《妻子是一周目boss》 001 谁家娇妻守空房 【警告,检测到宿主处于极度危险中,天道系统即将解绑——解绑进度1%……0%……无法解绑……】 【天道点+300000。】 【警告,请宿主迅速逃离!!】 【天道点+600000。】 【警告!系统正在启动自毁程序……】 【天道点+9000000000。】 【自毁程序启动失败。】 【警……】 “你????别警了!给我闭嘴!” 徐长安此时还在梦里都能够感觉到自己脑袋上顶着一个血红的“危”字。 他在精神世界中醒过来,咬牙切齿的道:“你真是我见过最没用的系统!” 难得回到家与妻子温存,就想好好睡一觉还要被打扰。 别人穿越附赠的系统一个个都超出常理,他穿越过来之后的系统,除了每天吵嚷警告,就是个纯废物。 徐长安都穿越过来七八年了,一直到去年这系统才觉醒,告诉他只要他身处危险之中就可以不断获得天道点,然后使用天道点变强。 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在仙门闯出一片天地,带上妻子过上好日子,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可结果呢,他在宗门里与人争斗的时候是可以获得一个、两个的天道点。 但是每次他一回家休息,这天道点就和短路了一样,一晚上过去能多出来几十个零来。 点数用不完,但……商城是空的! 他空有数不清的天道点,却一个子儿都没有花出去过。 “……” 随着系统提示音的落下,徐长安深吸一口气,心情逐渐平静。 徐长安觉得这系统应该不是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获得点数,而是……当他幸福的时候才有点数,并且越幸福这点数就越大。 不然为什么每次他回家见自己妻子,一到夜里这破系统就叫个没完。 徐长安对救过自己性命的妻子有着十二分的信任,他知道妻子有许多的秘密,但是朝夕相处多年的他从没有想过,妻子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危险。 莫名其妙的系统,和人生的另一半,选择信任谁,傻子都知道应当去怎么选。 生活不易,徐长安轻轻叹息。 “如果……这系统能卸载就好了。”徐长安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 在一个可以修仙的世界,他的脑袋里却有着不明不白的“系统”? 真的是不如没有,那样还更让人安心。 不过,即使系统是个废物,他也在拼命努力,如今本是外门弟子的他已经当上了朝云宗外门的内务执事,下一步他要成为宗门的内门弟子。 所以这次下山,他为了一颗开源丹,接下了同门给他的除妖任务。 ‘也不知道那虎妖好不好对付,毕竟价值一颗开源丹…’ 被系统吵闹之后,他也就睡不着了,冥想片刻后才缓缓睁开眼。 “……”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棂,徐长安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似桂似兰的芬芳。 就在这时候,耳旁传来的轻语让他身子一凉。 “你压到我头发了。” 在他的身边,一个看似二十多岁的女人长发散落着,正撑着身子瞧着他。只是女人眉头微皱,似是吃痛。 徐长安与她对视,随后眨眨眼。 女人眸子中的冷淡让徐长安脊背一阵发凉。他下意识抬起手臂,对方这才将那漆黑的长发从徐长安身下拽出来,旋即继续盯着他看。 “早……” 徐长安起床后披上衣裳,回头望着的满面平静的姑娘,随意问道:“饿了?” “有一些。”女人点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徐长安也习惯了妻子的冷漠,他笑着起身说道:“我这就去准备。” 当徐长安走出房间,简单的洗漱后,他望着镜子里那不过十六岁上下的清秀少年,深吸一口气。 真是奇怪。 这一世,他居然也有妻子了——虽说是未过门的。 徐长安又觉得,两人已经相依为命那么久,也不缺一个礼节……当然,说到底是因为他现在的状况不允许准备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 徐长安叹息着来到院子里,熟练的生火,打水,洗菜后准备给妻子准备简单的早饭。 他走进厨房拿起菜刀,迅速的切着辅料,动作行云流水,家务活对他而言早已经是轻车熟路。 …… 门外,云浅穿上了朴素的衣裳,踩着红色的绣鞋走到厨房门前,瞧着那初阳透过窗子洒在正努力准备早饭的少年面上,便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 水煮开需要些许时间,徐长安便顺势擦碗筷,转头见到妻子在门前盯着他瞧,朴素的衣裳并掩盖不住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材。 徐长安多看了两眼,随后整理自己的围裙,奇怪的问道:“小姐,你看什么呢。” “离开了岛,你就不再是我的管家了。”云浅说道,双手环胸。 她的声音很沉稳,不似少女般娇嫩尖细,但是很令人安心。 “我不是一直这么叫?”徐长安眨眨眼,心想平日里都好好的,姑奶奶今日是怎么了? 要不……唤一声娘子? 忽然的,他有些心虚,便说道:“你换个地儿站,这里油烟大。” 云浅看着一旁的菜刀,又看了看自己那白皙修长的手,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徐长安也没有太过在意,他向来摸不透妻子的心思。 …… 饭桌上,简单的两碗面冒着热气,那是最普通的面条,只有肉片、青菜和白藕做点缀。 徐长安觉得这面是好东西,因为可以吃饱,最重要的是她就喜欢吃自己做的面。 在徐长安的身边,女人已经梳妆打扮好,漆黑的长发束了一个低马尾,她拿起筷子,一只手将耳侧垂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 这般充满了女人味的姿态看的徐长安面容微微一红,旋即闷着头吃面。 云浅低下头喝了一口汤,冷漠如寒霜的脸软化了一些,她抬头瞧了一眼前方那称不上斯文的少年,说道:“你慢些吃。” “知道了。”徐长安轻轻咳了一声,他坐直身子,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云浅放下筷子,看着徐长安说道。 徐长安面色一僵,讪笑一声,端起手中茶杯呡了一口:“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晚上你就心不在焉的。”云浅看着徐长安的眼睛:“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噗。”徐长安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急着说道:“我对小姐可是一心一意,若是有二心,天人共……” “兴许是吧。”云浅打断了他,平静的说道:“什么事。” “这个。”徐长安起身,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递给了自己这个又是小姐、又是妻子的女人:“这些银子……应该够小姐这三个月在城里用了。” 说完之后,徐长安深吸一口气,有些忐忑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我知道了,这次是三个月。”云浅接过了银票,旋即继续安安静静的吃面。 虽然妻子很平静,但是徐长安却没有就此松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毕竟,哪有结成夫妻之后,做丈夫的动辄三五月就不在家、甚至才回来一晚上就立刻要走。 北风吹,秋风凉。谁家娇妻守空房。 就是他家的娇妻。 002 丈夫离家后 徐长不甚敢去看妻子平静的眼神,小声解释道:“这次宗里迎接八方清浅客,我作为三公岩的内执一时间走不开,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一定再回来。” “……” 云浅没有说话,用心品尝着眼前这碗清汤寡水的面。 徐长安心中有愧,不再言语。 归家的日子虽然美好,可极为短暂,很快就到了告别的时间。徐长安不需要收拾任何的行李,只是换上了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袍。 家里庭院中虽然宽敞,可是却没有种任何的草木,所以显得颇为冷清。 “我得走了。”徐长安不舍的看着妻子。 云浅点点头,想了想之后问道:“你很想修仙?” 徐长安一愣,旋即点头,认真说道:“我一定要成为朝云宗的内门弟子。” 只要他顺利解决妖物,拿到了那一颗开源丹,他便有信心在下次的会武时胜出进去内门。 “嗯。” 云浅走过来,整理好徐长安的衣襟后说道:“小心些,不要受伤了。”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点头,旋即推开漆木红门。 他回过头说道:“家里空荡荡的,小姐若是喜欢,就种些什么吧。” “知道了。”云浅点点头,目送着徐长安消失在街头。 正在她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隔壁的门忽然打开,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探出半个脑袋,看着云浅的目光十分痴迷。 小姑娘是一个修仙者。 因为朝云宗八方迎客,她奉命在等待朝云宗开山门的日子里无意间就看到了这个好看到过分的姐姐,第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 于是她就使了点手段,在云浅和徐长安小院的隔壁住了下来,经过调查,知晓了这一对是北桑城里有名的“老妻少夫”。 小姑娘跳了出来,对着云浅说道:“姐姐,他这才回来,就又要走了?” 云浅看着这个才搬过来的邻家小姑娘,点点头。 “姐姐有按照我说的,做早饭给他吃吗?” 云浅望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摇摇头:“下次吧,我不会使刀。” “就是因为姐姐总是这个样子才勾不住男人,他才会不顾家的。” 小姑娘心想自己打小就在合欢宗长大,对于男人的心思最是了解。 云浅纤细的手指轻轻攥在一处,她看着小姑娘,忽然问道:“修仙……很好吗?” 小姑娘一愣,随后说道:“城里人都知道云姐姐的夫君是朝云宗的外门执事,有许多人都羡慕,那修仙……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我知道了。” 云浅的视线落在徐长安离去的方向,眼睛微微合上了一些。 她回到房间,嗅着房间中残留的少年的味道,指尖在榻上划出一条笔直的线。 夫君若是喜欢,自己也不能总是拦着。 “……” 离开了家的徐长安提起真气转眼化作一抹虚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出了城,顺着盘旋的小路飞速上山。 山上的土地松软,徐长安的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只是当他身影飞出去数十丈后,那脚印便缓缓消失,看起来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玉简上说的虎妖就在这一片。” 徐长安取出玉简再一次确认了目标虎妖的位置。 此时,他身体表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隐匿了大部分的气息。 屏住呼吸,徐长安手持一柄制式长剑朝着丛林深处走去。 按照师姐给出的情报,他一个才练气境的外门弟子都能对付的虎妖,也不可能隐藏的太深,而事实也是如此,徐长安没有走出几步就在林中发现了一个山洞。 两米高的山洞透着一股子阴森的气息,洞口耷拉着成片的藤条。 嗯? 徐长安忽然停下脚步,两侧是树木丛生,斑驳的阳光被撕裂后落在他清秀的面上,映着他眸子里的一丝疑惑。 “不对劲。” 徐长安以往也下山接过除妖的任务,可他能对付的妖大多只是有一丁点的妖气,被妖气侵染之后安全意识还不如普通的野兽,都没有几分神志,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妖腥气浓郁。 再看眼前这个环境,除了山洞里阴森可怖,周围的环境全然没有被破坏过的意思,他一路沿途更是没有发现任何妖气。 要么这儿不存在妖物,要么师姐给的情报不对,这妖物已经超出了练气期能够对付的范围,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呆在这里的并非是无主妖物。 现在朝云宗开山门八方迎客,说不得是哪个仙门弟子的坐骑、宠物安置在此处。 徐长安作为朝云外门执事,并非莽撞无脑的人,所以他决定先回师门去与师姐汇报这件事。 察觉出了异常后,他丝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要走。 可是还没有走出两步,徐长安的脑海中突兀的响起了系统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 【检测到封印松动,吸取能量,能量吸收成功,系统未命名启动中。】 冰冷的机械声让他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系统除了警告和送天道点之外的声音。 封印松动? 能量吸收? 什么意思。 【启动成功,绑定宿主:徐长安】 【任务“击杀青眼虎”发布,请宿主自行查看。】 徐长安一怔。 青眼虎? 说的是……他这次下山的任务目标吧。 徐长安内心震动,他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 这还是他觉醒系统后的一年来,第一次接触到任务。 徐长安回头看了一眼山洞,随后略显生疏的打开了任务面板,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这次的任务目标和奖励。 青眼虎:练气三重。 任务期限:一刻钟,逾期视为失败。 任务奖励:天道商城更新,随机添加三样物品。 “……” 阳光穿过古林,落在了徐长安僵硬的面容上,他死死盯着任务奖励。 “商城……更新,随机添加三样物品。” 徐长安目光一斜,看着自己那光是数零都得数上半天的天道点。 以他的家底,只要更新了,应该就可以全部买下来吧。 没有穿越者会不想要金手指,徐长安也是一样。 所以他决定再给自己这个废物系统一个机会。 “巧了么这不是,青眼虎本就是我的任务目标,一个目标,两个奖励。”徐长安勾起嘴角:“血赚。” 003 你有困难我帮忙 徐长安没有贸然进入山洞。 他仍然对于这里安静的环境抱有疑虑。 系统说是练气三重的青眼虎,徐长安自己则练气九重,距离开源境只差临门一脚…… 如果系统没有出错,那也就是说师姐给他的情报也没问题,他完成这个任务应该很简单。 但是徐长安觉得以自己这个系统属零都数不上来的脑子,不能全信。 可人也不能一味的退缩,机遇摆在眼前却不要,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徐长安手提长剑,尽可能小心的靠近山洞。 靠近山洞之后,徐长安就能感受到淡淡的妖气残留,确认了青眼虎就呆在眼前的山洞里。 徐长安想着,随后双手握住剑柄,身子微微下压,积蓄剑势。 片刻后,长剑上凝聚出了一抹浅色流光,一道银白剑芒缓缓形成,并且随着徐长安的蓄力,剑刃愈发明亮,不过三息时间,那剑芒就从手指大小翻到了手臂粗细。 作为朝云宗的外门执事,他每年可以选择两本低级功法学习,而蓄元法就是徐长安选择的功法,虽然积蓄力量的时间很长导致在与人争斗的时候多半用不上,但是用来偷袭低级无脑的妖族很好用,可以说是低级弟子完成门派任务的必备功法。 毕竟切近战之前先来一发远程可是常识。 等剑刃之上的剑芒积蓄的差不多了,徐长安自腰间取出一枚低级驱妖符,曲指射进了山洞。 他不想贸然进入山洞与青眼虎搏斗,毕竟山洞之中地形未知。 瞬间,符咒启动,一阵浓烟自山洞中滚滚而出。 手握剑芒,徐长安做好了如果青眼虎冲出来是个大妖,那他就瞬间逃走的准备。 不过……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从山洞中跑出来的是一米多的老虎,猩红的舌向下垂涎,落在泥土中溅起一阵阵白烟,利爪和瞪着的虎眼被驱妖符熏的满是泪水。 徐长安已经在洞口蓄力等候多时,左脚微微前挪,顿时一股力从小腿传达到腰背。 一步踏出。 身正,步稳,身子拧裹钻翻,与长剑紧密相合,好像一股拧绳,毫不松懈。 “势沉,力疾!” 徐长安猛地向斜下方挥剑,劲力舒展沉实,伴随着一道亮眼银光,剑芒直直就迎上了青眼虎的脑袋! 偷袭、完全的准备,加上境界本身的碾压,青眼虎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头身分离,死的不能再死了。 【击杀青眼虎,奖励发放,商城更新开始。】 几乎同时,徐长安脑海中传来了系统的声音,他摇摇头,朝着虎妖的实体走过去。 “很弱,而且不似散妖。”徐长安探查了青眼虎的尸体,随后走进山洞,看着洞中明显是人给青眼虎留下的食物,眼角微微一抽。 “果然……是某个仙门弟子的坐骑…不过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以往情报出错的时候,都是整理情报的弟子受罚,接除妖令的弟子没有责任。 分工就是分工,朝云宗在规矩这一块十分严格。 徐长安想起自己师姐这些天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她登记的这个青眼虎不是散妖。 “对不起了师姐,不是师弟蠢笨,实在是没有办法。”徐长安化作一抹虚影,远离了事发现场。 此时,住在徐长安隔壁的小姑娘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她面色一变,直接冲出了家门。 山上。 小姑娘看着尸首分离的青眼虎,恼怒的咬牙。 这可是她花了一整块灵石才买来的玩具,因为想要和好看的姐姐多说话才把青眼虎留在了山上……结果没骑两天就被人给杀了? 看这剑光,一定是朝云宗的人把她的宠物当成妖给杀了。 没脑子的吗? 小姑娘使劲跺脚。 她一定要和长辈告状,不能咽了这口气。 …… 徐长安离开了案发地点,并没有急着回山,他打开系统面板,发现商城还在更新。 思来想去,现在朝云宗下聚集了各方来客,他杀了其他人藏在山上的青眼虎,怎么想都会惹来麻烦。 他决定,先回城里与管事报备。 北桑城是朝云宗的地界,上面自然有宗门中的管事,一年前他和妻子定居北桑城后,就是隐在北桑城的祝管事发现了他有修炼的天赋,推荐他入的朝云宗暮雨峰。 并且,在他进入仙门后,祝管事有意无意的照顾他的妻子,不然,以云浅的姿色,怎么想都不可能生活的这般安静。 对方可以说是有大恩于他。 徐长安无奈叹息,心想自己又要给祝前辈惹麻烦了。 …… 徐长安买的房子在北桑城,而北桑城背山靠海,本就十分繁华,传闻有仙门有关联,即便是修仙者,在北桑城也经常可以见到。 可实际上,在北桑城最出名的并非是仙缘,而是—— 勾栏。 在这儿,你可以见到各式各样的姑娘。 琴棋书画,知诗晓文,丝竹弦管,能歌善舞……只要来了就会知道,这儿尽是有清有红,风情万种的女韵。 无论是数量、还是规模、甚至是姑娘的质量,北桑城都名扬青州。 徐长安走在路旁,径直越过了脚下的一条红线,朝着城东走去。 在他的身后,一些人相互对视。 “方才那少年人,是朝云宗的仙长?”少女惊诧道。 “嘘。”中年人做了噤声的手势,小声道:“看打扮,是仙长没错了……不过你们可别看他年轻,仙门的修士,说不得年岁比你的爷爷还要大。” “也是。”少女点头,旋即喃喃说道:“仙门……这就是北桑城吗。” “又是个来寻仙缘的。”中年人无趣的叹息,他瞧着徐长安离去的方向,眯着眼睛一笑,心道男人来北桑城,不寻花问柳……那可亏大了。 没看到连朝云宗的仙长都出现了? 不过穿着有朝云宗标志的衣裳来逛勾栏,这么高调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会真是个少年人吧。 …… 徐长安穿过石巷,忽然的便有些心虚。 作为丈夫,前脚才与妻子分开,后脚就来了勾栏……虽说他问心无愧,可总归是有些奇怪。 004 著名的老妻少夫 徐长安走到桥头,看着眼前的景色。 疏离的薄烟笼罩在的上空,河岸白墙黑瓦的精致楼房,多是三层小楼,婷婷窈窕立在河畔。 这般好的景色,却偏偏是烟花之地,用他前世的话来说,这里全是失足少女。 上辈子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如今却就住在花月楼旁边,只能说造化弄人。 此时,一艘乌篷船停在了徐长安的面前,清秀的少女手持船棹,笑着说道:“徐公子,又来找祝姐姐?妾送送你吧。” “麻烦了。”徐长安点点头,上了船。 也是轻车熟路了。 入北桑城的烟花地是要坐船的,道路难走,不过景色怡人,姑娘又好看……所以也算是个特色。 小船沿着狭长的河道缓缓前行。 船夫少女手持长棹,瞧着徐长安站在船头的背影,犹豫了一下。 徐长安在她们这些青楼的姑娘中颇有名气。 毕竟,像他这般的仙门子弟都是高傲难见的,而不对她们这样的勾栏女子抱有异样眼光的仙门弟就更罕见了。 可惜,徐公子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便已经有了妻子,看年龄,徐公子的妻子说不得大他十岁有余。 听祝姐姐说,徐公子还未入得仙门的时候,就已经和他的妻子相依为命许多年了。 从小一起长大,不知该说是童养夫还是上门女婿好一些? 船夫少女注视着徐长安的背影,只觉得公子年少,身上还充满着少年人的气息,可是面上却瞧不见一丝一毫的稚气。 这一对老妻少夫的组合,不知道让楼里多少姐妹艳羡。 “……” 不久后,徐长安入了烟花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高楼。 “公子,到了。”船夫少女将船靠岸后轻声道。 徐长安拱手后,下船顺着竹林小道,走入花月楼。 “……”船夫少女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后轻轻叹息。 即便徐公子真的要纳妾,轮也轮不到自己这等人吧。 “……” 花月楼名字上充满了风尘气息,可事实上,它代表着北桑城最核心的位置,是姑娘们轮番演出的地儿,无论是地势风水还是建筑规格都到了一个顶峰。 “徐公子。”门前的侍女见到徐长安,眼睛一亮后走过来,娇笑着就要来抓徐长安的手臂,不过被他轻轻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侍女也不在意,只是说道:“穿着执事袍就来花月楼,以往可不见公子这般心急……可是想我们了?” 徐长安眼角微微一抽,他这身衣裳是为了掩去方才青眼虎血腥气所用,自然没有必要与姑娘家解释。 “我赶时间。”徐长安言简意赅。 “祝姐姐在里面等着你呢。”侍女先是敲了敲门,然后小声和徐长安说道:“你可得小心点,她不是什么好人。” “……我找她有是有正事的。”徐长安解释说道。 “得了吧你们这些男人,哪个来逛青楼的不是有正事?”侍女噗嗤一笑,随后将徐长安带至屋前。 当徐长安推开门走进去,便嗅到一股淡淡的麝香气息。 一个女人映入了徐长安的眼帘,只见她风姿绰约,分花约柳,是一个很成熟的女人,看外表年龄不过三十,穿着一身金丝镶边长裙,贵气十足的衣裳在她的身上却传出了一股子媚态,这股风韵在花月楼是最常见的,毕竟是烟花之地。 样貌说不上有多么好,引人注意的是,女人有着一双漂亮至极的双手,修长白皙,让人无法忽视。 “小长安,你总算是来了,让姐姐一阵好等。”女人眼睛微微发亮,扭着腰朝着徐长安走过来。 “祝前辈。”徐长安打了个招呼后,移开视线,不再直视面前的女人。 虽然已经见过许多次了,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个女人身上的风尘气息比花月楼里所有的姑娘都要厚重。 徐长安有无数次想要吐槽内门管事为什么要隐居在青楼里,而且周围的姑娘们全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只当她是真的鸨母。 这真的很奇怪,但是徐长安一次也没有问出口过。 “唤谁前辈呢,叫我姐姐。”祝平娘啐了一声,随后说道:“怎么了,大白天的就把妻子丢家里来找我了,嗯?你去除妖了?一股子虎骚气,真难闻。” 眼看着祝平娘凑到了他的身前,麝香气息扑鼻,徐长安下意识后退一步,旋即咳了一声,解释道:“是。” 祝平娘低下头扫视了一下徐长安身上的执事服,旋即给了他一个白眼,嗔道:“我记得你昨天才回来探亲的吧,怎么今天就要走,你们这些男人真是个顶个的没良心。”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徐长安叹息。 这般对话,听起来真的是很奇怪。 不过,眼前这个充满风尘气息的女子确实是内门的管事,地位还不低,所以徐长安并没有因为对方看似亲近的行为有任何的僭越,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对祝平娘的尊敬。 看着眼前十七岁少年那干净的眼神,祝平娘轻轻一笑,回身坐在屏风侧的竹椅上,轻轻扬起裙摆盖住腿,盯着徐长安:“行了小子,说吧,又惹了什么麻烦。” “前辈……” “叫姐姐。” “祝姐姐。”徐长安语气一顿,随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与祝平娘说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听完徐长安的话,祝平娘眸子微微睁大,惊讶的说道:“你这孩子平日里最是谨慎,即便情报错了,你还能分不清那不是要清除的妖物?” 自她介绍徐长安进入朝云宗暮雨峰后,暮雨峰的姑娘们对于徐长安这个干净心细的师弟可是非常满意的,可以说他就是历届最讨人喜欢的外门管事。 这样的徐长安,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下手快了。”徐长安面色平静的说道:“杀了青眼虎后才发现。” “周围的环境你能注意不到?我看你是馋那粒开源丹,毕竟不用你负责。”祝平娘啐了一声:“算了,看你有点良心还知道与我说一声的份上,我就当你是才与云妹妹分开,心不在焉。” 徐长安是她一路看着修炼过来的,一直是当做自家晚辈看待,还能不知道他的性子? “现在怎么办。”徐长安心想那就当做他贪心,想要开源丹好了。 “还能怎么办,按照规矩来,哪个丫头给你备的除妖令,自己去领罚,至于剩下的麻烦交给我就行。”祝平娘啐了一声,随后想起了什么,取出一卷玉符轻轻丢给徐长安:“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 徐长安接过玉符,打开后一愣。 “你不是一直想要带你妻子修炼?”祝平娘笑着:“天明峰空了一个位置出来,我给你留下了。从今天后,你们这一对老妻少夫都是我朝云宗的弟子了。” “多谢祝前辈,长安感激不尽。” 徐长安睁大了眼睛,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他终于可以不用将妻子一个人留下了。 这个消息对他而言,甚至比系统觉醒了还要让他高兴千万倍。 正想着,徐长安身子眼神微微一顿。 【商城更新完毕。】 005 受欢迎的少年 系统商城更新好了? 徐长安神色一动。 一旁的祝平娘见到徐长安看着她的目光忽然有些呆滞,奇怪的眨眨眼,顺着徐长安的视线,便发现他在瞧自己的腿。 “你看什么呢?”祝平娘嗔道。 “没什么,长安谢过祝前辈。”徐长安没有急着查看系统商城,而是朝着祝平娘弯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朝云宗是青州规模最大的仙门,那里的弟子名额可不是这么容易可以拿下的。 徐长安作为朝云宗外门其中的一个执事,更是知晓哪怕他进入了内门,也很难带妻子入宗。 可祝平娘做到了。 祝平娘不仅帮着他入了仙门,甚至还一同将他的妻子照顾上。 这份恩情,徐长安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要谢也别谢我,是你自己有本事让暮雨峰的丫头三天两头的来我这儿说好话。”祝平娘笑着说道:“你可是她们最喜欢的内执,妻子跟在身边,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分心了,也能更好的伺候暮雨峰那群不让人省心的丫头。” “职责所在。”徐长安认真说道,他作为外门弟子,目前的身份就是内务执事。 “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认真的样子。”祝平娘勾起嘴角,轻咬红唇:“若是往年,我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长安你这么有趣的孩子。” 徐长安面色平静,没有因为祝平娘调笑的话而产生任何的波动。 “对了,我听丫头们说,你在院子后种了一片灵果味道很不错?”祝平娘轻轻丢过来一个绣花荷包,说道:“这里头是养颜果的种子,你拿回去栽培试试看,现在有栽培天赋的人可少之又少了,弄得我越来越没有合适的果子吃,真是恼人。” “好,我回去就安排上。”徐长安接过荷包,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祝平娘帮助了他那么多,他不会连这种小事也推三阻四。 “小长安。”祝平娘身子前倾,双手压在腿上,说道:“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你这样的性子并不是适合呆在暮雨峰,兴许儒门才是你该去的地儿,可惜姐姐我与酸儒的关系差得很,帮不上什么忙。” 徐长安正要说什么,就被祝平娘打断:“只是随口一说,接下来,我有正事要问你。” “正事?”徐长安微微一怔。 祝平娘已经帮了他这么大的忙还不叫正事,那什么叫正事。 “正事就是……”祝平娘拉长了尾音。 徐长安屏住呼吸。 祝平娘忽然问道:“你有纳妾的准备吗?” 徐长安的情绪僵硬在了脸上。 纳妾? 徐长安的脑海中闪过了妻子那张略显冷漠的面容,眉眼中的僵硬柔和了许多,他摇摇头:“从未有想过。” “这样啊……哼,你那妻子下手倒是早。”祝平娘摆摆手:“好了,是店里的丫头让我问你的。” 徐长安在勾栏的姑娘眼里年少有为,关键是他从不歧视这里的丫头。 单单是这一点,不说店里的丫头们,就连祝平娘这个视丫头们为己出的班主都对徐长安刮目相看。 她之所以对徐长安有好感,最初就是因为这个孩子不会对勾栏里的姑娘们投去异样的目光。 “长安,你若是不准备纳妾,那我可就和她们直说了。”祝平娘提醒徐长安:“店里喜欢你的丫头可不止一个两个,早些断了她们的念头也好。” 徐长安露出一抹无奈的神色。 “我知道了……对了,你来都来了,听听我新写的曲子如何?”祝平娘笑着。 徐长安一怔,随后看着周围那略显香艳的环境:“前辈,我……” “不会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吧,我又不会与你妻子说。”祝平娘轻轻一笑:“你若是觉得不好听,我就再改一改,帮我个小忙。” “嗯。”徐长安只能点点头,在小桌前坐下。 随着柔软铮弦响起,眼前的祝平娘揉动双手,一曲轻音自她手上缓缓流淌而出。 期间,徐长安闭眼侧耳,没有去看抚琴的姑娘,专心享受着古琴七弦的音律。 祝平娘指尖发出了仿若雨打窗棂的清脆,伴随着那泉水叮咚令人舒缓的七弦琴声,徐长安觉得这真的是一种享受,难怪有这么多男人喜欢听曲子。 又过了一会儿。 祝平娘哼起了小调。 琴声伴随着她柔软可人的歌声,似是一双小手在推着心肝,说不出的诱人。 可徐长安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此时被琴曲的小泉围绕,身心放松。 一曲终罢,祝平娘双手按在琴弦上,消去余音,看着不远处清秀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感觉怎么样?”祝平娘问。 “很好听。”徐长安认真说道:“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琴曲。” “说的好像你听过琴曲似得。”祝平娘摆摆手,下了逐客令:“忙你的去吧。” 徐长安点头,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 “……” 祝平娘走到徐长安方才的位置上坐下,手指掠过面前一动没有动过的酒杯,摇摇头。 她弹给徐长安听的可不是什么琴曲,而是暮雨绵音,这曲子在面对修为不如自己的人之时可以最大化的勾动他人内心的阴暗面。 可徐长安却始终保持的很平静、享受,他听的是泉水音,因为问心无愧。 这种心性天赋,当世罕见,做个外门执事可就暴殄天物了。 “果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得让宗里的人好好看着点。” 祝平娘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随后叹息:“就是不甚聪明。” 什么写错了除妖令? 徐长安也不动脑子想一想,暮雨峰上哪会有这么蠢笨的丫头,他那位师姐就是故意挑了一个弱小的青眼虎,宁愿自己被罚灵石,也要想着法子给徐长安送他突破急需的开源丹。 甚至还特意找了一个距离徐长安最近的山头,而且算到了自己一定会给她们擦屁股。 关键是,徐长安还真的就把青眼虎给杀了,估计他满心都是家里的妻子,没考虑太多。 祝平娘无法评价女弟子这般青涩、不计后果的手段,可连这样青涩手段都看不出来的徐长安……居然也能娶到妻子,怎么想都是她妻子主动的吧。 祝平娘抿嘴一笑。 虽然徐长安明确表示只爱他妻子一人,但是祝平娘并不准备让家里的丫头们死心。 她想看看……徐长安那个无趣、死板、纯粹只是下手早一些的普通妻子,能不能拴住自己丈夫的心? 正想着,祝平娘的门忽然被踹开,她柳眉一挑,怒道:“臭丫头,你动静不能轻点?” 小姑娘委屈的扑进了祝平娘的怀里,抬起头抿嘴说道:“桐姨,我才买的小老虎让人给杀了,看剑气就是你们宗门的人干的!” 祝平娘眼角轻轻一抽,看了一眼徐长安离去的方向。 好家伙,下手真准。 006 妻子的秘密 徐长安走在北桑城的大街上,并未察觉自己所听的曲子有什么问题。 “真不愧内门的管事,一曲琴艺都玄妙非凡。”徐长安此时眸子里一片清明,在祝平娘那里听了一首琴曲后,觉得整个人似乎都精神了许多。 他的脚步逐渐放缓,随后走入了街头的一家茶馆,就这么坐下来要了一杯清茗,浅浅尝了一口。 感受着舌尖清茶,徐长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没有急着去看系统商城的更新,因为事情有轻重缓急,有些东西他得在回家之前想清楚。 徐长安取出怀里的玉符,将其攥在手心里。 这是祝平娘给他弄来的,可以入仙门的敲门砖。 他回家要怎么说? 被他叫做小姐、实际上是妻子的云浅愿不愿意修仙? 徐长安猜不到妻子的回应。 他的妻子性格与一般人都不太一样,虽然相处了这么多年,但他依旧摸不透对方的想法,就好像……她不在意任何事情。 说无欲无求有些过了,可徐长安偶尔会觉得,妻子在他之外的事情,的确是无欲无求的。 他曾经的小姐,现在的妻子——云浅、云姑娘是个普通人,这是徐长安多年来所确定的事情。 妻子的力气很小,体力也很差,有时候只是多走两步就会面色发白,经常上气不接下气。 但是妻子又不普通,甚至可以说很神秘。 很多年前,当他醒过来后就已经是一个孩童模样了,小时候的记忆完全丧失,极度虚弱的躺在海岸边。就在他以为自己才穿越过来就要死的时候,自称云浅的女人出现,将他带回了她独自居住的木屋。 徐长安不清楚云浅的过去,只是看她生活的岛屿上什么东西都不缺,觉得她可能是某个大家族的大小姐隐居在岛上,可惜生活质量很差,不会照顾自己。 于是徐长安好转之后就主动承担起了洗衣做饭的职责。 然后……岁月如梭,两个人就这么一直住了七年。 七年,知道他这七年是怎么过的吗? 两个人就这么朝夕相处,徐长安以云浅的管家自居,期间在岛上学习文字,阅读藏书,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 知道世界上有仙门、修仙者的存在,徐长安就开始怀疑云浅背后可能和修仙者有关系,毕竟徐长安没有在岛上见过第三个人,但是仓库里却从来没有缺少过生活用品,每次快用完了就会有崭新的物品出现。 七年。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发生太多的事情,改变太多的关系,更何况是两个朝夕相处的人。 所以等他从孩童变成少年之后,二人的关系就渐渐……发生了改变。 自己这算是仆人上位? 徐长安无奈叹气,可他是一个正常人,对云浅的感情逐渐变质也不是他能控制住的。 又因为一直以来的云浅都很宅,徐长安甚至都做好了一辈子与她生活在岛上的准备。 可直到一年多以前,云浅有一天忽然说要离岛,随后带着他来到青州生活。 某种意义上,算是私奔吧。 徐长安觉得自己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云浅,并且,她也愿意做他的妻子。 徐长安最初向妻子表白的时候,她面色平静的答应了,那无所谓的态度……让当时的徐长安觉得无论是谁向她表白,她都会同意。 可后来,他渐渐的发现,他在云浅心里,是特殊的那个。 由自己说出口可能有些不要脸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来到青州之后,朝云宗在徐长安眼里已经是个庞然大物,但是云浅知道他在祝平娘的帮助下成为了朝云宗弟子之后没有任何的惊讶、没有高兴,也没有抗拒。 似乎世人心中神秘的仙门在她的眼里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性格……在徐长安看来其实就好像天生有缺陷一般,只会对他相关的事情感兴趣,其他的事情,哪怕是照顾她的祝平娘,云浅也从不多看一眼。 徐长安知道云浅有很多的秘密。 但是云浅不愿意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徐长安觉得只要有一天自己变得足够强,能够让她不再有顾虑,那么她一定不会再隐瞒。 徐长安又很奇怪,因为云浅分明就是个普通人,徐长安甚至见过她被厨房的刀子划破过手指。 既然会受伤,那就会死。 她在徐长安面前除了神秘的过去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可以自保的实力、后台,统统都没有。 这样的羸弱、性格差劲的妻子,徐长安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北桑城生活,所以即便修炼已经十分困难,他还是会定期下山回来看妻子。 如果不是经常两头跑,他说不得早就已经开源境,进入内门了。 他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夫君。 在岛上的时候生活虽然枯燥,但至少可以朝夕相处。可自从来了青州北桑城,一年来他都在朝云宗打拼修炼,极少能回家和妻子呆在一起。 虽然云浅一直以来没有什么怨言,但是徐长安却很愧疚。 徐长安手握茶杯,眼神认真了许多。 云浅有什么来历对他来说不重要,因为就目前来看,云浅是他的妻子,身子羸弱、需要他仔细照顾,这都是事实。 其他的秘密,共同生活多年对方都没说,现在追问也没有用。 他会和妻子说清楚,希望她随着自己上朝云。 毕竟在修仙界,实力才是硬道理,他可不想以后遇到危险,连妻子都保护不了。 说起来。 他的系统觉醒,就是一年前离开岛屿之后,所以他在发现自己有个系统后才会欣喜,希望可以带给妻子更好的生活,可惜后面的事情也知道了,系统是个脑子不好的废物。 徐长安没有将系统天道点的异常和云浅挂钩,因为他在各个方面都不会去怀疑自己的妻子。 不过如今系统莫名的二次觉醒,徐长安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迎来改变。 该看看,自己的系统究竟更新什么东西了。 …… 徐长安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只有他能够看见的面板浮现在眼前。 打开商城,只见本来应该空荡荡的天道商城里多了三样明晃晃、散发着金光的小图标,下方还有几行细致的文字。 【开源符,价格:100,最多购买数量:1】:使用后配合任意品质开源丹,可直接击碎练气九重壁垒,将突破至开源境的几率提高至十成。 【低级注解残篇,价格:10000,最多购买数量:2】:使用后,可将任意一门八品及以下功法提升至大圆满境界。 【低级木灵气本源,价格:1000000,最多购买数量:1】:开源境后使用,可随时切换灵力特性为天道:木。 徐长安呼吸急促了许多,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视线右移,看着已经突破天际的数字。 剩余天道点:91601667231…… 007 迟到的金手指 徐长安离开茶馆,在城南一个隐蔽的林子中坐下,靠在树上,呼吸不自然的粗重的许多。 他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了,在朝云宗摸爬滚打了一年多,他无比清楚,如果系统商城里的东西是真的……对于目前的他来说有多么珍贵。 首先就是开源符。 从练气境进入开源境是修炼的第一道门槛,像是徐长安这种以前从未接触过仙门、从小没有吃过仙草、没有任何底蕴的人想要短时间踏入开源境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第一个境界卡上数十年的人都有。 而开源丹就是为了他这样的人准备的,可以最大程度削弱晋级壁垒,提供灵气,来提升突破的概率。 徐长安已经在练气九重足足卡了三个月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距离开源境就差了临门一脚。 但是即便是开源丹也不是一颗就稳定突破的,天赋弱一些的,可能要尝试十次甚至几十次才能成功。 很不幸的,徐长安就是天赋弱的那一类。 前世没有修炼的说法,穿越过来后又在荒岛上做了七年的管家,光是转变心态就足够费神了。 所以他为了避开麻烦,没有急着拿青眼虎的那一颗开源丹,因为对于他来说……一颗远远还不够。 徐长安本来的计划是,用自己这一年来在宗门所积攒的贡献,全部兑换成开源丹,然后一颗一颗的吃。 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敢确定,自己这普通的天赋,能不能成功突破。 再看看系统的给的,价值一百天道点的开源符。 【开源符】:使用后配合任意品质开源丹,可直接击碎练气九重壁垒,将突破至开源境的几率提高至十成。 “真是个好东西。” 什么叫瞌睡了送枕头? 徐长安现在可算是理解了。 有了这个符,他突破修炼壁垒,只要一颗开源丹就足够了。 这一下就为他省下了不知道多少的宗门贡献。 而后面的东西,价值一万天道点的【低级注解残篇】可以将任意一门九品或者八品的功法直接提升至大圆满境界。 单单从点数上看,一本【低级注解残篇】就价值一百颗开源丹,但是效果却远远的超过了一百颗开源丹的价值。 很简单的一件事。 徐长安修炼了半年的、用来击杀青眼虎、积蓄剑气的“蓄元法”至今才修炼到第二重,距离九重、甚至圆满大圆满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众所周知低级功法威力小、限制多、修炼的难度也不比七品的功法简易多少,所以大多数内门弟子都是随便修炼一下低品功法,然后直接从七品开始修炼。 但是徐长安不比那些有底蕴的弟子,无法直接修炼高品阶的功法,即使九品功法在他这里也是十分珍贵的,如果能够直接修炼到大圆满境界,能够为他节省太多的精力。 这样的东西,系统商城却一口气给他更新了两本? 直接多两门大圆满的功法? 对于如今练气九重,浑身上下等级最高的《吐纳法》才修炼到六重的徐长安来说……这根本就是开挂。 他此时眼睛都红了。 开挂? 什么叫开挂? 徐长安觉得系统很有问题,开源丹价值一百天道点,低级注解残篇价值一万天道点也就罢了,第三样东西,却足足需要一百万天道点去购买。 隔这儿写十的次方呢? 【低级木灵气本源,价格:1000000,最多购买数量:1】:开源境后使用,可随时切换灵力特性为天道:木。 第三样物品,徐长安其实已经有些看不太懂了,毕竟是要开源境之后才能用的东西。 虽然写着是低级木灵气,但是却沾了本源二字,而且切换灵力特性为天道木…… 他修为低下,不清楚其中的意义,但是单单是看点数,徐长安就觉得这一定是个不得了的东西。 一百万天道点是什么概念? 徐长安平日里有刻意留意天道点的增加,正常情况下,像是他今天准备完全击杀青眼虎的事,一个天道点也不会给。 平日里和妖物战斗受轻伤,系统会给他两到十个天道点。 至今为止,受伤最重的一次是他突破练气六重壁垒的时候、筋脉差点都碎完了,吃了丹药还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 这么困难,系统也才给了他一百天道点。 其实徐长安觉得自己对上青眼虎,也是有概率翻车的。 但是系统界定的危险,似乎只是它自己认为的危险。 这么看来,他忙碌了一年,就够换开源符,连低级注解残篇都远远不够……至于说这价值一百万的天道木灵气? 下辈子吧。 这系统就离谱。 好在系统出bug了,每次他和妻子见面,这天道点就长个没完。 妻子被系统认为是危险人物? 开什么玩笑。 再危险,能一晚上涨一百亿天道点? 徐长安反正是是想不明白了。 不过,徐长安看着自己已经不能再用亿来做单位的天道点……扶额。 怎么说呢。 在朝云宗小心翼翼生活,一个贡献点都要掰两半花的徐长安,头一次感受到当暴发户有多么舒坦。 当然,他也没有高兴的太早。 东西好,那也要拿到手里,货真价实才行。 “全买了。” 徐长安的意念在系统商城里扫过,一口气将货物直接扫空。 “……购买成功,监测到花费超过一百万天道点,储物空间免费开启,物品发送到储物空间,请宿主自行查看。” 随着系统的声音传来,徐长安又是一愣。 开放了储物空间? 储物袋他知道,要用宗门贡献点换,他以往只能看看,一个点数都舍不得花。 徐长安按照系统提示的打开了储物空间,随后就感觉自己脑海里展开了一个茫茫大的空间,一枚符,两本书,一道灵气静静的躺在空间中。 随着一股信息传来,徐长安明白了这储物空间的作用。 可以存取非活物,并且可以选择是否保持物品的性质不被改变。 成了,穿越者必备外挂。 徐长安信念一动,他看着手心里一张淡金色的符咒,上面蕴含着一股玄妙的波动。 开源符! 系统真的有用。 徐长安眸子微微颤动,因为目前他没有开源丹用不了开源符,木灵气也要开源境后才能使用,低级注解残篇他最高可以用在八品的功法上,也舍不得给自己九品的功法用。 所以,徐长安将物品重新送回了储物空间。 “系统,下次更新商城是什么时候。”徐长安忍不住问道。 说实话,现在系统正常了之后,他开始有些担心,自己莫名其妙获得的天道点会不会被收回去了。 008 系统的求生欲 曾经的系统是个废物,徐长安对它只有嫌弃……可一旦发现系统发挥了作用,徐长安对系统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虽然不至于说完全信任系统,但是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他所有的谨慎都是无用的,现在的最优解就是先享受系统给他的福利。 天道系统。 现在想来,这个名字就很不得了。 当徐长安发现系统可以凭空将物品发送到他的手上之后,他就在想,既然系统的功能恢复正常了,那……自己已经完全溢出的天道点不会被收回去吧。 说不定哪一次“版本更新”就给他没收、甚至封号了。 所以,徐长安就想要趁着点数还在,看看能不能让系统多更新一点东西……毕竟,若是不出bug,他这辈子能不能拥有一百万天道点都不一定。 “系统,下次更新商城是什么时候。”徐长安忍不住问道。 “请宿主耐心等待。”系统毫无感情的说道。 “你给我点任务也行。” “请宿主耐心等待。” “……行吧。”徐长安叹息:“我的金手指……来的虽然晚了些,可总归还是来了。” 真是要么不来,要么一口气全来了。 他当真是无话可说。 沉默后,徐长安终于忍不住勾起嘴角,面露笑意。 他现在还太弱,所以只需要看眼前的利益便可,毕竟当务之急是变强,给妻子更好的生活和安全感。 “回家吧。”徐长安脚步轻松,双袖带风。 他早上的时候告诉妻子要三个月才能回来,现在自己回去,她应该会高兴的吧。 “……” 徐长安不在的家,有时候会显得很寂静。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温暖,照的人眸子发亮。 庭院空荡荡的,遍布青草,一身简单绣衣的云浅拿着一本书籍从屋里走出来,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 书籍上面写满了工整、略显青涩的字迹。 那是徐长安在岛上时候,闲来无事写给她用来消磨时间的小说,用徐长安的话来说,就当是练字了。 大多数时候生活并非是充满激情的。 云浅躺在椅子上轻轻翻了个身,避开着照耀在自己身上的阳光,曼妙的身材展露无遗,可惜能够看到这一切的只有满庭院的杂草。 云浅躺下后,寒霜一般的面上微微一动。 她其实也没有做什么,所谓的奖励是徐长安身上的系统自行运转的结果,她只是放开了对系统的压制。 云浅不太懂法宝、功法,所以这种事情只能放手让系统去做。 好在,徐长安很喜欢。 如果他不喜欢的话,云浅就准备彻底将系统给抹去了,毕竟……今天早上的徐长安第一次很明确的表示出了对于系统的厌恶。 天道? 求救求到她夫君身上了,云浅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姑娘仰着身子伸出手,让暖光透过五指之间,她眯着眼睛,笑着。 因为要看书,便不能下雨,于是在云浅玉手上方飘来了一片斜云,给她造出了一片正舒适的阴凉。 云浅眯着眼睛,身躯之上由内而外透着一股绵长的神思。 “哈啊……” 软嚅的呻吟,轻轻伸了一个懒腰。 有些乏了。 这具身体,果然还是太过于羸弱。 她摊开手中的书册,看着上面的故事。 她其实不甚喜欢听故事,尽管徐长安写的故事她听都没有听过,但是依旧会觉得无聊,对于云浅来说……她在看的与其是书中所写的故事,不如说是在看徐长安的笔迹。 看了一会儿。 云浅将书本盖在自己的面上,嗅着淡淡的笔墨香气。 当初,徐长安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她才选择带他离开岛。 可修炼是那么好的事情吗。 值得他这么高兴吗。 云浅不明白,不过一想到徐长安那么高兴的样子,便轻轻勾起嘴角。 有能够高兴的事情很好,所以她会由着少年的性子来,尽量不去打扰他。 “嗯?” 云浅一声轻疑,眸子中闪过了一丝不满,于是整片天地间的风向忽然变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风不敢交错,水不敢泻流,花不敢相蕊,只有云浅眉宇间的些许冷漠异常显眼。 巨大的危机笼罩了漫天星海。 时间没有静止,仍在流逝。 蓦地,一阵清风吹过,吹动书页的纸张,墨香伴随着些许少年的气息落在云浅的面上,逐渐抚平了她的柳眉。 云浅回头看了一眼,眸子中的冷漠散去了一些,她换了舒适的姿势,继续读着书里的故事。 …… 同一时间,徐长安已经走到了家门口的长街上,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准备先去给云浅买一些礼物。 他家的这位云姑娘,平日里吃的东西一碗面就可以。 穿的是披罗居最一般款式的朴素衣裳。 属实是没有什么爱好。 所以徐长安在给她挑选礼物的时候都十分纠结,但是又因为他买的任何东西云浅都不会表示喜欢还是不喜欢,所以……徐长安每次都会尝试带不同的礼物回去。 “要不买一些酒吧。”徐长安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值得庆祝,可以同妻子小饮一杯。 正想着,忽然有一阵风吹动徐长安的碎发,让他微微一怔。 【紧急任务发布,请宿主自行查看。】 紧急任务? 他不是才做了一个击杀青眼虎的任务吗。 徐长安一边朝着酒楼走去,一边眯着眼睛查看这个系统突然发布的任务。 系统用了紧急两个字,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 可在看清楚任务条件后,徐长安的眼角微微一抽,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什么……鬼东西。” 任务面板见上面赫然写着这次的任务目标和奖励。 任务名称:劳逸结合。 任务目标:安然度过半日,尽情的放松。 任务期限:子时之前。 任务奖励:根据完成度,天道商城更新,随机添加物品。 “?” 他之前询问系统什么时候能够更新商城,对方一直说什么请耐心等待,结果还没过去一刻钟,立马就给自己发布了一个任务。 劳逸结合? 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009 捉奸 大街上,徐长安脚步逐渐放缓。 忽然出现的“紧急任务”就是让他放松半日然后白送奖励。 这任务……真是有够紧急的。 其实徐长安觉得如果自己此时正在进行一场战斗、或者身处险境且短时间内无法脱开身的话,那系统发布这个让他放松的任务还算有难度。 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世界上为什么还有这种系统的,就差将白送奖励写在脸上了。 徐长安觉得,他的系统果然还是之前那个奇怪的模样。 罢了,有好处为什么不要,兴许在系统看来,劳逸结合也是对心性的一种修炼呢。 徐长安摇摇头,有些期待自己完成这个任务之后,系统还会还会往商城里塞什么东西。 …… 打定了注意要买酒后,徐长安便朝着小酒肆走去。 北桑城很大,虽然以勾栏和姑娘名扬青州,但是治安却很好,毕竟是距离朝云宗十分接近的城镇,在这里,基本上常年有公子小姐在此游玩。 哪怕昨夜下了雨,地上积水遍布,也丝不能影响姑娘公子们玩乐的兴致。 徐长安穿行在街道中,眉头微微蹙起。 这一路走过来,徐长安发现城里的修士比之以往,整整多了数十倍。 这还是他的修为低下,无法观其全貌的情况下。 果然朝云宗大开山门、八方迎客的情况下,作为宗门附近最大的烟花之地……自然会吸引到很多的修士。 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也就是朝云宗有规定在先,不然这么这么多的修士,哪怕只有一小部分的人闹起来,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一场不小的灾害。 徐长安此时依旧穿着朝云宗外门的执事衣,并没有要隐藏身份的意思,这让他一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这些目光里有温和的,也有不那么友善的。 显然,迎客迎接来的不全是客人。 在这种情况下,徐长安就更不愿让云浅一个人留在北桑城了。 云浅的姿色,那可是祝管事亲自认证过的。 虽然他拜托祝管事帮着照顾了,但若是真的有修士强行要对云浅出手,他可不知道祝管事能不能及时赶到。 以往留云浅在北桑城是实在没有办法,现在能带妻子上山……他无论如何也会抓住这个机会。 先去准备些好酒。 他家的云姑娘酒量不甚好,醉的容易,而且醉的时候很好看,徐长安想起了还在岛上时候,他偶尔会酿酒给云浅喝。 “嗯……” 徐长安走入北桑城里他最常来的酒肆,这里最开始是祝平娘给他推荐的地方,徐长安买过一次以后就成了常客。 铺子不大,装修相比于北桑城繁华的酒楼也略显简陋,但是胜在一个清静,酒水的味道也不错。 一进门便是酒香浓郁,令人垂涎。 小店里很安静,没有一个客人。 “两小壶玉露,带走。”徐长安取了银两置于柜台,对着面前的人说道。 “好嘞,徐公子,这次也要清口的?”头系白巾、高高瘦瘦的清秀酒娘对着徐长安温和的一笑。 “同往常一样。”徐长安回以微笑。 他还没有本事用灵气帮云浅化解宿醉。 妻子酒量小,若是后劲太大,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会懵懵的,徐长安也舍不得云浅宿醉后头痛。 酒娘收了徐长安的银子去打酒,走的时候她偷偷看着徐长安。 她是清倌人出身,赎身后就在祝管事的帮助下开了一个小店,生意不好,但是也足够糊口。 对于经常来照顾自己生意的徐长安,酒娘很感激。 徐公子这么温柔,回家与她的妻子吃酒会是怎么样一幅你侬我侬的场景? 年轻的酒娘只是想想,便面上起了一丝浅浅的红晕。 也不怪酒娘,徐长安买的玉露酒从名字上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徐公子,您要的玉露。”酒娘一只手背在身后,拎着酒壶走过来交给徐长安。 “多谢。”徐长安接过酒壶,有些奇怪于眼前眼前姑娘面上的些许红晕。 “怎么能轮到公子与妾说谢字。”酒娘眼看徐长安要走,鼓起勇气说道:“徐公子……” “嗯?”徐长安回过身。 “妾……妾新酿了一些黄酒,味道还可以。”酒娘自身后取出一个精致的酒坛,说道:“多得公子照顾,希望公子能收下,酒是糯米酿的,没有太大的后劲,云姑娘也能吃。” 酒娘看着徐长安的眼神,慌慌张张的说道:“妾平日里没有可以走动的人……” “让我帮你提提建议?可以。”徐长安点点头,接过了酒娘手里的酒坛。 他的确帮助了酒娘不少事情,不会无情到连对方感谢的礼物都不收。 本来是带着情意的谢礼在徐长安三言两语中就变成了“试尝”的商品。 徐长安收了酒,但是态度和距离却保持的很远,这让酒娘有些失望,不过对方愿意吃她的酒,她便已经很高兴了。 “叮铃……叮铃……”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叮铃铃的铃铛声,一个小姑娘推开门,嚷道:“店家,上一壶提月尝尝!” 酒娘和徐长安同时看过去。 只见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多岁的样子,穿着碎花裙,长发扎了一个马尾,腰间还佩了一个小铃铛,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的响。 “这位妹妹,提月是烈酒。”酒娘温和的说道:“我这儿也卖水果汁,要不要来一些?” “你看不起谁呢。”小姑娘不满的抬头,然后就看着双手提着酒的徐长安,整个人一愣,她指着徐长安,惊诧道:“是你?” “是我?”徐长安眼睛眯起了一些。 徐长安对于自己家周围发生的事情时刻在意,自然知晓这个小姑娘是前些时日搬去他家隔壁的孩子。 徐长安还知道妻子和这个才搬过来的小姑娘能说上几句话。 可对方身上有灵气波动,是个修仙者。 不过后来查到她的住处是祝平娘安排的后,就暂时放下了戒心。 “你不是和云姐姐说……自己回宗门去忙了吗?怎么在这里!”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旋即视线在徐长安和面色绯红的年轻酒娘之间来回巡视,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嗅到腥味的猫儿。 “我知道了,你背着云姐姐在外头找女人!”小姑娘震惊看着徐长安。 010 睡着的妻子 小姑娘看着徐长安的眼神从惊讶到震惊,最后变成了鄙视和厌恶。 那是看到了极其肮脏事物、诸如踩死都会脏了脚的虫子时才会有的眼神。 顾千乘震惊不已。 这就是男人吗? 徐长安家里分明有一个让她一眼都觉得惊艳的姐姐,却还来外面找女人……找的还是这种姿色一般的。 “你说什么呢。”徐长安叹息,说道:“我和这位姑娘……” “你少骗我。”顾千乘摇了摇腰间的铃铛,她一只手指着酒娘的略显茫然的脸:“你瞧瞧她看你的眼神,分明是动了春心,一定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勾引她了。” 她可是合欢宗的小公主,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我……”酒娘忽然被一个小孩子点破了心思,顿时脸红到了脖子,完全不敢去看徐长安的眼神,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解释。 徐长安此时更多的注意力都在小姑娘的身上。 你谁啊。 不过。 徐长安听着小姑娘一口一个“云姐姐”的叫她的妻子,十分惊讶。 这个修仙的孩子怎么一幅给自己妻子打抱不平的样子。 他没听妻子说和这个才搬过来的小姑娘关系好啊? 倒不如说,以自己妻子那个对谁都十分冷漠的性子,能和这个脾气火爆的小孩子关系好才奇怪。 徐长安心想他倒不是不讨厌这个女孩子,首先她的住处是祝平娘安排的,那就算是祝平娘的人,而且小姑娘还站在云浅的位置考虑问题。 但是徐长安也的确没有和一个小孩子解释的必要。 他给了酒娘一个歉意的眼神,对着小姑娘说一句你误会了,转身就这么出了酒肆。 他走的利落,完全不怕酒娘被刁难。 酒娘曾经是祝平娘手底下青楼里的人,这个小姑娘专程跑过来买酒……一定和他一样,都是祝平娘推荐的。 “你怎么就走了!”顾千乘看着徐长安的背影,一愣之后就要就要追上去。 “这位姑娘,你真误会了。”酒娘及时说道 “误会?” “徐公子的酒……是他买给云姑娘的,公子现在正要回家。”酒娘轻声解释。 “你喜欢他吧。”顾千乘斜视清秀的酒娘。 “是。”酒娘点头承认:“姐妹们都喜欢徐公子,不过公子无意,妾有自知。” 她虽然是清倌人出身,但是依然卑劣到了极点,徐长安能够不嫌弃她身子脏,愿意吃她的酒就已经让她很欢喜了。 顾千乘看着酒娘干净的眼神,微微一愣,嘟囔着:“我误会了?” “嗯。” “你很喜欢云姑娘吗?”酒娘问。 “云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我当然喜欢。”顾千乘哼了一声:“可惜,嫁给了一个没出息的男人。” 顾千乘噘着嘴:“他买酒回去一定是要灌醉姐姐,对她做这样那样的事情。” “徐公子与云姑娘本就是夫妻。”酒娘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可爱女孩。 “他哪里好了,不就是朝云宗外门的管事吗?地位这么低……”顾千乘对着酒娘说道:“是姐姐没有见识,朝云宗里,比他身份高的人千千万万。” “姑娘是修炼者?”酒娘看着小姑娘。 “是。”顾千乘完全没有要隐藏的意味。 酒娘在北桑城住了这么多年,对于修炼者早就习以为常,她摇摇头:“也不只是地位的,公子于我们而言,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长得虽然过得去,但是也不是那么好看。”顾千乘皱眉:“身上还有一股子腥味,不知沾了什么脏东西。” “人不是那么容易脏的,即便沾染了些许污渍,洗干净就是了。”酒娘轻轻一笑。 顾千乘没明白。 酒娘抿嘴。 脏了就洗干净,世上没有水洗不净的东西。 这句话是徐长安曾经与自卑到不能见人的她说的。 是徐长安给了她勇气,让她在赎身后没选择给富商做妾,而是抛头露面开了酒肆。 “姑娘要提月酒是吧。”酒娘已经知道小姑娘是修仙者了,自然不会再将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孩子看待。 “嗯。”顾千乘看着酒娘,摇了摇腰上的铃铛:“我叫顾千乘,姐姐若是闲着,便陪我吃酒吧。” “……可。”酒娘去取了酒,然后就开始听顾千乘对着她诉苦,很是无奈。 这个仙门的小姑娘说她新买的坐骑被人杀了,去找自己小姨帮着出气,结果对方不仅不理会她,反而把她撵了出来,所以才来买口酒喝。 虽然是仙门,却也是小孩子心性。 难怪一开始这么大的火气,合着是被人欺负了。 不知是谁那么狠心。 …… 作为扰乱顾千乘好心情的罪魁祸首,徐长安高高兴兴的回到家,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竹椅落在院子正中央,他家里的那位云姑娘躺在椅子上,一本书册就这么摊开然后盖着脸,充满曲线的身材贴合在竹椅上。 “……” 他不在家的时候,云浅就这么看着他写的书,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睡着了。 徐长安心里升起一股内疚,他回到房间将酒放下,取了一条毯子盖在云浅的身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拿下了她面上的书册。 云浅不施粉黛,唇上晶莹,软软的让他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不过徐长安看着妻子平静的睡颜,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搬来一个小凳子,安静的在竹椅一侧坐下,认真看着她。 系统发布任务是让他安然度过半日,尽情的放松。 徐长安觉得,在这一刻没有什么比看着妻子的睡颜更让他安心、放松的了。 他一定会很好的完成这个任务。 大日西移。 顾千乘在酒娘那里喝了酒后回到小院,她偷偷的跳到树上,看了一眼徐长安的院子。 想象中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看到了徐长安静静守候云浅的样子。 轻轻哼了一声,她回到房间中开始日常的修炼。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起了一抹红润的晚霞,空气中出现了第一抹凉意后,云浅缓缓的睁开眼,看着身边的少年,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惊喜,十分的平静。 云浅睡眼惺忪,问道:“回来多久了。” “刚回来。” “不是要三个月?” “有些事情要和小姐说,不过不急这一会儿。”徐长安起身:“饿了吧,我去做饭。” “我乏了,想回房再躺一会。”云浅说道。 徐长安了然,他一手绕过云浅的腿弯,一手托着她纤细的腰肢,轻轻将她从竹椅上抱了起来。 011 夫妻之间 徐长安以公主抱的形式将云浅连着毯子一同抱起来。 云浅打了个哈欠,顺势搂住了徐长安的脖颈,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这种程度的亲密按道理说对于云浅和徐长安来说都已经是家常便饭,可徐长安依旧忍不住心跳加速。 他在暮雨峰也好、在北桑城里也好,总是不缺少姑娘家对他表示好感,但哪怕是艳丽如祝平娘……也无法给徐长安带来一丝一毫的心动。 反而是云浅这个朝夕相处的多年的人总是能破坏他的心境。 七年之痒?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心想自己如今的确是痒的厉害。 成熟姑娘的魅力,没有体验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天色渐暗。 云浅并不是那种很轻的人,她的个子高挑,比现在才十七岁左右的徐长安还要高一些,两个人站在一起,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更像是姐弟。 甚至,说母子都有人会信。 如果换成徐长安前世的体质,只怕抱云浅起来之后,没走两步就要腿软,但是如今有修为傍身,体质比前世强很多。 感受到妻子柔软的呼吸,徐长安面上微微发热。 他竟然在庭院里原地愣住了。 “怎么不走?”云浅轻轻敲了敲了他的后颈,平静的问道:“我很重?” 他家的云姑娘身材极好,要什么有什么,自然比干瘦的小姑娘要沉一些,但是徐长安又不是傻子,知晓应当怎么说。 “没有的事情。” 徐长安感受着妻子玲珑有致的身材,干咳了两声,抱着云浅跨过门槛,将她放在榻上,说道:“小姐,你先睡一会,我去做饭。” “嗯。”云浅轻轻点头,随后伸了一个懒腰,好身材尽数暴露在徐长安眼中,她转过身,说道:“给我解开。” 徐长安也早就习以为常,他轻轻替云浅解开束腰,换下了绣裙,旋即熟练的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居家的长裙替云浅穿上。 他不在家时,云浅一个人也都能做这些事情。但只要他在的时候,云浅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他帮忙。 但是徐长安不仅不会烦躁,反而会觉得愧疚。 毕竟以往他就是云浅的管家,负责照顾她的衣食住行。 再说了。 他家的云姑娘那么好看,徐长安被依赖了,高兴还来不及了,哪里会嫌弃。 等到云浅换好睡衣之后,徐长安立刻转身说道:“我去做饭。” “等等。”云浅依靠在床头,长发散落着,她顺势抓住徐长安的衣角,说道:“你先去洗洗。” “为什么?” “不好闻。”云浅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小姐能嗅到我身上虎妖的血气?”徐长安一怔,心想他已经穿了宗门的执事衣,应该把青眼虎死时候的血腥气都掩盖了。 祝平娘能闻见是祝平娘修为碾压了他。 云浅怎么能闻见? “虎妖?你在说什么。”云浅摇摇头,她指着徐长安的脖颈,平静的说道:“一股子胭脂味。” 徐长安一愣,有些心虚的立刻解释道:“我才去见过祝管事,小姐,你知道的……她,她就住在青楼里……” “我也没问。”云浅说完后,躺下后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徐长安说道:“洗完了去做饭,我今个想吃包子,带汤的那种,做好了来唤我。” “知道了。”徐长安帮着云浅将被子的边角掖着进去,随后离开。 “……” 等到徐长安转身离开,云浅这才翻回来,看着徐长安离去的方向,视线落到徐长安买回来的两壶玉露和酒娘赠送的黄酒上。 目光在黄酒上定了定。 女儿红。 云浅眼里闪过了一丝明晃晃的光,她倒不是说会厌恶别人喜欢徐长安,但是她这个夫君是不是有些太受欢迎了。 按照徐长安给她写的多本小说上的故事。 遇到夫君有桃花的情况下,作为妻子应该怎么做来着…… “嗯。”云浅又坐起来,重新扎上头发起床,走到衣柜前,挑选着徐长安给她买的衣裳。 取了一件艳红色的纱衣,站在铜镜前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下。 “……” 徐长安烧好水之后,走进盥洗室的玄关换衣服。 “胭脂味……有吗?”他抱着自己的衣服,只觉得除了一股子皂角的气味,什么也闻不见。 他刚才听见云浅说他身上有胭脂味的时候,可真是吓了一跳。 该说无论是什么样性格的女人,对这种事情都是极其敏感的。 云浅没有表示出来生气的情绪,但是徐长安只是被她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在没有对不起云浅的前提下,依旧会莫名其妙的心虚。 果然,他在平日里也很难一振夫纲。 老妻少夫,管家上位的结果就是这样,面对小姐的时候抬不起头来。 叹息。 徐长安取出衣裳里代表朝云宗入门资格的玉符和祝平娘给他栽培的养颜果的种子,将其放在一旁。 虽然系统给了他一大片空间使用,但是徐长安目前为止还不熟悉那片空间,暂时不打算往里面放系统之外的物品。 走入浴室的木桶,被热水包围后,徐长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刚才发生的事情,像极了一个丈夫工作一天后回到家发生的事情。 如果有可能的话,徐长安不甚想要修仙,可惜这并不像前世的华夏那般盛世安宁,所以为了迎接可能到来的灾难,他必须要变的越来越强。 这样才不至于会在将来某一天后悔。 微微眯起眼睛,徐长安打开系统面板,果不其然,从他踏入家门开始,那天道点又开始短路了一样的往上涨。 刚才的场景很危险吗? 徐长安想着云浅指着他脖子说有胭脂味的时候,嘴角微微一抽。 “可能……还真的挺危险的?” 徐长安稍稍坐起一些,使劲搓着自己的脖颈,准备将在花月楼里不注意染上的胭脂味全部洗掉。 “她说要吃汤包是吧,大晚上的。”徐长安摇摇头。 徐长安和云浅还在岛上的时候,他经常会按照前世的规格来给云浅做吃的,甜口的汤包算是算是云浅经常吃的。 可是…… 他才买了酒回来。 总不能汤包配酒吧,那也太奇怪了。 “算了,喜欢就好。”徐长安忽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微微一愣后,便见到浴室的门忽然被人拉开。 雾气缭绕间,徐长安看到了云浅走了进来。 012 会吃醋是他教的 临泉看雾,云散知光。 灯火下,云浅赤红束腰衬着纤细腰肢,暗色锦绣上移,下着烟纱一般的长裙,显的体态修长。 可因为她实在没有什么表情,所以即便穿的像是夫妻之间才能看的衣服……也无法让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色气。 “小姐?”徐长安微微一愣后往桶里缩了一些:“不是说要休息。” 好家伙。 这也太犯规了吧。 徐长安看着云浅的穿着打扮,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滚,他又往浴桶里沉了几分,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上。 “睡不着了。”云浅说着,朝着徐长安的浴桶走过来。 她还没有靠近,徐长安就嗅到了一股好闻的香气。 “……” 徐长安视线在云浅衣裳上来回游离,他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这身衣裳是什么时候买的。” “衣裳?”云浅低头看了一眼,说道:“不是你给我买的吗,和上次的那盒胭脂一起。” “是我买的?”徐长安一愣,随后果然在肩膀的位置看见了一个披罗居的绣花印记。 他不懂城里流行什么样的款式,所以每次回来,都会去北桑城的衣坊里,根据卖衣服的姑娘们的推荐,一口气搬许多件回来。 那些衣坊的姑娘知道他是买给自己妻子的,所以什么款式的衣裙都会往里塞,不免就混进去了几件不能穿给外人看的款式。 “还……真是我买的。”徐长安憋了一会儿,说道:“小姐,这衣裳可不能穿出去。” “你觉得我不太聪明?”云浅微微提起裙角,踩着地上的些许积水,撩起耳边垂下来的青丝,认真的说道:“我不会穿出门的,怎么……你不喜欢这衣裳?” 徐长安看着自家云姑娘认真的模样,心口被重锤狠狠的砸了一下,扶额:“喜欢。” 这种情况下,装纯洁也行不通的,多年的相处之下,徐长安心想自己喜欢什么,有什么样的爱好……云浅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云浅摇摇头,说道:“本就是穿给你看的。” 【警告,检测到宿主处于极度危险中……】 【警告!】 【天道点+96378919……】 系统面板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天道点刷屏,但是徐长安已经无暇去关注其他的事情了。 徐长安知道,自己被云浅给秒杀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气息在浴桶的水面上荡起一阵连漪。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力都拿来现在用了,忍着忍着才没有直接起来把云浅给抱起来带走。 他还记得,自己妻子先前说睡乏了,有些疲惫。 “你在忍什么呢。”云浅有些奇怪的看着脸憋得通红的徐长安,走到浴桶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徐长安眼角微微一抽,他无奈的说道:“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小姐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住云浅有意无意的撩拨的。 徐长安觉得若非是自己足够克制,他现在说不定孩子都有几个了。 “怎么会是无意的。”云浅摇摇头,认真的说道:“我不是说了,是穿给你看的。” “为什么?”徐长安终于是忍不住问了。 以往的云浅,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奇怪。 “这是什么。”云浅没有回应徐长安的话,而是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 徐长安看过去,只见她修长的手指上,挂着一个精美、绣着小鸳鸯的荷包,一看就知道是姑娘家的物件。 这是…… 祝平娘给他的荷包。 “你怎么会有女人的荷包?我不明白。”云浅平静的说道。 “小姐,你听我解释!”徐长安脊背一凉,立刻站起来。 云浅看了他一眼。 他又坐回了水里,无奈的说道:“这是祝管事的种子。” “种子?什么种子。” “说是养颜果的,让我带回朝云宗里去种植,不信的话……小姐可以打开看看。”徐长安解释道。 “我信。”云浅将荷包轻轻挂在浴桶的一侧,说道:“我只是问问,你紧张什么。” 云浅看着徐长安紧张不已的模样,轻轻勾起嘴角,绕到徐长安的背后,拿起一旁的水瓢:“我帮你洗。” “……” 水光潋滟,满屋氤氲,徐长安感受着云浅的手轻柔的在他头顶抓弄着、感受着她的指甲掠过头皮,舒适的眯起眼睛。 “小姐,你手法也越来越熟练了。”徐长安感叹道。 “与你学的。”云浅点点头,平日里她沐浴的时候,都是徐长安在一侧照顾,总归会学到一些他的手法。 “我听着,可一点也不高兴。”徐长安叹气,随后像是提起家常一样,语气平静的问道:“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了?” “什么意思。”云浅停下手上的动作。 “小姐今天有些奇怪。”徐长安如实说道,无论是无来由的吃醋,还是这般明显讨好的手段,都不是他那家的云姑娘能够做出来的。 “我也是个女人。”云浅眨眨眼:“难道不能吃醋吗?” 徐长安挠了挠头,说道:“我觉得,我应该还是挺让小姐放心的?” “嗯……” “我想听实话。”徐长安抓住云浅纤细的手腕,蹙眉道:“是旁边那个才搬过来没多久的小姑娘教你的?” 徐长安一想到顾千乘来到酒肆抓他的奸,便面露怪色。 “她?和那孩子有什么关系。”云浅想要挣脱徐长安的手,不过她比不过徐长安的力气,只能说道:“她让我做早饭给你吃,但是你也知道的,我不会使刀,厨艺也不好。” 徐长安点头。 自从云浅下厨一次被刀划伤了手之后,他就没再让她碰过案板。 云浅说道:“你好像很在意……那我就直说了,是跟着你学的。” “跟我?”徐长安连连摆手:“怎么可能。” “我最近闲着,把你以前写的书拿出来看了。” “书?” 徐长安想起了方才盖在云浅面上的书籍。 “嗯,你写了许多的女子,我想着……她们兴许是你喜欢的样子,就学着了一些。”云浅说道。 徐长安想着云浅无缘无故的醋意,忽然有一股子不妙的预感。 “我写的女主?比如?” “赤练仙子?”云浅指甲轻轻抵在徐长安的耳后。 013 可爱的妻子 徐长安在岛上的书库里学习了这个世界的文字,之后为了给整日闲着的云浅提供个消遣、自己也顺势练字,便将自己脑海里那些故事添以笔墨写了下来。 其中的故事包括并不限于武侠、仙侠。 赤练仙子? 李莫愁? 云浅从后面捧着徐长安的脑袋,她的语气很温柔,手指温润,但是徐长安总觉得自己脑袋上悬着一把剑。 “小姐……”徐长安小心翼翼的说道:“李莫愁不算是女主吧。” 小龙女才是女主。 “我很喜欢她,为什么不算。”云浅手指轻轻刮过徐长安的耳线,想了想后说道:“你不觉得,赤练仙子与我有些相似吗?” “哪里相似了。”徐长安立刻反驳。 “她按捺不住古墓淡泊的生活而脱离古墓派,我也是在岛上过的无趣,出来走走。”云浅缓缓说道:“赤练仙子与陆公子相爱,为了和陆展元在一起……我也有你。” “小姐,我可不是陆展元。”徐长安眨眨眼:“不过,小姐和赤练仙子也的确有一个共同点。” “是什么?”云浅歪着头:“心狠手辣?” “是容貌甚美。”徐长安无奈的身子后仰,略显潮湿的头发靠在云浅的衣裳上,他抬起头看着云浅精致的五官,眼里闪过一丝沉迷,不过很快便恢复清明。 “容貌……”云浅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说道:“若是我不好看呢。” “那也是我的小姐。”徐长安心想他最开始上岛的时候,云浅就是现在的样貌,但是当时有着成年人思想的他却并没有沉迷于她的样貌。 容貌可以加分,但是绝非是决定性因素。 “……”徐长安无奈。 原来,让云浅变得会争风吃醋的人真的是他、准确的说问题是出在他记录的那些小说中……是那些女主的行为给了云浅启发。 “小姐,我记得你以前对这些书不感兴趣吧,现在怎么开始看了。”徐长安有些奇怪。 书在岛上闲置许多年,云浅当时瞧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你不在家里,我闲着也是闲着。”云浅如实说道。 “……”徐长安叹气。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就是,以前她有自己陪着,不需要看书来消磨时间,现在寂寞了,才开始看书。 “我全责。”徐长安心想,这种分局两地的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坐起了一些。 云浅以往很少会有喜欢的东西,刚刚却说自己喜欢李莫愁……这让徐长安忽然来了兴致,他问道:“小姐都喜欢书里的哪些角色?” “我?”云浅一边帮徐长安洗发,一边想了想,随后说道:“赤练仙子、黄蓉、周芷若、邀月宫主、江玉燕,再添个任盈盈吧……暂时就看了这么多。” 好家伙。 云浅说这些角色,几乎全都是爱吃醋、嫉妒心强,且果断狠辣的女人。 徐长安抬起头,只觉得自己脑袋上那个“危”已经在朝下滴血了。 这是在提醒他什么吗? “若是我以后寻了个妾室,小姐……你不会也和赤练仙子一样,灭我满门吧。”徐长安忍不住问。 听着徐长安的话,云浅的手指一顿,说道:“不会,如果是我也喜欢的姑娘。” “我以为小姐会说会。”徐长安面露笑意:“看来,小姐还是没有学到那些姑娘的狠辣。” “我是你的妻子,灭你满门,难不成要我自缢?”云浅眼睛眯起了一些,她瞧着窗外逐渐阴暗的天空。 灭满门不至于,但是只要其他人都死干净了,一切就会自然重新开始。 徐长安转过身看着云浅那略显纠结的表情,深刻的感受到了一个会吃醋的姑娘会有多么可爱。 这也没办法,谁让平日里的云浅过于淡定了,如今会作小女儿姿态吃醋,反而让徐长安感觉到妻子对他的在意。 感谢仙子李莫愁、感谢劳模黄蓉。 徐长安哈哈一笑,在云浅震惊的目光中忽然站起来,出了浴桶后一把将她抱起,带回了房间。 “你要干嘛。”云浅躺在褥子上,平静的看着只围着一条浴巾的徐长安,说道:“现在还没入夜。” “小姐换身衣裳吧。”徐长安转身去衣柜里取了一件绣着貂绒的碎花小袄放在双人床的枕头上。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穿的?”云浅觉得徐长安方才分明看的很尽兴,心跳的很快。 “喜欢是喜欢。不过天冷了,别染了风寒。”徐长安摇摇头,云浅身子骨很弱,当年在岛上的时候就没少因为吹海风而生病。 “知道了。”云浅点点头,之后在徐长安的服侍下,换上了袄,同时徐长安自己以灵气净去水渍,换上了一身居家的常服。 他看着面前穿着略显臃肿的云浅,忍不住一笑。 果然,无论是多么好看的女人,穿上这样红绿的花袄看起来都会有些蠢笨。 “……”云浅看着徐长安的笑容从眉梢开到眼角,心道要不自己还是换一身衣裳? “我去做饭。”徐长安没有给云浅说话的机会,熟练的钻进了厨房。 云浅晚餐要吃汤包,做起来虽然有些麻烦,不过现在不比以前在岛上还要提前准备,他有灵力傍身之后,一切都很简单。 他昨天回家的时候,就想到了云浅可能要要点汤包,所以提早就准备好了肉冻、发酵好的面团等等。 点上火,徐长安开始准备晚餐。 门外。 云浅目不转睛地看着徐长安熟练的切碎葱花、准备肉冻、调酱料的模样。 徐长安看见云浅呆呆的在门外站着,十分的无奈,抬头说道:“想给我帮忙?” “嗯。” 云浅应声,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白净的双手。 “下次吧。”徐长安眨眨眼:“今个时候不早了,你若是饿了,桌子上有我之前买的蜜饯。” “哦。” 云浅回到厅内,点上灯火,取了一颗青梅放入口中。 她觉得自己在家里的时候,没什么能帮到徐长安的,反而会给他带来麻烦……这和书中写的那些贤惠的妻子全都不一样。 嗯? 云浅抬起头。 “……” 花月楼中,祝平娘忽然推开窗,紧盯着窗外。 云层之上。 只见一位枯瘦、面上纹着数道纹路,浑身散发着漆黑邪气的老人站在北桑城上空。 014 软弱的姑娘 祝平娘猜到了在朝云宗八方迎客这样重要的日子里,魔门一定会采取什么行动。 却没想到魔门教主之下的第一席会亲自出手,企图覆灭北桑城以撕开整个朝云护山大阵的一角。 这是要……全面开战了?! 祝平娘看着横跨于北桑城上空的老人,瞳孔紧缩,满面的不敢置信。 乾坤境! 青州的第三位乾坤境,不是朝云整日苦修的丹主,而是魔门的大长老!? 不好!!! 要出大事了。 以往的时候,魔门和朝云宗势力相近,各有顾虑,双方的宗主都是乾坤境的大能,动辄移山倒海,雷霆震怒。 出于相互之间的忌惮,即便门下弟子打生打死,可却从未有过全方位的争斗。 但是如今形势彻底变了。 魔门的大长老,也突破至乾坤境了! 魔门有两个乾坤境,朝云却只有宗主一人,这一次……只怕是天地面色,青州易主、翻天覆地的大事。 祝平娘第一时间捏碎了手中玉符,想要传消息给宗主。 “……” 老人横在北桑城上空,周身魔气滔天,他看着下方那繁华的城镇,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只见他抬起手,凭空捏碎了祝平娘传递出去的消息。 “祝桐君,曾经你我同为太虚境,该是明白……乾坤之下,皆为蝼蚁。”老人露出一抹淫邪的笑容:“咱们之间的恩怨,我一日都不敢忘。” 曾经的死对手,如今在他眼里,却只是稍稍大一些的蝼蚁,只是随手使了一个手段就将她禁锢的动弹不得,连自毁道心都做不到。 “安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老人望着艳丽的祝平娘:“我与姑娘的时间还很长,待我先毁了这北桑城,我要看看……少了一个阵眼,朝云还能不能挡得住我圣教众人。” “……”祝平娘面色惨白。 只不过是一个境界的碾压,就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差距。 老人的天赋不说与丹主相比,就是连她都不如,居然第三个步入乾坤境。 他突破的时候,为何没有天地异象? 祝平娘眼睫微颤,赤色缎带被魔气吹到了十余丈开外,挂在竹枝上。 修仙界的残酷就是这样。 高阶层的时候,一个境界的差距就是天翻地覆。 当年,朝云宗主也是凭借一己之力的实力碾压,造就了这个青州最大的宗门。 她眼里尽是绝望,因为她最直观的感受到了苍穹般的威压。 她现在已经不祈求自己能逃掉了,只是希望宗主能够及时放弃朝云,如果这样……面对老对手和初入乾坤境的长老,还有机会能够离开青州。 “……哼。” 老人干枯的手掌上升起魔气,天上不知何时聚起了一片黑压压的云层,轰隆隆的声音自远而近。 一时间,有什么东西断开了。 风起云涌。 天地间起了一道狂风,自下而上,烟尘迷眼。 以北桑城为中心,方圆云层在狂风的推动下聚集在一起,酝酿着什么。 在徐长安的隔壁,顾千乘睁开眼,看着自己腰间铃铛不安的摇动,很是奇怪。 城中的修士也好、百姓也好,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修为高深的人可以隐隐可以见得那天空之上漆黑的魔气翻滚,如浆液般流转。 移山倒海,雷霆震怒,是为乾坤。 “……” 此时,正在做汤包的徐长安忽然听到了系统一个奇怪的提示音,说是有危险临近,天道点给他加了五万。 他双手沾着面粉,看着窗外,除了风大一些,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起风了?”徐长安大声说道:“小姐,把门关上。” “知道了。”云浅嘴里含着一颗蜜饯,她走到门前,感受着风吹在自己的面上。 危机感是需要适当的,若是超出了自己夫君能够处理的范围太多……其实也无所谓,她不会因为徐长安处理不了就过度干扰周围发生的事情。 不过一城的人,死了就死了,和她有什么干系。 可是。 有一件事云浅很不高兴。 徐长安正在给她准备晚餐,怎么能被人打扰。 她走到庭院里,往上看了一眼。 “……” 正不可一世的魔门长老忽然就死了。 轻描淡写的死于心火,从下而上,透入顶门,劲攻脏腑,旁灼四肢,毛孔发际,一瞬息间便化为灰烬。 风继续吹,地面上的竹叶顺风打着滚,周遭都是那么安详,什么魔门长老,就好像从没有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 城中的修士在疑惑后,纷纷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祝平娘微微一怔,发现风吹掉了自己的缎带,便随手取了一条红绳将头发扎上,回到账房继续算着姑娘们的开销,显然……她已经忘记了青州出了第三位乾坤境的事情。 不能算忘记。 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人,怎么能叫忘? 云浅随手确抹去了对方的存在,也真的只是随手。 她瞧着院子,走过去收起庭院里的竹椅,有些艰难的将重物抬到房间里。 面色绯红,呼吸有些急促。 她很弱小,至少肉身很弱小,容易生病、没有力气,却也不是装出来的。 “云姐姐!” 听到院子旁的声音,云浅看过去,便见到顾千乘爬在树上,冲着她挥手:“晚上好。” “晚上好。”云浅点点头,旋即关上门。 “……”顾千乘从树上下来,想着方才云浅费劲搬椅子的事儿,不满的嘟囔着:“这点事也要让姐姐去做,果然不是什么良人。” …… “门关上了,我还收了椅子。”云浅走到厨房前,看着徐长安的背影,似是在邀功。 “感觉怎么样?”徐长安问。 “有些喘不上气。” “……嗯。” 徐长安转过身,看着云浅的模样,轻轻叹息。 明明也好吃好喝的养着了,为什么云浅身子骨始终是那么弱,他说道:“搬椅子的事情,让我来做就行。” “我也有我能做的事情。”云浅眨眨眼:“你包你的包子,我饿了。” “好好好,就快了。” 徐长安朝着顾千乘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小姐,你认得前不久搬过来的那个孩子?” 015 关于孩子 搬过来的那个孩子? “你说腰上挂着铃铛的?”云浅想着顾千乘傻乎乎的模样。 “嗯。”徐长安点点头。 “她会与我说话。”云浅说着,微微蹙眉:“铃铛晃荡晃荡的有些吵人。” “我猜也是。”徐长安微微一笑,心想他这个妻子平日里最喜欢安静。 云浅应付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也不知道那个丫头什么毛病,居然这么喜欢云浅。 “小姐,你可真讨人喜欢,一个仙门的丫头都……嗯。”徐长安一边将肉冻塞进汤包一边说道。 “她喜不喜欢我不重要,你喜欢我就好。”云浅说道。 “……”徐长安一愣,转过头。 窗外有清风送进,过了云浅的身子,徐长安看着面前认真的姑娘,下意识移开视线去看眼前的肉冻,仿佛里面有什么好东西能够一直吸引他的视线。 他家的云姑娘,有时候真的会让他这个大男人脸红心跳。 徐长安知晓云浅不会故意去说情话,但就因为说的是真心话,反而是最好的情话。 “你不想我喜欢你?”云浅看着徐长安不回应,微微蹙眉,轻轻拉扯一下徐长安的衣裳,说道:“不高兴了?” “谁不高兴了。”徐长安将汤包稳稳的放下,说道:“我高兴。” “你哪里有高兴的样子。”云浅说着转身出去抓了一把蜜饯回来,紧接着就靠在门框处,看着徐长安干活。 徐长安不许她帮忙,她也没有事情干,便在一旁吃蜜饯,无聊的数着徐长安手指上下的动作。 徐长安真的很熟练,没多久就有两笼汤包入笼,肉香气很快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就快要好了。”徐长安说着,开始准备蘸料,他一边切碎辣椒一边说道:“还别说,我也有些饿了。” 他虽然已经修炼一年,但练气九重还是要定期吃饭的。 “你也饿了?”云浅眨眨眼,紧接着走到徐长安的右手边。 徐长安“敦敦敦”的切着辅料,对着云浅说道:“离刀远点,这边站。” “哦。”云浅点头,听话的站到了徐长安的左手边,然后在他面前摊开手心,说道:“你说饿了,那要不要尝尝。” 徐长安看过去,只见云浅洁白如玉的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个白云状的果肉蜜饯,像一颗镶在美玉之上的宝石。 “好。”徐长安轻轻低下头,小鸡啄米似得将云浅手里的蜜饯吃下,随后嗯了两声。 “……” 云浅感受着右掌心的些许湿润,抬起头问道:“味道怎么样?” “有些太甜了。”徐长安实话实说:“小姐你爱吃甜口的,不过我口味重,不甚喜欢。” 就好像吃包子一样,虽然为了照顾云浅他做的稍甜,但是……徐长安也会准备云浅完全吃不了的辣酱用来自己享用。 “我以前不吃甜的。”云浅右手放在自己的侧脸上,眨眨眼:“是你在岛上的时候总是做甜的东西给我吃。” “甜的东西比较简单,我那时候刚开始做点心,甜口的就算做的差了,也不至于无法下咽。”徐长安熟练的拿起醋,倒入盘后,将其凭空丢回灶台上,醋瓶稳稳的站好。 云浅想了想,说道:“你开始做的那些焦黑的、发苦的渣滓,也是甜的东西?” “是我没掌握好火候,点心碳化了。”徐长安眼角微微一抽。 他的厨艺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好的。 只能说,云浅一路上见证了他的成长,很是不容易。 “亏小姐你那时能吃的下去。”徐长安想起了过去,眉眼尽是笑意。 “也吃不死人。”云浅说道:“我还挺喜欢的?” 喜欢当时的少年因为东西做的难吃,而脸红内疚的样子。 “……真对不起,让小姐受苦了。”徐长安叹气,他吃下了蜜饯,口中留下果核,正要吐出来,便见到云浅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手帕。”徐长安无奈提醒。 “嗯。”云浅取出怀里的手绢置于手心,徐长安这才吐出果核,他说道:“小姐,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出岛,就这么一直在岛上,两个人生活下去应该也不错。” “不错在哪里。”云浅说着,拿起一颗蜜饯,用贝齿轻轻咬开一个口子,取出果核后,将果肉塞进徐长安的嘴里。 感受着口中清甜,徐长安眨眨眼,说道:“还在岛上的话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云浅一愣,随后低下头,手掌盖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抬起头认真的说道:“虽然可能有些困难,不过若是你想要个孩子,我可以试试。” “不是说了那是在岛上。”徐长安无奈于妻子凡事较真的性子,他摇摇头:“离了岛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世界有多精彩、同样的也很危险……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后,徐长安也不觉得自己那个坐船半天就能出来的小岛能有多么安全。 “对我来说,外面和岛上没有什么分别。”云浅放下手,说道:“如果你厌了外面,我们可以回去。” “出都出来了,不努力一番怎么行。”徐长安微微一笑,他说道:“咱们算是私奔出来的,若是在岛上……被小姐的家人发现我僭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徐长安至今还认为,云浅背后站着一个家族。 云浅没有解释,她只是说道:“有人说你僭越,我会生气。” “小姐生气又怎么样。”徐长安问。 “可能想打人。”云浅看着自己精巧的拳头,随后轻轻在徐长安腰上锤了一下,说道:“所以要回去吗?” 徐长安放下手上的活,问道:“为什么要回去。” “在外面,要隔一会儿才能看见你。”云浅认真说道。 “会有机会常见面的。”徐长安心想他想要和云浅说的就是这件事,不过……还是饭后说正事,不要影响了云浅的心情。 做汤包的期间,徐长安最终调了两个凉菜。 不然喝酒配汤包,怎么想都奇怪的不得了。 “……” 此时,云浅已经在桌子前坐好,她一只手覆盖在小腹上,睁着的眼睛微微合上。 “他的孩子……” 想要一个。 自己能生吗。 没生过,不清楚。 叹气。 她居然也有苦恼和想不明白的事情了。 016 善缘 北桑城内的风停了,弦月当空。 对一窗凉月,灯火青荧。 云浅坐在餐桌前,一只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果然天气冷,就是要吃一些热乎乎的东西。”徐长安笑着将笼屉从厨房搬来厅内,在云浅面前掀开桌子上的竹笼。 只见笼屉里放七八个包子,热气腾腾,底下垫着一块蒸笼布,包子立在蒸笼布上。 小巧玲珑,形似宝塔,呈半透明状,晶莹透黄,宝塔顶上一阵阵香气随风四溢。 “怎么样?”徐长安得意的看着云浅,他觉得自己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巧了,包子上的褶子一层层的均匀,十分的美观。 “饿了。”云浅目不转睛的盯着汤包。 “刚出笼,可能有些烫,你小心点。” “我知道。”云浅熟练的夹起一个汤包,用牙齿开了一个口,吸着里面的汤汁,接着用开口处沾了沾桌上早已调好的陈醋,细嚼慢咽后点头。 “味道怎么样?”徐长安迫不及待的问。 “又来了。”云浅看着徐长安那邀功的模样,说道:“一如既往的好吃。” “做饭的,想听的就是这句话,而且怎么听也听不腻。”徐长安笑着,也夹起一个汤包,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 肉汤原是肉汁冻打进肉皮一起煮成的,所以才能凝结成为包子馅。汤里面可以看得见一些碎肉渣,咬一口汤汁和香味慢慢的溢出来。 很香,很甜,很烫。 徐长安看着眯着眼睛享受晚餐的云浅,心想这汤包就像是他家云姑娘的味道。 “别光顾着吃包子,我还备了白藕莲子羹,小姐你肠胃不甚好,不过天气冷不怕积食,白藕补气。”徐长安将瓷碗轻轻推到云浅面前。 云浅点点头,喝了一口莲子羹,意外的发现莲子淡淡的苦味几乎是在瞬间就击溃了肉包的残留的油腻。 显然,这也是徐长安用心处理过的。 “你也吃,看我做什么。”云浅放下筷子。 “秀色可餐。”徐长安笑着。 云浅蹙眉:“吃饭。” “哦。” 徐长安不再戏弄云浅,而是将一碟辣椒油推到自己面前,包子往上一滚,就这么塞进嘴里。 云浅吃不了辣,但是他却很喜欢。 一口下肚,配上莲子羹和妻子的美色,徐长安觉得人生已经圆满了。 “嗯?” 就在这时候,徐长安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他看向窗外,只见隔壁院子的树上,一个小姑娘两只眼睛发亮,直直的瞧着他这边。 不是顾千乘还能是谁。 徐长安微微眯眼,他不喜欢被人偷看,不过那姑娘基本上也是明着看了。 “……” 徐长安看着蹲在树上好像一只猫儿的小姑娘,眨眨眼。 她……是不是咽了口口水? 徐长安给了云浅一个眼神,随后端起一个笼屉,走出门。 看着徐长安走出来,顾千乘下意识的就要跳下树,不过她才一动,腰间的铃铛就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姑娘,咱们又见面了。”徐长安走到院子墙边,抬头看着坐在树上的顾千乘。 “本姑娘……本姑娘在这儿赏月呢,你做什么要来打扰姑娘的兴致。”顾千乘说道。 还在嘴硬。 徐长安摇头,将手中笼屉抬起了一些,问道:“要吃吗?” “我……”顾千乘其实是馋了,她说道:“不要,我正要出门用晚食。” 徐长安心想刚不还说要赏月? “二钱银子。”徐长安眯着眼睛。 “可以,本姑娘正巧懒得出门,不用找了。”顾千乘手上银光掠过,她丢下银子,随后身影一晃,便拿去了徐长安手上的笼屉。 等徐长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顾千乘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墙外,传来了些许铃铛的声音,她说道:“笼屉我会还你的。” “……”徐长安摇摇头,回到房间里拉上窗子前的幕帘,在云浅身边坐下。 “你喜欢她?”云浅觉得顾千乘的样貌挺可爱的,年龄虽然小了一点,不过男人应当会喜欢。 “不喜欢啊。”徐长安摇头,哪有人会喜欢偷窥狂的。 “那你为什么要给她包子吃。”云浅不解,她夫君可不是这样的老好人。 “怎么说呢。”徐长安眯着眼睛说道:“她是祝管事的人,接触一下不是坏事,若是能结个善缘最好。” 善缘? 云浅眨眨眼,脑海中闪过已经被分尸的青眼虎。 徐长安一笑:“也想试一下她的性子,感觉就是个孩子,好了,咱们继续吃饭吧。” “嗯。” “……” 顾千乘回到房间。 她本来是想出门走走,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徐长安的院子,然后发现云浅吃的很香,她很好奇是什么味道,便多看了一会儿,没想到被徐长安给发现了。 按道理,她高了徐长安一个境界,不该被发现的。 “云姐姐吃的那么香,会是什么味道呢。”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 打开笼屉,香气钻入了顾千乘的鼻子,她迫不及待的取了一个汤包,歪着头咬了一口之后,汤汁擦着她的面容,斜着飞溅在她的肩头。 顾千乘眼睛一亮,囫囵咽下后,又拿了汤包,这次……她小心了许多。 香甜汁液入口,顾千乘似是猫儿一样的眯着眼睛,露出些许幸福的表情。 好、好香。 比二娘做的点心还要好吃。 “奇怪的男人。” 顾千乘内心起了些许对徐长安的好奇。 …… 房间里。 夫妻之间用餐的时候,很安静。 云浅看着徐长安喝粥的样子,轻轻捏住裙角。 如果徐长安是一个姑娘的话,那真是从性格到手艺都十分的完美,云浅觉得自己丈夫细心、贤惠,简直是做妻子的完美对象。 即使是比之他写的那些小说里的女主角们,也不遑多让了。 可他是一个男人啊。 云浅以前还没有什么感觉,从看了徐长安写的故事、了解了徐长安“心目中”的女子后,她便觉得一无所长、什么都只会去依赖丈夫的自己不配做一个妻子。 云浅放下筷子,认真的说道:“我也想学厨艺。” 017 举杯需尽欢 云浅想学厨艺? 徐长安缓缓放下筷子,拿起手帕轻轻擦去云浅嘴角的油渍,说道:“想吃什么与我说,做什么要学厨艺?再说了我很喜欢做饭给小姐你吃,总不至于剥夺我的爱好吧。” “……”听着徐长安的话,云浅不知道应当怎么回应。 徐长安看着她,多少能猜到一些云浅的意思,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云浅想要做饭了,同样也不是他第一次拒绝云浅。 怎么说呢。 做饭这种事情,本来有一个人会就够了,而且云浅体质差,做饭毕竟是个力气活,属实没有什么必要学。 厨房里油烟也大,对姑娘家的皮肤不好。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徐长安是一定要将云浅带上朝云宗的……那么上山之后,他希望云浅能够努力的修炼,以改善她羸弱的体质。 以后哪里还有时间去学什么做饭? 所以徐长安直接了当的拒绝了云浅,但是还不忘记照顾一下妻子的心情,脚在下面碰了一下云浅的绣鞋,待云浅看过来,他才认真的说道:“小姐无论什么样子,我都会很喜欢。” “嗯。”云浅点点头,然后……咬了一口汤包,去沾了一下徐长安面前的辣酱,放入了口中。 “小姐!你!”徐长安一怔,随后无奈的起身倒了一杯温水。 “咳、咳……”云浅才浅尝了一口,便觉得热气直冲喉咙,舌头也仿若火烤。 火热蔓延至耳后,将云浅辣的面红耳赤,眼眶红红的。 她接过徐长安递过来的温水,连着喝了几大口才缓过来。 “咳……”云浅忍不住咳嗽。 徐长安轻轻拍打她的背,同时无奈的说道:“小姐,我只是不教你厨艺,不至于……这样报复我,让我心疼吧。” “不是报复。”云浅拭去眼角的水润,说道:“我只是在想,我果然也有许多做不到的事。” 自家妻子偶尔会莫名其妙的,徐长安也习惯了,他说道:“小姐做不到的事情,就让我来做。” “你?”云浅抬起头,问他:“你能生孩子?” “?” 徐长安脑袋上飞起一个问号,随后无奈的说道:“我先前只是随口说说,你也别往心里去。” 徐长安如今可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云浅想了想,问道:“我若是无法生孩子……你先前与我说的,捏人是可以的吗?” 她真生不出孩子的话,便可以给徐长安捏一个。 “那是女娲,怎么还捏上人了。”徐长安捂着脸,只觉得自家的云姑娘已经被辣傻了。 “好了。”徐长安勾起嘴角,往云浅身边靠了靠,笑着说道:“没有孩子,怎么想都是我不行,和小姐有什么干系。” “你不行吗?”云浅看着徐长安,摇摇头。 她觉得徐长安很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不行的人都是她自己。 “别想这种事情了,现在还没到时候。”徐长安无法处理固执的云浅,只能撤了笼屉,转移话题说道:“吃酒。” 云浅点头。 饭后小饮一杯是很不错的事情。 徐长安在桌下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小炉,开始煮酒。 酒香气逐渐弥漫开来,云浅嗅着酒香气,还未饮酒脸上就起了些许红晕。 “尝一尝。”徐长安热了酒水,替云浅斟酒,后者酌一口,随后被辣的微微张口。 徐长安见到云浅看过来,无奈的说道:“这已经是性子最温的酒了,不辣的。” 他的酒量很好,加上每次和云浅喝都是低度数的,徐长安目前为止就没有喝醉过。 “能喝,味道……还不错。”云浅吃了一口凉菜,主动拿起酒壶给徐长安也斟了一点后,熟练的交杯。 显然,他们平日里经常这么做。 “我一杯,你两杯。”云浅看着徐长安一口将酒盅里的玉露酒泉喝下去,也昂首一饮而尽。 云浅面色冷漠,但是耳朵上已经起了些许红晕。 她只会在徐长安面前才是这副模样。 云浅的视线落于窗外的天空。 朗月如舟,繁星似水,星空也就是一场江南烟雨。 她看了一会,便继续看着眼前的少年。 她以前从未觉得人间如此美好,直到他来了。 又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最后一杯了,她可不能喝醉。 酒水下肚,云浅俯于桌面,耳朵红似覆血,胸口微微起伏,喝的急了的她需要好好缓一缓。 也就是说上头了。 酒香四溢,徐长安认真的看着妻子。 玉露酒度数太低,他喝着就像是喝果汁似得,一点也感觉不到醉意……但是云浅就是最醉人的酒。 嗯…… 徐长安眨眼的频率快了许多。 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平日里看似冷漠的云浅在这种时候……就很诱人,不然徐长安才不会经常喝这种寡淡的酒。 云浅抬起头,看着徐长安直勾勾的看着她,挺着绯红的脸,说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不能喝,就喝的慢点。”徐长安缓缓说道:“小姐总是这个样子,教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住在城里。” “你觉得,我对谁都会醉吗。”云浅问。 “……你没醉吧。”徐长安反问。 “没呢。”云浅看着徐长安:“你有事情要与我说,我一直记着。” “那我说了。”徐长安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后认真说道:“我想要带小姐上朝云宗,做一个修炼者。” “好。”徐长安话音才落下,云浅就答应了。 “怎么答应的这么利索。”徐长安无奈。 “因为你说你想。”云浅认真了一些,她说道:“为什么?” 先答应,再问为什么,这就是云浅的态度。 “能经常见面,再说了……修炼者的寿命都会比一般人长很多。”徐长安说道:“小姐,做千年夫妻,总好过百年夫妻。” “有道理。”云浅点点头,她对于北桑城又没有任何的留恋,便问道:“什么时候走?” “我只有几日休息,得尽快回到宗里……那咱们明日上山,我带着小姐先去把住的地方和最开始的安排定下,之后就很简单了。” “都听你的。”云浅放下酒杯,她看着徐长安,轻轻敲了一下桌面,说道:“时候不早了,趁我还有些力气,带我回房。” 徐长安看着云浅那张俏丽,但是却依旧冷漠的面容,眨眨眼。 我的妻子不可能如此可爱。 018 我见娥眉 一夜后,这北桑城的温度又下降了一个档次。 似乎是入冬了,所以来了一场寒流。 当徐长安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腰被人箍住,似是被什么东西给捆上,而不出所料,把他当做抱枕的只有自家的云姑娘。 “……” 徐长安想着昨天晚上的事儿,轻轻叹气。 自我反省时间。 徐长安现在很想站在镜子面前骂自己一句“你这样的银虫,留在世上只会把米吃贵。” 他觉得自己克制力算是强的,但是…… 天知道昨天云浅在他耳边说自己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他都做了什么。 徐长安小心翼翼解开缠在自己手臂上的、云浅的长发,目不转睛的盯着依旧熟睡的妻子。 只见云浅穿了一身黑白绣的睡衣,无疑是衬出高贵之气,衣上精细构图绣了绽放的红梅,繁复层叠,开得热烈,看得让人心里也觉得热乎,只是云浅头发散乱着,便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 昨晚,他们是沐浴之后才入睡的,所以徐长安可以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 妻子平日里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即便是睡着了……眉宇间依旧皱眉,不知道是在忧愁什么事情。 可能更多的是疲惫。 她的体力很差,差到走二里路都需要大喘气歇息的程度,徐长安不知道修炼能不能快速改善云浅的体质,不过按照他自己的经验,差不多开始修炼一周后,体力就会有明显的长进。 还有一件事。 系统给他发布的紧急任务他完成的很好,说是奖励他商城更新一件物品。 然后到现在也没有动静,不知道还要更新多久。 一直没动静,导致徐长安怀疑,之前那些东西不会就是系统全部的存货了吧。 只能说因为任务完成的过于简单,所以他对于奖励延迟这件事,基本没有多少不满。 耐心等待吧,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更新好了。 “……” 外面在下雨,所以依旧一片漆黑。 “时候不早了。”徐长安想着今日还要上山的事情,他准备让云浅再睡一会儿,自己去收拾一下家里的东西,等云浅醒了就一同上朝云。 夫妻同床共枕,使用一个褥子,所以徐长安一起身寒气就涌了进来,云浅眼睫一颤,缓缓睁开眼。 “……”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徐长安还是能够感受到云浅的不满。 “小姐,咱们该走……” “躺下。” “时候不早了。” “躺下。” 此时,虽然云浅嘴唇发干,一幅气虚的模样,但是徐长安依旧后背一凉,屈服于云浅小姐的威严下。 他只得又一次躺下,然后云浅再一次抱住他的胳膊。 徐长安轻轻叹息。 他算是从小被云浅当做抱枕给抱到大的。 你说一天两天也就算了,每天都这样……他对于云浅的尊敬能不变质才有了鬼呢。 似乎是被吵醒了后很难入睡,所以云浅并没有入睡,只是看着徐长安的脸。 “小姐……你怎么了。”徐长安感受着近在咫尺、微微紊乱的心跳声,有不解。 以往时候的云浅可不会赖床,也不会在这个时辰还不起床。 “冷。”云浅言简意赅。 在云浅说话的同时,窗外只听一声冬雷,又是落了一场瓢泼大雨,洗刷着一侧的窗棂。 “也到了该下雨了季节了吧。”徐长安摇摇头,他认真的说道:“起床了。” 云浅闻言,水润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徐长安。 “这么看着我也没用。” 徐长安勾起嘴角,语气顿挫,玩笑道:“泓泓眸子宿渊亭,不见娥眉只见经。这位姑娘,莫要以美色阻碍小生去追求那天地至理、无常大道。” 就算温柔乡再暖和、云浅再美丽,他也会以正事为准。 “你想追什么天地至理。”云浅看着他,眼睛眯起了一些。 徐长安莫名想起了自己的系统,所谓天地至理、无常大道,合起来不就是“天道”二字? 他轻轻拍了拍云浅的手,无奈的说道:“追什么都没用,咱们真的该起了。” “我想再躺一会。”云浅说道。 “不饿吗?”徐长安心想云浅累了,那么一定会饿。 果然。 一提起这件事,云浅的眉头一皱,她说道:“饿了。” “我去做早饭,你一个人再躺一会儿,总行吧。”徐长安说道。 “去吧。”云浅松开箍着徐长安的手,放他出了褥子。 “……”徐长安翻身下床后,忽然有一种自己在云浅心里输给了早饭的感觉,他露出一抹苦笑,心想这就是自作自受。 云浅探出半个脑袋,平静的说道:“天气冷,你去把火盆点了。” “这就去,对了……今早吃馄饨吗?”徐长安披上衣裳,回头说道。 “听你的。”云浅点头。 “嗯。”徐长安取来火盆放在安全的位置,随后去厨房,点了灯后开始准备早饭。 等到徐长安离开之后,云浅缓缓坐起来,她手指覆在小腹上,面色平静。 孩子,果然很难。 要不,还是捏一个吧,就像是捏馄饨一样。 “……” 没过多久。 徐长安做好了馄饨,他就要去唤云浅起床,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他以灵力遮住天上的阴雨,走过去推开门,只见顾千乘撑着一把小红伞站在他家的门前,手里还拿着一个洗干净的笼屉。 不过十多岁的小姑娘,是挺可爱的。 徐长安眨眨眼。 说起来,都是修仙者了……为什么要用伞? 顾千乘看着徐长安怪异的眼神,立刻说道:“凡事都依赖灵力,生活会少很多乐趣的。” 生活的乐趣? 徐长安心想果然是小孩子心性,这种念头和那个在青楼里当鸨母的祝管事一样。 “早?”徐长安看着自己这个小邻居。 “早。”顾千乘将笼屉递过去,说道:“这个还你。” “嗯。”徐长安接过笼屉,随后注意到顾千乘视线发直,跟着看过去,便发现她在瞧自己的厨房,些许炊烟在雨天里异常的明显。 徐长安眼角微微一抽。 这丫头,不会是蹭饭蹭上瘾了吧。 哦,她给了钱的,便不能算是蹭。 “你……” “本姑娘不吃早食。” “?” 徐长安话都没说呢,就被顾千乘给打断了。 小妹妹,什么叫不打自招。 小姑娘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解下腰间的一个小布袋,说道:“这是桐……就是祝平娘让我给你的东西,说是先前你走的匆忙,她给忘了。” …… 徐长安在和顾千乘说话的时候,云浅在屋里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趁着小雨,安静看着这边。 …… 状态改了,从今天开始双更,会不定时加更的。这本书并不是快节奏的文,新书期真的很重要,求月票求推荐甚至求一手本章说,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o(*▽^)┛,未来就交给你们啦。 019 八方迎客 屋檐下,徐长安撤去了灵力屏障,接过顾千乘递过来的布袋,拿在手上后就是一怔。 储物袋? 微微输入一些灵气,便发现里头大概有个二十多米的空间,整体是空荡荡的,没有存放任何的物品。 这可是个好东西。 徐长安抬起头,看着这个撑伞的小丫头,心想她果然和祝管事有着密切的关系。 “她说先给你用,等你上山交给暮雨峰的人就行。”顾千乘解释道。 徐长安想了想,便知晓祝平娘的意思是给他储物袋让他搬家。 徐长安自己当初上朝云宗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不过既然现在要连云浅一起,那的确会有不少东西想要带上。 祝平娘考虑的可真细致。 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了系统的空间,但是在不甚熟悉系统的情况下,不急着往里放东西,他不是没想过在北桑城里采购物品塞进系统空间,可谨慎点……北桑城是朝云宗的地盘,行事还是要小心。 “我知道了。”徐长安点点头,说道:“麻烦姑娘特意过来一趟。” “我叫顾千乘。”顾千乘往前走了一步,腰间铃铛晃荡,她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徐长安:“你要带云姐姐去朝云宗?” “嗯。”徐长安点头,心道这应当是祝平娘告诉她的。 “我不觉得那儿是个好地方。”顾千乘不解的说道:“你是朝云宗的内执,应该知道……朝云宗什么样的人都有,不是个好去处。” 徐长安眨眨眼。 朝云宗是青州最大的宗门不假,可实际上它矗立在青州的时间并不久,全都是靠着那位乾坤境的宗主撑着,那时候宗主与青州的门派达成了协议,内部接纳了来自各方、各门各派的弟子,这才有如今的规模。 又因为最开始的许多弟子都是来自青州其他各门各派……这就导致如今朝云宗内部派系明显。 有派系自然有争斗。 所谓的青州最大宗门,本质上只是许许多多门派聚集起来的一个修炼圣地,统一被乾坤境的宗主管辖。 这样的地方,哪里有团结可言? “我觉得挺好的。”徐长安想了想,说道:“朝云宗是一个很有规矩的地方。” 就因为内部派系众多,所以为了平衡环境,规矩十分严苛,只要不触犯规矩、不犯错……就可以过的很安稳。 虽然朝云宗主整日修炼,根本就不甚在意宗里的事情,导致派系争斗的如此厉害。 不过对于那样的人来说……乾坤之下皆蝼蚁,她自然是不会在意蝼蚁们的想法。 “你觉得有规矩,是因为是你现在太弱。”顾千乘立刻说道:“你一个外门执事,根本就参与不到争斗里,才显得安稳。” 徐长安不说话,只是奇怪的看着顾千乘。 他既然让妻子上山,那自然就做好了全方位的考虑,不会因为一个小姑娘的话而动摇。 说到底…… 她和云浅究竟是什么关系? 徐长安默不作声,在心里给顾千乘打上了一个“奇怪”、“自作多情”的标签。 很明显,顾千乘是一个站的相对比较高的人,所以才能说出朝云宗不是个好地方这种话,就好像宗门里那些认为修炼九品功法纯粹是浪费时间的、来自其他宗门的弟子一样。 徐长安自己没有底蕴,他修炼的就是最低级的功法,可即便是这样,在普通人的眼里,他仍旧是仙门。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道理徐长安懂。 “多谢顾姑娘的好意,不过……有一条小路可以走,总好过没有路走。”徐长安平静的说道。 “我才不是你想的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顾千乘似乎发现自己被徐长安归类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了。 何不食肉糜? 她才没有这么蠢笨呢。 八方迎客,其实是一场青州仙门的“盛会”,宗门有乾坤境坐镇,又融合了各门各派的弟子,举办盛会最合适不过。 她都想好了,上朝云之后先找出那个杀了自己青眼虎的坏东西,使劲打他一顿出气。然后和往年一样,在朝云宗上居住、借着朝云宗的灵力喷涌,修炼一段时间。 这期间,既可以多多照顾那个让她“一见钟情”的云姐姐,还可以观察一下云姐姐的这个夫君。 “本姑娘的意思是,看在云姐姐的面子上,你带着她若是在朝云宗被人欺负了。”顾千乘站直了腰背,说道:“可以来找我,这次八方迎客,我也会在鼎心峰上住一段时间的。” “这样?”徐长安有些惊讶的看着顾千乘。 吃了自己的汤包,然后跑过来说要罩着他? 徐长安表示了感谢,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说到底,一个这般心性的小姑娘,一时间心血来潮的可能性极大,徐长安可不会真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但是他态度却表现的很好,让顾千乘以为,徐长安真的听进去了她的话。 “我就住在鼎心峰,你可记住了……算了,也不用你记住,我知道云姐姐定在了天明峰,我会常去看她的。”顾千乘得意的看着徐长安:“你住在暮雨峰的三公岩,和天明峰可差着不少的距离,是我离姐姐要更近。” “……”徐长安眼角不自然的一抽。 离得再远,不也就是一个传送阵的事。 “姑娘,你为什么喜欢她?”徐长安十分的不解,便问了。 “我也不知道唉,云姐姐很好看,性子也很好……反正就是很喜欢。”顾千乘啐了一声,娇声道:“一见钟情,你管得着吗。” 一见钟情? 徐长安心想那是他的妻子,你说能不能管得着。 “算了,我不和你说了。”顾千乘轻轻转了转手里的小红伞,雨水淅淅沥沥的洒了一墙。 “你用完纳袋记得还就行。”顾千乘正要转身。 “要留下来吃个早食吗?”徐长安忽然说道。 对方怎么也对他表示了好意,应该怎么做他还是知道的。 顾千乘往前走了两步,小铃铛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吃。” 说完,她撑着小红伞,像是一朵雨中的小蘑菇一样,迅速消失在街头,看方向……是去花月楼找祝平娘了。 “……” 徐长安摸不透这个丫头的心思,摇摇头回到房间,便看见云浅一身睡衣站在屋里等着他,看到他进来之后,不解的问道:“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姐,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我……” 云浅正要说话,便见到徐长安走过来,毫无征兆的,拦腰将她一把抱起。 被徐长安放在榻上,云浅平静说道:“还没吃饭呢,我没有力气做其他的。” 020 修炼的意义 屋外雨水连绵不绝,如往日那般,无根水自云端、云端之上而来。 檐脚蹲着吞脊兽,雨水自吞脊兽边角流下,集成了一小节瀑布。小兽眺望远方,似是在守护屋内的姑娘不被登徒子欺负。 “我是那种白日宣……的人吗?”徐长安眼角微微一抽,他皱眉说道:“怎么穿着个睡衣就出来。” 云浅的体质他最了解了,有时候只是吹个冷风,就能染上风寒。 “我想听听你在和她说什么。”云浅眼睛眯起了一些,说道:“那孩子好像对你很有兴趣。” 徐长安掩面,无奈的说道:“这句话,我也原封不动的送给小姐。” 他本以为顾千乘只是看起来年岁小,但是接触后发现,她很有可能真的只有看上去的十三四岁。 谁能告诉他,一个十三岁的萝莉,为什么对他的妻子一见钟情? “小姐,我觉得你该收敛一下你的魅力了。”徐长安叹气。 “我哪有什么魅力。”云浅看着窗外的阴雨,缓缓道:“在遇到你之前,没有人喜欢我。” “小姐整天呆在那岛上,除了吃就是睡,哪里还有其他人。”徐长安眯着眼睛:“所以在我去之前,是什么人在照顾小姐?可是仙门?” “……”云浅眨眨眼,她看着房间角落里的火盆:“接下来什么安排。” “有没有人说过,小姐你转话题的手段很生硬。”徐长安眼角微微一抽。 “我在问你话。”云浅抬起头。 “罢了。”徐长安摇头,拿着手里的纳袋说道:“趁着有祝管事给的储物袋,我准备去城里备一些物品带上山。” 朝云宗里什么都能买得到,但是用的多是灵石或者宗门贡献点,银子完全没用,所以这次可以借着祝平娘给的储物袋,多采购一些诸如酒水之类的生活用品带上山。 徐长安平日里自然不喝酒,但是如果能经常与云浅见面,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云浅刚入宗门,过的还是普通人的日子。 这里不得不说,祝平娘对他真的很照顾,出手就是大空间的纳袋。 储物袋可不是谁都能用得起的,朝云宗里,最小的储物袋不过一立方米,却需要十倍开源丹的贡献点才能买的到,换算成灵石也是差不多的价格。 所以徐长安虽然知道有一个储物袋在身上会方便很多,但是急于突破的他根本就买不起。 作为普通人被招入朝云宗的徐长安,说不羡慕那些天生有派系的弟子是假话,但是如今他有了一个系统赠送的、一片茫茫大的空间,拿着这个储物袋,又是另一种心境了。 “买东西?”云浅问道:“要我与你一起吗?” 听着云浅随口一句话,徐长安忽然意识到,他和云浅来到北桑城之后,几乎就没有一同出门过,明明北桑城是一个赏玩的好去处,不过徐长安还是说到:“还在下雨,我自己去就行。” “……”云浅看着窗外阴暗的雨天,没有说什么。 简单的洗漱后,云浅睡衣外披了一个碎花小袄就跟着徐长安一起吃早饭。 早餐是馄饨。 云浅用小汤匙搅一搅,碗里的馄饨立马活跃起来,一只只打着旋儿,在碗里转圈,互相碰撞,像夕阳下戏水的小鸭子,十分可爱。 面皮呈透半明状,薄软如棉纱,依稀可见嫩红嫩红的肉馅,又让人食欲大增。 云浅没有急着吃,而是看向徐长安的碗里,只见他的碗口飘着一层诱人的红油,热呼呼的汤上浮着碧绿的葱花,层厚厚的辣油实在是让人看着就觉得生理痛。 “无辣不欢?”云浅问。 “算是。”徐长安想了想,说道:“天气冷,吃些辣的,能暖身子,是好事。” “你不是已经修炼了吗。”云浅提醒他。 “也是。”徐长安指着自己的脸:“实话说,是口舌之欲。” 顾千乘说的兴许没有错,因为修炼不需要吃饭就辟谷,的确会失去许多乐趣。 “我的欲望可多了。”徐长安看着面前的云浅,伸出五根手指,紧接着又收回去两根,说道:“财色食我都喜欢。” “有欲望是好事。”云浅点点头,随后将自己勺子里的馄饨喂到徐长安嘴里。 “但修炼是更重要的事情,我知晓小姐你对修炼不在意。”徐长安说道:“可我还是希望小姐最好……把它当成一件重要的事情放在心里。” “重要在哪里?”云浅问。 “能改善你的体质。” “这样?” 云浅来了兴致,她说道:“能让我怀上孩子吗?” 徐长安嘴角一抽,心想这一茬只怕是过不去了。 他忽然说道:“应该可以,至少不至于像昨天那样,一刻钟没有了力气。” “这和体质也没关系,我只是腿软了。”云浅平静的说着让徐长安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害臊的话。 “所以站不起来了?” “不然呢。” “……” 徐长安欣赏着面前这个如十里青空的妻子,看着那一双干净透彻的眼睛,叹息:“修炼后,气血旺盛,我个人觉得怀上孩子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我知道了。”云浅点点头,抬起头对着徐长安说道:“我会尝试去修炼,可安心了?” “有小姐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徐长安深吸一口气,随后说道:“与我同时期的几个人都已经开源境了,也是我的天赋不甚好,还卡在练气九重……不然,开源境之后赚宗门贡献点会快许多,我也能给小姐准备一些灵果改善体质。” “不太明白,对我来说,修炼没有意义。”云浅端着馄饨碗吃了一口,看着面前的少年,想着他劝说自己修炼的样子,垂下眼帘,嘴角微微勾起。 于以前的她而言,修炼是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修炼能让自家的徐公子高兴。 能让徐公子享受突破所带来的成就感,这对于云浅来说就是修炼最大的意义。 其实这也是这个世界所存在的、唯一的意义。 路就是要慢慢走才会有意思,就如同她夫君的名字那样。 缓图、徐图长安。 …… 此时,吃完了早餐后,徐长安准备自己小喝一杯,毕竟上山之后暂时就没有机会和云浅这样两个人吃饭了。 他取来了昨天酒娘给的黄酒,喝水一样的喝了一碗,只觉得喉间香甜。 味道不错,就是有些甜了,走的时候去和那姑娘说一声吧,毕竟说好了要给她提建议的。 放下碗,发现云浅在盯着他。 “小姐,你看什么呢。”徐长安疑惑。 “我只是在想,我们的时间还很长,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云浅瞧着徐长安手里的女儿红,蹙眉:“你身边有不少的姑娘,按照道理……我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书上说会吃醋的女人,更讨人喜欢。 021 现在开始要放晴了 “你身边有不少的姑娘,按照道理……我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云浅说着,明眸闪光。 这话有些骇人。 徐长安听着系统在自己耳边疯狂警报,第一次和系统的回路对上了,心里起了一点不详的预感。 按照道理? “按照什么道理。”徐长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云浅没有回应。 徐长安端起酒盅,嘬了一口女儿红,忍不住解释道:“什么叫我身边有不少姑娘,小姐,我是暮雨峰三公岩的内执,暮雨峰本来就只收女弟子,也不是我想才……” “山上都是女人,为什么要你去做执事。”云浅打断了徐长安的话,问道。 “是祝前辈的安排。”徐长安无奈的说道:“她在暮雨峰很有地位,当初直接就给我调过去了。” 最开始,暮雨峰的那些内门女弟子知道自己周围要住一个男执事,可是抗拒的很,祝平娘的面子都不好使。 不过现如今一年过去,暮雨峰别的地方不说,至少三公岩的内门弟子已经接受他了。 他也是花费了许多心思的。 要知道姑娘家难伺候的很,他刚上山时没少被人刁难,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来的不是只有女弟子的暮雨峰,说不得会过的更舒服。 “周围都是姑娘家,你一定很高兴吧。”云浅看着徐长安,缓缓说道:“你总说自己是个好色的人。” “我好色不假。”徐长安摇头:“但世上也没有比小姐更好看的姑娘。” “我不觉得这是理由。”云浅轻轻拿起徐长安手里的酒水,樱唇在杯沿点了一下,说道:“就像那邀月宫主,分明气质出尘,绝代风华……可她喜欢的江郎却爱上了一个婢女。” 说完之后,云浅眸子落在徐长安身上,仿佛再说……徐长安并不是没有可能喜欢上一个姿色远不如她的人。 到时候…… 她是该学邀月宫主吗? 还是其他人更好一些。 “……”徐长安眼角一抽,拿回云浅手里的酒杯。 后悔。 现在就是十分后悔。 他现在知道云浅那句“按照道理,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的意思了。 他记录下的故事里的情节,在云浅心里可不就是道理? “故事就是故事,小姐可别太沉迷了。”徐长安垂下眼帘。 他当初怎么就没有多写点善良的故事呢。 果然,人一时冲动、不加思索的行事最后报应都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我也只是说说。”云浅看着徐长安有些紧张的样子,问道:“你不喜欢我这样?” “说实话吗?”徐长安眨眨眼,随后说道:“是喜欢的。” 还是那句话,比起什么都不关心的云浅,如今表现出来些许醋意的云浅更有魅力。 “我觉得也是。”云浅点头。 她就是知道徐长安会喜欢,所以才尝试学一下姑娘家应当如何去表示自己的嫉妒心。 可因为平日里没有人教她,自然只能从徐长安写的那些故事里去学。 她也没有真的在嫉妒。 “我大概明白了。”徐长安义正词严的说道:“小姐,总之……杜绝李莫愁、杜绝邀月、杜绝江玉燕。” 云浅放下筷子,问道:“我先前就想问了,你写了那么多的姑娘,哪个是你最喜欢的?” “喜欢不至于。”徐长安想了想,说道:“硬要说一个角色的话,可能是越女剑的阿青姑娘,我对书里的剑法很感兴趣。” “阿青姑娘?”云浅回忆了一下。 发现那是一个武力值高到不可思议、关键时候还知道对爱人放手的女子。 “你是想与我说……若是你有了其他喜欢的人,让我学阿青姑娘,把你让给西施吗。”云浅认真的问道。 “?” “?”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 “小姐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 云浅知道自己误会了,她没有再继续问这些无用的事儿,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我吃饱了。” 徐长安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方才发生的事情虽然只是最普通的对话,但是……兴许是他当管家当惯了,云浅语气平静,他却总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徐长安回头,看了一眼坐着的云浅,心道分明自家的云姑娘软软的,说话慢声细语,怎么就那么有气场呢。 “……” 云浅站起身回到房间,在梳妆台前坐下,瞧着窗外的暴雨。 她其实不喜欢那阿青姑娘的选择,她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不可能放手。 可她也不喜欢邀月宫主的做法,江郎不就是和婢女生了一个孩子吗,有孩子……就是一件好事吧。 书上写的嫉妒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感? 她虽然可以照葫芦画瓢,但是本质上依旧不能理解。 想不明白就不想。 云浅有些想要和徐长安一起出门采购,正巧去见见那位给她夫君送酒的姑娘,说不得就能理解了。 …… 当徐长安走进来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云浅已经换上了一件披罗居精细缝制的冬衣,素白色的长锦衣,有漆黑丝线在白缎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鲜红色的丝线绣出了几朵海棠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 徐长安上手摸了一把,发现料子厚实,作为一件挡风衣好看的紧,也十分实用。 “小姐,你要出门?我不是说了外头在下雨……我一个人就……” “已经放晴了。”云浅指了指窗外。 从西北天际间,出现一条七色的彩虹,与云天相映衬,不知何时,雨悄悄停歇,风也屏住了呼吸,庭院中变的异常幽静。 天空一碧如洗,空气中散发着雨后泥土的芬芳,那屋檐上的吞脊兽似乎真的将雨水全部吃下,门前没有一丝一毫残留的雨帘。 “雨停了?”徐长安一愣:“什么时候停的。” 在云浅出声提醒他之前,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天已经放晴。 是他刚刚在走神吗? “……” 云浅取了一张面纱戴上,随后向着徐长安伸出纤纤玉手,示意他来牵。 “带我出门。” 022 风波似雨 徐长安有些不愿带云浅出门。 原因不是因为之前天上在下雨,而是如今的北桑城不甚安稳,来自各门各派的仙门太多……说不得会有麻烦。 徐长安还记得,系统莫名其妙警告他有危险临近,给他加了五万天道点的事情。 系统除了在云浅的事情上,还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不过当云浅对着他伸出手,他终是说不出拒绝的话,与她十指相扣跨过了门槛。 …… 北桑城中,溪流潺潺,在小溪汇集入河流的交汇之处,有平坦的中心湖,也有纵横交错的小支流。 亭里,云浅躺在竹椅上休息,看着同样躺在自己身边的徐长安,问道:“你出来,怎么还带着两张椅子。” “有储物袋,为什么不用。”徐长安半躺,说道:“我也算到了,小姐你叫着要出门,可没走两步,一定会说想要休息……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是住的地方距离城中有些远,不怨我。”云浅脑袋向徐长安倾斜,面纱上起了一阵连漪。 看的出来,她的呼吸有些急。 “没事,累了就休息。”徐长安转过头,欣赏着云浅的面纱下的面部轮廓,说道:“这样也挺好看的。” 云浅随口应了一声,左腿摞在右腿上,绣鞋的红尖尖冲着徐长安划动。 “……” 雨后,一片清新,不远处的湖边,有不少公子小姐在泛舟。 北桑城毕竟是以烟花柳巷名扬青州,在这里,无论什么样的天气都缺少不了一同游玩的公子小姐。 徐长安注意到云浅在看那些湖边散步的行人,忍不住叹息。 其实他现在应该有正事要做,而不是在这里和妻子悠闲的躺着。 可…… 他的确没有陪云浅在北桑城里好好玩过,等两个人上了宗门,要开始各自的修炼后,这样悠闲的日子就更难了。 算不上补偿,至少在上山之前,他尽可能的不去给云浅压力,让一切再走的慢点。 徐长安闭上了眼睛。 此时,云浅忽然从竹椅上下来,走到徐长安的竹椅前,抱住了他的脑袋,在他的脸上一啄。 当徐长安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雪白,些许酒气伴随着皂角的奶香气扑面而来。 四目相对。 有眸子似一汪清水。 风吹动了云浅的头发,她眼神认真平和,于是徐长安无奈的说道:“怎么了?” 他这还是第一次被云浅在外面偷袭。 徐长安看着在远处湖面上正在游玩的公子小姐,眼角微微一抽:“小姐,你看见就看见了,别学他们。” 这些公子小姐也是不要脸,说好的礼义廉耻呢,大庭广众的就吻上了…… 这不是带坏他家的云姑娘吗。 “只是试试看。”云浅轻轻戳了一下徐长安的脸,说道:“不歇了,走吧。” 接着,徐长安牵着云浅的手去城里采购物品。 北桑城的生活各种意义上的丰富,热闹已经逐渐展开,街头巷尾都挂起了大红灯笼,开店、摆摊的姑娘们也多了起来,整个北桑城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气息。 朝云宗八方迎客,普通人可不知道,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徐长安去给云浅买了一些必备生活用品,期间,这对北桑城有名老妻少夫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 不过如徐长安所料,云浅对于城里的繁华也好、怪异的视线也好,都没有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在意。 全程只是跟着他,偶尔说几句话。 终于,徐长安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整日在家里待着,看到这儿那么多有趣的东西,就没想过……去玩玩吗?” “有趣?”云浅不解的问道:“哪里有趣了。” “……没事了。”徐长安叹气。 你说他不带云浅出来玩能怪他吗? 北桑城巷子复杂,跑不了马车,云浅两步路走不了就会累。 对听曲子、泛舟之类的事情也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所以,有这个时间出门,还不如在家里吃上两杯酒,看看书,稍作温存。 …… 他带着云浅来到略显偏僻的酒肆,准备去买一些酒,可是尚未接近就发现不太对劲。 前方人很多,不是看热闹的人,而是十几个侍卫……兴许是哪家的公子在这里遇到了冲撞,才将这一块围了起来,前方凶神恶煞,路人只能绕路而行。 有少女担心的看着被围住的酒肆,刚一接近就被外面那一层层的侍卫狠狠推了出来。 “滚开。” “公子办事,要过此处绕路。” 姑娘家身子弱,哪里经得住这般推搡,后退几步,跌在了地上。 徐长安蹙眉,发现只是一群普通的侍卫,并没有任何修为。 北桑城的治安其实算是好的,极少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杜绝。 徐长安认得这个被推出来的姑娘,之前他去找祝平娘就是这个少女撑船带他去的花月楼。 执棹船夫是少女的工作。 徐长安本想让云浅走的远一点,可是当他转过头……却发现云浅面色平静,完全不在意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欺凌”事件。 “他们不让人进去买酒?”云浅眨眨眼。 意思是喜欢她夫君的那个酒娘,如今被人围在了酒肆里。 “小姐,你在这儿待着,我去瞧瞧。” “去吧。” 徐长安眸子里银光一闪,便看见了酒肆里的场景。 只见酒娘坐在桌前,面色微微发白。 在她面前有一个锦衣青年,桌面上放着一张黄契。 倒没有动手动脚的。 “姑娘,你没事吧。”徐长安走过去,对着地上执棹少女伸出手。 “徐、徐公子!”少女坐在地上,看到徐长安后,本来坚强的面容瞬间软化,眼眶忽然就红了:“公子,柳姐姐的店被他们围起来了,那领头的男人……” “安心,不会有事的。”徐长安温和的说道。 “嗯。”少女虽然依旧十分的担心,但她还是选择相信了如今没有任何动作的徐长安。 徐长安很是无奈的看了一眼花月楼的方向。 开玩笑。 酒娘以往可是祝平娘身边的清倌人,祝平娘神通广大,谁能在她的地盘上伤她的姑娘。 那么祝平娘为什么放任不管。 不会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吧。 …… 签约之后,从新书榜反而掉下来去新星榜了……周一了不知道榜单会不会刷,求票票求投资求推荐,(o゜w゜o),爱你们! 023 发好人卡也没用 花月楼的高台处,在这里可以俯瞰北桑城的大部分风景。 祝平娘一袭薄裙,学着云浅的姿势躺在高台中央的竹椅上,白皙足尖上挂着一个红绣鞋,顺着风微微晃动。 她拿起养颜果,咬了一口后发现徐长安看了过来,抿嘴一笑。 “被发现了?”祝平娘咽下口中果肉:“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也没办法。 她作为花月楼的班主,手底下养了不少的姑娘,平日里要操心的事情可太多了。 哪怕本名叫做柳青萝的酒娘已经赎身、在她的帮助下开了一家酒肆……她还是会在意对方。 徐长安住在北桑城,见过许多次她帮着丫头们解决麻烦。 也是奇怪。 方才天气忽然放晴了,她有些懵然就出来瞧瞧,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正准备要回去,居然发现徐长安带着自己妻子出门了。 就在这里偷看了一会儿。 祝平娘想起在凉亭里,云浅学着泛舟男女主动去吻徐长安的那一幕,忍不住勾起嘴角。 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她并不会收回对于云浅的评价,祝平娘认为云浅依旧无趣、死板、纯粹只是下手早。 如果平日里这位云姑娘只有这种程度,可是拴不住自己丈夫的心的。 出于看热闹的心思,她没有去帮柳青萝解决麻烦,而是放任了下去。 祝平娘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她很想要看看徐长安罕见的带着妻子出门……遇到对他有好感的姑娘遭受苦难,会怎么做。 当着妻子的面,英雄救美,你是救还是不救。 至于说柳青萝目前受到了惊吓……祝平娘觉得自己让徐长安去解救她,柳青萝知道了应当感激她才是。 再说了。 她手底下的清倌人,也没有那么软弱。 …… 酒肆前。 徐长安收回视线,以他的视力根本就看不见花月楼那么远的地方,他只是本能感觉祝管事应当是在看他。 她是什么意思? 徐长安摸不透祝平娘的心思。 难道祝管事懒得动,顺便就交给自己来了? 徐长安觉得这很有可能。 祝管事于他有大恩,自己替她解决一些麻烦是应该的。 “……也不是。”徐长安脑海中闪过了柳青萝的面容。 那个总是笑着的姑娘,现在应该是不安的。 现在的他,可说不出柳青萝与自己无关这种话,所以徐长安和祝平娘认为的不一样,他完全就没有想过自己现在是在当着妻子的面英雄救美。 天涯路窄,相见是缘。 长安是什么意思? 徐长安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对于他来说,若是身边的人能平安,应该就是符合了长治久安的意义。 …… 不远处,酒肆前的侍卫见到少年缓缓走过来,一怔之后厉声道:“停下……” 他的声音还未出口就卡在了嗓子中,因为上一秒还在远处的人忽然就出现在他的身前,旋即他便感觉心头涌上来一股子困意,倒在地上。 徐长安手上的银光在对方脖颈上留下一道银色光点。 只听得一阵当啷的声响,这一队侍卫就这么倒在地上,徐长安运起真元,将侍卫们叠着丢到了路边。 随后,他浑身以灵力包裹,隔绝了一切痕迹,悄无声息的走入了酒肆,在阴暗的角落里站着,看着前方一言不发的柳青萝和锦衣青年。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先解决堵门的恶犬,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出手帮助柳青萝解决麻烦,是因为徐长安在模仿祝平娘的行事风格。 他撞见过祝平娘帮着姑娘家解决麻烦,一般多是旁观,当事情彻底超出了姑娘的能力范围,才会出手。 嗯。 其实既然是要先旁观,他没有必要出手收拾了那一队侍卫,之所以下手果断有几个原因。 一,如果按照他自己的心性,他现在就想冲上去把柳青萝前面的锦衣青年打晕丢出去,而不是在这里看着,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所以顺手发泄了一下。 二,这群侍卫推了执棹少女一个跟头,他平日里去见祝平娘,没少白嫖那姑娘的船,算是替她出一口气。 三…… 徐长安心想这可是少数能在云浅面前昭示自己武力的时候,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所以他打晕侍卫们之后,很想回头和云浅说一句:“看,你的夫君还是很厉害的”。 可是当他真的回头,看见了云浅毫无波动的眼神,顿时觉得人生无趣。 “……” 说起来。 徐长安看着酒肆里一片安静,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来解决麻烦的,怎么柳青萝也好、他对面的青年也好,都不说话,就在这儿干坐着。 若非是柳青萝面色隐隐发白,他都要以为这两个人是不是朋友,在吃酒呢。 视线在桌子上那张黄契上掠过,徐长安摇摇头。 多少能猜到一些。 这男人是看上了柳青萝,想要她签了契吧。 “……” 酒肆之外。 云浅想着徐长安回头给自己那个有些得意的眼神,勾起嘴角。 视线稍稍往花月楼的方向斜了斜,随后收回来。 对于云浅而言,祝平娘的视线和街上其他人的视线没有什么分别。 一旁的执棹少女看着徐长安干净利落的解决了侍卫们,松了一口气后逐渐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既然徐公子出手,那柳姐姐应当就平安了。 正想着,她忽然看到一个人走到自己身前,只是看上一眼……便让她自惭形秽。 云姑娘! 徐公子的妻子。 虽然戴着面纱,但是她认得云浅。 “云……云姐姐……不,云姑娘,给您和公子添麻烦了。”执棹少女想着自己方才的表现,内心涌现出强烈的不安,她几乎瞬间就想明白了,徐长安在和妻子逛街的时候插手姑娘家的事情意味着什么。 但凡是个女人,都会吃醋的。 可是让执棹少女意外的是,云浅随意说道:“他觉得不麻烦就好。” “……” “对了。”云浅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对他怎么看。”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执棹少女想也不想的说道:“回姑娘,公子是好人。” 好人? 此时的徐长安可不知道,他莫名其妙被发了一张卡。 “那……”云浅轻轻提起裙边,她半蹲下看着眼前少女颤动的眸子,问:“你喜欢他吗?” 024 春风如旧 随着云浅的话语,一抹清风带着些许湿润从天上落下。 祝平娘有些疑惑的抬起头,只见天上厚重水云一层压着一层,仿佛天空即将塌陷,清澈雨水像是千针万线,把天空密密实实缝合。 今个这天气是做的什么妖。 也没有任何人为干扰的痕迹。 好在,这雨只下了半城,淋不到云浅和湖边泛舟的客人。 …… 在云浅的身边,执棹少女听着云浅的话,惊诧的微微张嘴。 她在花月楼附近执棹撑船,送过往的男客、女客入花月楼,所以平日里见过很多的人。 可她见过最奇怪的人莫过于徐小公子,还有就是面前的云姑娘。 自己喜欢小公子吗? 哪有云姐姐这么问的,她可是公子的正妻。 “回、回云姑娘。” 执棹少女莫名的有些紧张,行礼都行不顺畅,就好像是才入勾栏时被姑姑拿着藤条质问那样不安。 她没有做过妾室,不清楚那些姑娘们见到了夫人,是不是她这样的心情。 期间,云浅目光澄如澈镜,不知在想什么。 执棹少女深吸一口气,对上了云浅面纱上的眸子,认真说道。 “妾是喜欢公子的。” 说完后,执棹少女不太敢去看云浅的眼睛。 她对于徐长安的感情和柳青萝不一样,并非是男女之情,但喜欢本就有许多种,感激、憧憬、信任都是算的。 当然,即使男女情欲占比很少,若是让她去给徐长安做妾,她也会立刻答应。 “嗯。”云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对着坐在地上的执棹少女伸出手:“起来吧。” “……姑娘。”少女怔怔看着云浅白皙的手,将自己整日握着船棹、略有黄茧、甚至因为跌倒而沾染了些许土灰的手背身后,想要站起来,可方才扭到了脚,便没有起身,只是昂首问道:“姑娘……就不会恼怒吗。” “恼?”云浅想了想,说道:“我很少会生气。” 执棹少女看着云浅,的确想不到她若是恼怒会是什么样子。 “再者。”云浅忽然开口,将执棹少女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我觉得你很有眼光。”云浅说道。 她的夫君,自然就是应当被人喜欢的,而且经历了一番询问后,她也确认了一件事。 自己果然不知晓嫉妒心是什么。 如果是徐长安,他会怎么做? 云浅想了想,便弯腰牵住少女脏兮兮的手,缓缓:“起来吧,地上冷。” “……”少女呆呆的看着云浅俏丽的面容,只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忍不住心跳加快。 她微微用力,想要借着云浅的力气站起来,可是才站起来一点点,云浅忽然就松开了手,她啪的一下又坐回了地上,惊愕的抬头。 “我力气小,方才忘了。”云浅认真的说道。 执棹少女看着云浅,眼珠微微颤动,随后爽朗的笑了。 “姐姐真是个妙人。” “有吗。”云浅望着少女耳侧的些许红晕,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她看向酒肆里,心想徐长安怎么还不出来。 …… 酒肆里。 酒娘柳青萝在赎身后,很罕见的上了淡妆,面上的色调明媚,透露出一种简约的美。 在柳青萝对面是一个锦衣青年,整件衣料有着淡淡的雅致,每一处都透着精心设计和裁剪,金丝密布,张扬而华丽。 即使是在富贵人家遍地的北桑城,金丝也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用,哪怕只是边角的金丝,也绝不是柳青萝这样角妓出身的姑娘可以得罪的。 随着时间流逝。 “约定的时间到了。”锦衣青年将手里的黄契往柳青萝身前轻轻一推,说道:“柳姑娘应当考虑好了吧。” “回公子。”柳青萝摇摇头:“我不能答应您。” 角落里。 徐长安眼角一抖。 总算是开始说话了,他眨眨眼,心道只要这个男人一有过分的动作,他就学着祝平娘,把他扔去护城河旁边的烂泥里。 “不答应?”锦衣青年随口问道:“理由呢?你有不少好妹妹要照顾吧……这些银子拿去能让她们赎身脱离泥潭,有什么不好?再说予我做妾怎么想都好过在这里染一身的酒臭。” 泥潭? 柳青萝想起了祝平娘温和的面容,忍着才没有反驳。 花月楼是泥潭吗。 这些年,离开北桑城的姐妹,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这里若是泥潭,那外面是什么。 真是个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人。 柳青萝缓缓说道:“我等贫贱之人有自知,配不上公子。” 锦衣青年点点头,说道:“你起身。” 柳青萝站起来。 “长得蛮好看的。”锦衣青年看着柳青萝眼角那颗泪痣,感叹道:“不亏是曾经万枝楼的头牌。” 柳青萝说道:“谢公子夸奖。” “姑娘,我给过你脸的。”锦衣青年认真的说道。 “我知道。”柳青萝应声,心想的确是这样,在想要纳她做妾的人里,这个公子很有礼节,一切都按照了规矩来,也许下了不菲的钱财,如果是才赎身的她……应该会毫不犹豫的签了这契。 “那姑娘怎么不要脸?”锦衣青年有些想不明白。 角妓就是角妓,哪怕是清倌人、赎身了却也依旧是最卑贱的人。 柳青萝说道:“我可以不要脸。 “也对。”锦衣青年说道:“反正本来就是没脸的人。” …… 徐长安在阴暗的角落里站着,他听着这样的话,深吸一口气。 看向柳青萝,却发现那姑娘意外的平静,与平日里他印象里的喜欢笑、脸皮薄且内向的清秀酒娘完全不同。 “所以公子还是去找更好的姑娘。”柳青萝点头,丝毫没有被对方的言语刺激到。 这儿有十里春风,不是你就是我。 在遇到徐长安之前,柳青萝很庆幸自己在万枝楼的时候是清倌人而非红倌人,后来更是进入了花月楼做了祝平娘手底下的姑娘,所以直到她赎了身,身子依旧还算干净。 可是在遇到徐长安之后,她偶尔会想其实清倌人和红倌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徐公子尚且不会在意她们不干净,她们这些姑娘家又何必自己看不起自己。 不偷不抢,脏了就洗干净。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锦衣青年指着柳青萝面上的妆容和一袭衬托身材的华裙:“既然姑娘没有出嫁的打算,为何又打扮的这般艳丽,难道不是在勾引人心,卖弄风情。” 他也是看到了柳青萝做了打扮,被那颗泪痣吸引了过去,便想着买了她……谁成想居然被拒绝了。 又当又立可不好。 柳青萝平静的说道:“为悦己者容,公子该是能明白。” 徐公子接了她的酒,说给她建议就一定会来,即使对她们这些女人,他也是一诺千金,从未有过食言。 按照徐长安以往在城里只会逗留几日的情况,她便点好了妆,在这里安静的等着。 锦衣青年一愣,随后心里起了几份怒火。 柳青萝的意思很简单。 这是给我心怡之人看的,你可别自作多情。 …… 求票票!大家多发点本章说嘛我想听反馈,还有就是不知道这一周能不能来试水推荐。 025 像个女人一样 柳青萝全程的谈吐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傲,可是在锦衣青年眼里,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被她看不起的错觉。 大抵是,如果地位低下的人不按照他的想法来,就是看不起他、就是高傲的。 …… 花月楼上,祝平娘轻轻摇头。 柳青萝终究还是不成熟。 对于这样锦衣玉食活了二十多岁的、认为世界都是围着自己转的大少爷来说,柳青萝可以拒绝对方纳她做妾的提议,但是只要随便敷衍就行……可是柳青萝却选了一个最糟糕的方式。 以已经有心上人了来拒绝对方,岂不是就是明着说他不如自己的心上人? 这样的公子哥,怎么能够受得了被当过角妓的人这样“侮辱”。 “嗯?” 祝平娘眯着眼睛,她远远瞧着柳青萝攥着裙角,微微发抖的小指,忽然乐的拍手。 “有意思的丫头,有意思……真有意思。”祝平娘笑出了声音。 故意的。 柳青萝居然是故意这么说的。 那丫头可不知道徐长安正在保护她,哪里来的勇气。 是因为……徐长安在她心里已经重要到了这种地步吗? 她的胆识、心性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柳青萝以往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死气沉沉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只会被动的接受。 曾经的柳丫头整个人骨子里充满了自卑,为自己清倌人的身份感觉到无比的羞耻,胆子更是小的不得了。 祝平娘记得如果不是她帮忙,这丫头被人简单威胁几句……差点就从清倌人变成红倌人了。 可就是这样的柳青萝,如今却有勇气做出这种事情。 兴许在普通人眼里,柳青萝不过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祝平娘无比震惊,比见到云浅出门、见到今日晴雨不定还要震惊。 改变内心的懦弱,可比改变晴雨难的多。 “那么……是什么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祝平娘看着房间角落里的徐长安,抿嘴一笑。 这个小子,只怕根本就不明白他的言行,对于这些近乎于身陷囹圄的姑娘意味着什么。 “嗯……”祝平娘咬了一大口养颜果,视线放在酒肆外正和少女聊天的云浅身上。 她有些想要送柳青萝上朝云宗去修仙了。 以往,这孩子懦弱、自卑,祝平娘觉得自己即便让她去修仙……她也一定会说她这种人不配。 但是现在不同了。 祝平娘忽然很好奇,这个她在尘世里照顾了好几年的丫头能走到哪个地步? 嗯。 至于说这么做可能会云浅再添一个情敌…… 也不缺这一个了,挺有意思的。 祝平娘笑着,看向酒肆里那个动了肝火的锦衣青年,心想自己还要感谢他……让自己看了出好戏不说,还试出了丫头的性子。 真是个不错的工具人。 希望徐小子一会儿下手狠辣一点,算是给青年的奖励。 “……” 酒肆里,柳青萝深吸一口气,将面前的黄纸轻轻推到了青年的面前,说道:“公子还有其他的事情吗?若是没有……我这小店也该开张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终究只是个下等人,能挺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站在这里,已经是心怡的人给了她太多的勇气。 锦衣青年沉默不语,也许因为太过于生气,反倒显得很平静。 费解。 一个角儿,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妓女。 青年眸子缩成了一个点,耳廓微微颤抖。 连一个角儿都可以违抗他的意愿,也难怪他在家里事事比不上嫡出的大哥。 青年半个脑袋嗡嗡作响,那眼神便更加凶狠,他看着精心打扮的柳青萝,只见姑娘流苏垂面,诱人的泪痣在流苏之后若隐若现。 “所以我之前的话你都当了耳旁风?”锦衣青年撕破了自己面上文雅的面具,忽然抽出腰间的匕首,朝着柳青萝的雪颈插了过去,狠厉的说道:“真以为本公子看的上你,一个妓女罢了!” 柳青萝完全没有料到青年的变脸,她一个姑娘家完全无法做出反应。 “铮!” 只听见清脆的金石交响,银光闪过,青年手里的匕首碎成了数快。 “差不多得了。”徐长安叹气。 “徐、徐公子……”柳青萝看着从阴影里走出的徐长安,美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徐长安是个仙门,恰到好处的出手……说不得已经看了一会儿。 惊骇到惊喜情绪的转变,让柳青萝身子微软。 她想着方才徐长安替她当下的那刀,心跳的很快。 “祝班主让我来的。”徐长安拿祝平娘做了挡箭牌。 柳青萝闻言,微微一怔,双手忍不住绞起。 她是个聪明人。 “妾又让祝姐姐担心了。”柳青萝咬唇,脸色有些苍白,她轻轻一笑:“青萝谢过公子。” 一旁的锦衣青年此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手中的断匕,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徐长安和柳青萝。 柳青萝在同他说话的时候,一口一个“我”。 面对徐长安,开口就是以“妾”自称。 “你是什么人?哪家的方士?可知道本公子是……”青年的话说了一半就卡在了嗓子眼,他的眸子里闪过了恐惧之色。 “你是什么人干我何事?” 大的过祝平娘? 徐长安嗤笑,以一抹剑光抵在了他的眉心,只见剑光切开了他的血肉,潺潺鲜血从少年眉心流到鼻尖。 “别、别杀我……”青年眸子缩成一个点。 “徐公子。”柳青萝被徐长安的动作吓到,她使劲的摇头:“公子,不要。” 她不想让徐长安因为自己而沾上这般人的血,那样,她定会被姐妹们抱怨。 “我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徐长安话说了一半,猛然察觉到一股危机感,他立刻转头。 酒肆的窗户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似是燕子从外面飞身而入。 “让开!” 随着一声娇叱,柔软的劲道将徐长安震的后退了三步。 那人忽然扭转身姿,空中转体九十度,一记鞭腿狠狠抽在了锦衣青年的面上,在青年即将飞出去撞坏酒肆墙壁前,踩着他的脸重重的落在地上。 “砰!” 木地板微微开裂。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徐长安和柳青萝惊愕的看着飞身而入的暴力狂。 “哼,让你欺负柳姐姐。” 顾千乘踩着生死不知的锦衣青年,对着鲜血遍布的脸吐了口唾沫,随后不满的指着徐长安。 “你这个男人做饭好吃就算了,怎么行事也婆婆妈妈的不爽快,真像个女人!!” 026 自我攻略 顾千乘没有祝平娘那样的厚脸皮,所以她并不是窥视徐长安和云浅一路跟过来的。 她对于柳青萝这位云浅可能的情敌很有好感,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只是喜欢好看的姑娘。 所以她闲的无聊,想要过来找柳青萝玩,顺便买点酒。 毕竟之前她和柳青萝一起吃酒还算愉快。 结果来到酒肆前,看到云浅在树下和一个少女聊天,她欣喜的刚要上去打招呼就发现了被徐长安打晕丢在路边的侍卫们,然后就在酒肆门外站着偷窥了一会儿。 她瞧见的东西不多,反正只是看见了柳青萝被人欺负,但是徐长安却藏在角落里什么也不做。 虽然最后徐长安还是出手了,但是程度之轻令人不爽,于是顾千乘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给了青年一个教训,随后立刻对徐长安表示不满。 她倒是没有想太多。 …… 不爽快? 被顾千乘这么说了,徐长安心想她说的很对。 看着顾千乘叉着腰骂街的可爱模样,他视线在地板上已经弥漫的鲜血上一掠而过,眼睛眯起了一些。 他行事有着自己的一套准则。 尽管也想像顾千乘一样,下手狠厉、不顾后果……但是既然是替祝平娘出手,那就要完全符合规矩,所以他不能像是顾千乘这样肆无忌惮的按照喜恶行事。 这小丫头下手也忒狠了。 徐长安觉得别说这个锦衣玉食的纨绔,就算是他挨了顾千乘的这一脚,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长安是练气境九重,但是却只能捕捉到顾千乘的些许动作,而且对方一进来就破了他周身的灵气,震得的他后退了好几步。 就是说他面前这个脾气不甚好的小丫头……至少是开源境中期往上。 这样的顾千乘,真要与他争斗,怕不是三招以内解决。 他修炼的天赋本就不好、也没有什么资源。 再一次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以及……顾千乘的心性。 这里可是柳青萝的小店,她居然让这个地方染上鲜血。 此时,柳青萝樱唇微张,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样的场景。 嗯…… 好吧。 徐长安勾起嘴角。 理性是理性,就个人情感来说,他很喜欢顾千乘踢的这一脚,可以给她点个赞。 “……?” 顾千乘眨眨眼,看着徐长安眉眼里的笑意,一时间竟然懵住,小脑袋上缓缓飘起大大的问号。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啊。 男子被人骂是女人不应该生气吗?怎么还笑了。 他有病吗。 难道他就是二娘说的那种……越是打骂他就会越高兴的怪人? 顾千乘怔怔的看着徐长安,觉得这个让云浅、柳青萝都喜欢的男人虽然笨了一些、墨迹了一些,但应当不是那种怪人。 于是顾千乘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 你这个男人做饭好吃就算了,怎么行事也…… 顾千乘忽然脸上一烫,耳朵上攀起红晕。 自己居然说他做饭好吃了。 该死,方才只是想嗔他两句,怎的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呀。 认为徐长安在笑自己的顾千乘恼怒的跺脚,只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啪、啪……” 徐长安看着顾千乘又轻轻的在锦衣青年脸上踩了两脚,嘴角忍不住抽搐。 之前瞧着可可爱爱的贪吃鬼,居然…… 人都这样了,是死还是活都不知道呢,顾千乘居然还能踩的下去。 一是不怕弄脏鞋,二…… 祝管事那样温柔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后辈。 这小丫头真是个狠人。 徐长安在心里默默的将顾千乘划入了不能轻易招惹的名单里。 “……咳。”顾千乘抬起绣鞋,轻轻从鲜血淋漓的脸上拿下来,腰间的铃铛又晃荡了两下。 铃铛清脆,柳青萝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着地上不知死活的青年,鲜血顺着开裂的地板缓缓流淌,忍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徐长安的身后,眸子里闪过了几丝恐惧。 顾千乘看着柳青萝站在徐长安的影子里,一愣之后立刻说道:“姐姐别怕,他没死呢,我有控制力道的……大部分力气都卸入地面了。” 顾千乘说话的时候,神色有些不自在。 没死是没死,但是以后就算醒过来,人也痴傻了。 她才不管那么多,对方想要她喜欢的酒娘姐姐死,顾千乘没有直接把他的脑袋踩碎,已经是怕吓到柳青萝了。 柳青萝:“……” 她是真的很感激顾千乘。 说话的期间,柳青萝的视线放在年岁已经足够做他弟弟的徐长安身上,安心了许多。 顾千乘是在帮她,徐长安也是在帮她,并且从出手时机和徐长安的话就可以察觉到,他已经待了有一会儿了。 可是相比于顾千乘近乎于发泄的做法,徐长安同样可以轻而易举的帮她解决困难,但是却只是看着。 为什么? 是在看她出丑,是看着她害怕而愉悦吗。 当然不是。 她方才鼓起勇气拒绝契约,付出了努力。 徐长安并非是高高在上的出面解决问题,反而站在她的位置上出发,维护她的努力、维护她仅剩的自尊。 柳青萝相信,如果那位青年没有动手,徐长安会从头到尾看着她自己去解决这件麻烦,直到离去都不会让她发现。 这份温柔,让柳青萝心中悸动。 深吸一口气。 柳青萝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 公子有家室,并且距离保持很远,她有自知。 柳青萝深吸一口气,屈身朝着顾千乘行了一礼,认真说道:“青萝谢过顾姑娘。” 这声感激也是真情实意的。 “一件小事罢了。”顾千乘此时看着酒肆里的一片狼藉,总算意识到自己这件事做的不甚好,她立刻说道:“姐姐安心,不会有麻烦的,那个地面我一会儿来收拾……” 正说着,顾千乘忽然一怔。 她接到了祝平娘略显恼怒的传音。 “臭丫头,坏我的好戏,还不滚过来。” 027 登台扫娥眉 在柳青萝和徐长安的视线里,顾千乘表情忽然僵硬了许多,她咽了口唾沫,抓住了地上那青年的脖颈,有些局促的说道:“就这样,柳姐姐,我先走了……一会儿我再回来与你吃酒。” 她本来是想要告诉柳青萝不用怕报复,顺便修补一下自己在柳青萝心中的形象,没想到……她好像真的做错了事情,被小姨传音臭骂了一顿。 “姑娘去忙就是了。”柳青萝说道。 “顾姑娘。” 就在此时,徐长安忽然叫住了顾千乘。 “怎么了?”顾千乘疑惑的回头。 “很解气。”徐长安说道。 顾千乘一愣,看着自己手里半死不活的人,骄傲的昂头:“哼。” 她走出门,在云浅和执棹少女的视线里,把半死不活的青年摞在昏迷的侍卫身上,随后蹦蹦跳跳的走到云浅身边,昂着头说道:“云姐姐!” “嗯。”云浅应声。 “我还有事儿,得先走。”顾千乘眉毛一抬,她小声说道:“姐姐,你夫君在里头撩拨姑娘家呢……你也不管管。” 一旁的执棹少女欲言又止。 仙门? 麻烦解决了? 就算和公子一样同是仙门,也不能在云姐姐面前说公子的坏话吧。 “与人正常的说话,就算是撩拨?”云浅问。 “……可能不算?”顾千乘啐了一声,接着在执棹少女震惊的目光中,用公主抱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说道:“你家的班主让我带你去医馆。” “班主?平娘?我不是花月楼的人啊。”执棹少女一愣,可是顾千乘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一溜烟就消失在了云浅的面前。 开玩笑,就算没有祝平娘的吩咐,她也看不得别的姑娘和云浅亲近。 云浅:“……” 转眼,酒肆外面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云浅向着酒肆的方向走了一步,随后又退回来,安静的站着。 她还记得,徐长安叫她在这儿不要动。 “……” 柳青萝行了一礼,直到顾千乘带着青年的身体离开了酒肆,她才起身。 起身后,柳青萝的表情恢复了以往。 除了破开的窗棂,一地鲜血,一切仿若从没有发生过。 她捏着裙角,仔细去看,面上的淡妆已经化了,头发贴在耳侧,眼神坚韧,却抑制不住狼狈的神态。 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房间变得很亮,窗外的光很暖和,就好像小公子的温度。 “对不起,让公子撞见了这样的事。”柳青萝说道。 她是想让公子今天过得舒心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也不怪姑娘。”徐长安摇摇头,面色如常的说道:“我来,是要一些酒。” “嗯。”柳青萝起身:“要什么?” 徐长安取出储物袋,说道:“先来二十坛玉露。” 云浅酒量小,她比较喜欢喝柳青萝酿的玉露,所以可以多备点。 柳青萝一愣:“没有这么多。” “有多少,我全要了,烈酒提月也给我几坛。”徐长安说道:“对了,先前姑娘赠我的黄酒口味若是能再轻点,会更符合北桑城男子的喜好,应当会卖的不错。” “是吗……” 柳青萝很清楚,徐长安并不知晓那坛女子入青楼之前亲手埋下的女儿红是什么意义,但她也不在乎北桑城其他男子的口味,因为不会有第二坛。 有些事情不用说的清楚,会加重徐小公子的负担。 此时的柳青萝意识到了什么,她神色虚浮,面色发白,却仍旧故作平静的说道:“全要了?” “嗯。”徐长安点头,笑着:“今天之后,小姐会随我一同上山……以后,该是没有什么机会回到这里。” “恭喜公子。”柳青萝笑着:“妾去备酒,公子稍稍等一下。” 柳青萝提着裙角推开后院的门,视线逐渐模糊。 她在心上人面前依旧保持了清倌人的风度,没有失态。 柳青萝很清楚一件事,徐长安并没有对她若即若离过,自始至终,他的态度都十分明显,没有给过她一丝一毫的暧昧。 对她也好、对楼里其他的姑娘,都是同样的态度,身心都保持着距离。 就连一壶酒,他都剔除了情意后才收下。 公子不是因为喜欢她才来买她的酒,纯粹是因为祝平娘的推荐。 柳青萝攥紧拳头,指甲深入掌心。 她们这些姑娘,最厌恶的就是那些拎不清、纠缠不断的客人。 所以她什么也不打算做。 向徐长安表明自己的情意?那除了给他带来麻烦,没有任何的意义。 回到屋里,稍稍补了一下妆后,她去认真的备酒,心想……这次小公子给的银子,也和往常一样收在锦盒里吧。 “……” 屋里,徐长安静静的坐着。 他以往不喜欢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话,因为那纯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自己是真的做错了吗,和那些青年一样,看不起这些姑娘才是正确的? “……” 他前世加上今生,唯一的妻子就是云浅,对于感情方面是个小白。 不然,也不至于把和妻子的温存表现的像是偷情。 要不,去问问他家云姑娘的看法。 “……开玩笑。”徐长安想着,推开门就看到了自己一个人站在树下的云浅。 在看到云浅的一瞬间,徐长安嘴角就抑制不住的扬起。 徐长安走过去,还未说话就见到云浅对着他伸出手。 他和往常一样牵住云浅的手。 “酒肆可以进了?”云浅问。 徐长安就知道云浅一定不会好奇之前发生的事情,点头。 “酒买了吗?” “柳姑娘在备酒了。” “进去等吧,我站的累了。”云浅说着,环住了徐长安的脖颈。 “我的错。”徐长安领会了云浅的意思,将她抱起来走入酒肆,于桌椅前落座。 此时,地板上仍旧残留血水,但是云浅看也不看一眼,打了个哈欠,依靠在徐长安的肩头。 “我乏了。” “我就说,小姐一个人在家休息多好。” 云浅想了想,嗅着徐长安身上淡淡的皂角气息,说道:“偶尔也想出来走走,见见你身边的人。” 就在此时,提着水桶的柳青萝推开门走出来,看到依靠在徐长安身边的女人,脚步一顿后,笑着说道:“公子要的酒已经备好了,您自己看着拿,记得给钱就行。” 028 下台卸花妆 此时的柳青萝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和妆容。 “银子自然是少不了姑娘的。” 徐长安知道自己要那么多的酒,柳青萝一个人不可能搬得动,便点头,起身去后院拿酒。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云浅和柳青萝。 云浅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酒娘,这是她所见到的……第一个对徐长安近乎于满好感,明确是男女之情的姑娘。 云浅不知道自己对徐长安的感情与柳青萝对徐长安的感情有什么分别。 云浅在看柳青萝的时候,柳青萝也在看她。 尽管云浅戴着面纱,但仅仅是对方的眉眼就让柳青萝明白,她这个曾经万枝楼的头牌在对方面前,普通的像是一个婢女。 嫉妒吗。 柳青萝发现,她面对云浅的时候,一丁点嫉妒的心都生不起来。 因为能让徐公子喜欢的人不会只有样貌出众,眼前的姐姐……一定是一个各方面都优秀到了极点的人。 “云姐姐。”柳青萝对着云浅屈身行了一礼。 “嗯。”云浅点头。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本就不甚熟悉,而柳青萝……也不知道她应该说什么,毕竟艳羡是没有用的。 “……” 柳青萝将水桶放在地上,轻轻跪在碎裂的地板前,拾起那些沾满了鲜血的木块,然后认真清洗地面上的血迹。 她不可能真的让顾千乘来帮她清理地面,做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 云浅看着柳青萝,心想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姑娘,按照徐长安所写的小说里,女子大多都是柔弱的。 “你不怕血吗。”云浅看着柳青萝手上不注意被木块划伤的血痕,问道:“都弄了一手。” 她以往拿刀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沾上一点血,徐长安都紧张的不得了。 “姐姐说我?”柳青萝将抹布上的血水拧干净,说道:“没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柳青萝温和一笑:“水可厉害了,世界上没有水洗不干净的东西。” “我也喜欢泡澡。”云浅点点头,心想有几次和夫君一起,她印象深刻。 柳青萝一愣,随后摇摇头,心想姐姐可真是个有趣的人,继续低头干活。 云浅看着柳青萝面上的淡妆、看着那颗有些好看的泪痣,眨眨眼。 说起来,徐长安也给她买过胭脂,不过她都没有怎么用过。 她觉得,柳青萝是一个很好看的人。 云浅说的当然不是外貌,而是更深层次的、近乎于灵魂的东西。 眼前的酒娘,在云浅的眼里散发着点点的萤火,就好像是她送给徐长安那坛黄酒似得,让人身心舒适。 哦,这也不重要。 云浅觉得柳青萝的玉露酒味道很不错,虽然也辣辣的,但是她能喝的下去。 …… 此时,徐长安拿着储物袋从后院走出来,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意外柳青萝在清理地上的血迹,不过他没有发表一丝一毫的看法。 “公子都取完了?”柳青萝问道。 “都拿了。”徐长安拍了拍储物袋,随后取出了两锭银子放在桌上:“这是银子。” “妾这点酒,怕不是都让公子给搬空了……”柳青萝咬唇,耳朵上的宝石耳坠轻轻晃着:“多谢公子这些时日照顾妾的生意。” “算不上照顾。”徐长安心想柳青萝是清倌人出身,她应当也不缺这点银子,按照祝平娘所说的,这些出身青楼的姑娘,赎身之后若是不选择嫁人做妾,总要找一件正经的行当。 “回去了?”云浅伸了个懒腰。 “回去。”徐长安心道回去再收拾一下云浅的行李,然后就上山。 “小公子慢走。”柳青萝对着徐长安摆摆手,面露笑容:“妾就不送了。” 徐长安点点头,随后牵着云浅的手,走出了酒肆,回家去了。 酒肆里,柳青萝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清理缝隙里的血迹。 有的时候,既然早早的就知道了结果,无论接受还是不接受,都由不得她。 不如体面些。 …… 回家的路上,云浅牵着徐长安的手,说道:“我还挺喜欢她的,酒很好喝。” “我拿了不少小姐爱喝的玉露酒,到时候都放我那。”徐长安说道。 云浅看了一会儿徐长安的表情,忽然问:“你喜欢她吗?” “当然喜欢。”徐长安说道。 在不作恶的前提下,一个努力、坚强的人不一定值得尊敬,但无论如何都不应当因为她的努力而受到轻蔑和侮辱。 似是柳青萝这样的人,徐长安自然是喜欢的,只是这里的喜欢也无关于男女的情爱。 “嗯。”云浅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姐,我还没解释,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徐长安无奈,自己妻子难道已经大度到可以接受他喜欢其他女人了吗。 “我只是问一下。”云浅抱住徐长安的手臂,说道:“你高兴就好了。” 徐长安叹气。 云姑娘,该你吃醋的时候,怎么反而做不到了呢。 随后,他开始向云浅解释,自己那句喜欢的含义。 …… 花月楼上,顾千乘有些心虚的走到祝平娘面前,怯生生的说道:“桐姨。” “知道错了?”祝平娘给了顾千乘一个白眼。 “知道错啦。”顾千乘走过来,亲昵的牵住祝平娘的手。 “下手这么狠,你也不怕给柳丫头带来麻烦。”祝平娘问。 顾千乘想了想,说道:“那我去把那登徒子相关的人都杀了。” “想什么呢?” “敌人不都是要杀的?” 祝平娘嘴角微微一抽:“你怎么不去加入魔门,算了,也不会有麻烦,我就是说说。” “哦。”顾千乘听不明白,不过她打小就听小姨的话。 “桐姨,柳姐姐喜欢云姐姐的夫君,她为什么不争取一下。”顾千乘问。 “到底是小丫头,问的什么话。”祝平娘轻笑一声:“吃她们这行饭的能让公子听曲时候高兴,于床榻之上舒畅便是守了规矩,下榻无情也是守规矩,可偏偏总有人自作多情的觉得伺候他高兴是姑娘们打心里喜欢他……” 祝平娘摇摇头,说道:“再回头发觉姑娘们不是真喜欢,便恼羞成怒骂一句婊子无情……事实上,登台扫娥眉,下台卸花妆,千般春风莫过于此。” “我不明白。”顾千乘摇头,喜欢难道不是应该死死的抓住吗。 “自作多情有多么令人厌恶,柳丫头可是很清楚的。”祝平娘有些得意的说道:“我手底下的姑娘,向来不是拎不清的人。” 清倌人有清倌人活法,红倌人有红倌人的活法。 修仙者有修仙者的活法,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活法。 却也不是一个高高在上,不通人事的仙门可以肆意评判的。 但是。 地位高、力量强就是能掌握弱小之人的命运,祝平娘在青楼炼心,可不代表她就真完全融入了进去。 “妮子,你上山的时候,把青萝也带着,到时候安置在鼎心峰或者云浅一样的天明峰。”祝平娘笑着。 “欸?”顾千乘睁大了眼睛。 “也不算是私心。”祝平娘眯着眼睛:“她根骨极佳,以往只是心性太差不适合修仙,现在可不一样了。” 祝平娘心下一动,起身:“算了,我先去问问她。” 029 朝云路 徐长安以为云浅想要带上山的东西并不多,但是当他看到云浅连他曾经刻给她的丑木雕也带上,很是无奈。 “小姐,咱们是去修仙的,不是搬家。” “可我都想留着。”云浅摆弄着手里徐长安送自己的木雕,大体只能看见是个人形,但是她也很喜欢。 若是让她丢了这些宝物,那她就不甚想修仙了。 “……”眼看着妻子蹙起的眉头,徐长安打开储物袋看了一眼。 衣服、生活用品、酒水、他给云浅写的那些小说、一堆礼物和杂物。 “罢了。”徐长安轻轻拿起云浅手里的木雕,放入储物袋:“也亏是祝前辈给的纳袋。” 回首再看他们这个小家,几乎什么都不剩下了。 “还有想要拿的吗?”徐长安问。 “有。”云浅回到卧室,将柔软的双人枕抱出来。 “我……”徐长安抽了自己嘴巴一下:“叫你多嘴。” “拿着。”云浅语气强硬的说道。 “好好好。”徐长安摇头,随后说道:“到时辰了,咱们走吧。” “嗯。”云浅应声,和徐长安牵手离开了这个她住了一年多,只有他回来时才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 …… 朝云宗矗立在海上的群山里,似是徐长安这样尚且不能腾云的修士,回山门的时候需要按照规矩寻找接引弟子。 “接引云舟还是挺远的,在北桑城的南边的悬崖上。”徐长安指着远处说道。 云浅看着高耸入云的青山,认真的说道:“我们回去吧。” “……” 徐长安当然不会让云浅自己走上山,那是要她的命,所以徐长安勾起嘴角,冲着云浅摇了摇手指。 “背还是抱,选一个。”徐长安咳了一声说道:“我个人推荐背,省力气。” “我听你的。”云浅轻轻环住徐长安的脖颈,轻轻趴了上去。 徐长安感觉到背后的温润贴了上来。 轻轻托起云浅,徐长安掂了掂后说道:“小姐,你是不是比以前沉了?” “……”云浅的下巴磕在徐长安的肩头,抬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你是故意的?” “没有。”徐长安心想他只是在掩饰自己要带云浅上朝云的紧张。 走出小路,登上山崖。 一路颠簸,徐长安的滋味也不足与外人道。 登上山崖之后,眼前是一望无垠的云海,风起云涌下,波澜壮阔颇有大海之感。 远处,骄阳照亮了天际。 这里就是朝云弟子上山之处了。 将云浅放下来,徐长安指着前方的楼阁说道:“小姐,前面就是了。” “总算是到了。”云浅舒展了一下自己略显僵硬的身子,随后取出怀中的手绢,轻轻擦了一下徐长安略有汗渍的额头,平静的说道:“累了吧。” “累算不上。”徐长安的灵气还剩很多呢,云浅才多重。 他出汗,纯粹是因为别的原因。 看了一眼云浅玲珑有致的身材,徐长安轻轻叹气,总觉得云浅给他擦汗那一幕若是让人瞧见,一定会以为是一个姐姐照顾弟弟,甚至是母亲在照顾儿子,决然不会往夫妻上想。 摸了摸自己的脸。 再给他两年时间,他应当就能从少年蜕变成为青年了。 牵着云浅的手走入楼阁,只见不远处坐着一个年轻的道姑,后者正在看书,眉眼间都是认真之色。 虽然不愿意打扰这个正在读书的人,但是徐长安还是走到桌子前,小声道。 “师姐,我们要上山。” “……” 一片沉默。 “师姐?”徐长安又唤了一声。 “啊?”年轻道姑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徐长安和云浅,反应慢了半拍。 徐长安他认得,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徐长安身边这位……好漂亮的人。 年轻道姑惊讶的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也没有多问,检查了一下祝平娘给的玉符,便安然放行。 直到徐长安和云浅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年轻道姑才摇摇头。 她并非暮雨峰的人,但是也听说过几次徐长安的名字。 是个外门弟子、也没有派系,但……单单是身为一个男人却能在暮雨峰生活下去还安然无恙,就足够惹人眼球了。 说到底,她反正是不知道徐长安有什么好的,入门一年却只是一个练气九重,这天赋不能说差,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暮雨峰那群女人本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修炼的功法千奇百怪,多是偏门,与传统修炼背道。 比如修炼琴棋书画的、玩剑舞的、甚至还有修炼合欢宗都放弃的媚功的,那玩意……到最后还要入尘世炼心,尽是些邪路子。 真正的天骄,还要看之后在试剑泉展露头角的人。 听说合欢宗的小公主这次也会来,那……到时候开源境最好的一汪泉水,一定会在她和玄剑司传人里角出了。 合欢铃与神剑天鉴的第二次争锋,宗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呢。 年轻道姑眸子里有些期待。 按照上面的规矩,玄剑司的镜公子便是今日拜山,不知道是哪个姐妹接引。 …… 一座小船航行在云层上,徐长安和云浅就坐在云舟里,放眼望去,是漫天云海。 高处看,则像波涛滚滚的大海,一座座青山只露出山尖,仿佛是大海里的小岛,时隐时现在云雾之中。 人间仙境不过如此。 徐长安第一次上山的时候,就是在云海里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但是相对的,他也意识了到了什么叫仙凡之别。 “小姐,这里的景色怎么样?”徐长安忍不住问到。 “景色?”云浅一怔,接着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和徐长安不知道什么已经上天了。 云浅看向下方,只见风起云涌间,大片云层随风而逝,而脚下狂风吹散云海之后,显现出来是一片小草一样的森林,仿佛整个世界都缩小了。 “怎么样?很玄奇吧。”徐长安笑着。 “挺高的。”云浅说道。 “多谢小姐抽空敷衍我。”徐长安叹息,心道虽然也猜到了自家小姐的态度,但是他还是会惊讶于云浅的心态。 云浅想起了之前那个道姑眼神中对徐长安的轻蔑,轻轻垂下眼帘。 她真的应该上山吗? 若是满山的人对徐长安的态度都是这样,她觉得自己兴许真的会生气。 她已经许久没有生气过了。 在徐长安有些惊讶的视线里,云浅就这么扑进了他的怀里。 030 什么叫天赋 “小姐?”徐长安一怔。 云浅枕在徐长安的腿上,说道:“多久才能到山门。” “差不多半个时辰多一点。” “那我睡一会儿。” “……好。” 云浅闭上眼睛,嗅着徐长安身上的气息,心情好了许多,随后安心的睡着了。 “还能真的睡得着……”徐长安看着云浅逐渐舒展开的眉头,轻轻叹息。 他第一次做云舟时,可是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这云舟散了该怎么办。 “叮……” 就在这时候,系统提示音忽然响起,徐长安一愣,这才想起他还有系统可以用,差点都给忘了。 【任务:劳逸结合,奖励发放,商城更新完成,请宿主自行查看。】 总算是更新好了。 徐长安打开商城,看着更新出来的唯一个系统奖励。 【琼华元气,价格:900000,最多购买数量:1】:服用后提升修炼资质,效果视个人而定。 注:修仙之心不死,皆为妄缘。 …… 徐长安睁大了眼睛。 需要九十万天道点才能购买的东西? 和之前所有物品都不一样的是,在琼华元气的说明后面还附赠了一行金色的小字。 “修仙之心不死,皆为妄缘。” 徐长安默读了一遍,不太明白,但是不得不说,一个小小的注释,却让徐长安对于这琼华元气多了莫名的信心。 提升修炼天赋…… 这不正是他所需要的吗。 徐长安没有犹豫,挥手就将琼华元气买了下来,手上一闪,只见一团琉璃似的圆润气息在他掌心流转,内部有许多道玄妙的符文流转,仿佛内部蕴含了天地至理。 “这就是……琼华元气?” 说起来,系统怎么净做瞌睡了送枕头的事情,这东西没有写修炼的境界,就是说……他现在就可以服用。 徐长安眯着眼睛。 要服用吗。 “修仙之心不死,说的不就是我。”徐长安心想纵然修仙是妄想,他也要修炼。 不过,在那之前,他有一件事情很好奇。 徐长安看着自己手里的琼华元气,眼睛眯起了一些。 这玩意……云浅能吃吗。 还在想着,徐长安的手不知不觉的靠近云浅红润的樱唇。 几乎同时,徐长安脑袋里的系统爆发出大量警告,他手上神秘的琉璃元气内部也开始紊乱,那些本来仿佛蕴含了天地至理的玄妙的符文忽然打乱了运行轨迹,惶恐的逃窜,导致整团灵气瞬间膨胀、紧缩,随时可能完全崩裂。 徐长安听着脑海中系统的警告,把手收了回来,随后……琼华元气逐渐恢复了正常。 “意思是……只有我能使用。”徐长安点头。 系统告诉他,所有兑换的物品都绑定了他自己,其他人无法使用。 这也正常,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徐长安将琼华元气收入系统空间,准备等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再吃,现在还在云舟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系统,莫名给力起来了。 洗练天赋的元气、突破的符箓,提升武技秘法,甚至还有天道灵力。 简直就是贴心的一条龙服务。 看着周围壮阔的云海,徐长安低下头,欣赏着云浅的睡颜。 至少……要修炼到能保护她的境界吧,所以哪怕系统有着什么不良企图,他也不在乎。 …… 花月楼里,祝平娘笑着看着眼前的酒娘,笑着说道:“怎么样,要去修炼吗。” “我……”柳青萝此时想着祝平娘和她说的话,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平娘是仙门,她有猜测过,毕竟和她亲近的徐长安就是仙门,所以不算惊讶。 但是祝平娘说让她去朝云宗修仙,她就完全没有想到了。 朝云宗不是徐公子的宗门吗? “笨丫头,你有什么好犹豫的。”祝平娘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柳青萝:“还惦记你那个破酒肆呢,都让人砸烂了。” “没有。”柳青萝摇摇头,迷茫的说道:“我有天赋?” “有。”祝平娘斩钉截铁的说道:“当初我就是看你有修炼的天赋,才把你从万枝楼要过来,至少在天赋上,你可比徐长安那个小子要强多了。” 听到徐长安的名字,柳青萝眼里的迷茫逐渐退去,她问道:“徐公子的天赋……” “一般。” “……” 柳青萝很清楚的知道一件事,在万枝楼里,姑娘长得一般,和“很差”也没有什么分别。 “我要修炼。”柳青萝认真说道。 “为什么?”祝平娘问。 “若是我还算有天赋,于公子来说,便是有用的人。”柳青萝眼神坚韧,她不懂修炼……但即便修仙界真和说书先生口中一样的光怪陆离,也没关系。 如果能在仙门帮助徐长安,哪怕只是最小的忙,她也愿意。 “可。”祝平娘笑着:“不过你这丫头还真有脸说,不知道害臊的。” “您可不是外人。”柳青萝俏生生的站着。 “算你有点良心,我平日里也没白疼你。”祝平娘忍不住勾起嘴角:“过几日,你和千乘一起上朝云。” 柳青萝行了一礼后,退下了。 “傻丫头。”祝平娘扶额,她知道柳青萝现在只是看起来冷静,实际上……内心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 仙门和修炼一时间对她来说,可不是这么容易接受的。 不过她愿意上山就行。 还有一件事。 徐长安的修炼天赋一般,但是他能够在自己的琴声中保持灵台清明,这样心性的“普通人”,整个朝云宗甚至整个青州都找不出第二个。 真以为那是个傻小子? 单单是这一份特殊的紫府灵台,就有许多平常人无法修炼的功法他却可以如臂使指。 偏偏暮雨峰最不缺奇怪的功法。 所以徐长安可是暮雨峰的宝贝,等他到了开源境,给他找一个导师……便是他一飞冲天的日子。 祝平娘一直认为,修炼的心性很重要,不然她也不会等到柳青萝心性转变才与她提修炼。 不过如果天赋太好,似是玄剑司的司空镜那样离谱,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说起来。 司空镜不是已经来到北桑城了吗。 …… 柳青萝像是做梦一样出了花月楼,脑子晕晕乎乎的,忽然街上一阵嘈杂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看过去,只见一个和徐长安年岁差不多的背剑少年,手里正拿着一把银票和街上的姑娘家搭话,但是很快就被人嫌弃。 重复了几次后,他就看到了柳青萝,便拿着银票走过来。 柳青萝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说道:“万枝楼在那边。” 031 被她喜欢意味着什么 柳青萝此时心思有些杂乱,她见到背剑的少年朝着自己走过来,下意识就后退一步。 “在下也不是来找招嫖的。”少年很是无奈。 “?” 柳青萝看着他一手拿着大把银票在街上专门找勾栏女子搭话,怎么看都是来寻花问柳的。 不过也和她没有关系。 柳青萝转身就要走。 她如今有了心怡的人,就算没有人要求,她也不愿意与陌生的男子多说话。 可是,少年的下一句话却让柳青萝停下了脚步。 “姑娘可认得祝前辈。”少年眸子里闪过几丝银光,随后认真说道:“姑娘身上有朝云宗的印记。” 他不是因为觉得柳青萝是风尘女子才来找她,纯粹是因为在柳青萝身上感知到了祝平娘的气息。 “祝……前辈?你说的是平娘?”柳青萝停下脚步,她看着少年背后那缠着白布的剑状物体,心道果然是仙门。 “正是。”少年往前一步走:“在下司空镜,奉家师之命特来拜见祝前辈。” 柳青萝后退一步,这才稍稍认真一些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衣裳前片,后片,领子,袖子,领口,袖口,贴衣口袋,门襟,扣子……全部整整齐齐,完全符合规矩。 配合他面上的温和,唇红齿白,简直就是最完美的翩翩少年。 该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公子若是要见平娘,从这儿上去,到顶层找陆姐姐通报便可。”柳青萝给了少年指了一个方向。 “这也不急。”司空镜明眸认真,他看着柳青萝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望姑娘解惑。” “……”柳青萝很不想与外人搭话,但是对方是仙门,听意思又是祝平娘的后辈,她怎么也不能拂了祝平娘的面子,只能说道:“公子客气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 司空镜不解的看着过往的行人,说道:“这里勾栏遍地,那些姑娘都是青楼里的女子。” 柳青萝点头。 “既然生活不如意,为何在下想要出银子替她们赎身,且不要求她们做任何事情……”司空镜拿着银票,疑惑不已:“却被说蠢笨。” 姑娘们当然不是明着说他,当面拒绝后表几声感谢,走远了便笑出声音。 柳青萝:“……” 大街上拿着银钱要免费帮姑娘们赎身,这可不就是傻子吗。 看在是祝平娘后辈的面子上,柳青萝问道:“这种事情,公子还是不要做了。” “为什么?”司空镜目光澄明。 “我且问一句,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柳青萝问。 “开始是兴所致,没有理由。”司空镜摇摇头,但是一连被几个姑娘拒绝,他就真的开始好奇了。 “嗯?”柳青萝闻言一愣,娥眉弯了弯,心道这仙门果然不大聪明。 “方才过去的红倌人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司空镜很认真的说道。 那种死气沉沉的眼神,让他觉得做青楼里的姑娘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方才过去的人?”柳青萝微微一怔,随后去看急匆匆离去的小姐妹,叹息一声:“她们都是夜猫子,多数晚上才有精神,现在还困着呢。” 司空镜蹙眉道:“姑娘,我想听的是实话,而不是玩笑。” “实话就是。”柳青萝指着远处那些雅艳齐备的高楼,说道:“这也不全是泥潭。” 外面的勾栏是什么样子? 柳青萝有幸见识过。 若是接的通铺客,像是头牌的姑娘约么是十二两,其中娘姨伙计各一两,鸨母店主的各分五两,店主再从她的五两银子中取出半贯钱,这半贯才是姑娘能拿到的银子。 这一点都不夸张,剥削就是这么严重。 但是北桑城里姑娘们的银子自己可以留七成,而且因为靠近仙门,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听说过有遇到妖祸。 在北桑城里,有一大批可以相互照顾的姐妹,有繁华的城镇、有相对安稳的生活环境,还有足够使用的银子。 去蹚外面的浑水? 柳青萝还有个酿酒的本事,其他的姐们赎身了做什么?而对于红倌人来说,她们早就适应了北桑城的生活,如果将这里比作泥潭,那泥潭外的也不一定会是清水。 这么多年,谁还攒不出个赎身的钱。 “公子,我还有事情,您请便。”柳青萝屈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只留下司空镜一个人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 柳青萝心想当真是有了对比,才能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本以为仙门会好一些,结果和之前的青年也没有分别,无非富人站的高,仙门站的更高。 分明也是个和徐公子差不多年岁的人,却与她的心上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徐长安可从没有说过要替哪个姑娘赎身,更没有觉得在这里生活不好。 不过她也说不上讨厌司空镜,对方毕竟是要帮助姐妹们,所以走的时候才给他行了一礼。 …… 司空镜心下一动。 他被那个姑娘讨厌了? 为什么。 他即将突破开源境到达明心境,便想着随心所欲一些。 有不明白的就去问,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回忆着柳青萝最后给他的冷漠眼神,司空镜心里忽然起了一丝悸动,这让他呼吸忍不住加快,眸子里闪过几丝惊骇。 他的剑心居然乱了。 为什么? 他并非是喜好美色的人,柳青萝的样貌也不算上出众,可是他的剑心的确起了几分连漪。 要知道,他的剑心可是和背后这柄有着上古仙剑之名的“天鉴”相连的。 难道不是他的心乱了,起了连漪的是……天鉴剑? 司空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 先拜山,关于这位神秘女子的事情,他之后会弄清楚的,既然是祝平娘的人,便跑不了。 …… ……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奇怪的姑娘,心比天高一抹云,如今却搁浅在了某个少年的膝枕上。 云浅以往没有喜欢的人。 可她前不久,才亲口说过她挺喜欢柳青萝,因为她酿的酒好喝,也很有眼光。 徐长安之外的人被云浅喜欢意味着什么,现在也不大清楚。 …… 云舟之上,徐长安感受到云浅的呼吸乱了一瞬,旋即低下头,对上了那一双朦胧的眼睛。 “醒了?”徐长安轻轻拭去云浅眼角的水润。 “嗯。”云浅坐起来,顺势靠在徐长安身上,缓缓说道:“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徐长安问。 “梦见许多人不喜欢你。”云浅平静的说道。 “……” 被她喜欢意味着什么这没人知道,但是被她厌恶,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032 天时不当 朝云宗大危机。 在高天之上,风暴已经逐渐形成,雷电伴随着漆黑恐怖的裂缝正在逐渐撕裂空间。 天空黑的像打翻了的黑色墨水,翻滚的云依稀可见闪动着的电弧,如同一张张恐怖的、狰狞的笑脸。 但不是所有人都看的见这一幕。 “……” 梦见许多人不喜欢自己? 徐长安一时间有些懵。 “?” 听着云浅的话,他只手挽起云浅的长发,指尖无意识的在发丝间穿梭,同时无奈的说道:“小姐,你这一天天的都做什么梦呢。” “我是你妻子。”云浅身子坐正一些,背对着徐长安,让他可以更好的帮自己扎头发,同时说道:“按照道理,我就是该不高兴。” “我又不是人民币,还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徐长安说道。 “人民币是什么。”云浅歪着头。 “银子。”徐长安笑着:“就算是银子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咱们之前不是就遇到过一个书院的先生,视金钱如粪土。” “我不记得了。”云浅摇摇头,她哪里会记得这种小事。 徐长安觉得云浅这样的心态可要不得,便按着她的肩将她翻转过来,同时说道:“小姐,我在朝云宗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一没有为宗门做出什么大的贡献,二也榜上无名,凭什么让人家喜欢?” 但是…… 徐长安勾起嘴角。 云浅说这种话就是在意他,他很高兴。 说起来,云浅的长发入手冰凉,发丝穿过手掌缝隙,痒痒的,很舒服,徐长安不自觉的就又摸了几下,同时在云浅耳边说道:“若是因为一个梦都不高兴,那……以后你不高兴的地方还多着呢,这种想法可要不得。” 徐长安小声提醒云浅,可不能因为他在宗门做执事而恼怒,要放平心态。 云浅知晓不该过度介入自己夫君的生活,打扰他的乐趣。 但是作为妻子,夫君本就是脸面,打徐长安的脸自然就是打她的脸。 “罢了,我听你的。”云浅看向云海和远处隐隐可见的宏大山门。 于是,天上那可怖雷区缓缓散去,化作些许烟雨落在朝云宗上。 “小姐如果听我的,就记得努力修炼。”徐长安提醒她。 “我可能没有修炼的天赋。”云浅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说道:“我也不擅长与人争斗。” “现在说擅不擅长有些早,仙门的修炼不似凡间习武,这里讲究的是异类天赋,形态各异。”徐长安笑着:“就好像玩游戏一样,近战、远程、治疗,总有一款适合你。” “你总说这些我听不明白的。”云浅看着他,摇头。 “咳。”徐长安干咳一声,解释道:“再说,朝云宗的修仙也不是只有争斗,像是有栽培天赋的可以去照顾灵草灵果,不用出门打杀,活得也很安稳。” “种田?”云浅眨眨眼。 “小姐,种田也挺有趣的,像我就自己在后院随便栽了点东西。”徐长安觉得作为一个华夏人,那玩意可能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你想让我去种田吗。” “只是打个比方,现在想这种事情还太早。先把境界提起来。” “嗯。” “靠近我点。”徐长安忽然说道。 云浅想也不想的照做。 于是徐长安轻柔的撩起云浅耳边陷入衣领内的发丝。 深吸一口气。 他不会让云浅和他当初一样去剑堂里求学。 等云浅的住处安定下来,他便去暮雨峰上,求个师姐做云浅的引路人。 要知道,朝云宗本质上是一个各种宗门的聚合体。 所以,对于从尘世上来的新人照顾的并不好,当初找不到领路人的他只能去公共剑堂听课,用是个人都会的《吐纳法》自己摸索着入门。 事到如今,吐纳法修炼到了第六重,基础功法定型,再想找导师,那就是开源境之后。 其实他本来不至于这么惨,谁让他入的是暮雨峰,身为男子不受姑娘家待见。 不过如今的暮雨峰对他的态度和以前也不一样了。 比如他意外的有栽培天赋,用灵力去照顾灵草灵果的时候手到擒来,无师自通。 所以之前就有人来邀请他离开暮雨峰去百草园,但是他拒绝了,毕竟……就算天赋一般,学剑总好过种田。 不过百草园的人不死心,几次来打扰他修炼。 然后暮雨峰的几个师姐去走了一圈,很快让百草园放弃了他这么一个种地的“好苗子”,这事传到了祝平娘的耳朵里,于是祝平娘才拿养颜果的种子让他种。 徐长安觉得如今自己请求一个内门师姐做云浅的引路人……不难。 “内门弟子做引路人啊……我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徐长安忽然搂住妻子的腰,说道:“我得收点利息。” “你想干嘛。”云浅感受着徐长安手上的温热,扭了扭腰。 “不干嘛。”徐长安强硬的揽云浅入怀,笑着说道:“只是我现在也算是有派系的人了。” 没有像是合欢宗、玄剑司、火灵门那种大宗门,但是暮雨峰就算是他的派系。 若非是现在过的还算可以,他可舍不得云浅来和他一起受苦。 “咱们到了。”徐长安看着远处的白玉台,松开云浅的手站起身,接着一愣。 远处,一江烟雨从天上洒在朝云宗的白玉台上,和风细雨,很唯美。 湿润顺着风落在他的面上,徐长安只觉得诡异。 “下雨了?” 朝云宗上一年四季如春,哪里来的雨。 要知道,云层可是在他们身下。 “你怎么了?”云浅问。 “没什么,可能是宗里哪个前辈突破带来的天地异象,和咱们也没关系。”徐长安以灵力做屏障替云浅遮住细雨,率先踏上空无一人、广阔无边的白玉云台。 眼前,一个巨大的石碑矗立,上面以无上剑锋刻着两个字。 【朝云】 “小姐,欢迎来到仙门。” 徐长安对着船的云浅伸出手。 “嗯。” 云浅牵住徐长安的手下船,心想这字写的没有他的好看。 033 天时不当是因为她心情不好 朝云宗上,无数座插入云霄的山峰,鸟语花香,静谧山谷处,有连绵山脉处在如龙腾飞的山间,其中泉水飞溅,仙鹤入云。 在仙宫里,却违背常理的有一汪东海蔓延天际。 东海波涛汹涌,飓风掀起滔天巨浪肆虐世间。 仔细看去,竟有一红衣女子端坐于巨浪之上。 忽的,她睁开眼睛,一片湛蓝。 有人睁眼,世界便风平浪静,旭日温暖。 红衣女子伸出手轻轻一握,将广阔东海全然收入掌心,再看过去,哪里有什么海面,哪里有什么巨浪,有的只是一个平凡的木制房间。 那红衣女人正端坐于蒲团之上,她缓缓站起身,推开房间的门。 此时,些许烟雨从天上洒落,覆于面上带来了淡淡的湿润感。 她常年平静的眸子里尽是惊诧。 为何下雨了。 这雨从何而来? 毫无灵力、最普通的雨水却覆盖了整个朝云宗,斜风细雨垂面,是那么的诡异。 难道是有什么上古秘境开放带来的天地异象? 得让人去查查了。 她可是朝云宗的宗主,是青州的半边天,连她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其他人就更不会知晓。 “……”微微沉默了一会儿,红衣女人伸手接住了天上飞过来的流星,张开手心,是一枚玉简。 她打开了玉简,忍不住蹙眉。 有情报说魔门修士分布在朝云宗护山大阵的各处阵眼,一幅要全面开展的模样,但是一夜过后……所有的修士都被遣散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想不明白的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青州只有她和魔门教主是乾坤境,现在全面的争斗对两方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 除非……魔门出了第二个乾坤境。 但是这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红衣女人视线落在暮雨峰的某处,心道她朝云宗那位惊才绝艳的丹主尚且距离乾坤境有一定的差距,更不要说其他人。 红衣女人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拿起桌上的食盒,取了一颗养颜果咬了一口,随后摇头将其丢掉。 味道真是越来越差了。 …… 雨水洒落在一片巨大如广场的集合地上,放眼望去,一条用白玉铺成的通天大道直冲云霄,数座山峰耸立云端,云雾缭绕,流光溢彩。 徐长安牵着云浅的手走在空无一人的白玉台上。 “小姐,你想说什么,说就是了。”徐长安说道。 “这儿都没有人的?”云浅问。 “这里是一层的山门,只有外门弟子上山才会走,本就没有什么人。”徐长安指着天上那一眼看不清数量的山峰,说道:“内门弟子都会直接回去本峰。” 如果他已经可以腾云,或者自己一个人上山,方才第一时间就会使用传送阵回到暮雨峰。 “哦。”云浅应声,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做什么。” “去小姐的天明峰,我带小姐先去外门管事那里报个备,然后去挑一个喜欢的住处。”徐长安简单解释了一下。 这些事情都是他以前经历过的,做起来也轻车熟路。 “我明白了,就和北桑城时候一样。”云浅点点头。 徐长安闻言一愣,转过头看着云浅的面纱,风吹起了些许连漪。 当初他便是像这样将云浅安置在北桑城的。 “可不一样。”徐长安解释道:“小姐住在天明峰,咱们能常见面。” “我不能去与你一起住吗?”云浅的绣鞋在地上微微拧了两下,蹙眉:“我想与你一起住。” “……”徐长安看着妻子平和眼神,忽然想起了她非要拿上双人枕时候的坚决。 徐长安揽住她的腰,叹气道:“规矩就是规矩,小姐拿的是天明峰的符,目前就只能住在天明峰。” “规矩?”云浅脚步顿了顿:“那怎么才能改变这规矩。” 徐长安心想怎么变? 谁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是规矩,这是修仙界里最浅显、也最核心的规矩。 不过他没有这么讲,而是现实一点的说道:“等我步入开源境,在试剑的时候能够入榜,按规矩就能寻一个老师,到时候我应当能想办法将小姐从天明峰接出来,所以……” “在这期间,就委屈小姐在天明峰上住一段时间了。”徐长安小声说道:“不会让小姐等太久的。” “我不委屈。”云浅看着徐长安略显愧疚的表情,唇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些,她安慰一样的踮脚摸了摸徐长安的头,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 于是雨水逐渐停歇。 天时不当是因为她心情不好,若是她心情好了,那一切就都好。 云浅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又或者说,她只会懂她想要知道的事情,所以她才会知晓柳青萝那坛女儿红的意义。 徐长安说自己对宗门没有贡献,这句话本就是错的。 佛门有个说法叫舍身饲虎。 按照道理来说,以徐长安如今的功德,放到佛门去,应当是可以立地成佛的。 可问题又来了。 世界上应当没有哪一尊佛敢让她的夫君去做和尚。 云浅眨眨眼,看着面前的少年,忽然觉得他若是剃了个光头,应当也挺好看的,不知道脑袋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徐长安被云浅似笑非笑的看着,忍不住心跳加速,不过他加快脚步,同时说着正事。 “小姐。”徐长安拿出祝平娘给的玉符,说道:“我以前不明白祝前辈给的玉符意味着什么,错过了许多便利,实际上,这东西是很有用的。” “有用在哪里?”云浅随口一问。 “小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徐长安怀疑的看着云浅,总觉得她在敷衍自己。 “在听呢。”云浅点点头。 她看书,看的是徐长安的笔迹,但是故事也有看进去。 听他说话也是这样,听得是他的声音,内容也记得住。 “祝前辈给的玉符是最上位的,可以在天明峰一层自选一个小院,同时……平日里想要什么不用出门去大殿领,可以使玉符直接传送过来,到时候我教你使。” “嗯。”云浅觉得这样最好,如果徐长安不在身边,她可最讨厌出门了。 “你不是想要我修炼吗?怎么不提修炼的事情。”云浅问。 “修炼可以去天明峰的公共剑堂。”徐长安笑了笑:“不过不急,我去求个师姐给你做引路人,会少走许多弯路。” 云浅想了想,忽然问道:“为什么是师姐?” “我只认得暮雨峰的师姐,这是真话。”徐长安眨眨眼,又说道:“还有一句真话,小姐想听的是另一句?” “我会离其他男人远一些的。”云浅很懂的说道。 034 搁浅的浅 “这里就是传送阵。”徐长安带着云浅来到了一个平台上,取出自己的腰牌在浮空圆盘上按了一下。 “是这么使的。”徐长安简单教了一下云浅怎么用玉符来催动传送阵:“你来试试,也不用灵力,只要有玉符就行。” 徐长安就像是一个教小女儿使用器械的老父亲,事无巨细。 云浅也早就习惯了,她按照徐长安说的,将玉符轻轻按了上去。 “嗡……” 随着和七彩的光芒,云浅的眼前出现了几排选项,洋洋洒洒有几百行。 这些全都是山峰、或者门派的传送点。 云浅一眼就在里面看到了徐长安所在的暮雨峰,可惜的是……除了天明峰和公共区域的标记,其他所有地方的标记都是暗着的。 “小姐初入朝云,权限还不足。”徐长安简单解释了一下,说道:“就去天明峰就行。” 云浅伸手在天明峰的标记上轻轻一点。 一阵失重感之后,她和徐长安的身影从原地消失。 天明峰上。 天高云淡,鸟儿展翅高飞,云浅和徐长安的身影出现在传送阵上。 下来的第一时间,徐长安就问道:“小姐,可有不舒服?” 他第一次坐传送阵,下来的时候便是一阵恶心。 “不舒服?没有。”云浅摇摇头。 “那就好。”徐长安点头,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来天明峰,看向远处,视线穿过浓密丛林,观察着此处的地形。 不亲自身临的话,很难感受到这里的陡峭。 放眼看过去,这里的山面根本没有弧度,就好似利剑劈开一样平滑,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环绕着的云雾不仅没有给人安全感,反而添了几分摇摇欲坠。 徐长安这才发现,而那道深渊根本就不是什么天险,而是一座山被人一剑生生劈开所形成的。 “……环境…还不错。”徐长安干咳一声:“咱们如今在天明峰一层,这里的弟子基本都是从尘世上来的、尚未修炼或者尚未开源的人。” 和之前白玉台的冷清不一样,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远处有人注意到了他们,楼阁遍地,弟子不少。 不过,在看到徐长安腰上的执事牌后,他们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其实大多数外门弟子没有资格成为执事。 …… 徐长安带着云浅走入天明峰正中心的大殿,找到了这里的管事。 书桌上是成山一般的卷宗,中年女人正在批卷宗,薄唇凤眼,一看就是刻薄严肃的性子。 徐长安与中年女人对视一眼,对方的视线在他腰间暮雨峰的执事牌上掠过,随后面色好了许多。 暮雨峰三公岩的内执,她有印象,是个很有能力、仔细认真的人。 中年女人看着徐长安身边的云浅,问道:“什么事儿。” “入宗。”徐长安说着,将祝平娘给的玉符递上去。 “祝姑娘?”中年女人有些惊诧,高看了云浅一眼,随后伸手在玉符上一点,只见玉符上有一块面板显现,她虚空提笔,笔尖上划过一抹流光,问道:“姓名。” “云浅。”徐长安立刻说道:“云朵的云,深浅的浅。” 中年女人蹙眉,不过还是提笔在上面写上了云浅的名字,旋即又问道:“多大了。” “年龄?”徐长安和云浅对视一眼,随后他略显犹豫的说道:“二十五……不,二十四。” 他可不知道云浅多大,每次问都被敷衍。 说实话,在岛上七年,他体感上觉得自家妻子好像就年长了一两岁……徐长安甚至都不知道这几岁是不是因为云浅气质改变带来的。 不过修炼的年岁也不太重要,除了一些特殊的功法,并不似练武一样要求越早越好。 中年女人看着云浅眼神平静,一言不发的样子,对上了徐长安的视线。 “你是她的引路人?”中年女人语气颇为不善:“云浅是吧,我是在问她,不是问你。” 徐长安解释说道:“她是我的妻子,才入朝云……还不甚熟悉这儿。” 态度大方,没有任何要隐瞒的意思。 中年女人一愣,上下打量着清秀的徐长安,眉头凝成了一条线,最后还是神情缓和了一些,对着徐长安说道:“要做神仙须悟彻,万种尘缘当一撇,这种事情你应当也明白。” “小子入的是暮雨峰,不讲究斩断前缘。”徐长安说道。 “暮雨峰……也是。”中年女人点点头,不再多言。 她对姑娘的性格没有要求,云浅少言寡语是她自己的事情,中年女人要的也不是阿谀奉承。 抛开修为不算,其实她和徐长安在地位上没有高下之分,都是外门执事。 中年女人提笔在书页上添了一笔,同时说道:“北苑大多地方还空着,既然是你的妻子,那我就不给她安排丫头带了,你自己做着能细心些。” “麻烦了。”徐长安微微行了一礼,随后拿着玉符,带着云浅离开。 “……” 在徐长安离去之后,中年女人看着云浅的背影,眼里才闪过一丝惊艳。 好漂亮的姑娘。 实话说,朝云宗里什么人都有,像是云浅那种姿色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些不甚守规矩的人,为了念头豁达……说不准会做什么。 徐长安一个外门执事,却有这么一个妻子,该是会有不少的麻烦。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这可是祝平娘送上来的人,谁都得给面子。 当初徐长安被祝平娘送入暮雨峰,所有人都抗拒,可他不也是安然无恙,没缺胳膊少腿的。 嗯。 说是这么说,她平日里还是多看着点云浅吧,尽量把麻烦的苗头提前按死。 这也是她的职责。 …… “我见过几次秦管事,果然是个不错的人。”徐长安牵着云浅的手朝着北苑走去。 云浅没有接话,她想着徐长安介绍自己的那句话。 云朵的云,深浅的浅。 她还是更喜欢徐长安刚识字时,对她说的那句:“云雨的云,搁浅的浅。” 她如今的确是搁浅了,似是被风吹在河床浅处的小船,无法继续航行。 “我……” 前方就是居住区,云浅却忽然停下脚步,她看着徐长安疑惑的眼神,认真的问道:“住在这里之后,多久可以见一次面。” 她还是想要个孩子的。 035 原来是目光短浅的浅 在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宝物是时间,可对于修士来讲,修行不记年,所以时间又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她算是修士吗? 应当是不算的。 时间对以往的云浅来说没有意义,是面前的少年赋予了她时间的概念和意义。 “多久可以见一次面?” 听着云浅的问题,徐长安轻轻叹气,他不会轻易的给出自己无法做到的承诺,认真的说道:“天明峰有天明峰的规矩,暮雨峰有暮雨峰的规矩。” 他作为暮雨峰的内务执事,加上朝云宗又是现在这样的派系分明,他行事总要注意。 云浅问:“也是和北桑城一样,几个月?” 三五个月虽然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但云浅还是希望这个眨眼的间隙越短越好。 “是三五天。” “这样?” 云浅心道修炼真的是一件好事,但是她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她一只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在徐长安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随后,她平静的看着徐长安,觉得就好像书里所写的,为了有孩子,需要多做准备,自然要常见面。 “……” 徐长安忽然沉默了。 云浅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表态,却不想事情与自己所料的不同,只见徐长安紧紧握着手里的玉符,掌心似是要与玉融在一起。 徐长安看着面前的姑娘,确认仙人之姿这个词就是为她而存在,可就是这样的仙子,如今却整日想着给他…… 生孩子? 徐长安认为云浅的未来是海洋般广阔的,她该去看无垠海面下的鱼儿,该走进青州的山河去瞧瞧那些美丽的风景,如此定能见识到不一样的世界。 他家的云姑娘应当有拼尽一切去追求的宝物,而不是现在这样,觉得什么都无聊,甚至知道要修仙之后想的不是未来的生活,而是要带上木雕和双人枕。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的存在阻碍了云浅。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徐长安不知道自己以后如果有了女儿,在溺爱的同时会不会也产生类似的想法。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让她变得更好、变得更有出息。 可什么叫有出息? 这是他能够给云浅定义的吗。 当然不能。 “你怎么了?”云浅奇怪的看着徐长安。 “没什么。”徐长安捂着脸:“看到小姐即将入住天明峰,就开始犯魔怔了。” 开玩笑。 他哪里有资格去对云浅说教。 云姑娘可不是他的所有物,她有她自己的思想,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就是眼界不高,“目光短浅”。 但是眼界这个东西也急不来。 等云浅明仙,目之所及广阔,于山巅坐看云起潮落后自然会明白世界上还有其他值得追求的事物。 嘶……会这样吗? 徐长安想着妻子在天上的云舟里都能安然入睡的秉性,眼角微微抽搐。 算了。 徐长安注视云浅。 由自己带她去游遍大好河山就是。 果然,他努力修炼才是最重要的。 “……” 云浅被徐长安的视线看着,不甚明白。 她不会去窥视徐长安的想法,如果她知道徐长安那点小心思,一定会忍不住勾起嘴角。 谁会想到,有时候眼界高到了一定的程度,反而看起来会低的可怕。 “秦管事说,要做神仙须悟彻,万种尘缘当一撇。”徐长安牵住云浅的手:“小姐,你觉得修行就要斩断前缘吗。” “……”云浅歪了歪头,长发垂落:“我是你妻子,你想斩了我?” “可舍不得。”徐长安合上眼:“小姐,在我的家乡,自古以来就不说什么情爱。大约爱到深处变成了恩,你予我一份,我再还你一份,你来我往的才是一辈子的恩爱。” “你想说什么。”云浅问。 “我想说,我们以后的时间还长,可以不用着急。”徐长安认真的看着云浅:“无论是孩子,还是其他的。” “哦。”云浅点点头。 合着,徐长安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想要告诉她不要急不可耐。 行吧。 反正自己也怀不上。 …… 在徐长安有些惊诧的视线里,云浅伸手轻轻在他蹙起的眉间捋了捋,说道:“我说过会好好修炼的,你安心些。” “咳。”徐长安心跳加速,但是依旧面色如常:“去挑院子。” …… 云浅喜欢清静,很快徐长安就挑到了还算中意的位置。 前方的三面环山的开阔中坐落着一个精致的庭院,楼阁伫立,有竹林自墙内探出头来,一片生机盎然。 “就住在这里吧。”徐长安推开庭院的门,说道:“祝前辈给的玉符能提供最高的规格。” “我都行。”云浅点头。 接着,徐长安按照在家里的布置,将云浅那些收集起来零零散散的宝物都给她放入房间,最后将双人枕取出来,横在柔软的榻上。 双人枕,却只能她一个人睡。 徐长安轻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却发现云浅站在门前瞧着他,问道:“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了。” “嗯,那我饿了。” 朝云宗每座外门弟子峰都有自己的专属食殿,没有辟谷的修士去食殿就可以吃到一日三餐。 也有足不出户就能吃到东西的办法。 传送阵。 但刻有传送阵的院子极少,不过因为祝平娘的照顾,所以云浅可以享受到外门弟子里最好的待遇。 “正巧,我来教小姐怎么点吃的。”徐长安拿起玉符,对着餐桌上凹槽放上去,之后银色荧光升起,空中出现了数十行文字。 那是一些菜名,而根据文字介绍,选择好菜品点心之后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可以了,东西做好了会直接出现在桌子上。 “怎么样,方便吧。”徐长安问。 “嗯。”云浅点点头,但是视线完全就没有放在菜单上,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徐长安脸。 “……我脸上有菜单?” “为什么你在,我还要吃其他人做的东西。” 得。 徐长安叹气。 是他宠出来。 036 温良 他都不让云浅下厨了,还能不给她做饭吃? 所以,徐长安还是选择继续宠着自家的云姑娘。 他使用云浅的玉符传了一些食材过来,随后去新家的厨房炒菜。 拿着菜刀,动作行云流水,思绪却早已跑到了其他的地方。 他之前还想让云浅更有出息一点,但是如今回头去看,他自己就是很没出息的人。 人最好不要有弱点,修行的人更是如此。 毫无疑问的,如果徐长安以后修行路上遇到了心魔,那么有资格做他心魔的人只有云浅。 他能剔除这个弱点吗? 怎么可能。 云浅其实是他修行的动力,徐长安偶尔会想如果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危险,他说不得会选择做一条咸鱼,每天就在家里种种田,然后和妻子要一个女儿,过着平凡的、三口之家的生活。 徐长安一愣,手上用力,将案板上的黄瓜丝一刀两断。 无奈。 也是云浅总是孩子孩子的惦记,弄得他也开始在意了。 此时的徐长安却忘了,分明是他先提孩子的,现在却将黑锅扣在了云浅的头上。 徐长安感觉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就看到云浅和在北桑城那时一样,依靠在门框上瞧着他做饭。 “饿了?蜜饯点心我不是拿出来放在橱柜里了吗。”徐长安擦了擦手,说道:“柜子里都刻了阵法,短时间不用担心坏掉。” “没有。”云浅走到案板前,身子前倾,瞧着徐长安的脸:“我只是觉得,你做饭时,这里才有一点点家的感觉。” “小姐,你对家的定义,是不是廉价了些。”徐长安无奈。 “不知道。”云浅眨眨眼,脑海中闪过顾千乘的影子。 那孩子说她夫君做饭好吃像是个女人,虽然云浅认为像个女人没什么不好,但是从顾千乘的表情上来说,总之说的不是好话。 云浅正想着,徐长安忽然将切剩下的黄瓜片放到她面前,她便轻轻咬住黄瓜片,嚼着咽下。 手指在云浅鼻尖上掠过,徐长安忍不住勾起嘴角,随后继续认真做饭。 “书上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云浅看着徐长安专注的面庞,眨眨眼:“你总是给我做吃的,这样好吗?” “君子远庖厨?”徐长安想了想:“我也不是君子。” 云浅点点头。 徐长安心道君子应当是外带恭顺,内具坚韧。宽以待人,严以律己,光华内敛不彰不显。 他哪里有半点君子的模样。 好色不说,心思也斑杂,还很自私,管家上位就别碰瓷人家君子了。 家乡的美德有温良恭俭让。 徐长安觉得自己如果能做到性子温良,就已经很了不起。 哦。 温良他也很难做得到,就如同他下手杀青眼虎时候没有任何犹豫、谨慎到使用驱妖符。 他只是在云浅面前才这样温和,实际上他下山接除妖令、甚至清缴贼寨的时候,向来都是斩草除根的,不会给对方一点翻盘的机会。 君子远包厨,本质上是眼不见为净,比方说……可以死,但别死在我面前。 “小姐忽然说这种话,是觉得杀生不好?”徐长安问道。 “没所谓。”云浅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拿起案板上一根黄瓜片塞进了徐长安的嘴里,不让他再说话。 杀生? 他可真是挑了个好的话题。 云浅可是自己对标李莫愁、江玉燕的。 “……我去吃蜜饯。”云浅丢下一句话就出了厨房。 徐长安看着云浅转身离去,叹气。 撩一下就跑,真不愧是自家的小姐。 “努力修炼吧。” 想要保护云浅,徐长安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自幼被云浅养着长大,他又怎么会真的是温顺、懦弱的人。 “……” 徐长安在饭桌前坐下。 生活需要仪式感,他和云浅在这用完这顿饭,就能给这个小院打上“家”的标记。 云浅拨了一些青菜在碗里。 金灿灿的油泼在白玉一般颗粒分明的米饭上,白,青,黄混合在一起。 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洋溢开来,米饭香喷喷的馥郁气息令云浅眼前一亮,开始吃饭。 动作优雅、慢条斯理。 “小姐,别光顾着吃。”徐长安不满的使筷子敲了敲桌面:“说词儿。” “味道很好。”云浅撩起耳边垂下的青丝。 可不是敷衍之词,而是真的好吃,蔬菜的香脆可口,虽然简单,但是配上米饭就产生了很奇妙的味道。 云浅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丈夫独特的味道。 徐长安想听的就是夸奖的话。 “别噎着,喝点汤。”看到云浅吃的很香,徐长安将面前的小碗推到她面前。 碗中,薄膜一般清淡的的油花浮在表面,其中颜色分明。 金黄色蛋花,覆盖在红色蔬菜之上,些许碧绿葱花贴在蛋花边,配上晶莹的白玉碗,就像一个艺术品。 云浅端起碗,随后放下说道:“和你在北桑城做的食物不太一样。” “我以为小姐只知道吃,原来你能发现。”徐长安笑着。 “?” “这里的食材是朝云宗自己产出的,相比于尘世里的食物,附带着淡淡的灵气……最适合小姐这种还未修炼的人。”徐长安解释说道:“这样可以先让小姐的身体适应灵力,有利于日后的修炼。” 免费供应的食材相比于洗经伐髓的丹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也有着微小的作用,聊胜于无。 …… 饭后。 “吃的还舒服?”徐长安问。 云浅捂着微微鼓起的肚子,说道:“舒服。” 徐长安眨眼。 云浅有时候是真的能吃,只能说她身子玲珑有致是有道理的。 能吃是福,善吃是智。 云浅只需要负责吃,至于说吃什么这种复杂的问题交给他就行。 徐长安走到云浅身后,取出一条白色缎带于姑娘脑后束了一个高马尾,白色缎带像一对小兔耳朵。 “有些坠得慌。”云浅摇头感受了一下后说道。 她平时扎的都是低马尾,自然垂下的那种,用徐长安的话来说是人妻发型,当然偶尔也会做个髻。 “我要走了。”徐长安忽然说道。 温柔乡再好,也不能一直沉浸在里头。 “去吧。”云浅自然的对着他摆摆手,完全没有不舍。 不就是换个地方守空房吗,早就习惯了。 037 温柔乡最磨人心智 光透过窗棂,徐长安和云浅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延伸出的屋檐缓缓有残雨流下,在青石地面上溅起水花。 徐长安怔怔的看着云浅。 云浅之前一再追问几天可以来看她一次,怎么想自己要走了她都应该不舍。 可是徐长安看着自家妻子摇动小手与他告别的模样,又一次确认了,真正没出息的人不是云浅,而是他。 温柔乡果然还是太过于温暖与柔软,像是一个大磨盘一样损人心智,让人不甚愿意去面对外面那相对苦难的世界。 想是这么想,徐长安的眼神却始终坚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 走到小院,看着云浅跟着送到门前,徐长安停下脚步。 一只手扶额,他无奈的问道:“小姐,我要走了,你看起来挺高兴的?” “不然呢。”云浅身后的马尾晃了晃,她小指轻轻点在自己眉目下方,问道:“要我哭吗?我可能哭不出来。” 她的面部无暇,不似柳青萝那般眼角有泪痣所以不说话也能让人心怜。 “我想象不到得是什么样的情况,小姐才能掉眼泪。” “嗯。”云浅视线在徐长安身上定了定。 徐长安走到云浅身边,轻轻抱住她,双手使劲的箍住她的腰,像是要将对方融入怀。 “舍不得我?”云浅勾起嘴角,她下巴轻轻磕在徐长安的肩头,在他耳边平静的说道:“只要你想回岛上,什么时候都可以。” 说着,云浅语气一顿:“你喜欢种田,我也可以陪你一起。” 这些话听在徐长安耳中就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听见没。 如果不努力,就和她回家种田,混吃等死。 “你总说我有什么家族,也可以当做真的有。”云浅平静的说道:“回到岛上不用担心会有任何麻烦,所以你若是在这里累了……便回来与我说。” 云浅的意思更简单。 不想努力了,就回去与她过日子。 “……”徐长安一愣,这还是云浅第一次回应她神秘的身世,虽然依旧是模糊不清的。 “小姐还是个富婆。”徐长安无奈的说道:“我还道你眼界低,原来朝云宗你也看不上?” 要是云浅有修为就算了,实际上她本身弱的怕是连一只鸡都打不过,这种话真是有着浓浓的违和感。 “没什么看上看不上的。”云浅心想除自家夫君外,其他的东西都一个样。 “就不能将小姐的来历都与我说了?”徐长安忍不住问。 云浅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以后的时间还长,可以不用着急,无论是孩子还是其他的。” 徐长安:“……” 绝了。 云姑娘原封不动将他说的话拿来应付他,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写的书里,厉害的姑娘也有不少的。”云浅眨眨眼,随后伸出手,拇指与食指努力分开,后又努力合上,最后保持在似分似合的状态才继续道:“就没有想过,我可能比你想的……要厉害那么一点点。” “……” 徐长安盯着云浅青葱一般的白皙手指,摇头说道:“我一直认为小姐很厉害,也不止一点点,但是你说的……我又看不见。” 看不见和不存在就没有分别。 再说…… 他要保护云浅,也要提升自己,无论妻子有什么来历,如今夫妻之间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怎么说也要配的上她吧。 “你还是不明白。”云浅眸子闪过几分宠爱,她双手环住徐长安的腰,俏生生的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回到岛上后,你若是还想出来玩,随时都可以的。” 就好像徐长安总是宠她一样,夫妻间的宠爱都是相互的。 云浅不会觉得徐长安混吃等死没出息,因为修为也好、成就也好,对于眼前的云姑娘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高兴最重要。 其实即便按照世俗的意义来看,能与她抱在一起的徐长安本身就是世界上最厉害、最有出息的人。 但是徐长安不这么想,自身的实力才是硬道理。 “都上山了,就别想岛上的事情了,我不会回去的。”徐长安的手轻轻在云浅手臂上敲了敲,随后相互松开,他认真的说道:“我尽快给小姐找个引路人。” “这些你自己安排就是。”云浅点点头,随后说道:“记得找个姑娘家。” “嗯,那我走了。”徐长安伸了个懒腰,随后转身离开,也没有了犹豫。 云浅依靠着新家的门框,眼看着徐长安上了花径消失不见,便拾起了夫君给她买的蜜饯袋坐在门槛之上,取出一块云状的糖果小小的咬了一口。 蜜糖的甜沁入人心,云浅白色缎带摇晃,这就是人世间最美的风景。 她一直以来都在和徐长安说一句话。 “高兴就好。” 怎么说呢。 高兴是最直接的目的,她不希望徐长安本末倒置,为了修炼而难为他自己。 但是克服困难,本就是让人舒心和兴奋的事情。 …… 离开云浅在北苑的住处,徐长安一袭浅白长袍大步流星走在天明峰的路上,腰上的执事令吸引了许多外门弟子的视线。 大多数人都将年轻的执事默认为内门弟子。 习惯这些视线的徐长安在远离了北苑后,脚步逐渐放缓,眉头缓缓蹙起。 他不了解云浅的过去,但是最知道她的性子深浅。 云姑娘可能真的有了不得的来头。 心里五味杂陈。 “有什么办法呢……” 叹气。 也没有。 他一个练气境的修士,都算不上正式踏入修行,当然不能好高骛远,脚踏实地才是最重要的。 …… 徐长安来到天明峰,找到中年女人秦管事,准备说一下云浅的事情。 秦管事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隐约在徐长安身上嗅到了些许姑娘家的香气。 挑个房子,也不至于那么久。 她严肃的说道:“徐内执,我知道你的妻子很有魅力,但她才上山,你要懂得节制。” “……?” 038 练气不重要,也很重要 要……要节制? 徐长安惊诧的看着面前眼角带着些许鱼尾纹的中年女人。 节制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武器节制。 秦管事在徐长安眼里是严肃稳重的代名词,他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个人身上听到这么奇怪的话。 “听不明白?”秦管事蹙眉:“就算你是暮雨峰的人,如今也尽量避免纵欲。” 徐长安便要解释:“小子也没有……” “听我说话。”秦管事柳眉一横,她其实对徐长安还是很有好感的,便觉得自己有必要提点一下这个孩子。 “……” “你入门一年半,也快两年了,距离开源境却始终差了一些,我说是因为你没有全心扑在修行上,可是说错了?”秦管事问。 “前辈说的是。”徐长安知晓自己的确分心了。 秦管事认真的说道:“练气以养身,本质上是为了开源,只有步入开源境,才算是真正的开始了修行。” 秦管事和暮雨峰的关系不错,所以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提醒徐长安:“我知晓你前期修炼艰难,可吐纳法虽然是九品,用来开源已经足够,并不会对之后的修炼有任何不良的影响。” 练气境在大宗门的眼中甚至都不算是一个境界,只不过是迈入开源境之前,扩充丹田、灵力洗练全身的过程。 吐纳法真的绰绰有余了。 也是因为这样,暮雨峰的人接受徐长安之后,并没有给他挑选更好的练气功法重头修炼。 不仅如此。 练气境也极少的需要用到导师,因为说到底就是个自发灵力洗练、熟悉经脉的过程,教几次,自己实施一遍就会了。 徐长安当初没人在意,所以一般有引路人的可能十天就能开始练气的过程,徐长安花了几个月,入门浪费了不少的时间,但是一旦开始步入修炼,影响练气进度的就只有灵力的吸收、转化效率等等。 也就是所说的努力与天赋。 这个过程,天赋好的人,只要半年就可以完成练气。 天赋差的可能五年十年也过不了这个坎。 但是徐长安不能差。 “一年半了。”秦管事无奈的说道:“祝姑娘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别让她失望,努力些。” 少年人,此时不努力,还在等什么。 按照徐长安一般的天赋,也应当开源境了。 “……”徐长安没有去解释。 他吸取灵力的速度真的很慢,最开始修炼的时候,他总感觉自己在被天地灵气所抗拒,经常冥想一晚上一点灵气没涨。 如今虽然好了一点,但是也说不上快。 关键是他身上也没有老爷爷之类的,就一个系统,总不至于他修行的灵气都被一个只会加天道点的系统吃了吧。 说不定因为他是穿越者不被世界接受。 “……咚。” 秦管事就好像能看透徐长安的想法,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随后说道:“修炼的速度不是天赋的全部,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天赋的种类太多了。 心性、特殊的体质等等数不胜数。 既然祝平娘看上徐长安,一定是因为徐长安的天赋极好,不然为了什么? 老牛吃嫩草吗。 “祝姑娘让你带妻子上山有她的考虑。”秦管事看着徐长安,说道:“但是于你也好、于尚未修炼的云姑娘也好,若是想要好好修炼……还是尽量的少见面。” 在修行这条路上,打基础实在是太重要了。 她不希望徐长安这么一个被祝平娘看好的苗子,毁在纵欲手里。 “小子明白。”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也不知道你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秦管事叹气,随后轻轻抛出来一个袋子,说道:“这里头是十颗补气丹,你拿去吧。” 徐长安一怔,惊讶的看着秦管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回了一句感激。 他和这个管事有过几面之缘,但是以往都没说过话。 “看什么看。”秦管事摇头,没有解释。 祝平娘于她有恩,祝平娘炼心不在山上,秦管事就想帮她多看着点。 给他丹药,是看在祝平娘的面子上。 秦管事也正是因为和徐长安不熟,所以丹药不珍贵,算不上是恩情,只是表达善意和她的关注。 徐长安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没有什么压力的就收下了。 “行了,说正事。”秦管事摆手。 “烦扰您了。”徐长安微笑,接着将云浅的住处报备,随后又补充填写了一些资料,最后离开。 “……” 等到徐长安转身离开,秦管事才放下笔,想着方才少年人的表现和眼神。 无可挑剔称不上,但是的确让她很舒服,谦而不卑。 她刚刚又问了一下徐长安修炼的进度,发现徐长安丝毫不避讳他修炼速度慢的事情。 秦管事总觉得,徐长安对于突破很有信心,看来祝平娘安排他妻子上山对他还是有好处的。 果然,他只是吸收灵力的灵感差了一点,不然如今应当早就开源了。 像是风头最胜的那个玄剑司的司空镜,十六岁根骨长成后才开始修炼,一个月的时间就成功步入了开源境,还不负众望的拔出了千年无人可用的镇派神剑。 相比于开源境,练气……真的就只是一个凝气洗练丹田的过程。 秦管事并没有将徐长安和司空镜比的意思,因为这没有意义。 司空镜虽然十六岁才开始修炼,但是他本就是宗主嫡子,这十六年他一直在宗门里修性养气,服用了无数天材地宝,并且还有修士帮助吸收药力,称得上是厚积而厚发。 徐长安一个普通人,没有背景,自然与这样的天骄无法相提并论。 不过,秦管事认为祝平娘看重的人,一定天赋极佳。 可惜他尚未开源,不然就能赶上这次的试剑大会,让她见识一下这个少年的天赋是个什么模样。 …… 暮雨峰上。 “总算……回来了。” 徐长安用天明峰的传送阵回到暮雨峰,马上就准备去把自己击杀青眼虎的奖励给领了。 开源丹。 039 棋局内景 当徐长安回到暮雨峰,便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这里的氛围和其他地方不同。 如果说天明峰很紧张,所有人来去如风,山崖被一剑断开的险峻也有仙侠感,暮雨峰则完全感觉不到是仙门,这儿就像是一个水乡,让人有一种身处江南的舒适。 没有天明峰的简单明了,有的是复杂地形和精致的建筑物。 似是个小家碧玉的姑娘。 …… 徐长安走下传送阵,面前是一条干净的青石小砖,一座石桥架设在清澈湖面上,朝左看是一大片见不到边缘的湖水,往右则是古色古香的城区,很有情调。 暮雨峰的修行者不住在洞府、不住在高楼,而是住在独栋木屋、四合院、甚至是小船上。 只能说,这里不愧是只有姑娘家居住的地方,在整个仙门都极具特色。 徐长安一开始上山的时候不适应,但自从知晓这里修行的和一般修士不同,像是琴棋书画歌舞茶都有人在修炼后,就理解了这里的特殊。 生活要有情调,没有情调何谈琴棋书画、歌舞风月。 他顺着小路朝着不远处走过去。 作为一个外门弟子,徐长安在暮雨峰很有名。 谁让他是个男人呢,所以谁都能来和他说上两句话。 …… 这片地区真的很平和,有三两姑娘结伴而行,见到他之后浅浅一笑,也有许多人投来温和的目光。 “小师弟,你回来啦。”在徐长安路过石桥的时候,有一袭长裙的少女坐在船上冲着他挥手。 “嗯。”徐长安回了一礼。 路边正在散步的女人看到徐长安后,平静的说道:“师弟,我那儿要养一盆绿萝,嗯……和往常一样,你帮着我先养两天再送过来。” “好。”徐长安表示知道了。 女人看着徐长安离去的背影。 只是一盆绿萝,去哪里都能找到,但是徐长安照顾过的绿萝比一般的要有活力,生命力分布更加灵动。 …… 在暮雨峰上,徐长安是内务执事,但是暮雨峰的姑娘太奇怪,所以让他做什么的都有,像是邀请他吃茶的、甚至看剑舞的都不少。 徐长安不会抗拒,因为这就是他的工作,做些杂事,每个月都会有一笔不菲的贡献点进账。 …… 石亭旁,有两个姑娘正在对弈,面前圆桌上摆着一个棋盘和两个棋盒。 黑衣姑娘从棋盒中抓了几枚黑子,又随手放了回去,那些黑子落回棋盒时与其它棋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目光看到了路过的徐长安,给面前的白衣姑娘一个眼神,后者抿嘴一笑,起身说道:“徐小公子,过来一下。” 徐长安回过头,拱手:“师姐。” 暮雨峰上,怎么叫他的都有,像是小师弟、徐师弟、徐公子、小公子……他早就习惯了。 白衣姑娘自石凳起身,让出了自己的位子,说道:“你来执白,陪她下半盘。” 徐长安没有犹豫,在棋盘旁坐下,看向对面执黑的黑衣姑娘。 黑衣姑娘没有去看徐长安,目光只是落在棋盘上,她缓缓说道:“观局。” “接着我的与她弈。”白衣姑娘自然而然的站在徐长安身后,撑着手看棋。 徐长安打量着面前的棋局,眼神极度专注。 这里姑娘们下的棋与他所知晓的围棋不一样,但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徐长安在暮雨峰一年,学会了一些。 不久后,徐长安捏起了一枚白子,落在棋盘的左上角星位。 黑衣姑娘眼神一动,拈起一枚黑子,投在棋盘的另一个星位上。 徐长安继续往棋盘上落子,完全没有思考,黑衣姑娘也不甘示弱。 两人就这么白一子,黑一子,没有一丝停顿。 “啪!” “啪!” 石亭之中落子声不绝于耳,每一枚棋子都落得极稳,时间没过去多久,黑白棋子已经占据了大半棋盘。 专注于棋局的徐长安没有发现,此时整个棋盘像是一片密布的星空,对面黑衣姑娘的眼眸愈发深邃,眉间紧蹙,似是有一场灵力风暴在她眼中肆虐,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徐长安落子逐渐慢了下来。 不久后,他放下手中的棋子,抬头说道:“师姐,我输了。” “嗯,你还挺厉害的。”白衣姑娘看着此时仍旧沉浸在棋局中的黑衣姑娘,对徐长安浅浅笑着说道:“麻烦了,你去忙吧。” 徐长安点点头,走下石亭,顺着小路而去。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是陪这里的姑娘下棋也可以算是他工作的一部分,记录在案后,月底同样是会发贡献点和灵石的。 “……” 星罗棋盘前,和徐长安下棋的黑衣姑娘眸子中充斥着杂乱的情感,她深吸一口气,问面前的白衣姑娘:“怎么样?” “棋风稳健,不过还是嫩了一些,不甚懂变通。”白衣姑娘歪着头,她看着黑衣姑娘眉眼里的虚弱,对着徐长安离去的方向认真的说道:“咱们这个小师弟,越来越古怪了。” 她们可不是简单的在下棋。 棋盘是法器,棋子也是法器,整一盘棋就是杀机四伏的大阵,每落一步子就是历经一道心劫。 哪怕是她们这个境界的人,稍有不甚都会落入内景,万劫不复。 当然,自己人对弈不会这么残酷,但也是会影响心境的,像是黑衣姑娘,落子应劫,每一步都会放大她心里阴暗的念想。 但是徐长安不一样。 按照道理,他在坐下的那一刻就应该已经被棋盘所控制,但是从始至终,徐长安都没有被棋盘所影响,目光澄明、眼神专注,在简单完成了棋局后,从容的认输。 反倒是赢的人,面色惨白,深入内景不可自拔。 以往她们也和徐长安下过内景棋,但都是低级棋盘,控制在开源境以内。 “这可是明心境后期的内景,仍然无法对他造成影响。”白衣姑娘勾起嘴角:“难怪温师姐说暮雨峰心性的修行以他为镜、以他为鉴……平娘真是给咱们捡了个宝贝回来。” “猜到了。”黑衣姑娘此时缓过劲来。 “师姐,要不咱们替师父先下手吧。”白衣姑娘认真的说道:“等他开源,就要和其他人抢了。” 040 不重要的事情 就像是尘世里那些盯着小姑娘及笄好上门提亲的男人一样,现在的暮雨峰,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徐长安开源。 都知道徐长安修炼的慢,师姐们想给他提供帮助,但是又被长辈警告不许直接送好处,说是怕影响他的心境。 也是够麻烦。 直接抢人多好。 “平娘的人,怎么下手?”黑衣姑娘呸了一声,指着棋盘说道:“继续。” 显然她又一次被徐长安打击到了。 如今的暮雨峰上,拖人入内景的手段也好;神秘玄奇的幻境也罢,只要是和灵台识海相关的秘法就没有一个对徐长安生效的。 他就是这些暮雨峰姑娘们眼里最奇怪的异类。 同时也是宝物。 要拖敌人入内景,自己要先能够适应内景的残酷,所以徐长安简直就是修行这些功法最好的人选。 …… 徐长安走在小路,视线随意的在水中鱼群上掠过。 他一个练气境,完全就不明白下个棋还有那么多的讲究,对他而言,刚刚就只是简单的对弈。 “这棋的规则还是很有意思的,比围棋要复杂。”徐长安喃喃自语。 云浅喜欢他的木雕。 雕一个棋盘回去和她下棋,不知道她会不会感兴趣。 想着,徐长安来到了一个白玉石碑面前,将自己腰间的执事令放了上去。 在完成比较低级的任务时并不需要去中心大殿,可以自助完成。 检测到令牌在对应地点汲取的虎妖血气后,石碑上面显示他完成了任务,在消去这个任务的同时,一个锦盒出现在传送点上。 徐长安打开后,看着盒子里拇指大小的黑色丹药,勾起嘴角。 开源丹……到手了。 他看向东方,只见一座青山入云。 暮雨峰也有其他的外门弟子,但因为只有他是男性,所以他自己一个人生活在东方不远的山脚,并不住在弟子区。 “……” 徐长安微微蹙眉。 他作为内务执事,平日里要去暮雨峰内务殿的地方忙碌,因为每个人都有象征自己身份的玉符或者令牌,所以她们的动向、需求、地点的修缮等等一系列事务都会自动记录在这种白玉石碑处,他要做的就是整合信息,很轻松。 但是最近八方迎客,外头来的人都需要记录在案,应当会比以往忙。 而且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用玉符,像要一盆绿萝的师姐那样,只口头要求的也不少。 休息的时间还有一日,时间紧凑。 “还是去见一下温师姐吧……” 温师姐好心替他整理了一个开源丹的任务,结果他却因为要激活系统,在明知道情报有误的情况下杀了目标,害得她被罚灵石。 …… 当徐长安来到温师姐的住处,看着眼前紧闭的漆木门。 “不在?” 徐长安心道她应该是有事去忙了,或者正在闭关修炼。 以后有机会再与她说。 “先回去吧……”徐长安轻轻拨了一下腰间的储物袋,深吸一口气,眼里多了几分希冀。 按照书里的记载,练气境进入开源境的突破不需要太久,顺利的话,一整夜的时间足够了。 因为有百分百可以突破成功的开源符做辅助,所以徐长安没有和原先计划的那样将所有的贡献点、灵石都换成开源丹。 之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开源丹到手,东风便也有了。 他朝着东方走去,准备回自己的住处。 …… 徐长安住在山脚下的小院子里,背山靠水,还有一个作为种植园的后院,因为有法术阻隔,所以院子中并没有很重的湿气。 微风掠过精木窗棂发出细沙沙的声响,十分悦耳。 种植的果树逐渐成熟,所以靠近他的住所就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露出陶醉与些许自得。 他种的灵果味道不错,但是有不少的缺陷,比如摘下来不及时吃就会灵力散尽变成普通的水果。 以前离得远,如今云浅就在山上,他可以摘几个给她送过去,毕竟她爱吃甜的。 徐长安走到自己的院子前,取出腰牌正要开门,忽然看到了什么。 他后退几步,绕到后院的位置,只见一只可爱的狸花猫趴在墙头,两条后腿耷拉在墙外,正盯着他后院的果子流口水。 徐长安轻轻走过去,笑着道:“小花?” 狸花猫转头看到徐长安的面容,喵呜一声就从墙上跳下,扑进了他的怀里,软软的耳朵折在他身上。 徐长安勾起嘴角,轻轻摸了摸眼前小猫浅色的毛发。 这是一只很好看的猫儿,和徐长安印象中的狸花猫极其相似,只不过眸子要更加精致,十分的可爱。 它是年前某个师姐历练时候发现的,虽然算是狸花妖,但是几乎没有什么妖气,觉得长得可爱就带回暮雨峰散养,它并没有主人,不过因为经常来讨徐长安的果子吃,就与他混熟了。 徐长安也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花。 嗯……狸花也是花。 “小花,你怎么来了。”徐长安开了门,穿过庭院走到后院,摘了一个果子放置在桌上。 “喵~~~” 狸花猫眼睛一亮,离开了徐长安的怀抱,扑在了灵果上,抱着果子于桌面打滚,四个粉色肉垫暴露在空气中。 “瞧你那点出息。”徐长安无奈。 以往小花只有他在时才会来讨吃的,屋里没人并不会来偷吃,所以徐长安才会看到这猫儿趴在墙头眼巴巴的看着灵果。 有时候就是要懂规矩,才不会流浪。 “哪个师姐又让你传话了。”徐长安捏了捏小花的耳朵。 小花没有急着吃,听到徐长安的话,这才回过神来,它爪子一划拉,玉符就掉了出来。 徐长安拿起玉符,输入灵力后微微一怔。 不是别人,正是给他青眼虎任务的温师姐。 写的是她最近修炼需要的一些物品,让徐长安整理好,然后就是询问了一下他种植的灵果怎么样了,能吃了她就买几个。 在最后的时候,一笔带过了一件小事——关于青眼虎的问题,若是他还没去做任务就别做了,如果已经做了,那也无所谓。 “行吧。” 徐长安放下玉符,在猫儿呆萌的眼神中单手撑着额头,面露无奈。 他很难将当初那个极度排斥他的温梨和这个性子平和的温师姐划上等号。 话说,当他看到这个玉符的时候不就已经晚了吗,所以关于青眼虎那句话的意思就变成了……我不在意,你也不用在意? 温师姐还真是个好人。 041 罪魁祸首是云姑娘 徐长安还记得他刚在暮雨峰住下的时候,这里的姑娘都极度排斥他,不少人都想让他知难而退。 可问题是,当初他也想去正常一点的弟子峰,像是天明峰不好吗?秦管事多负责,在外门弟子里口碑好的不得了。 但是他没地方去,就只能呆在暮雨峰上,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徐长安不认为被人讨厌有什么,反正他那段时间满脑子都是修炼上的困难,根本就在意不到周围的事情。 而在刚踏入修炼那段略显枯燥的日子里,他便在后院种田用来排解心里的压力。 然后…… 还有一个重要的解压手段。 rua猫头。 徐长安双手忽然箍住桌面小花的脑袋,手法及其熟练的给它做着按摩,看得出来他已经是妥妥的惯犯。 而小猫咪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顺势瘫倒在桌面上,轻轻蹭着徐长安的手指,连一旁的灵果都顾不上,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徐长安轻笑,专攻小花的头顶、下巴,都是它喜欢的地方。 小花不是一般的狸花猫,它是有修为的,而且它和徐长安其实是差不多时间上的暮雨峰,一年多过去这小家伙的体型就没有怎么变过,小小的,很可爱。 “在暮雨峰陪我最久的,居然是你这个小东西。”徐长安拨动小花的耳朵。” 从他还不被暮雨峰接受的时候,这小东西就开始粘着他了。 小花爪子凭空挥了挥。 没办法,整个暮雨峰就徐长安撸猫的手法最好、最专业。 忽然。 徐长安动作的手停下。 “喵?” 突然而来的空虚感让小花一愣,随后疑惑的看着徐长安的脸,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仿佛在问他为什么不动,不过它不是被动的性子,便主动伸出脑袋,柔软的下巴落在徐长安的手腕上。 徐长安想着之前这小东西熟练划开空间,取出玉符的样子。 按照暮雨峰师姐所说的,它的天赋就是自带一小片储物空间,所以才变成了现在暮雨峰的小信使。 “让我看看你的储物空间。”徐长安说道。 狸花猫歪着头,很是听话,它的爪子在空中微微一划,一个手臂长的传送门出现在徐长安的面前。 小花天赋所自带的空间大概不到一平米的样子,但是……徐长安明显可以感受到这空间比以往要开阔不少。 他看着储物空间里的几条红尾鱼,一愣后无奈的说道:“你又去湖里捞鱼了?” 小花有些心虚的扭过脸去。 “怕什么,也没有规矩说不许捞鱼。”徐长安摇摇头,惊诧的说道:“所以,你开源了?” 小花听着徐长安的话,蹭了蹭他的手。 就在徐长安下山之后,它还真开源了。 徐长安温和的揉了揉猫儿的脑袋:“想来与我分享这件事儿,才在墙上趴着?” “喵。”小花使劲的点头。 “你还真厉害。”徐长安勾起嘴角,在没有妖族传承的情况下,只是在暮雨峰上随便学了一点功法的小家伙都开源了。 “……” 小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它眼里的光彩逐渐稳重,站在桌子上轻轻一跃就跳进了徐长安的肩头,额头碰了碰他的脖颈。 这一幕让徐长安很无奈。 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真乖。 徐长安偶尔会想,他之所以和云浅提孩子的事情,是不是就是因为小花的缘故让他觉得孩子一定很可爱。 “咳。”清了清嗓子,徐长安将些许杂思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站起身去后院取了几个灵果放入小花的储物空间,算是给它的贺礼,随后说道:“我也要开始修炼了。” 小花懂事的点头,不舍的看了徐长安一眼,接着跃过墙头,消失不见。 …… 徐长安想着狸花猫担忧的眼神,真是哭笑不得。 被秦管事提醒就算了,如今就连小花也开始担心他修炼的问题。 摇摇头。 他没有急着去修炼,而是先将储物袋里的酒水放入仓库,清空了里面的东西,毕竟储物袋还是要还的。 跨过门槛,回到了自己平日里修炼的房间。 徐长安的屋子很简单,墙壁两侧的萤石相继闪烁,发出耀眼的白光,映出里面的光景。 一个屏风,上面有着精致的镂空雕花,看起来是一朵飘逸的云彩。 这是他自己雕的。 木质长剑悬挂在墙上,下方有一个崭新的蒲团。 “系统。” 徐长安在心中问道:“我从商城里买的东西在系统空间里可不可以不拿出来,直接使用。” 【可以。】 徐长安听着系统机械的声音,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以在系统空间里直接使用就好。 虽然不觉得有人会监视他,但小心点总没错,他可不想被人看见他凭空取出一团琉璃气息。 尤其是琼华元气,内部游离着各种玄妙的符文,一看就知道是不得了的东西。 他犹豫了许久,决定先进行突破,之后服用可以提高资质的琼华元气和天道木灵气。 “……” 修行之前需要准备,道家讲究五心朝天,两手心、两脚心和头顶心,五心向上就是五心朝天。 据说,这种姿势有利于经脉畅通和思想的稳定。 徐长安当初为了提高自己的修炼速度,什么样的法子都用过了,结果发现五心朝天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作用。 徐长安在蒲团上找了一个舒适的姿态坐好,然后取出开源丹放在面前,视线平稳,眸子中那些杂乱的思绪逐渐隐去,心静了下来。 随着他呼吸的逐渐绵长,吐纳法发挥了作用,空气中些许灵气被他吸取入体,聚集在小腹的位置,随后顺着经脉游走。 这些灵气十分微弱,就好像是用细吸管喝大碗里的水,吸收灵力的效率较慢。 这就是他平日里修炼的常态。 徐长安逐渐调整身体的气机,准备在精气神都处在最佳状态的时候冲击练气境九重的壁垒。 “……” 修行的时间过的很快,徐长安灵力才运行了几个周天,便已经入了夜。 天明峰上,云浅的房间里一片幽暗,徐长安不在的时候,她连灯火都没有点。 她半躺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趁着撒入房间的星光,美目里映着那些略显青涩的文字。 将书册轻轻放在胸口,云浅的视线穿过窗棂,眨了眨眼。 修行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世人都说是为了长生。 可是长生也不难,即使徐长安在家里种田,长生对他而言也只是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的东西。 如果长生不重要,那么修行……是为了什么。 云浅思来想去,觉得最后答案还是落在“高兴”两个字身上。 其实在徐长安告诉她,修行是为了让她能够有孩子之前,她都没有在意过修行的事情。 就好像她一直压制着徐长安的“系统”一样,她是随手这么做的,并没有去想太多。 毕竟,徐长安口中的天地至理、无常大道……很害怕她。 所以作为世界上与她最亲密的存在,徐长安就不免的会被天地灵气恐惧。 不是排斥,是恐惧。 所以他修炼的才很慢,因为灵力都在避开他,只有极少部分带着杂质的,才能被他吸收。 “……” 云浅解开头上的缎带,长发倾斜在床沿,星光落在她漆黑的发丝上,给她度上了一层流荧。 她不懂修炼,所以系统必须得想法子弥补他夫君被天地灵气恐惧的事情,不然,她就会不高兴。 好在,天道系统还是有办法弥补的,琼华元气就是用来抵消他受到的负面效果,将一切拉到正轨上。 嗯。 其实琼华元气并不能增幅徐长安的天赋,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被“云浅夫君”这个称号所压制的天赋真正显露出来。 “……” 如今的云姑娘算是知道错了。 如果徐长安发现自己修炼的速度是被她影响的,会像是书里的那样,用各种方式教训她吗。 要知道,她可是切切实实的影响他去追求天地至理、无常大道了。 书上说阻人成道会有很严重的后果,犹如杀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 “……” 云浅沉吟片刻,忽然想要知道,徐长安会不会舍得欺负她。 她想了想,便觉得不共戴天都是假的,毕竟她们都使同一个枕头,这可比处在同一片青天下亲密多了。 云浅躺在双人枕平日里徐长安睡的那一边,嗅着上面让人安心的气息,随后轻轻翻身,将双人枕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嗯。 他修炼的慢,不关云姑娘的事,云姑娘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且有些乏了。 睡一会儿吧,小小的做个梦。 —— 暮雨峰。 起风了。 大风刮过湖面,在水面漾起了不小的波纹。 明月细细长长的挂在星空之上,月光缓缓落下,将徐长安衣服映照成雪一样的白。 感受着自己仍然被天地灵气所排斥,几个时辰下去也没有收集到多少真元,徐长安却没有脱离冥想。 他早就习惯了。 此时,他状态调整到了巅峰,灵力全部催动到了最活跃的状态,随时准备轰击练气九重的壁垒。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初次尤为重要。 所以,就算有系统保证的可以突破的开源符,徐长安还是将状态调整到最好。 他迅速的吃下面前的开源丹。 丹药入口,化作灵气融入丹田。 如果将他体内的灵力比作准备攻城的士兵,那么开源丹就像是一面战鼓,一颗入腹,立刻就调动了灵力的活性,鼓舞士兵,士气高昂。 要使用系统给的东西了。 徐长安脑海中想起了自家妻子的面容。 修炼,便是要为了保护云姑娘。 调出系统空间,平静的使用了开源符。 顷刻间开源丹的效果被增幅了数十倍,那些如同溪流的灵气暴涨,在徐长安狭窄的经脉中涌动,让他觉得整个身体都要裂开。 “嘶……” 倾覆般的剧痛让徐长安精神恍惚了一瞬,但是很快眼神就恢复清明,他催起吐纳法,鼓动那些江河一般的灵气游遍全身。 练气境本质上就是一个灵力洗练全身的过程,对于天生经脉狭窄、天赋不甚好的他来说,疼痛是不可避免的。 —— 在运行了数个周天后,徐长安浑身上下像是水洗,全部湿透。 他睁开眼睛。 时机到了。 调动体内被增幅过的全部灵气,如同海啸的巨浪砸在练气九重的壁垒上。 “咔…嚓……” 徐长安觉得自己脑海中听到了些许玻璃的破碎声。 蓦然。 他似乎跨越了什么障碍,身上的湿气瞬间结冰,然后碎裂成渣。 忽然的,他听到了其他的声响。 湖水汹涌,却不嘈杂,只有柔和的风声。 后院的泉水打在红瓦上,流淌落地仿若机杼。 风过青草,一片温馨。 这就是被天地认可的感觉? 他……突破成功了。 他既然成功开源,身体就会产生些许变化,在最初精神百倍的奇异感后,徐长安的意识逐渐恍惚,蓦然无边虚弱感传来。 他便以蒲团做枕,倒头就睡……而在梦里,云姑娘已经在等着他了。 042 造梦 世界很大,大到至今没有人走完过,有人说这个世界是在不断膨胀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很多学者、修士的认可。 在这个世界,即便是马上将要飞升的人,也有许多地方是绝对不能踏足的。 南方有无边沙漠、亦有无边海域,皆是可吞神灭鬼的禁地。 …… 海域漫天阴云,雷光闪烁,可怖非常。 但是在这里居然有一座岛屿,称得上山清水秀,有独立的小山,溪流潺潺流下。 可惜的是,漫天的空间裂缝和每秒都在碰撞的爆炸将这里映照的仿若人间炼狱。 一抹劲风撩动了姑娘的长裙。 云浅头上扎了一个白色的、兔耳一样的缎带,正坐在山巅,顶上有万千雷云,她伸了一个懒腰,忽然换上了一袭浅色短裙。 偶尔,可以不用穿的那么保守,因为没有夫君之外的人可以看见。 她看着天上,只见天空阴暗,凝聚着暴雨,空中是雷电翻滚,堪比最可怕的天雷,而天雷出现,是要击杀妖孽的。 谁是妖孽? “我?”云浅歪着头,对着天上眨了眨眼。 霎时间,天地之力破碎,天雷之力破碎,风吹云散,一抹阳光照亮了云浅的青丝,也照亮了她的眼睛。 一切都变得是那么安定、祥和。 转眼间,这里就从一个人间炼狱变成了最适合度假、风景秀丽的小岛。 云浅摇摇头,心想这天雷还真没有出息,自己不在的时候一幅要吃人的模样,把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变得好像雷电囚笼。 可是她真的来了,又什么都不做了。 在这一点上,其实和她的夫君有些相像,明明有着满心想要对自己做的事情,却总是在克制。 算了。 云浅坐在山巅,看着下方岛屿上那些精致的小房子,她纵身一跃,自山崖上坠下。 同时,整片空间忽然从世界上消失了,像是从纸张上剪下了一大片的空洞。 就算是梦,她也要最真实的。 她说这里是梦,那就是梦,至于说是谁的梦…… 就算是她和夫君两个人的吧。 …… 当徐长安睁开眼的时候,觉得身体就好像被抽干,精神恍惚,眼前的场景有着些许的扭曲。 “这是……” 徐长安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面前的小屋,面露惊诧。 这小床、这床头柜、还有远处的用来练字的书桌…… 这不是他和妻子生活的小岛、是他以前的房间吗? 徐长安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违和感,因为他早就已经搬去主屋和云浅一起住了,像是这个小房间后来被改成书房,可如今却是他居住时的布局。 是……梦? 因为修炼的缘故,他已经许久没有做梦了,可能梦境从修行的角度来看,就是灵台不稳、识海波动所出现的奇异状态。 徐长安扶额,暂且无视了面前一切所带来的扭曲感与违和感。 他应当是在暮雨峰上,正在修炼,并且已经成功突破到开源境了。 只是突破过后,忽然就很累,倒头就睡。 “真是梦。” 按照道理,当他意识到这里是梦境的时候,他就该醒了,不过却没醒过来。 其实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无一不是在他突破前后。 徐长安认为这可能是突破带来的一种保护机制,开源境之后人的身体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识海和丹田都会进化。 他闭上眼睛,想要强行醒过来。 果然,几乎没有阻碍的,他眼前的世界就陷入虚幻,进入了随时可能崩塌的状态。 “……” 算了。 确认自己随时可以清醒之后,徐长安反而认为可以不用着急,毕竟他如今在暮雨峰上,安全的很。 他的身体应该正在发生改变,多睡一会儿也好。 而且…… 能梦见在岛上生活,这感觉还是挺新颖的。 说起来,他的梦境越来越真实了,明明以前没有修炼的时候,梦境都是模糊的,但是练气三重后,他每次做梦都能意识到这里是梦境,而且能控制梦境里的一切。 应该是修炼让他的灵台更加清明所带来的。 “系统。” 徐长安忽然唤了一声,同时并没有控制梦境。 不出意料的,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嗯。” 又一次确认是他熟知的梦。 徐长安沉吟片刻,在想一件事儿。 他会梦见这个岛貌似不是没有理由的,谁让这两天他家的云姑娘总是与他说不要修炼了、一起回岛上。 所以,他会做回到岛上的梦,是因为他内心深处被云浅说动了? 没有吧。 徐长安对于自己内心很了解,他的确没有想要回来的意思。 不过梦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逻辑可言,唯一的逻辑……既然是在岛上,那么在他的梦里,一定少不了云姑娘。 徐长安看向窗外,只见青山黑夜丛林,明月高悬,远处的海面泛着波澜,带来充满腥气的风。 果然,很真实。 这个时间,云浅应该是在休息。 晚上不太好,还是白天吧。 徐长安只是这么一想,天突然就亮了,海上的明月被生生的挤了下去,大日腾空,转眼间这个世界就从深夜变成了正午,瞬间温暖起来。 徐长安不意外,他一个堂堂修行者的梦境,自己要是都控制不了就别修炼了,还不够丢人的。 不过梦境的来源本就很神秘,如果他不去刻意控制,那么也无法掌握梦境的走向。 没有什么控制的必要。 开源境耗费了他太多的精神和体力,他隐约能感受到自己现实世界里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所以在那之前可以稍稍的放松一下。 徐长安从床上起身,走到书桌前看着桌面上的笔墨,字迹虽然工整,但是却并没有多么美观。 很显然,这个时候的他才开始学习写字,也就是说按照时间来看,此时的他应该还是个孩子,是云浅的管家,并没有与她确认关系。 梦果然没有逻辑。 算了。 去看看云姑娘吧。 徐长安有些好奇,在他不去控制的前提下,他梦里的或者说他潜意识里的云浅……会是什么样子。 043 不符合逻辑的梦 徐长安走出房间,踩着柔软的泥土,抬起头看着这个真实的梦境。 天空比以往干净,和煦柔软的光洒落,笼罩了整个岛屿。 眼前熟悉的场景让徐长安暂时无视了梦境里充斥着的违和。 他是在小屋里醒过来的,还在练字,所以这个时间线应该是他上岛三年左右。 “故地重游……虽然是假的。” 徐长安看向远处,只见一片生机盎然,有一条红石小路自窄门前蜿蜒向前,透过圆形高墙,直通内院,那高墙之后是青砖红瓦,三四栋小楼林立。 最中心的小楼是云浅的住处,在徐长安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精致的遮羞窗。 当然,现在的时间线那还是云浅的闺房,不过以后就是他和云浅两个人的房间了。 按照梦境里的时间,如今还是个管家的徐长安住在前院,门前两棵柏树,院子中间有从小山上引下来的溪水,隐隐可以听得流水潺潺,惬意无比,一座石桌和几个石凳就镶在浅浅的溪流正中心。 “书?” 徐长安看着石桌上那一摞书册,走过去打开一看,发现居然是他为了练字给云浅写的小说,这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梦境的时间里,他字都没有认全。 而且在岛上的时候,云浅没怎么看过他写的东西,她开始看书都是去北桑城之后。 梦果然是梦,到处都是违和,不能细想。 …… 徐长安看着眼前处在溪流中心的石凳石桌,脑海中闪过了一些美好的回忆,忍不住勾起嘴角。 以往天气暖的时候,云浅喜欢坐在这溪水中的石凳上濯足,一边感受着温暖清水流淌过趾间,一边在这里吃他做的点心。 有时候一坐就能坐上一整天,要是不去抱她起来,脚趾都能泡的发白。 那时候他也好,云浅也好,生活的都很惬意,甚至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 徐长安穿过庭院,顺着小路而行来到一间精致四层阁楼,远处一缕香悠悠升起,檀香混合着纸墨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书架林立,一眼看过去至少有好几十排。 这里是岛上的藏书,徐长安当初认字练字、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都是在这里学到的,如今再一次看到,便觉得……自家妻子真的很神秘。 文字是登天梯。 一般人的家里,可不会有这么多的书册。 徐长安顺着小楼往上走,来到了云浅的房间前。 虽然是梦里,但是徐长安还是下意识的敲了敲门。 “小姐。” “……” 一片安静,没有人回应。 不在? 居然不在房间里。 徐长安本来以为按照他的潜意识,云浅不是在休息就是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推开门,随着一股好闻的味道拂面,入门就是一个屏风,绕过屏风,云浅的闺房暴露在他的眼前。 虽然这个时候的闺房他还没有进来住,但是因为隔两天就会来给云浅打扫,所以徐长安对这里的摆设布局印象深刻。 房间很精致,该有的应有尽有,榻上绣花的褥子花纹清秀,很有云浅个人的审美特点。 不过云浅的闺房里没有那么多的装饰,墙壁上基本空着,只有床头挂着一幅画,很可惜的是,这幅画出现的时机也不太对,因为他给云浅画肖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我以前还是个抽象派……”徐长安看着墙上说不上好看的画,无奈的捂着脸。 当初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要给云浅做画像的。 黑历史。 徐长安念头一动,墙上的画就连同画框整个消失不见。 掀开帘子,徐长安推开窗。 这儿是四楼,所以从云浅的房间可以看到远处一片碧蓝,海天相接的海面,也可以看清楚附近大部分的景色。 四处都空荡荡的,找不到有人的迹象。 云姑娘……人呢。 徐长安很难想象,他在做梦的时候,梦里居然找不到云浅的存在。 难道他对于云浅的喜欢并不是那么深刻。 怎么可能。 徐长安眼角微微抽动。 这种时候如果主动去控制梦境让云浅出现的话,徐长安就莫名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输了。 心念一动,他看向西方不远处。 后院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要说这个岛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按照他的想法云浅能去的地方,就只有那里了。 自己的梦,当然要遵循自己最基本的念头。 —— 徐长安看着眼前的竹林。 竹子并非旁人所言那般没有气味,事实上它会散发出一种清新奇异,类似小雨后土壤的混合着米香气的味道。 清晰的竹香气扑面而来,眼前是一根根碗口粗细,高耸入半山的竹子。 云浅经常和他来这儿避暑、散步或者休息,徐长安后来也砍了这里的竹子给云浅做了个竹椅。 所以出去以后,云浅就算住在了北桑城,还保留着躺在竹椅上晒太阳的习惯。 徐长安如今回头去想,便发现云浅所有的习惯都是他养出来的。 所以,他们这一对老妻少夫,究竟是谁在养成谁……可能还真的说不太准。 徐长安眼角起了几份笑意。 在这儿他们做过许多的事情,竹林里有太多他和妻子的回忆。 徐长安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如果这里是他的梦,那么云浅一定就在附近。 不在就是梦有问题。 徐长安缓缓走入竹林,到处是柔软光线,将光影切割成一片一片的。 “……” 事实证明,徐长安的自信是有理由的,因为他真的看到了梦里的云姑娘。 就在不远处的水潭边。 “?” 在看清楚一切后,徐长安眼角忍不住抽动。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只见一个身材极好,穿着短裙,头上系着白色缎带的姑娘背对着他,赤脚跪坐在软泥地上,半身的污渍,双手捧着粘稠的烂泥。 这是他家那个优雅冷艳如仙子般的云姑娘? 徐长安心脏忍不住抽动,感觉整个梦境世界都恍惚了一瞬。 要不,还是醒了吧。 云浅要是知道在自己的梦里她居然跪着玩泥巴,不知道要怎么想。 044 不好的梦 远远的,徐长安就看到云浅坐在泥潭里,衣裳被泥污浸染,她此时穿了一个稍短的百褶裙,有些像是他记忆中的泳装。 徐长安原地捂着脸,脑袋嗡嗡的响。 梦有时候也有逻辑。 比如,云浅头上这根白色缎带是他离开天明峰时亲手给她系上的,所以在他的梦里,云浅依旧扎着这兔耳一样的缎带。 可问题是这超短裙是哪儿来的? 原来,他都穿越过来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忘记前世接触过的“糟粕”,甚至将那些带有颜色的东西安置到了云浅的身上。 并且在他的认知里,云姑娘是很爱干净、喜欢安静的人,怎么可能在这里玩泥。 子曾经曰过,三省吾身。 徐长安没有立刻接近梦境里的云浅,反而站在原地,眼神在云浅身上来回巡视,静静的欣赏着鸭子坐在水潭边玩水的姑娘。 人都有阴暗的心思,徐长安也不例外,想就知道了,如果他在云浅面前真的是软弱卑微的弱气性格,怎么可能管家上位。 事到如今,徐长安这种看似软弱的性子,仔细去分析,便会知晓这是一种对于云浅的宠溺。 …… 远处,本应该骄傲冷艳、甚至目中无人的云浅神色平静的弯腰,拨动泥水。 这份平静在徐长安看来是楚楚可怜的,白色缎带微微的颤动着,让人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 “……” 这里是他的梦境,那么一切看似没有逻辑的,溯其源头都能找到理由。 看着云浅坐在泥潭里,徐长安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云姑娘好看吗? 当然好看,多年的相处并不能让徐长安看腻云浅的美丽,她的一颦一笑仍旧能让他心动。 但是云浅很少有感情波动,导致妩媚不够,少了几分女子的韵味这也是事实。 兴许她是徐长安见过的最干净、清澈如海上明月一般的姑娘……但是这种清澈往往会刺激到人内心的阴暗,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将其弄脏,把她变得浑浊。 更不要说,云姑娘是他的妻子,他对她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所以,云浅会出现在泥潭里就符合了逻辑。 徐长安手停在额头,指尖轻轻在太阳穴附近揉动。 原来,想把她变得不那么干净,居然是自己的潜意识。 自己是那么糟糕的性子吗。 怎么平日里完全没感觉。 “我……” 可眼前的场景切切实实的出现,这就是他的梦,是他的大脑所想出来的场景。 所以说,他的思想将云浅打扮清凉,安排在这样的地方,是用来满足他阴暗的思想的? 沉默了一会儿。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懂得克制。 开玩笑! 真的要温存,那也是和现实中的云姑娘,他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云浅,在梦里算什么。 即使在梦里,他也看不得云浅这般的狼狈,嗯……自己梦见了她在玩泥这种事,可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徐长安朝着水潭走过去,同时说道:“小姐,该回家了。” 听见了徐长安的声音,云浅回过头,白色缎带微微颤动,她看了一眼徐长安,略显随意的说道:“这里就是家。” 徐长安心想梦里云姑娘的声音和现实里的简直一样,这般听觉能在梦里模拟出来,也真是神奇。 “哪有把泥潭当成家的。”徐长安无奈。 “你来了不就是了。”云浅捏着手上的泥土,仰头看着那一汪碧水青天。 白云轻柔,清风如玉,吹在面上令人心旷神怡,徐长安闻言轻轻叹息。 用这种平静的语气说让人觉得羞耻的话,是他家的妻子没错了。 话说,梦里的时间线还真够乱的,云浅看到他忽然长大了,居然也不惊诧。 “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徐长安虽然知道这是自己的梦,不过他还是问了。 云浅将手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捧在手心,说道:“捏人。” “捏人?”徐长安一怔:“女娲?” “嗯。我生不了孩子,便想着捏一个……”云浅瞧着手里完全没有人形的泥偶,眉间蹙起:“只是捏的都不好看。” 徐长安:“……” 不好看? 姑奶奶,这何止是不好看,你至少捏个像人的东西啊。 胳膊捏的像是触手似得。 克苏鲁吗。 不过云浅在这里玩泥巴的理由没有任何的瑕疵,看来他的梦逻辑性严谨。 云浅说过一次想要捏个孩子他记住了,就被他的潜意识拿来用。 兴许是梦境里的云浅太过于真实,行事逻辑、语气和表情都和真实的云浅一模一样,徐长安实在是无法将她和虚假的联系上。 他很是无奈的对着云浅伸出手:“女娲造人是要法力的,你有法力吗?” “现在没有。”云浅歪着头,没有去牵徐长安的手,不舍的看着面前的泥潭:“不过我可以试试。” “别试了。” “为什么。” 看着妻子的眼神,徐长安无奈的说道:“要捏个孩子,总要捏的好看吧,现在的模样……怎么出去见人。” 云浅看着手里黑乎乎的一滩,点点头:“有道理。” 徐长安想要个女儿,女孩子家不说有她爹爹一半的清秀,但是也不能捏的难看。 云浅放弃了捏人,牵住了徐长安,泥污抹了他一手。 “嘶……”云浅刚站起来,忽然崴了一下,随后蹙眉。 “怎么了。”徐长安问出口就知道了,只见云浅那本洁白如玉的脚侧被泥里的石片割了一个口子出来,鲜红混合着泥污异常显眼。 看到云浅脚上的伤口,徐长安有些紧张。 “鞋呢?” “不知道丢哪儿了。” “……罢了,我的错。”徐长安心想也就是因为是梦,如果是现实世界里,他看在云浅坐在泥里第一时间就过去将她弄出来了。 “来吧。”徐长安抱着云浅起身。 “去哪?”云浅问。 “给你洗脚,我真是欠你的。”徐长安捏了捏云浅的脸,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傻姑娘。” 云浅看到徐长安和以往不太一样的言行,眨眨眼。 傻姑娘? 是在叫自己欸。 045 相公与娘子 山里有泥潭,也有溪流,溪水干净冰凉,细细流淌。 云浅坐在溪水边,徐长安蹲在她身旁,小心翼翼的清洗伤口。 徐长安望着她被割裂的脚,心里满是怜惜,这是见到完美被破坏之时每个人都会油然而生的情绪。 随着徐长安的动作,血污逐渐卷入了溪流消失不见。 徐长安问道:“疼吗?” “疼。”云浅蹙眉。 徐长安撕下一块衣角,说道:“我给你处理一下,忍着。” 云浅轻轻应了一声。 徐长安的动作并不轻柔,他简单的给云浅包扎好,才一转头侧脸就触碰到了云浅的脸颊,只见云浅正细致的看着他。 触感冰冰凉凉的。 “小姐?”徐长安疑惑。 “离开了岛,你就不再是我的管家了。”云浅眯着眼睛。 “我不是一直这么叫?”徐长安心想这句话他之前有听过,他擦了擦手:“再者,我们如今就是在岛上。” “只是梦。”云浅忽然说道。 徐长安一愣。 梦里人说这里是梦,真是让他措手不及。 “为什么还叫我小姐?”云浅平静的问。 徐长安眨眼的频率开始加快,他觉得此时在问他话的不是云浅,而是他自己的内心。 “我是小姐的管家。”徐长安说道。 “那是以前。”云浅想了想,双手环住了徐长安的脖颈,认真的说道:“我想要听更亲近的。” “比如?”徐长安身子后仰,躲开云浅的呼吸。 “细君或者是娘子都随你高兴。”云浅想了想,说道:“书上说,女子也可以有表字,笄礼后如果没有字,便可以让夫君帮着起一个……你可以给我起一个字,只有我们知道也行。” “……”徐长安眼角微微一抽。 果然是他的梦,云浅说的事情他都有仔细的想过。 叫娘子、细君、阿浅,甚至给她起一个只有自己叫的字。 “现在还不是时候。”徐长安说道。 “你还没准备好?”云浅捋着自己的长发。 “算是吧,而且我还欠小姐一个婚礼。” “我也不在意。” “不喜欢小姐这个称谓?”徐长安忍不住问。 “也不是不喜欢。”云浅摇摇头:“只是觉得娘子也很好听。”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小姐这个称呼的,天底下有几个丈夫这么唤自己的妻子?”徐长安笑着说道:“挺有情调。” “没感觉。”云浅摸了摸自己的面容,将重量压在徐长安的身上:“你是我的夫君,却唤我小姐……在其他人看来,会认为我们之间疏离。” “小姐也会在乎旁人的眼光?”徐长安震惊,随后才回过神来,好家伙,他方才都差点忘了这个云浅是假的,直到此刻才重新感受到一股违和。 不过这个话题也不错,可以暂时演练一下以后云姑娘问起这件事时,自己的回应。 “不想让人说我与你关系不好。”云浅说道。 本质上,她还是只在乎徐长安的。 “我们亲近,自己知道就好了。”徐长安无奈的摊手:“小姐总是说我……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我还会唤你一声小姐,你却没怎么唤过我。” “有吗?”云浅一怔,沉思了片刻后,说道:“相公?” “我在。”徐长安忍住心里的悸动,问道:“奇怪吗?” “有一点点。”云浅点头,疑惑不已:“为什么会这样?” “恩爱本就不是刻意的。”徐长安摇摇头:“陪伴比什么都重要,称谓顺其自然就好。” “顺其自然……我听你的。”云浅点点头,整个人挂在了徐长安的身上,在他耳边说道:“带我回房洗洗,泥渍黏黏的,不舒服。” 徐长安勾起嘴角,将云浅从溪水边抱起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好的,娘子。” “……”云浅一愣,不满的拿脑袋轻轻磕了徐长安的下巴,随后自己都没发现的,耳廓攀上了一抹红晕。 徐长安说了那么多不愿意的话,却忽然让她措手不及,当真是个坏人。 云浅感受着身上的温暖,觉得这样也不错,像是徐长安第一次唤她小姐的时候,她也会悸动,如今却习惯了。 偶尔一两声亲近的称谓,效果反而会更好,这就是他口中的……夫妻之间的情调? …… 徐长安带着云浅回到房间,心想自家的云姑娘即便是在梦里也是那么的可爱,果然……他对于妻子过于了解,所以用他的各种认知所虚拟出来的存在和云浅本人没有什么分别。 恩爱百端本质上是互相依靠,但是即使相依为命,也总归是有一个主导的。 他和云浅之间,谁才是主导的那个? 看起来是云浅的地位高,可实际上云浅对于他是很软的,典型的外厉内荏,一推就倒。 甚至不推她自己就倒了,羸弱是这样的。 …… 不远处,云浅正擦拭自己湿润的长发,此时她换了赤红束腰,暗色紧身袍袖上衣,下罩烟纱散花裙,显的体态修长。 沐浴后眼眉之间点着一抹水润,又添了几分精致。 灯火映照之下,脸部轮廓分明,容色晶莹如玉。 云姑娘在不经意间就展露了无限风采。 徐长安:“……” 这就是云浅在他梦里的样子,哪怕是梦里都是完美的代名词。 此时的云浅转过头,视线在徐长安面上微微停滞,指着榻说道:“相公,我现在还有一些力气,要安歇吗。” ? 她的声音要更清冷许多,但是徐长安却差点一口气没有提的上来。 这算是举一反三? 徐长安心想自己该醒了,毕竟这梦再继续下去可就对不起云姑娘了。 虚假的终归是虚假的。 就好像分身一样,不是本人……终归不是本人,再相似也不行。 正好,他感觉自己精神和体力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云姑娘,在下要去追求天地至理、无常大道了。”徐长安咳了一声。 云浅歪了歪头,她站起身,缠着药布的脚踩在地上,提着长裙问道:“天道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种吃醋的句式,当然也是从徐长安写的书里学到的。 046 天悠地远身跨风(二合一) 生活中,有些姑娘会在你玩游戏的时候问你游戏重要还是她重要,在你努力上班的时候问你工作重要还是她重要,甚至在你难得有机会陪陪父母的时候问你长辈重要还是她重要。 这很幼稚。 徐长安知晓云浅不是幼稚的人,所以如果是真正的云姑娘,她问这句话的时候不会在意答案,因为她只是单纯的在问。 即便徐长安说是天道更加重要,她应当也不会觉得不满。 天道是什么? 徐长安不可避免的会想到自己身上那个天道系统。 但是这里的天道,怎么想也和系统没关系。 天地至理,无常大道,称之为天道。 他走到云浅面前,在她有些惊诧的视线缓缓抱住了她,良久后分开,一只手放在云浅的侧脸上,认真的说道:“可是一个人太久……寂寞了?” “没有。”云浅感受着面颊上的温度,想了想又说道:“一点点。” 真是奇怪。 以往哪怕沧海飞尘,星罗云布,在时间都失去了意义的星海,她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我修行而寂寞……”徐长安轻轻叹气:“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徐长安将云浅垂落下的长发撩至耳后,嘴角弯了弯,说道:“我不会说为了小姐而修行,因为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过……你相公我去追求天地至理,为的也是更安定的生活。” 云浅听着徐长安和平日里不太一样的措辞,大眼睛眨呀眨。 梦境果然很好,可以听到她平日里听不到的话。 “你是说……我比天道要重要?”云浅问。 “当然。”徐长安点头,他修行的众多目的里,就有一大部分和他家的云姑娘有关。 徐长安看着云浅,自然而然的牵住她的手腕,用力很轻,似是生怕一个使劲身前的人就会如同泡影一般破灭。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谁不想过安定的日子。”徐长安说道:“恩爱生活百年长……兴许很好,可昙花也很好看,就像小姐你于我一样。” “我不明白。”云浅摇头。 “忍一忍,小姐。”徐长安深吸一口气:“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可以稍稍忍一下。” 不能常见面就忍一忍。 婚礼不急。 孩子也不急。 “我明白了。”云浅看着眼前少年眼里复杂的情绪,心情忽然很好,她问道:“你也在忍吗。” “嗯。”徐长安眼角微微抽动,无奈的看着面前的云浅:“我可是很克制很克制的,才没有把这场梦变成春天。” “既然是梦,便没有必要克制。”云浅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在徐长安面前晃了晃:“孩子我不会有的。” “小姐,你是魅魔吗?” “魅魔是什么。” “没什么。”徐长安捂着脸,叹息。 他看起来是在和云浅说话,其实有些话也都是他说给自己听的,算是以梦为鉴,坚定自己修行的道心。 此时,窗棂外起了一阵风,云层稀薄,整个天空出现了许多类似极光的景色。 徐长安意识到他开源境之后的转变已经彻底完成了,而且体力和精神力也恢复了八成,便松开了云浅的手。 “小姐,我要走了。” “嗯。”云浅走到房间的梳妆镜前坐下。 “做什么?”徐长安问。 “给我梳个头再走。”云浅说道,好不容易回到岛上,想要在这里回忆一下以前的生活。 “好。”徐长安点头,心想这里不愧是他的梦,他想做什么……梦里的云姑娘全都知道。 镜子前,徐长安看着里面的云浅。 梦里照镜子,其实是在内心做着一种对自己的审视,就好像现在一样。 徐长安拿起木梳,小心翼翼打理着云浅的长发,将每一个角落都处理到完美,忽然说道:“小姐,我修炼的天赋其实不甚好,灵力吸收转化的效率完全比不上普通人。” “……”云浅眼睫微颤,视线飘忽。 灵气都害怕她夫君,所以徐长安能吸收的都是一些相对差的,修炼速度能快就怪了。 不关云姑娘的事。 系统不是都处理好了吗。 “怪我。”云浅还是说道。 “和小姐有什么关系。”徐长安说着,随后一愣。 云浅口中的“我”,指的是他自己吧,毕竟是他的梦,云浅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于是徐长安改口说道:“这么说也没错。” 听着徐长安的话,云浅的手指忍不住抓紧了裙角,她说道:“没事,你是最厉害的。” “厉害什么厉害。”徐长安修炼的难处他自己知晓,感叹道:“天悠地远身跨风,下无阶梯上无力。” 修行的天在上面,尘世在下面,他就处在这么一个尴尬的地方。 想要步入青云,却卡在了正中间,上不去,也不甘下来。 “会不安?”云浅沉思了一会儿,问。 “不会。”徐长安笑着:“我不是在抱怨,只是想……我修行还没有尽全力。” 他没有一丝一毫自卑的意思,只是和家人说着心里话。 提起下来的阶梯。 “小姐总说…我愿意的话就和你回来种田,所以小姐就算是我的阶梯,不想努力了就退回来。” “你说我是阶梯?”云浅歪了歪头,感受着梳子的齿划过头顶,点头:“你若是想要去天上瞧瞧,也简单。” “送我上西天?”徐长安手指一僵,想起了云浅喜欢的那些女角色,个个都是狠人。 他感受到了一股子危机,咳了一声:“小姐,修行是很危险的。” “危险?”云浅问:“会死吗。” “当然。”徐长安深吸一口气,手指穿过云浅的长发:“所以……我会谨慎再谨慎。” 他越过数个小境界击杀一只青眼虎,又是算计又是埋伏,为了不进入狭窄的山洞,还使用了自己身上唯一的驱妖符……这就是他平日里的状态。 他绝对不能死。 如果他死了,云姑娘怎么办。 “你死了,就没有人给我梳头了。”云浅看着镜面里少年的面容。 徐长安想了想,说道:“说不定以后会有人替我的位置。” “你这么想?”云浅蹙眉。 “当然不是,我才不想死。”徐长安认真的说道:“你相公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云浅转过头,盯着徐长安的脸。 世界上能给她梳头的,有且只有面前这个。 “小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人被杀,就会死。” “好有道理的话。” “但是你不一样。”云浅感受徐长安指尖划过耳廓,认真说道:“不会死的。” “什么意思?我永远活在小姐的心中?”徐长安无奈的说道:“人都是要死的,我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是,他的确是穿越者,有着前世的记忆,还有一个已经觉醒的系统。 但是可不能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认为自己是小说里的主角。 这种人往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人生可逃避很多事情,无法逃避的是生死。 “……”徐长安一边给云浅梳头,一边觉得自己和妻子的对话是在明心见性。 梳好后,他将梳子置于梳妆台。 捋起云浅的一缕长发,熟练将缎带缠在右手拇指与无名指中间,挽了一个花,左手抬起,青丝穿过白色锻带,接着曲臂,倾斜一拽,好看清爽的发髻就这么系好了。 云浅心想自己夫君很细心,也讨女儿家喜欢。 危机感是很重要的,像是她就缺乏危机感,所以希望徐长安能够从修行里面感受到乐趣。 其实云浅有想过,那些接近徐长安的姑娘能不能给她带来醋意与危机,让她体会到完全不同的情感体验,答案则是完全没有。 可能是徐长安的眼里始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你若是能够花心一些,我说不得会高兴。”云浅说道。 “?”徐长安一愣,随后没有回应云浅,很是无奈。 自己的脑子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 窗外忽然起了一阵小雨淅沥,从白天变成了夜晚,一轮明月高悬。 徐长安收回视线,说道:“时候不早了。” “该睡了?”云浅看着他。 “……我是说,要回我应该待的地方。”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什么是应该待的地方?” “总之不是这个岛上。” 徐长安心想这个梦是很有必要的,兴许云浅说回岛的事情真的让他心动了,才有了这么一个梦。 岛上的生活很安稳、很温馨,但是真正和云浅回来后,他就知道自己不会呆在这里。 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梦,更加坚定了他修行的信念。 “我知道了。”云浅站起来搂徐长安入怀,双臂用力,似是想要将他揉进身子,可是她的力气很小,看起来就十分的温柔。 “去吧,玩的尽兴。” “修行不是玩,再说我有没有讲过,小姐有时候……真的很像是一个母亲。”徐长安眼角微微抽动。 自己可不是她的儿子。 倒不如说,他照顾云浅时候就像是一个老父亲。 “你说什么呢。”云浅杵了他一下,此时梦境世界进入夜晚,灯火映照在云浅的面上。 徐长安释然一笑,心道梦里说什么都无所谓,反正真正的云姑娘又听不见。 “晚安,小姐,晚安。” “安。” …… 小雨淅沥,云层并未散去,天空阴暗,架接梦境和现实的桥梁逐渐碎裂,化作光点,散在了雨中。 徐长安离开了。 但是梦境世界却并没有崩塌,反而由夜晚转成了白天。 云浅赤着脚走下楼梯,来到了徐长安醒过来的书房,平静的看着桌面上那些出自徐长安小时候写的青涩字迹。 显然,这里不仅他的梦,也是云浅的梦。 她来到庭院溪流上的石桌子前,拿起徐长安后来写的、一本关于侠侣的小说。 比起少时的青涩,这时候徐长安的字逐渐开始有了形体,前半部分的笔锋恣意洒脱,后来却逐渐变得温润细腻。 这就是他的成长,云浅觉得看着喜欢的人成长,比什么事情都有趣。 “侠侣……”云浅坐在石凳上,脚探入水中:“赤练仙子和陆公子应当称不上侠侣。” 也不知道,小龙女看着杨过一天天的成长,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云浅伸了一个懒腰。 自己也修炼吧,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和徐长安闯荡修仙界,应当还算有趣。 她也不是对修行感兴趣。 只是能呆在一起,总比守空房好。 …… 暮雨峰上,徐长安缓缓睁开眼,他从蒲团上起身,眼神一片清明。 “居然还是夜里。” 他感觉自己在梦里待了很长时间,却不想现实世界也没有过去多久。 “突破成功了。”徐长安眼里闪过些许波动,随后逐渐安定。 他身体表面并没有什么黑泥杂质,突破之前什么样子,突破之后就是什么样子。 此时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已经脱胎换骨,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看的竟然比之前催动瞳术还要远,单单是视力就和从前不在一个档次上。 身体像是轻了数十倍,也没有任何突破之后的疲惫。 徐长安取下墙上的木剑,来到院子里,灵力瞬间爆发。 “势沉!” 徐长安迅速朝着斜下方挥剑,同时一道银色剑气急速飞了出去。 他的身子以极慢的速度往左侧滑动了几步。 时间仿佛忽然加速,他突兀出现在挥出的剑气前。 脚尖轻点,身体拧转,在惯性下扭曲力量,精准的将一道剑气劈落,干净利落。 “……嗯。” 速度、力量和对身体的控制力与之前全然不在一个等级上,随手挥出的一道剑气都比得上他以前积蓄一刻钟的威力。 这就是开源境吗,以前的他估计连如今随手的一剑无法招架。 …… 同一时间,暮雨峰小湖上正在泛舟的几个女人聚在一起。 “他总算是开源了。” “不知道他灵力特性是什么,该是水……正适合我来教。” “我来,他在修炼内景上很有天赋。” “他喜欢剑,我是剑修,我来吧。” “你那是剑舞,让他一个男人去跳舞?” “剑舞就不是剑了?” “吵什么,开源了就去参加进入内门的试炼,然后让他自己选。” “……也是。” 047 深夜种田人(二合一) 暮雨峰今夜很热闹,本就是一堆“无所事事”、不需要睡觉、整日下棋跳舞弹琴的女修……在知道暮雨峰唯一的少年成功开源后,消息便像是连漪一般传了出去。 一座精致的阁楼中,环桌坐着几个女人,看起来年龄都不大,小有豆蔻,最大的也是三十来岁的模样。 其实,这是一群老女人。 做什么的都有,有在摆弄着手中针线的,有看书的,有擦剑的,有弹琴的,还有在化妆的。 看得出来一个个非常的清闲,如果给她们一副麻将,估计可以玩上好久。 暮雨峰上很大,有柔和的派系,自然就有强硬的,这一屋子顶尖的修行者基本可以决定暮雨峰七成的事情。 能让这群和祝平娘同辈的女人聚在一起,以往都是修仙界的大事,如今却因为一个刚刚开源境的少年,不知道的还以为徐长安是朝云宗主的嫡长子。 “她们说让徐小子去试炼,自己选学什么……你们怎么看。”有人问。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说道:“练气境就能视内景如无物。还有,最新的消息,他可以安静的听完祝桐君的整首暮雨绵音,你们谁见过这种人?” 坐在七弦琴前的女人拨动的琴弦走了音,嘴角微微抽动:“……离谱。” 祝桐君也就是祝平娘,她出身合欢宗,修炼的又是最邪乎的媚功,并且修为在整个朝云宗都仅次于宗主和丹主……她亲手演奏的暮雨绵音,就算是禅宗分院的住持来了,也得被勾动识海邪念。 别说一个没修练过的人。 徐长安一个少年人,竟然能忍得住,甚至他都没有忍,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他是怎么做到的?就算祝姐姐没有催动真元,也绝不可能。” “匪夷所思是匪夷所思了点……但事实就是这样。” “你们说,他会不会天生就没有欲念,就和禅宗传说中那种六根清净的体质一样。” “他有妻子,早早的就破了童子身,会没有欲念?” “啊这……已经失了童元?”有一个女人瞪大了眼睛,显然她对于徐长安不是很了解,但是破身的少年生活在全是女人的暮雨峰,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咳。” 有人发现话题走歪了,轻轻咳了一声。 此时,将手中抱剑擦得锃亮,白衣女人收剑入鞘,认真的说道:“总之,不能让他自己去选,这样好的天赋……如果用不上,岂不是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是要遭雷劈的。 主要是,徐长安一个才开源的弟子,他对于修行几乎一无所知,这种时候让他自己去选未来的路肯定不合适。 “我同意。” “我也同意,他可以选,不过得在暮雨峰的功法里头选。” 徐长安具有青州独一份的天赋,若是利用好了,一定不比玄剑司的司空镜差。 “开个水镜让我看看他,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咱们暮雨峰还有这种奇葩。”弹琴的女人好奇的说道。 话音落下,有人打了个响指,水汽弥漫后,数道灵气在空气中铺开,一个宽大的水镜出现在前方,镜子里显现出入夜后暮雨峰的唯美景色。 画面一转,来到了山脚的小院。 和暮雨峰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没有娇艳盛放的花朵和艳丽的景色,只是草木三三两两,聚簇的淡雅花瓣,看的出来房间的主人平日里有在打理。 屋檐上挂着几串风铃,夜风一吹,院子里响起了叮叮当当的脆音。 画面里,后院硕大的灵果异常的显眼,一个穿着执事服的少年手里正拿着锄头在地里干活。 女人一愣,随后说道:“夜里锄地,这孩子什么毛病……等等,他以前有这么好看吗?” “我是第一次见他,不过开源境后气质改变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弹琴的女人看着画面里锄地的少年,眸子里尽是欣赏和惊诧。 即便徐长安手持锄头,可是一举一动间皆充满了浓浓的少年感。 “这孩子……也太绝了。”另一个第一次见到徐长安的女人忍不住站起来。 在她的眼里,专注于打理后院果树的少年无比认真,眉目温润似水,就如同一本诗经,等待着合适的人过去翻阅。 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徐长安整个人好像与环境融为了一体,单单是这份被动契合天地灵气的气质,在暮雨峰人眼里就是不可多得的瑰宝,最适合修炼诸如奇门之类的功法。 “这样的孩子,当初上山的时候你们居然给冷落了,都没有长眼睛?” “我说了,他之前还没有这么好看,而且以往他给我一种与天地格格不入的感觉。” 开源境产生的变化因人而异,但是像徐长安这种完全脱胎换骨的……还是很少。 难怪祝平娘说他开源之后就会一飞冲天,她连徐长安的这种变化都预料到了? “我对他有点兴趣。” “他有妻子了,话说……她妻子下手可真早。” “我说的有兴趣是想教他修炼,看他周身的灵力分布……开源之后觉醒的灵力特性是水。” “我也想教,我手里这块天星罗盘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传人。” 罕见的,一群老女人就着画面上锄地的少年讨论个没完,这种事情在暮雨峰上可是从未出现过。 “果然是个不错的孩子。”抱着剑的白衣女人的视线从徐长安身上收回来,说道:“温丫头最近很在意一个外门执事,我还当是谁。” “对了,现在先别打扰他。”有人提醒众人:“内门试炼的黑石塔能测出一个人些许的天赋……我倒想看看这个从尘世上来的小家伙能走到第几层。” “要我说直接让他入内门就得了,还爬什么塔,就靠他会的吐纳和蓄元法?这不得让傀儡给打死啊……不然走个流程给他安排个丫头当对手,算是参加过会武了。” “急什么,开源境之后能自选两本八品功法,他若是心中有数,知晓内门试炼的难度就应当挑选短时间可以上手的秘法……正好,咱们也可以看看这孩子对哪个派系的功法感兴趣。” “有道理。” 反正八品功法练不练都一样,他拜师后自然会给他更好的。 所以,这里的女人就达成了一个共识。 观察徐长安。 这些女人也很好奇,一个天资妖孽到完美契合暮雨峰,但是没有任何背景、修行天赋一般的人,只靠着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这兴许决定了,他以后在暮雨峰究竟会得到怎么样的待遇。 …… …… 徐长安的小心是对的,他的确一直都在暮雨峰众人的视线里,所以没有直接取出系统中物品极为正确。 果园。 徐长安放下锄头,下意识抹了一把额前不存在的汗水,他看着眼前新开出来的土地,喃喃说道:“这样就行了吧。” 他刚刚将祝平娘让他栽培的种子全部种上了,也使用灵气梳理了附近的环境。 他在突破到开源境之后,察觉自己身上产生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所以他没有急着修炼,而是来到后院种田。 看起来是在种田,其实他是在缓和自己突破之后心境,细致的思考一些事情。 放下锄头,徐长安依靠在一颗果树前,看着天上仿若近在咫尺的月亮,合着的眼睛微微眯起。 总结一下。 突破之后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好像被天地认可了,修炼的时候那些天地灵气虽然仍旧有一些会散开,但是汲取灵气转化灵力的效率比之前快了一倍。 嗯…… 快了一倍,但是相比于正常人来说,依旧要慢很多。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 徐长安轻轻挥手,指尖在空气中划过,随后可以清晰的看见残留在空气中的灵力——正散发着浓郁的水汽。 随着水汽逐渐成型,一团流动的水就这么凭空的出现……不过只持续了片刻就“啵”的一声消散。 他还不能完美控制灵力化作的水汽。 徐长安脑海中闪过了“水属性灵力”几个字。 在开源境之前,他的灵力就单纯的是灵力,没有任何的属性,之前在剑堂的时候听先生说过,人在开源后体内的灵气真元会显现出属性特质和五行亲和,但是真的觉醒了特殊体质后……还是很玄奇。 徐长安目前还没有发现水属性的灵气给他带来了什么样的好处,但是…… 这种灵力出现五行属性,难免就让他想到了一个系统奖励。 【低级木灵气本源】:开源境后使用,可随时切换灵力特性为天道:木。 他如今已经可以使用灵气本源了,从字面意思上看,似乎是将这种使用水汽的灵力变成木属性。 “……啧,又是水又是木的,我还真是和种田干上了,还差个土属性就能在丹田里种树了。”徐长安无奈。 说起来现在系统给的奖励已经全部都可以使用。 木灵气本源他觉得可以暂时先不急,等他了解了这伴生的水属性有什么作用后,再谨慎使用,虽然按照五行来说水木相生……但是谨慎点也没错。 徐长安并不会因为灵气上写了天道灵气几个字就昏了头脑,之前在宗门里也有听说过因为服用属性克制丹药导致损毁经脉的例子。 至于说剩下的奖励,当然可以放心用。 【低级注解残篇】可以将任意一门九品或者八品的功法直接提升至大圆满境界。 按照规矩,他在开源境之后可以去暮雨峰的书阁挑选两门低级功法。 以他在练气境时候的经验来看,挑一本日常修炼的内功法诀,再选一本用来争斗的仙法秘技,攻守兼备最为合适。 但是开源境可以挑选的范围太大,不再像是练气境一样可以按照剑堂里先生推荐的选吐纳法和蓄元法。 所以徐长安对于要挑选的功法一头雾水。 关键是他也没有导师。 说到底内门弟子就不是给他这种人准备的。 想要导师? 可以,先成为内门弟子。 普通人想成为内门弟子? 可以,先过了宗门会武或者试炼塔。 问题是,徐长安不觉得自己依靠着温和的吐纳法和积蓄半天才能射一下的剑气就能进入内门……所以,还是得先去把开源境的功法给挑了。 两门八品功法,就算没有系统的帮助,只要功法入门就能显著提高战斗力,所以该修炼还是要修炼的,更不要说…… 直接大圆满境界? 应该可以轻而易举的通过试炼。 深吸一口气,徐长安压去心里的悸动。 他决定明天白天就去把两本八品功法给拿了,不过去之前先见一面温师姐,将她要的物件送过去,顺便请教一下师姐,她该是能就功法选择给自己一定的建议。 还有一件事。 给云姑娘找一个引路人,这件事他始终放在心里第一位,比什么系统奖励都要靠前。 理清楚所有的思路,徐长安眼里的迷茫散尽,恢复清明。 夜还长。 去把琼华元气使用了吧。 勾起嘴角,徐长安回到房间里,只是在路过镜子的时候,他忽然一怔,看向镜子里的少年,明眸里闪过几丝惊讶。 “这是……我?” 徐长安觉得自己比起之前有了变化,但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肤色好像比之前白了一点,五官也更柔和。 这就是水属性所带来的改变? 那如果自己觉醒是火属性,会不会突变成一个肌肉男。 眨眨眼。 “夫妻相……” 听说夫妻心灵相倾,习惯趋同,会导致面容相像……所以,他这是越长越像云姑娘了? 最好是他像云浅,如果云浅像他……那对云浅就太不公平了。 不过自己样貌上的改变他也不在意,反正他变成什么样子云浅都会喜欢。 外貌不过是皮囊,徐长安并没有太过在意自己相貌,他回到蒲团上坐好,凭空调出系统面板,视线在充斥着玄妙符文的琼华元气上定了定。 虽然开源了,但是就凭借自己这可怜的灵气转化效率,开源境只怕一步比一步难走。 所以,这琼华元气他是一定要用的。 提高资质? 不知道能给自己提升到什么地步。 048 与姑娘同流合污(二合一) 天明峰因为处在断崖上,所以不甚暖和,但是即便是凉风阵阵,也要比北桑城温和的多。 云浅平日里自己也会点火盆,因为徐长安要求她天冷的时候必须这么做,现在虽然在仙门可以有方便取暖的法器……但是徐长安没要求,她就听话的继续用火盆。 此时是夜里,屋里点着灯火,炭火烧了一半,散发着温热,黑炭本身气味很淡,可若是烧久了通风不甚好的情况下,屋内的气息十分醉人……混合着浓郁的胭脂以及新衣裳的味道。 云浅不在意这些气味,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容颜,面前摆放着一些徐长安以前给她买的胭脂水粉。 妆容这种东西是让姑娘变得更好看的,如果她也经常化妆,该是能改变自己的样貌,让夫君更有新鲜感。 其实云浅之所以想要化妆,是因为徐长安突破之后样子发生了好的转变。 在云浅的心里,以往的徐长安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但是……他如今变得更加温润,她便觉得自己也应该跟上,不然岂不是要配不上夫君了。 嗯,这也是跟着小说里学到的奇怪逻辑。 最主要是……徐长安给她买过胭脂盒子,所以应当是希望她偶尔点妆的。 频对妆镜照影,越看越是惘然。 化妆要怎么样才能好看? 云浅拿起桌上的细长小瓶,打开塞子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是浅红色的妆水,灯火下泛着好闻的草药气息。 她搂起长发,顺势扎在肩后,露出精致的侧脸和耳朵,刘海梳至耳侧,娴熟的动作令人怦然心动。 云浅取出胭脂盒里艳红色的胭脂纸,轻轻在胭脂纸的一侧上呡了一口,留下了清楚的纹理。 看着镜子里上了口脂愈发艳美的自己,云浅眨了眨眼。 好像……还可以。 他应该会喜欢。 但是还不够。 因为她的缘故徐长安被天地灵气所畏惧,所以即使他已经开源,这个现状也没有改善多少。 系统的存在很有意思。 对于“系统”来说,徐长安就是它的救世主,是它唯一的希望。 云浅不在意系统向她的夫君求救,因为按照先来后到,其实是系统先找上的徐长安……她才是后来的那个。 但是,云浅不希望自己做过的事情被丈夫知道,所以系统应当知趣才是……嗯,只要不知道是她做得就行,其他的东西无所谓。 系统给她夫君准备了用来网罗天地灵气的手段……这应当会再一次改变徐长安。 在云浅看来,系统所有拿出来的东西,就只有琼华元气还算有趣。 所以为了配得上越来越好的相公,做娘子的自然也要积极,就好像柳青萝一样,为悦己者容。 但是男子变得好看了,而且是从内而外的好看,不可避免的就会吸引姑娘家的视线。 云浅轻轻摇头,起身站到窗边,看向暮雨峰的某个地方。 虽然她是徐长安的妻子,但是她不介意许多姑娘凑在一起偷窥她的夫君。 “嗯……” 如果她学会了吃醋,现在一定已经醋意大发,去找那些姑娘的麻烦了吧。 还有一件事。 所有人都说她和徐长安是一对老妻少夫。 云浅不是很能理解这件事。 她的年龄比徐长安要大一些,这么值得在意吗? 小龙女也在意自己和杨过的年龄差。 但是云浅认为她和小龙女有着本质的区别。 她在遇到徐长安之前度过的时间都没有意义,所以真要算年龄,也应当是从捡到他开始算起。 而且在永生面前——时间和年龄真的存在吗。 摇摇头,云浅身体前倾,对着镜子抿了抿嘴。 想这些,还不如想想怎么让他更喜欢自己。 …… 精致的房间中,那些观察徐长安的暮雨峰女人凑在一起就着徐长安讨论了许久,毕竟难得遇到这么奇怪的天赋。 经过介绍,一些从未关注过徐长安的女人也对他有了一定的了解。 不少对徐长安不太感兴趣的女人已经离开了,剩下的都是对他感兴趣的。 “吸收灵气慢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好像有几个小丫头都对他有好感吧,你们怎么看……” “谁以往还没有几个喜欢的人呢,有什么好在意的。” “废话,那可是温梨,一点不像是女人、强势孤傲到没边的温梨……她会喜欢上男人,还是个少年人,这不奇怪吗?” “确实,别人也就算了,温丫头就很奇怪。” “还是个有妇之夫。” “但是他的确生了一副好皮囊,天赋也极好,就是不清楚性子怎么样。” “性子?”正在下棋的女人闻言抬起头,说道:“听我家那两个丫头说,徐长安的性子很温和,她们也很喜欢。” “温和?太软的人能驾驭住温梨…我怎么不信呢。” “兴许温丫头就喜欢比自己小的、弱气的呢。” “嗯……我觉得温丫头可能只是喜欢他的外貌,因为真的很好看。” “可惜有些不甚阳刚。” “但也说不上阴柔,挺好的。” “……” 不是所有人都会掺和其他人的胡说八道,更多的人还是在意徐长安修行的天赋,希望他可以给暮雨峰争光。 “……他要修炼了。”忽然有人说了一句,几个女人瞬间停下了不太正经的闲聊,一齐看向水镜,只见画面里的徐长安端坐蒲团,神情专注。 “我就说不能锄一晚上的地,一定会修炼的。” “不知道天赋怎么样……你们说他吸收不动灵气,但是开源境之后身体与天地建立了简单的联系,应该能改善不少。” “看看就知道了。” —— 房间里,徐长安注视着系统空间琉璃似的圆润气息,只见玄妙的符文流转。 其实一直以来,徐长安对于系统发放的奖励里最在意的就是这个“琼华元气”。 因为相比于开源符也好、低级注解残篇也好、木灵气也好……它们都和这琼华元气不同。 琼华元气有自己的名字,甚至有注解。 而且最重要的是,系统给他发布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劳逸结合的紧急任务,这简直就像是要给他送奖励,而琼华元气就是系统憋出来的奖励。 所以徐长安认为这东西和其他的物品一定是不一样的。 系统目前给他的东西似乎都是他需要的,从逻辑上来说,可以理解为紧急任务是紧急在……系统觉得他必须得到这琼华元气。 那么,如果他得不到,或者说当初他并没有从商城里购买这元气,会发生什么事情? 徐长安眯起眼睛。 自己应该是想多了吧,毕竟这太过于匪夷所思。 注意力回到琼华元气上。 从名字上看,元气很好理解,元是开始的意思,也就是说元气是万事万物的根,还要在灵气之上。 但是琼华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逍遥仙家子,日夕朝玉皇。兴高清露没,渴饮琼华浆。 琼树是仙树,琼花是仙花的花蕊,所以这两个字本身就与“仙”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那么能够用来提升天赋就不值得惊讶。 徐长安不再犹豫,直接使用了琼华元气,瞬时,虚幻的符文注入了他的身体、他的识海,逐渐与他的存在融为一体。 “……” 徐长安体会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同时,一幕幕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共同组成了一个幻境。 徐长安虽然还坐在木屋的蒲团上,可是他却看见了满天星河。 他此时就站在星海边缘。 沧海星尘旁,远处波涛汹涌,海中,列卒周匝,星罗云布,照耀得彻夜通明,光辉如同白昼。 在星海当中,有一个天地巨轮正在按照天理规则在恒星天上旋转。 这是无数个广阔无边,繁星似海,生机勃勃的宇宙,它们重叠在一起,又一次组成了无边的星海,循环往复。 鬼使神差的,徐长安对着眼前的星海伸出手,于是,海中飞出了一个小小的旋涡,在他的手心中缓缓旋转着,那旋涡中有着无数的亮色光点,映在他的眸子里十分的好看。 就好像……旋涡中的每一颗尘埃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星。 徐长安来自华夏,看着悬浮在自己指尖的明亮,难免就想到了两个字。 【星系】 这些是什么? 世界的本质? 系统? 还是说只是投影。 徐长安愣着,忽然感觉到整个星海都在动摇,中间的天地巨轮突兀的断裂成两半,就好像被人生生的从中间撕开……转眼间,时间飞速的流逝,一切都变得荒芜。 本来璀璨的宇宙突然就变得残破不堪,到处充满了死寂。 最后只剩下了徐长安手中的旋涡仍旧旋转,就好像整片天地最后的生机都在他的掌心,他就是救世主。 “这……” 徐长安已经懵了。 他看见了什么…… 天地的衰败、世界末日。 他看到了一个繁华的世界,然后某个契机后,世界就残破了……完全不能理解。 他不是在使用琼华元气吗,这和元气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徐长安手中最后的旋涡缓缓消散,只见黑暗中飞过来一朵琼花,随后进入了他的身躯。 一些画面闪过,徐长安眸子惊诧,读取嵌入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 大千世界里,曾经有个仙门叫做琼华派,后而遭天火焚烧,琼华派就此覆灭。 它覆灭的原因居然是想要用罗网缚住一整个世界,吸取这个世界的所有灵力以达到举派飞升的目的。 而系统给他的琼华元气就是这个门派所残留的元气。 你不是吸收不到灵气吗? 那就和琼华派网罗世界一样,管它听不听你的,把灵气全部抓过来为自己所用。 “……” 徐长安眼角微微抽动。 好霸道的法子…… 这就是系统说的改变修仙资质啊。 如果是以往,徐长安会很在意这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的琼华派,但是此时他才见过破灭的世界,有太多的疑惑。 相比于星海,琼华元气来历写的清清楚楚,都不值得怎么惊讶。 他看到星海崩溃的一幕和琼华元气没有一点联系,那么系统让他看到这一幕的意义是什么? 不过他注定得不到答案,因为幻境已经消散,他在完全吸收了琼华元气后,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里面。 睁开眼,徐长安眸子里闪过些许不可见的符文,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在心里问道。 【系统,我刚刚看见的是什么。】 徐长安得到的是一阵沉默,不过沉默后,系统回应道。 【无法作答,请宿主自行理解。】 “……” 徐长安轻轻揉动太阳穴,他打开系统面板,看着上面一排刷新出来的天道点,前前后后大概增加了几十万。 方才他遇到了很危险的事情? 琼华派是被毁灭的,所以星海也是被毁灭的? 应该不是吧,琼华的世界可能只是星海里的一个光点。 算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算纠结也没有任何的作用,系统来历神秘,以后……他应该会慢慢理解那画面的意义。 更值得在意的,应该是已经被他吸收的琼华元气。 自己修行的资质改变了吗? 假大空的画面就当是看电影了,只有眼前、能够让他得益的东西才是重要。 不能被系统给出的幻象迷失了心智。 冷静下来,徐长安内视身体。 经脉还是原来的强度,灵力也没有提纯,就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系统这般大张旗鼓,怎么想都不会是无用的东西。 提升修仙的资质,这个资质包括哪些他完全不清楚,但是既然是整个琼华派的底蕴,那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改变。 修行,最直观可以看到的就是吸取转化灵力的效率。 徐长安运起他唯一的九品内修功法。 第六重的吐纳。 随着徐长安均匀的呼吸,这完全封闭的空旷房间,泛起了一阵莫名的微风。 窗外风铃发生清脆的碰撞声,少年就像神仙中人坐在那里,碎发随风缓缓而动。 “……你们看!” “这是什么?” 此时正偷窥徐长安的女修们忽然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049 某种意义上的真相(二合一) 朗澈的月光如雪般落下,暮雨峰内湖上,正在泛舟吃酒游玩的普通女弟子并没有注意到任何奇怪的事情。 但是在修为高深之人的眼里,可以明显的发现徐长安住处的空间似乎坍塌了,上方变成了一个漏斗……周围所有的天地灵气,无论精纯优劣、无论是什么属性全部都朝着漏斗尖口的方向滑落。 因为灵气滑落的太快,竟然形成了一个灵气涡流,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也勾动了周围的空气,引动了微风划过湖面,泛起阵阵连漪。 灵力涡流的中心,自然就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有多招摇的徐长安,以他身体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风暴旋涡,他就是那阵眼,同时庞大的灵力被徐长安尽数网罗,粗暴的塞入身体内。 此时偷窥徐长安的暮雨峰上位修行者,全部都愣住了。 这个收纳灵气的速度…… 鲸吞。 只有这一个词语可以形容。 许久后,弹琴的女人睁大了眼睛,指着画面上那灵力涡流中央的少年,咬牙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吸收不动灵气?” 随着女人开口,其他所有人也都回了神,眸子里尽是震惊。 “我没看错的话,他使的是九品吐纳法……”一人死死抓着衣角:“谁告诉我……他是怎么做到的?” 徐长安吸收灵气的速度已经完全超出了常理,别说他一个才开源的、第一境的弟子,就算正常的第三境弟子,也得借助丹药或者聚灵阵才能达到他这个吸收量。 “祝桐君捡了什么妖孽回来。” “……” 所有人都沉默了。 妖孽这个词,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要知道,发生在她们眼前的这一幕完全就是不符合常理的,首先,按照徐长安这个吸取灵力的速度,他那点可怜的经脉应该立刻崩毁,根本就无法收纳这庞大的灵力,早就被撑爆了。 其次……开源境的弟子,按照道理是很难吸收除了自己灵力特性之外的灵气的。 也就是说,徐长安的修炼应该以吸收、提纯天地间游离的水属性灵气为主,这个阶段会一直持续到他开源境大圆满。 可是他倒好,才一突破,就一股脑全吃了。 关键是……他吃哪里去了? 这里的女人不用靠近徐长安,就可以用瞳术看清楚他体内的灵力运行路线和丹田内转化灵气的模样,不然的话……弟子有爆体的危险,她们哪里还能安心的在这里坐着,早就在灵气涡流出现的一瞬间去打断徐长安修炼了。 “用的是吐纳法,修炼的是下丹田。”抱着剑的女人今晚第一次放下剑,她深吸一口气,难掩眸子里的震撼:“他……在提纯灵气!” “提纯灵气?” 众人立刻看过去,立刻就明白了。 徐长安体内的水属性灵力在缓缓增长,但是按照暮雨峰护山大阵的灵气转换效率来看,是不存在这么多水灵气的。 也就是说徐长安将吞下的地风水火全部转化成了水灵气,而这个压缩转化的过程会丢失大部分灵气……看起来,就好像他吸收的灵气凭空消失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问题又回归这里。 “你觉得他会知道?这很明显是一种被动的转化……我一直在观察这个孩子,在开源境之前,他和现在完全不同。” 徐长安一路以来修炼的所有过程都是有记载、有人证的,他没有服用过任何天材地宝,修炼的功法也全部都记录在案。 也就是说……这个问题只能出在体质、天赋、甚至是灵魂本源上。 毋容置疑,徐长安拥有世间最罕见的、可以不被任何外物动摇的灵台识海,那么现在这个让人大跌眼镜的场面和他的灵台识海一定是脱不了干系。 “开源……什么叫开源?是灵气洗练身体?” 忽然有人抛砖引玉。 “开源,是修行的第一步,开拓魂魄、身体的本源。”有人认真的说道:“这孩子灵台能够无视暮雨绵音,便是蕴含着不可知的力量。” “所以说……他开源后,就释放了魂魄里的潜力?” “只有这个解释。” 女人看着画面中一头黑发随风晃动的少年,深吸一口气后说道:“还有一个可能,他天生就是为了修行存在的,所以一切才会在开源之后显露出来……不需要任何领路人就能自动领悟修行的本质。” “……” “这种人,在佛门称作持印禅子,在儒门叫天生圣人。” “通俗一点说,我不懂这个。” 女人纤细的手指朝着徐长安一点,认真的说道:“仙人转世。” “……?” 修仙界是有仙人的,只是上一个有名有姓的飞升者都要追溯到史书上了,而且据说上一任仙人……本身就是仙人转世,属于谪仙飞升,水到渠成。 “不至于吧,现在哪里还有仙人?” “解释一下?”女人手指指向徐长安。 只见盘腿而坐的少年周身盘旋着旋涡一样的气旋,泛起点点水汽,那水汽组成的旋涡猛地看过去,竟然像极了星空之上的螺旋星云,美丽而神秘。 搭配少年的样貌,说是谪仙人……竟然真的毫无违和感。 “目前已知所有的顶级灵体,哪怕是仙品的先天灵体也只是属性亲和,可有一个人像是他这样还未修炼就灵台稳固的?” “的确没有。” “先天魂魄如此神秘……除非,他本来的魂魄心性就已经极其强大,所以才说他是仙人转世?” “我只是说一个可能……禀告掌门吧,祝桐君真的捡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回来。” “别说了,我需要冷静一下。” “如今八方迎客,关于他的事情,得先藏着点。” “明白。” 很明显的,就算徐长安不是仙人转世,凭借着他现有的天赋,也绝对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暮雨峰可得保护好,至于说徐长安究竟是什么天赋、他的身体和普通的少年有什么不同……这都不是一时间可以弄清楚的,日后再慢慢了解就是。 “嗡。” 就在此时,一群老女人忽然愣住了,因为一块琉璃美玉忽然出现在她们几人的正中心。 “掌门?!” 几个女人接过琉璃美玉,感知到里面的信息后,面面相觑。 “不愧是掌门。” 朝云宗主已经多年不问世事,朝云宗派系争斗也好、资源抢夺也好她都不在意。 但是……她就是像一只眼睛,无时无刻不关注朝云宗。 只要她还在一天,所有人都得乖乖的。 她们还没来得及禀告,掌门就什么都知道了,并且还送过来一块琉璃玉,说是让她们交给徐长安,用来隐藏他修炼时夸张的动静。 而且不许影响他的修炼,不许强迫他选择未来的路,尽量让他自己去选择未来修炼的方向。 最重要的,这件事要保密,不许外传。 …… 朝云宗仙宫,在仙宫里有一个红衣女人和徐长安一样坐在蒲团上。 她就是朝云宗目前唯一一个乾坤境,朝云宗主。 她走出房间,看向暮雨峰的青山脚下。 修行者有着境界的差别,境界越高,细微的差距就是天与地的分别。 划船的普通弟子看不见灵力涡流,但是暮雨峰上位的修行者,那些老女人能看见。 暮雨峰上位修行者看不见的东西,她这位乾坤境就能看见。 红衣女人视线上移,可以见到漫天霞光掠过黑暗的天穹,而这霞光……便是来自于木屋中的少年。 载营魄而登霞兮,掩浮云而上征。 七彩莹莹,如若长虹,又像是一点墨汁入水,散开后顺着风飘洒而下。 她不认得徐长安,也不知道暮雨峰有这样的弟子……但是在发现奇异后,以她的神识一扫,就将朝云宗关于徐长安的卷宗、修炼历程、完成了哪些宗门任务、有多少灵石和宗门贡献点都悉数了解。 甚至还用神识连徐长安今日才带上来的、正在化妆的妻子都检查了一遍,结果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无法了解,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能引动天地异象。 “仙人转世……”红衣女人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疑惑。 到了她这个境界,已经可以很清楚的感知到再往后修炼便是不可名状的恐怖、恐惧,就好像万千登仙之道全都死了。 三千通天路已断。 哪里来的谪仙人? 她甚至怀疑,从古至今就不存在仙人。 所以说……修仙之心不死,皆为妄缘。 “奇怪的孩子。” 红衣女人觉得事情好像都串联起来了。 少年带着妻子上山的时候,朝云宗奇怪的下了一场烟雨。 少年突破开源境的初次修炼,显现出贯穿天地的霞光。 似乎一切奇怪的事情都在他身上……怎么能让人不在意,她活了这么多年,见惯了各种惊世天才,还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和徐长安一样,开源境就能引动天地异象的。 等等看吧。 她对于徐长安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红衣女人眸子里闪烁着完全不同的神采,似乎……这无趣、死寂的生活忽然变得有意思了。 …… 云浅轻轻抹去唇上的胭脂,她面色平静。 被窥视了,也不在意。 说不上喜欢出风头,但是徐长安被所有人看重,她很舒适。 不喜欢别人轻视她爱的人。 她的丈夫,本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就应当被人喜欢。 …… 某种意义上,这些人是对的。 天道系统所选择的人,天生就是为了追寻天地至理、无常大道。 这可不是区区被贬的谪仙能够比拟的。 只是…… 如今的徐长安正反结合,两股冲突的势力消磨,不是仙人也不是恶人,就是个普通人。 不仅是普通人,连君子都算不上,所以他不认为自己是特殊的。 …… “……修炼的速度是比之前快了许多。”徐长安心道。 他看不见灵气,他只能感觉到灵气不断涌入身体,所以不认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引起了怎么样的波动,体感上只是觉得吐纳法修行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十倍。 本来他丹田里都是灵气,现在好像都变成了液态的水流,应当是他是水属性的缘故。 看来琼华仙法不能让他随便就突破,路还是要一步一步的走。 距离开源境第一重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是…… 徐长安勾起嘴角。 爽。 现在的修炼怎么一个爽字了得,这种感受仅次于牵云姑娘的手。 以往他打坐一个晚上也只有寥寥的气体被他吸收,现在呼吸间就能够感觉到大量的灵气涌入身体……就是这一个时辰的修炼,说不定就比得上他以前几个月。 原来……这就是正常修士所体会到的天赋吗? 【系统,我第一次觉得你这么有用,谢了……天赋正常了之后,我该是能保护她了吧。】 【……】系统沉默。 徐长安忽然想起,厉害的是琼华元气,但是那东西的天道点是一个天文数字,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他永远也不可能买得起。 想不明白,但是对自己有好处就行。 徐长安在得到了切实的好处后,也就不在意之前看到星海崩塌的画面了,将其当做一个投影。 他隐约有一个猜测。 琼华元气上注释——修仙之心不死,皆为妄缘。 这句话很好理解。 琼华也好、修行者也好,就别想着修行了,可能飞升出去后才会知晓外面是星海覆灭,才能理解修行所带来的是怎么样的绝望。 所以,琼华元气才伴随着星海崩裂的场景……他只能这么联想。 不过这只是徐长安随便想的,转眼就不在意了。 好不容易天赋正常了,这不得修炼个尽兴? 他不信命,不信修行会带来不好的结果,毕竟……没有力量才是最令人绝望的。 所以他沉下精神,抛开杂念,陷入深层的修行与冥想。 “……” 此时,徐长安完全不知道,他小小的木屋中挤着一群暮雨峰的老女人,正近在咫尺的看着他的脸。 “他方才笑了唉。” “叫醒他吗,把掌门给的玉给他。” “哪里像是仙人了,怎么看都是个孩子,体质也很正常,你们说他灵魂是什么样子?真想抽出来瞧瞧。” “我看你在找抽。” —— —— 题外话,总有人说我写的女子太多了,其实是因为我不太会写男人的语气、对话、口吻,阴柔气息太重,所以就连男主也是挑了个偏向温和的性子,相反……女性就好写多了。 还有就是认真问一句,你们真的想在这种文章里看男配角吗? 我也是能写的。 对了,不会绿的,百合绿也不会,别瞎想。 050 天下之大,莫过于海(二合一) 徐长安的天赋究竟怎么样? 很简单,在被天地灵气恐惧的情况下,都能自己修行到练气境九重。 他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被一群老女人给夜袭了。 她们在房间里构架了识海网络,用神识互相对话,讨论着徐长安的“气质”。 毕竟对于暮雨峰的人来说,气质和灵魂某种意义上也是密不可分的。 自从发现徐长安神秘到能够让掌门特意传信后,哪怕是平日里性子最孤僻的女修都对徐长安产生了浓浓的好奇,甚至有人说想要抽他的三魂七魄出来看看,研究他和普通人究竟有什么不同。 当然,她的意思是抽出来看一下再塞回去,最多虚弱个把月,也不会产生什么后遗症。 不过马上就被一群人驳回。 “……” 少年碎发随风缓缓而动。 有人伸手将一个马上要凑到徐长安脸上的女人拎着脖子抓回来,随后说道:“水属性灵力,果然很适合他。” 此时,徐长安周身盘旋着银河一样的气旋,房间里充斥着水汽,当然……在一些女人的眼里,这就是水属性的旋涡,旋涡本就是水里常见,正巧可以昭示他的特质。 “你们说……这涡流摸一下,是什么样的感觉?我还没见过有人这样修炼的呢。” “阿芙,你不就是水修入的门吗,天底下最好的水属性灵体也是仙品先天?” 被称作阿芙的女子点头:“嗯,仙品先天水灵,不过已经许久没有听说过了。” 仙品体质只要出现就是千百年来最好的天赋,顶级灵感,过目不忘,逆天的悟性,未修炼便已经入微……这些每一个拿出来都足够惊人,仙品灵体却可以将其合一。 有人眨眨眼,指着徐长安的脸:“他的水修天赋如何?” “表现上不如书上写的仙品灵体,毕竟仙品灵体只要开源,身边就常时有天地灵气围绕加持。” 自带的护体灵气有着各种玄妙的作用,相比之下……徐长安只是修炼的速度快一点,周身的气旋也不是常驻护体,只有修炼时才会出现。 阿芙说道:“他让人在意的也不是水修天赋……而且,你们不觉得,这旋涡很奇怪吗。” “旋涡?哪里奇怪了。” 旋涡就在水里,当然不奇怪。 “关于水,我很喜欢一句话。” “什么话?” “天下之水,莫过于海。” “谁说的?” “传说是道祖所言。” “这里的海,说的是仙人都不可入的……禁海?”有人看向远方。 “可能是,只是我有时候觉得,道祖说的兴许不是汇百川的聚流。” “听不明白,不过海里的涡流也是最常见的。” “嗯。” “对了,你们说他如果真的是仙人转世,年纪轻轻就失了童元,会不会对他的修行产生影响?”有人眨眨眼:“那他的妻子得承担多大的因果……” “闭嘴。” 感觉到有走歪的趋势,有人立马将话题拧回来:“行了,都别挤在这儿了,近距离看也看过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大晚上的,一群老女人围着一个有妇之夫,传出去又要加重暮雨峰女人不检点的传闻了。 “阿芙你距离三公岩最近,就你留在这里,等他醒了之后将琉璃玉给他,我们就先走了。” “好。” 之后愿意的也好、不愿意的也好都离开了这里,很快的,徐长安的身边就只剩下了这个名叫“阿芙”的水属性上位女修。 因为掌门的话,她甚至都不能打断徐长安的修炼,要在这儿等待徐长安修炼完毕才能与他说话,也是奇怪的紧。 “……” 因为不甚习惯与男子单独相处,哪怕是一个少年人……所以在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女人也离开了徐长安的屋子,来到了他的后院,看着一排排整齐的果树。 因为暮雨峰上才莫名其妙的下了雨,加上徐长安吸引来的水灵气,空气十分潮湿,庭院角落里栽培的一株红梅茂盛而引人注目。 淡雅的香气顺着风拂面,女人眸子上镀上了一层银光,瞳术之下……果树内灵气流动的方向尽收眼底。 井井有条,每一株果树都照顾的极其完美。 “真是个细心的孩子。” 女人说着仰头,看着璀璨的星空。 天下之水,莫过于海。 天下之大,莫过于海。 她喃喃说道:“星海……也是海吧。” 她没有与姐妹们说这样的话,因为实在是没有任何的根据,毕竟水属性真的就是指的一般人概念里的水特性。 但是作为一个修为难以再有进展的水修,偶尔的确会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水的尽头是什么? 隐去眼里的求知欲,女人摇摇头。 她也不是小姑娘了,还是现实一些的好。 —— 当徐长安清醒的时候,太阳初入云端,清晨已至。 吐出一口清气,徐长安看着微微透进来的阳光,难掩面上的舒爽。 一夜过后的修炼让他精神饱满。 徐长安内视了一圈,忍不住惊叹。 丹田内的灵力存量有着明显的提升……他终于可以体会到每天修为都在长进是什么感受。 因为心情过于好,徐长安竟然有空和系统打了个招呼。 “早安,系统。” 系统:“……” 没得到回应,徐长安也不在意,系统本就不是什么话都会回应他的。 啧。 徐长安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他也不至于修炼一次就震惊一次自己的天赋……但是被压制了整整一年半,一时间心态竟然有些难以转变。 定是云姑娘的没出息影响到自己了。 想起云浅,徐长安勾起嘴角。 要说他最想和谁分享自己如今的感受,那当然是云浅了,虽然才说过三天见她一次,但是在梦里见到了云浅后,反而更加的思念。 正想着,徐长安忽然看见了什么,他立刻推开门走出房间,脚步一顿。 只见院子的果树前,一个穿着浅色长裙的女人怔怔的站在他的院子里,看着他栽培的梅花发呆。 她的身子和头发都湿了大半,兴许是被露水打湿的。 “……?” 徐长安头上起了一个问号。 谁啊。 没见过的人,居然出现在了他的住处。 不过徐长安很快就看到了女人肩上的一个绣花印记,瞳孔一缩。 在朝云宗上有着各种职位,但是有资格能在衣裳上绣这种印记的……他只在宗门主峰的白玉台上远远的瞧见过一次。 对方不仅有绣印,还有暮雨峰的腰牌。 眼前的女人,地位远远比他想象的高的多,最差最差也是朝云宗的掌护,那可就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这样的前辈修为一定都是极高的,那么为什么会在他的院子里发呆,还弄得这么狼狈,就好像是掉进了湖里被人捞出来一样。 “……” 徐长安不可避免的就懵了,但是暮雨峰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不能按照常理去看这些人,说不定……人家修行就是要保持湿身。 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前辈不说话,他要……唤醒她吗? 徐长安想了想,还是咳了一声。 “……” 女人纤细的眉尾一颤,她转过头看向徐长安,随后微微一怔。 天亮了? 已经过去了一夜吗。 她一整晚都在分析被徐长安引来的水属性灵气,不过到如今也没有察觉里面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衣裳湿了,她也不甚在意,转身后一身的水汽就消散的干净。 “徐内执。”女人说道。 “见过前辈。”徐长安看着女人的眼睛恭敬行了一礼,随后视线知礼的移至左侧。 “这个东西你拿着。”女人毫不拖泥带水,将掌门赐下的琉璃玉递给徐长安。 徐长安虽然满心的疑问,但是对方是前辈中的前辈,容不得他拒绝。 徐长安看着手里的晶莹,整个做成了玉佩的形状,表面流光溢彩,绚丽夺目,内里有些许云彩一样的气息,很是好看。 这是……玉? “你已经开源了,这玉能在你修炼的时候,保持周围灵力环境的稳定,平日里记得随身带着。”女人说着,看出了徐长安的疑惑,想了想后说道:“你的天赋很好,以后继续努力。” 她的话很少,但是徐长安很快就明白了,面露惊讶。 意思是……他被暮雨峰的高层注意到了?所以才赠予他法器? 因为什么? 徐长安觉得可能是因为琼华元气所带来的改变,让他进入了这些高层的眼帘。 他屈身道谢,再抬起头的时候,便见到那女人与他告别后转身离开。 “有这种事……” 眼看着女人消失不见,徐长安才回过神来。 果然,生活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被有绣纹的前辈示好,对方还专程赐下辅助修炼的玉佩,在之前……徐长安可是从没有想过这种好事。 可是意外的,他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激动和高兴,因为他该修炼还是要修炼,对方只是表达了一下对他的关注。 但终归是一件好事。 徐长安仔细看着手里这块琉璃玉石,目光在琉璃内部好像变化多端的云层上停留了片刻。 朝“云”宗。 ??。 和云相关的,不用想就知道是好东西。 嗯,还有云浅。 此时徐长安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始终在别人的“监视”中。 他这边刚开源,才服用了琼华元气就被发现了。 不过好像也说不上监视,毕竟他本来就是朝云宗的弟子,被关注是理所当然的。 倒不如说,他这样没有背景、一直以来也没有显露出天赋的弟子能被关注,反而可以表明朝云宗很在意弟子……好吧,更多的应当是祝平娘对他潜在的帮助。 …… “在修炼的同时保持周围灵力环境的稳定……什么意思。”徐长安想着女人的话,面露疑惑。 不明白,但是怎么想都知道是好东西……反正只要佩戴修炼过几次应当就能感知到作用。 徐长安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将琉璃玉石挂在了腰上。 提问。 是朝云宗的前辈值得信任,还是系统值得信任? 毋容置疑是朝云宗暮雨峰的前辈更值得信任,他如今一身的修为都是剑堂里先生教的、都是祝平娘给的机会。 没有仙门,他现在说不得就和一开始预料的,在北桑城里朝九晚五,打工养老婆呢。 摇摇头。 他连莫名系统给的东西都使用,又怎么会拒绝真正的、来自师门前辈的帮助。 虽然……那前辈有些奇怪。 徐长安走到院子里看着自己栽培的树,方才前辈就是在这里发呆的,也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东西。 …… 抛开杂念,徐长安将暮雨峰几个姑娘需要的东西整理好放入储物袋,随后换了一身衣物。 长靴落在青石地面上,溅起些许尘埃。 迎着朝阳出门。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今日,他打算见一面温师姐,然后去把开源境的功法选了,毕竟要准备入内门的事情,越早换功法越好。 不过。 徐长安走到一半,便改了路程,朝着传送阵走过去。 他要去天明峰。 虽然自己成功的进入开源境的事情云浅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但是徐长安希望,他在开源之后,第一个去找的人是云浅。 这么多好事,他果然还是想要和云姑娘分享。 …… 徐长安穿着制式服装走在暮雨峰上,微微蹙眉。 今日的氛围有些奇怪。 有好多师姐都在看他,冲着他窃窃私语,以往虽然也有,但都是和他的工作相关,像是这种被这么多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上一次还是……他刚上山,不被人接受的时候。 徐长安看着自己,没发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就在这时,终于有姑娘忍不住了,她轻轻唤住了徐长安,看着他的脸,问道:“小师弟,你可是……点妆了?” “?” 化妆? 云姑娘都不化妆,他一个大男人,化哪门子的妆。 051 天道追求者(二合一) 徐长安回答了师姐的问题,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今早出门的时候也有照过镜子,并没有觉得自己变化有多么大,最多就是变得稍稍白了一些。 师姐近距离盯着徐长安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没什么,你去忙你的。”只见他的师姐轻轻一个腾挪便远离了他,重新钻进了女人堆里。 “……”徐长安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摇头,踏上了前往天明峰的传送阵,消失在原地。 眼看着徐长安的身影消失不见,姑娘家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怎么变的这么好看了。” “你也觉得?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开源了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跟没见过好看的男人似得。” “她说的对,小师弟就是小师弟,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你们这是什么脑子,让你们选,小师弟是俊俏的好,还是丑的好?” “那当然是俊俏的。” “有道理。”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说起来我更在意小师弟身上那块赤色的琉璃玉……像是姑娘家随身的物件,是谁给他的啊。” “温师姐?” “怎么可能,温师姐向来不使首饰、也不点妆的。” “是小师弟的妻子?听说他把妻子带上山了。” “啊这……” “你们说,小师弟住在暮雨峰,他的妻子……定是会吃醋的吧。” 灵魂一击。 姑娘们互相对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有人一生只依自己,依不了时,再依山水,又有人依不了时,转眼却成了别人的依靠。 暖水旁,雾气逐渐扩散,虽然是寒冷天气,可周遭水波荡漾,温暖舒适……不断有热水涌起,将姑娘包裹其中。 徐长安给云浅挑的房间里有一个不大的浴池,放水后就会自然加热到舒适的温度。 浴室里,一滴水自天花板上落下,在云浅绯红的肩头融化,带来些许的清凉。 云姑娘泡在浴池中,歪着头透过窗子瞧着远方,打了个哈欠,眸子里出现朦胧的迷糊。 太温暖,便有些乏了。 睡一会儿吧。 她轻轻闭上眼。 —— 不久之后,有人进入了云浅的闺房,看着榻上凌乱的褥子,顺势把铺子整理好,走入玄关发现衣篓里那些和长裙混在一起的里衣,熟络将小件的衣裳挑出来,分类整理好后……才穿过浓厚的云雾,瞧见了那个坐在汤池中垂着头的姑娘。 “……” 浴室不大,热气朦胧。 徐长安叹气,走过去伸手在云浅的眉心点了一下,看着她毫无反应,便伸手托住了云浅的下巴,手指用力,轻轻晃着她的脑袋。 “小姐,醒醒。” “……” 听见了徐长安的声音后,云浅眼睫一颤,随后缓缓睁开眼,瞧着面前的少年,歪了歪头,温热的面容靠在徐长安的掌心。 猫儿一样的姑娘让徐长安一愣,无奈的说道:“早安。” 说完之后,徐长安心中一动。 这不是第一声早安了。 他还和谁说了? 哦,今早心情好,清晨的第一声早……居然丢给了系统。 “早。”云浅点点头,随后微微坐直身子,看得出来,她还有些懵懵的。 “怎么在浴室里睡着了……”徐长安很担心,这若是没注意倒在了水里可怎办。 虽然天明峰有弟子保护机制,但是窒息的感觉可不是好玩的。 “困了。”云浅眨眨眼,说道:“昨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没有睡好。” 梦? 徐长安忽然有些心虚。 他也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云浅在玩泥巴。 “那也不能在浴室里睡。”徐长安认真说道。 “没关系。”云浅眼角粘连,尚未醒困,语气模糊的说道:“我、我知道……你会来的。” “……”徐长安一怔,觉得自己心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捂着脸:“我不是说三天。” “不会三天的。”云浅想了想,说道:“我才一个人住在北桑城时,你说两个月后回来,第二天还是来了。” “啊……行吧。” 自己这算是被云姑娘整个看透了? 也没有办法。 即便是没有好消息要和云浅说,她第一天在陌生的地方安家,总是要过来看一看,等云浅习惯了,他才能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云浅坐在汤池中,漆黑的长发有一些散落在了水面上,像是散开的墨汁。 徐长安弯下腰,撩起云浅贴在面颊上的长发,问道:“住的还习惯?” “嗯。”云浅点点头,随后说道:“其他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她捧起一抹温水,泼在自己脸上,略微清醒了一些后对着徐长安张开双手,做了一个要抱的姿势,认真的说道。 “替我洗。” “知道了。”徐长安虽然心里无奈,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种事情他从还是管家的时候一直做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去拒绝。 …… 水光潋滟,满屋氤氲,徐长安倒扣木盆让云浅坐下,动作轻柔的在她头顶抓弄着,手法熟练、力度适中。 云浅围着浴巾,轻声道:“右边一些。” 她感受着夫君的手指掠过她的头皮……眯起眼睛。 比起一开始的不知轻重,徐长安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也愈发能够掌握让她舒适的点。 云浅忽然回过头,看着仍旧一身执事袍,用灵气隔绝了水汽的徐长安,问道:“你不一起洗吗?” 徐长安揉搓着云浅的脑袋,手指在她眼眶上刮过,说道:“洗什么,你夫君可是修行者。” “以前……”云浅指着他。 “别翻旧账。”徐长安轻轻咳了一声:“我今个就不洗了。” “哦。”云浅点点头,不再提要求,专心享受丈夫的侍奉。 …… 她洗发的东西很精致,皂角、首乌、茶籽等捣碎之后融在一起,可令头发乌黑浓密、无屑无痒。 因为是徐长安亲手给她调制的发膏,所以上山的时候也给带着了,买的发膏她反而用不习惯。 徐长安顺手捏起云浅的一缕垂发,感受那青丝流淌过指尖,心中出现一股不舍的情绪。 “你是来给我做早饭的吗?”云浅低下头,随后说道:“我有些饿了。” “我就不能有其他的事情吗?” “饿。”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给你弄吃的……闭上眼,冲水了。”徐长安说着,托住云浅的头,使她昂首。 清水混合着发膏的泡沫落下,徐长安捧着云浅精致的面容,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 真好看。 要不……一起洗? 咳。 脑海中忽然闪过了秦管事那句让他不要纵欲,徐长安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打开系统面板,将注意力转移到系统面板上。 【天道点+60000000……】 【警告!】 【天道点+90000000……】 【警告!】 看着系统刷屏的警告,徐长安的注意力总算是从妻子的美貌上移开,数着天道点后面一连串的零,心里的悸动逐渐平复。 系统还有转移注意力的功能,真不错。 他是很真实的人,以往系统没用,所以怎么看都不顺眼,现在便反了过来。 —— 此时,云浅被发呆的徐长安捧着脸,眸子里微微闪光,她轻轻晃了晃脑袋,结果发丝被徐长安的手扯了一下。 “疼。”云浅咬唇。 徐长安一愣,立刻松开手,连连道歉。 云浅也不甚在意,她问道:“怎么了。” “没事。”徐长安干咳。 云浅想了想,说道:“你今天的心情很好。” “嗯。”徐长安勾起嘴角:“一会儿我和小姐细说。” 云浅心想徐长安方才看着她却在想着系统,于是问道:“你总说要追求什么天地至理,无常大道……可是追到手了?” “早着呢。”徐长安笑着:“算是万里行程踏出了第一步。” “这样啊。”云浅又觉得,系统能让徐长安高兴,便是做的不错,她转过来,站起身后环住徐长安的脖颈:“剩下的路难走吗?” 听着云浅的疑问,徐长安想起了那句话。 修仙之心不死,皆是妄缘。 不过他还是说道。 “该是不难。” “我不甚明白。”云浅平静的问道:“你喜欢好走的路,还是不好走的路。” “小姐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明白。”徐长安很奇怪,他紧了紧云浅有些松垮的浴巾,然后便发现自己跟不上云浅的脑回路了。 “我问,你说就是了。”云浅看着他。 徐长安心想云姑娘不是个笨人,她应当知道自己说的天道指的是修行,解释道:“修行的路好走也好、不好走也罢,都还有很长要走……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就好像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不然会噎得慌。”云浅很有经验的说着,随后伸出一根手指:“但是路不一定要一步一步的走,修行者不是可以飞?” “你飞得起来吗?”徐长安无奈。 “我不会飞。”云浅说道。 “小姐不会,我自然不会。”徐长安说道:“所以要脚踏实地。”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把你想要的天地至理、无常大道追到手。”云浅话才说出口,忽然被徐长安抱住,她愣着,便听见徐长安在她耳边说道。 “我先追到了小姐,然后我们两个人一起追它,这样……万里长途,也快的很。” 夫妻、侠侣、道侣。 “……”云浅眨眨眼,轻轻锤了一下徐长安的背:“我会好好修炼的,你不用总是提醒我这件事。” 徐长安松开了云浅,说道:“我这不是想要和小姐一同修炼,一起去追寻天道吗。” 修仙路艰苦,但是如果有人相伴那就不一样了。 “我知道了,我和你一起追就是。”云浅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指着自己浴巾松垮的扣子:“给我擦背。” —— —— 今天不太舒服,写的有点慢。 求别养,新书期真的很重要啊,求求了。 052 恩爱两不疑(二合一) 清风掠过过精木窗棂发出细沙沙的好听声响,是那么的悦耳。 徐长安坐在床沿,看着眼前侧卧在床榻上的云浅,想着方才浴室里的场景,明眸闪光。 这天、这地、这漂浮的青云,以及床边微微燃烧的火盆都很可爱,就好像方才他所触碰到的云姑娘。 说起来,给云浅擦洗后,他才意识到云姑娘又成长了些,触碰上去,就好像白滩上的沙子一般绵柔。 —— 房间里。 云浅一身红绣裙,躺着撑起半边身子,怀抱着双人枕,眼神怪异。 “火盆。”她说道。 徐长安将火盆用脚驱过去,坐在榻边道:“不是要吃饭?怎么躺着就不想起,早饭已经备好了。” “我在想一件事。” 云浅有些不解的看着徐长安,之前他和往常一样帮她洗浴,但是期间面上总是带着迷之笑容,洗完之后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就跑去厨房做饭了。 “我很好笑吗?”云浅挑眉。 “笑?” 徐长安一怔,然后便明白了云浅在说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表情管理没有做好。 徐长安干咳了一声,视线在云浅的腰上掠过:“小姐最近的伙食该是不错。” 云浅并不是像那些干柴的小姑娘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她的身材极好,所以不免的……徐长安就会多看上两眼,而方才他只是觉得,自家的云姑娘好像又成长了一些,更成熟了。 “伙食不错?”云浅眨眨眼,随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伸手轻轻捏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没触碰到什么赘肉。 云浅以往不会在意自己的身材,但因为徐长安的视线,她难免的会多想。 云浅问道:“我胖吗?” “啊?”徐长安眼角一抽,心想身材玲珑和肥胖可不是一个概念,不过他也不甚清楚,姑娘家在询问这种事情的时候怎么回应才比较好。 “说话。”云浅咬唇。 “嗯……嗯……”徐长安沉吟片刻,忽然福至心灵,开口:“这不叫胖,叫丰腴。” 云浅盯着他,半晌后说道:“这是一个意思。” 捏了捏手臂,云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柳腰,她抬起头:“我不吃早饭了,你自己吃吧。” “我错了。”徐长安单手抚额:“该吃东西还是要吃的。” “不要。”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重新回答你。” “说。” 徐长安眉梢带笑:“小姐身材很标准,看起来比一般姑娘还要瘦不少。” “……”云浅双手环胸,没有表态。 徐长安无奈。 这种话第一次说可能有效果,用来弥补自己的口误,那可就完全没用了。 福至心灵? 他怎么会信这种鬼东西。 “你分明还在笑。”云浅面色平静的说道。 “我……有笑吗?”徐长安眨眼的速度逐渐加快。 “嗯。”云浅青葱般的手指指着徐长安勾起的唇角。 徐长安:“……” 也没办法。 实在是因为在意身材的妻子太过于可爱,碰见这样罕见的场景,徐长安很难不身心愉悦。 但是他会尽量不去欺负妻子,哪怕有了女儿家韵味的云浅真的很诱人。 徐长安认真的想了想,便知道问题的根源不在于身材。 他忽然起身,将侧卧在榻上的云浅抱起来朝着饭桌走过去,同时说道:“正合适,我很喜欢。” 云浅身子悬空,她罕见的没有去搂徐长安的脖颈,而是就这么被他托着,长发垂落。 直到被徐长安放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粥和小食,云浅依旧一句话没有说。 “小姐认为我是那般肤浅的人?只在意你的身材?”徐长安问。 云浅摇摇头,她不这么认为。 “你觉得我生气了吗?”云浅反问,她看着徐长安的脸:“不用安慰我,我只是在想,平日里真的可以少吃点。” “我知道。”徐长安想也不想的说道。 他家的云姑娘他最了解,根本就不会有这种小女儿姿态,她应当真的想要稍稍瘦一些。 该是…为了让自己更喜欢。 但是云浅怎么想是她的事情,如何去做是自己的事。 “对了。”徐长安想起了暮雨峰的师姐,忽然指着自己的脸:“小姐就没有发现,我有了一些变化吗?” 云浅眼睫轻轻一颤,理所当然地说道:“嗯,变好看了。” “那怎么没有与我说。”徐长安勾起嘴角。 虽然徐长安认为自己没什么变化,但是连暮雨峰那些师姐都看的出来,与他朝夕相处的云浅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的改变,可……云浅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的样貌表示出惊讶。 “没什么好说的。”云浅心想徐长安变成什么样子她都喜欢,所以没有必要专程提。 “我也是一样的,所以没必要在意体重。”徐长安就好像知道云浅在想什么。 说来丢人。 云浅没有在意他的样貌,他却因为云浅又好看了些而忍不住心动。 自己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好色之徒。 徐长安笑着将面前热腾腾的粥推到云浅的手边:“所以……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别的事情。” 云浅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将粥推了回去。 “!?” 徐长安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自己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云浅还不愿意吃早饭。 “小姐?” “喂我。” “……好嘞。” 听着云浅尾音上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徐长安无奈的起身在云浅身边坐下,捧起自己精心熬制的粥,拿起汤匙。 玉碗中的粥十分具有卖相,泛着些许晶莹,清香扑鼻,也并非传统米粥的一清二白,加入了红花糖、小米、红枣,活血而营养,味道也香甜可口。 吹了吹汤匙中晶莹,尝了一口确认温度正好,徐长安便将汤匙送到云浅嘴边,待云浅张口后,将粥全部咽下,这才重复之前的步骤。 —— 温馨的用完了早餐,徐长安收拾了碗筷,看着心满意足依靠在椅子上的云浅,忍不住问道:“小姐,若是我不管你,你能忍得住不吃吗?” 云浅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得出了一个结论。 “忍不住。” 因为她的确是饿了,而且他用心准备的早餐,还是想吃的。 “你能忍得住不管我?”云浅平静的问。 徐长安眼角一抽。 绝杀。 云浅轻轻撩起耳边侧发:“我吃饱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在这儿住的习惯。” “不急这一会儿。”徐长安走过去牵住云浅的手,说道:“我遇到了一些好事,想说给你听。” “你说,我听着。” 接着,徐长安将自己成功开源、天赋提升、还被宗门前辈看重的事情一件一件的都和云浅说了。 当然,他隐瞒了系统的存在,反正说了她又要和以前一样埋怨自己说她听不懂的东西。 而且身上有个系统,云浅可能会担心。 —— 徐长安在与云浅分享了自己的进展后,便觉得念头通达了许多。 “真的是几件很好的事情。”云浅看着徐长安明亮的眸子,点点头:“你比我想的还要高兴,看来今天兴许值得纪念。” “纪念?”徐长安摇摇头:“我开源不值得纪念,小姐开源才值得纪念。” “开……源?”云浅歪着头。 自己的源是什么? 算了,也不重要。 “下一步,我准备去选两本功法,为了之后进入内门的试炼做准备。”徐长安深吸一口气,看着云浅。 他之所以今日陪着妻子这么久,是有原因的。 “所以呢?” “所以,接下来要备战,可能就真的无法常来,不过小姐放心,我会先把你引路人的事情定下来再去忙。” “嗯,我说了你玩的开心就好。”云浅想了想,问道:“进入内门的试炼很难吗。” “据说有两种进入内门的方法。”徐长安说道:“试练塔和比武会。” 一个是与妖物争斗,一个是与修士争斗。 “你想参加哪个。”云浅问。 “这可能要看我选的功法。” “会受伤吗?” “当然会,小姐也不用在意,没有生命危险的。”徐长安认真说道:“修行,哪有一帆风顺的。” “知道了。”云浅应声。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徐长安起身告别,不过他却被云浅拉住了衣角,这让徐长安很惊讶。 以往,云姑娘是不会对他离去表示不舍的。 是担心他与人争斗受伤? “别急着走。”云浅摇摇头,她看着徐长安的腰间:“你说……有个姑娘给了你玉佩,让你贴身带着。” 徐长安眨眨眼,随后将琉璃玉取出来放在手心:“就是这个,好像能加快我修炼的速度。” “……”云浅瞧着好看的、内部流光溢彩的玉佩,说道:“书里说,这叫定情信物。” 按照道理,做妻子的知道丈夫贴身佩戴其他女人送的玉石,就不应该高兴。 “说什么呢。”徐长安无奈:“这可是前辈给的法器。” “是信物吗?”云浅问。 “信物?这应该算是吧。”徐长安有些犹豫,这还真的算是信物。 云浅抓着徐长安的衣角,心想书里还说,贴身美玉和其他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而且她还没有送过徐长安礼物呢。 “我……”徐长安正要说什么就被云浅打断。 “我不太舒服。”云浅捂着心口。 徐长安看着云浅,联想到他自己开源后希望将好消息第一个告诉她,便多少能理解了她的心思。 “那怎么办。”徐长安看着手指攥在一起的云浅。 “我也想要给你一个东西。”云浅说道。 徐长安眨眨眼,看着身姿婀娜的妻子,咳了一声:“我最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你说的是什么。” “谁知道呢。” “那我想想。”云浅沉吟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要给徐长安一个信物,便说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说来听听,什么都行。” 你有什么想要的,物品、愿望。 我都可以答应。 云浅这么想。 哦。 除了孩子,这个真生不出来。 “……” 徐长安看着云浅,只觉得妻子散发着巨大的魅力。 她不清楚什么是吃醋,但是有在努力的去学。 是了。 云姑娘不懂嫉妒,可自己应该懂,要学会站在她的角度想问题。 夫君整日在全是女人的地方生活,怎么也得让自家妻子安心,而且……他也想要一个云浅的信物带在身上,时刻提醒他不能怠惰,要努力修炼。 “我知道了。”徐长安进入厨房,提着一把寒光闪闪、锋锐的刀子朝着云浅走过去。 “……” 看着徐长安走过来,云浅眼睛睁大了一些。 以往的时候,他是不会让刀距离自己这么近的。 “嗤。” 只听些许的割裂声后,徐长安拿着刀,当着云浅的面割下了自己一小撮头发。 他将头发放在桌子上,看向云浅。 “你要与我……割发断情?”云浅盯着徐长安,眸子里闪烁着水润的光。 徐长安拿着刀的手一颤,心想自家云姑娘的脑回路永远都是这么清奇。 “结发。”他说道。 053 若是要休妻证道 前不久的某一时刻,朝云宗上方一片安详。可视角若是再拉高一些,在人力不可能到达的地方俯视星海,便会发现天地蓦然无声。 漫天雷光似游龙将一切可以见到的星海包裹,游龙所过之处,伴随着漆黑闪电数以亿万记,那是绝对不可能阻挡的恐怖。 雷光寂然。 —— 房间中,一对小夫妻彼此对视着,相对无言。 沉寂静静蔓延。 “结发是什么。”云浅坐在椅子上,很认真的问道。 云浅很平静,看起来和以往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在徐长安眼里……他或许从未有见过妻子这般的动摇。 “你呀。”徐长安将刀子往云浅的方向推了推,随后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撑在椅子上,在她的耳边说道:“我就说,小姐该多读些书。” “我知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云浅樱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割发是很严重的事儿,我以为……” “割发断情?” 徐长安叹气:“我在小姐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即便不明白,总是要信任我的。” “我信你。”云浅转过头,看着徐长安的面容,轻轻说道:“但……只是一点点可能,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不想被你丢下。” 这与一个人守空房有着本质的区别。 她浅眸澄明,泛着幽幽的水光,在徐长安眼里漂亮得像是精致的白玉雕像,坚强又脆弱。 “我哪来那么大的脸。”徐长安捂着脸:“小姐别丢下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居然让云姑娘不安了。 “所以……你想要做什么。”云浅感受着徐长安的体温,稍稍安心了一些,歪着头说道:“结发受长生?” 她才询问过徐长安想要什么,难道他是想要长生吗? 已经得到的东西,便没有再给的意义。 “长生什么长生。”徐长安轻轻叹气,认真的说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为了抚平云浅的不安,徐长安在说话的时候,将她因为慌乱垂下的侧发撩至耳后。 “恩爱……两不疑?”云浅双手放在膝上,眨了眨眼。 “结发夫妻总听过吧。”徐长安无奈。 “听过。”云浅应声。 “那方才怎么能往割发断情上想?”徐长安抚了抚衣袖。 云浅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说过了……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哪怕这个可能微乎其微,她也会不安。 云浅纤细的手指对着桌面上明晃晃的锋利刀子:“以往,你是不会让刀子离我这么近的。” 又是割发、又是提刀的,换一个姑娘家,怕是要以为丈夫要割情断义、甚至杀…妻证道了。 “仪式感。”徐长安眉眼间尽是无奈:“我这不是想要结发的时候有些仪式感吗,毕竟这种事儿用灵气剪发就没意思了……” 怎么想,他也不可能有伤害云浅的意思啊。 妻子的脑回路果然很清奇。 “说仔细些。”云浅道。 “夫妻新婚,各自取下一绺头发,系在一起表示同心,这就是结发夫妻。”徐长安将手中前辈给的琉璃玉放在桌子上,说道:“将与小姐的结发带在身上……对我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 云浅不希望他带着姑娘赠送的玉佩,因为玉会有其他暧昧的意义。 但是,如果他将两个人的绾发随身携带,那么……无论什么玉、无论是什么信物在这缕绾发前都会被秒的渣滓都不剩。 这就是徐长安想到的、让云浅安心满意的办法。 “结发……”云浅喃喃道,随后明艳的面庞起了浅浅的红晕,薄唇轻启,露出精致的贝齿,一双剪水秋瞳熠熠生辉。 她好喜欢这个提议。 “你等等。” 云浅丢下一句话后,在徐长安有些惊诧的视线里,踩着绣鞋噔噔噔的回到自己的闺房。 云浅走到梳妆镜前,看着自己那抑制不住的嘴角。 —— 此时,九天之外的可怕电浆缓缓消散,走的时候还修复了漫天的裂缝,拨开云雾重见青天。 云浅打开柜子。 这里面都是徐长安给她买的、或者是做的各种礼物。 取出一个浅色香囊,只见云浅将香囊里的香料全部取出来用布包好放在柜子里,单单的拿出绣囊。 这些都是她的宝贝,哪怕是香料也不可能丢的。 —— “小姐?”徐长安眨眨眼。 云浅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精巧的、绣着一朵云彩的香囊,这香囊是徐长安买回来之后自己改进过的,针脚极好。 嗯,作为一名合格的管家,怎么可能不会使针线。 他在岛上的时候也学会了绣花,用来给云浅缝补衣裙,美名锻炼自己的意志力和细心程度。 “这是你送我的。”云浅将香囊递给徐长安:“我再给你,用它来盛我们的绾发。” 徐长安眨眨眼,看着云浅兴致勃勃的样子,惊诧后,眼神逐渐温和。 以往高冷的妻子为何对结发这般的有兴致,他当然知晓。 徐长安的视线在香囊上的云朵刺绣上掠过,心想如果这个美人是云浅,那他便是最喜消受美人恩。 “好,那我就随身携带。” “现在……是要我割发吗?”云浅问。 徐长安看着云浅近乎于完美的长发,说道:“取侧发一点点就行……我来吧。” “我自己来。” 以往吃饭、沐浴、穿衣都要伺候的“云老佛爷”,此时却拒绝了徐长安的帮助。 “刀子给我。”云浅毋容置疑的说道。 “行吧。”徐长安无奈,刀尖冲着自己的心口,将木柄送到云浅的手上,随后又不安心,上去托住她的手腕。 “这刀还挺沉的。”云浅说道。 “从岛上带出来的,使它给小姐做了这么多年的饭……刀口也没见钝过。”徐长安眯着眼睛:“要不是没灵气,我都要怀疑,这刀子是不是什么法器了。” “我不懂刀。”云浅说。 “其实用剪刀更合适。”徐长安注视着明晃晃的刀尖,笑着说道:“不过,这刀也算是见证了我和小姐这些年,所以可以称得上是证婚刀。” 这就是徐长安说的仪式感。 “证什么道?”云浅握着刀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 在这个世界上,最快证道的方法,可能就是一刀把她杀了。 也就是说,对于徐长安来说,杀…妻证道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天道。”徐长安随意说了一句,然后托着云浅的手,小心翼翼的在她颈侧切下来一缕黑发。 在切下来之后,徐长安立刻将刀子从云浅手里夺下来,丢进了厨房。 “这样就行了吗?”云浅看着桌面上自己和徐长安的头发,问。 “接下来我先把咱们的头发都系上,然后用绳打个结,放在香囊里就行了。”徐长安简单解释了一下。 “使这个。”云浅解开头上的红绳,一头青丝倾泻而下。 “没问题。” 接着,徐长安坐在桌子前,将发丝放在掌心,十分专注。 姑娘家的头发又叫做情思,手握情思,自然由不得他不认真。 “……”云浅坐在徐长安的对面,注视了一会儿徐长安的脸,便缓缓起身回到了自己的闺房,打开了衣柜。 手指掠过衣柜中一身薄裳,指尖在衣裳的侧线上轻轻划了一条线,感受精致的料子,面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果然吃早饭是很有必要的,徐长安做的粥补气补血,让她很有力气。 简单的去洗净了面容。 在梳妆台前坐下,取出自己的妆盒。 没有人教云浅怎么化妆,但是买胭脂盒子的时候,里头就有写着一些说明,她自己又试过几次,所以并不会将自己化成不能看的夸张模样。 之前用过了胭脂纸,颜色不太好看,所以这一次云浅拿起一小盒口脂,擦干净面上的水滴。 口脂是胭脂一种,只是不以色为主,而是防止寒冬嘴唇开裂的红膏,毕竟天气冷湿干无常,不过也可以当做胭脂。 注视着镜子里的女人,云浅用棉签沾了一些淡红色的胭脂,微微张开口,涂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合适,将手中棉签丢掉。 用棉签总归是不大方便。 她索性伸出青葱一般的手指勾了些丹红,之后均匀的涂抹在自己唇上,润色点缀之下,抿了抿嘴,心想胭脂香甜。 因为有独特的成分,颜色虽不及一般唇脂艳羡,可上色后,双唇晶莹亮丽,湿润清爽,微微润色下,更具有立体感。 涂了口脂后,云浅又一次拿起眉笔。 —— 不久后,徐长安看着桌上精致的结发,没有急着将其放入香囊,而是一同拿起来。 “小姐?”徐长安唤了一声。 云浅没有理会他。 徐长安有些奇怪,就推开了云浅房间的门,然后就是脚步一顿。 “……” 点妆了? 云浅的底子极好,所以只要娥眉轻扫,略施粉黛,整个人就大变样。 因为很少脸红,所以她甚至还抹了腮红,化出来了一幅略显害羞的样子,让徐长安很有新鲜感。 不过看到云浅那淡漠的眼神后,徐长安便叹气。 “这是结发,小姐你瞧瞧。”徐长安将香囊和头发递过去。 云浅接过了香囊,轻轻点头,然后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徐长安看。 徐长安:“……” 得。 问呗。 “小姐点妆了?” “嗯。”云浅点点头,问道:“怎么样?” 不上妆的姑娘是一种简约的美,像青色的烟雨天,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也许第一时间没有感觉到什么,可是不经意间便会察觉到那烟雨的美丽之处。 上了些许淡妆之后,云浅面部的棱角更加明显,第一眼会给人一种十分惊艳的感觉。 “很好看。”徐长安想了想:“不化妆的时候也好看,感觉不太一样。” “你喜欢哪一个?”云浅问。 “我当然都喜欢。”徐长安心道自己说的是实话,然后他好奇的说道:“所以……小姐怎得想起来点妆了,不会是我看起来像是化了妆吧。” 徐长安还记得暮雨峰师姐与他说的话。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瞧瞧。”云浅说完之后,将她和徐长安的头发放入香囊,随后站起身在榻上坐下,说道:“我很高兴。” 云浅觉得今天很值得庆祝和纪念,毕竟结发夫妻结发夫妻,这算是她和徐长安的羁绊又加深了。 “很高兴……所以呢?”徐长安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香囊。 “我有些乏……不是,我现在有力气。”云浅拍了拍褥子:“陪我歇息一会儿。” “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急着想孩子的事。”徐长安稍稍后退了半步,又一次想起了秦管事的话。 “……” 这半步,看的云浅眉头忍不住蹙起。 “和孩子没关系,我今天心情很好。”云浅说着,指着自己的脸:“我都化妆了。” 为悦己者容,希望相公不要不识抬举。 —— 这两天身子有点不太舒服,写的很慢很慢。 054 云姑娘的变化(二合一) 提问,姑娘家在什么时候可以感受到快乐。 对于云浅来说,这是一个异常简单的问题,她只要能和夫君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对她来说都令人心旷神怡。 漂亮的衣服。 诱人的美食。 这些都是云姑娘好心情的来源,但若是要说的细致些,那必须是—— 穿能让夫君觉得漂亮的衣服。 吃他做给自己的美食。 云浅不太了解穿着打扮的好处,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穿上好看的衣服、画上青涩的妆,将“可口”的自己摆在丈夫的面前。 云浅很喜欢徐长安提出的结发概念,所以今日她欢喜,徐长安也遇到了诸多好事……两份欢喜相加,正在学习如何去做一个好妻子的云姑娘便想法子把自己变成了一道美食。 “陪我歇息一会儿。”云浅认真的说道。 徐长安:“……” 云姑娘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尤其是她还特意点了妆,让徐长安也能感受到些许的新鲜感。 但是…… 徐长安看着窗外的一片白日,无奈的说道:“我一会儿还有事情。” 云浅伸出一根手指:“歇息一会儿,不会耽误你太久。” 反正她的力气有限,知道自己最多只有一刻钟体力的云浅,说话的时候底气十足。 “我……” “一刻钟。” “小姐怎么变成这样了。”徐长安忍不住捂脸,如果先前他还可以找理由说云浅是想要个孩子,那么眼前这个想法单纯的妻子……便让他无话可说。 “我怎么了?”云浅歪着头,认真的说道:“你是我的相公,不是真的管家。” 她希望徐长安不要忘记这件事。 人族喜欢将世间万物都分为两极,诞生了阴阳学说的同时,也随之出现了各种神话传说,阴阳轮转在云浅眼里也是万物基调,符合周天轮转大数,更贴合天道人理。 所以,她和徐长安是结发夫妻,就应该听天道的话,使天道的理念去思考问题。 云浅没有想过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东西如今也可以拿来用了,毕竟她以往着实不是守规矩的人。 “我当然知道小姐不是小姐……”徐长安眼角微微抽动,半晌后叹气:“小姐的变化当真是大。” 云浅眨眨眼:“你是说我的体重?” “性子。”徐长安摇头,他稍稍后退一步,看着云浅。 只见云姑娘侧发系了一个斜绾,衬显优雅的颈部线条,前额没有刘海,眉关深锁,略显阴暗的脸庞没有一丝笑意,整张脸看上去如数九寒冬一样。 是了。 这样看似淡漠、高傲的妻子,内里却与他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徐长安还记得自己才被云浅捡到的时候,他眼里的云浅是个什么形象。 那时候只是看着她的眼神,便像极了小时候遥望天空看着满天星河时候的感觉,惊艳中夹杂着对于浩瀚星海的恐惧。 才到岛上的时候,云浅给徐长安的感觉不是成熟的、不是冷艳的、更不是温柔的。 是惊怖,美丽的让人惊怖。 尊严若神,好似九霄上仙。 可现在呢。 徐长安看着面前的云姑娘。 “你看什么呢,说话。”云浅挥了挥手,展现在徐长安面前的是一汪蕴含着十里春水的眸子,由内而外透着一股绵长的神思。 “……”徐长安觉得自己好像被一箭穿心,呼吸停息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现在的云姑娘为什么变了这么多。 “小姐,是我让你有这么大变化的?”徐长安忍不住问。 “我有变化吗?”云浅的声音不高不低。 “有。”徐长安想也不想的说道。 “这重要吗?”云浅又问。 “不重要。”徐长安无奈,变化这种东西,谁也说不上好坏,只能说……怎么变他都喜欢就是了。 主要是,因为云浅给他的初见杀过于深刻,以至于过去了这么多年,将云浅的两副面孔、性格放在一起比较,仍然觉得像是在做梦。 云浅想了想,指着自己的眼睛:“喜欢吗?” “喜欢。” “这里呢?”云浅指了指自己的柳眉。 “喜欢。” “这里?” “喜欢。” “你可真是个花心的人。”云浅认真的说道。 “喜欢同一个人算不上花心吧。”徐长安无奈。 云浅站起身后原地转了一圈,一头柔顺的长发配合着绒裙缓缓旋转,待她停下,惯性之下那衣摆轻轻摇晃。 “我好看吗?”她问。 “看不出来。”徐长安扭过头去。 他觉得自己正在进行一场修炼,一场关于心性的修炼。 秦管事说的很对,这样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而且要知道这是云浅在朝云宗上正式生活的第一天,是奠定基调的一天。 徐长安认为他在梦里能抵御诱惑,现实中也可以。 …… 云浅闻言,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却捏住了自己的衣角,心道他总是这般的不坦率。 走到徐长安身边,她身子前倾,在他耳边认真说道:“非要我说出口?” 还是说,要自己求他。 想了想,云浅指着自己的嘴角,上面的胭脂已经被她无意间吃下了一些。 “胭脂还是很甜的。”云浅说道:“要尝尝吗。” 随着云浅的话音落下,火盆灼灼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小姐,你赢了。” 徐长安忽然意识到,梦之所以是梦,便是因为它比不上现实的世界。 “哪有什么输赢。” “也是。” —— 天明峰,凉风吹在干净的青石板路上,勾不起一丝一毫的灰尘。 不久后,云浅抱着双人枕,整个人显得病怏怏的,像是久病未愈。 “你走吧,去忙你自己的。”云浅打了个哈欠,看的出来困乏的厉害。 “走……往哪走?”徐长安很是无奈。 话是那么说,但他若是能将这样的云浅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去修炼,他都想给自己一刀。 这是他一再忍耐的原因。 得了,照顾云姑娘吧。 修炼的事情,不免的就得往后推一天。 虽然今天是他最后的假期,但是没办法,好在就算恢复工作后,也不算是忙。 —— 云浅一觉睡到了快中午,用了午餐后,她知道徐长安不打算离开,便向他提了一个要求。 此时。 云浅坐在柔软的地榻上,穿着黑白色百水裙,她的外袖口绣着精致的白色花儿,更添了几分高贵冷艳颜色。 徐长安就躺在她的身前,享受着膝枕。 “小姐,我不用睡觉的。”徐长安很是无奈。 “休息一会儿。”云浅固执的说道。 “……知道了。”徐长安没有办法,闭上了眼睛,许久后说道:“腿麻了就别管我,听见了没?” 膝枕过了一刻钟,她估计就站不起来了。 “睡觉,少说话。”云浅蹙眉。 徐长安:“……” 他听从云浅的话,闭上眼睛,准备躺一会儿就起来。 然后…… 就睡着了。 云浅眨了眨眼,她低下头,长发垂落在徐长安的面上,心想自己就是想看他安心的睡颜。 徐长安觉得她变了许多,反过来又何尝不是。 —— 时间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几个时辰。 大日西移。 暖阳洒下的光芒微微发黄。 屋里点了两个火盆,很暖和。 云浅看着在地榻上熟睡的徐长安。 她一时间心血来潮所提供的膝枕其实并没有持续太久,没到一刻钟腿就麻了,于是就让他枕了枕头,自己则在一旁坐着,一直看到现在。 毕竟她还是听话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可她看徐长安就是怎么都看不够,赏花还有腻的时候呢。 是他好看? 云浅觉得应该不是这样。 时间又过了一会。 云浅注意到徐长安的小表情,心道差不多了。 果然,没过多久徐长安就缓缓睁开眼。 “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 “我去做饭。”徐长安看着一旁的枕头,惊讶自己居然一觉睡了这么久,眼角忍不住的抽动。 怎么就睡着了,真是奇怪。 思来想去,觉得是温柔乡温柔的离谱。 “我也饿了。”云浅点点头。 简单的用了晚餐后,窗外的天色已黑。 “要走了?”云浅问道。 “嗯。”徐长安应声。 云浅一只手托着脸,歪着头看着徐长安。 徐长安陪了她一天,她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她忽然问道:“我耽误你做正事了吗?” “什么是正事?”徐长安反问。 “我也不清楚。”云浅心想她今日的的确确是很高兴。 “温柔乡果然很可怕。”徐长安扶额。 他昨天还说要努力修炼。 结果……开源境的第一天,便这么荒废掉了。 怪不了云浅,是他没定力。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他可不能变成怠惰的人,更不能让云浅变成他怠惰的理由,这样的事情若是多来几次……还能得了。 回去之后就努力修炼。 “我今天很开心。”云浅走过来,将放着她们两个人绾发的香囊系在徐长安的腰上,旋即将他送到了门前,说道:“走吧。” 徐长安这次没有再犹豫,他叮嘱了云浅一些事情后,便转身离开。 “……” 看着徐长安的背影消失不见,云浅回到空荡荡的房间里,捡起地榻上的双人枕,随后到梳妆台前坐着。 她将桌面上的胭脂盒子收起来,心想点妆并没有什么作用,不能让徐长安更喜欢她。 书上说,外在不行的话就要想办法提升内在。 所以,她下午的时候尝试扮演一下温柔贤惠的妻子,给徐长安提供了膝枕,结果也没有什么大的作用,反而干扰了他做正事。 云浅可不想成为夫君身前的绊脚石,要知道绊脚石最后都要被踢开的。 眨了眨眼。 也不是。 绊脚石三个字不好听,还是红颜祸水更加的适合自己。 他很在意修炼,自己认真修炼的话,他该是会欢喜。 不过修炼需要功法什么的,她现在没有,也不清楚自己的天赋怎么样,所以…… 还是睡一会儿吧,盯着他看了一下午,其实是有些累了的。 —— 徐长安走在天明峰的小路上,回头看了一眼,面上是无奈。 云浅偶尔会学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对于忽然的膝枕他并不觉得意外,不过…… 他今日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这也是事实。 正想着,徐长安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中年女人,脚步忽然一顿。 趁着夕阳,他和面前女人的影子被拉长了许多。 “……” “啧。” 秦管事看着面前的少年,目光在他腰间那精致的香囊上掠过。 “清早来的,现在才走。”秦管事轻轻叹息:“我说的话,你当了耳旁风吧。” “前辈……”徐长安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 不过让徐长安意外的是,秦管事上下扫了他一眼,然后问道:“你开源了?” 眼前的少年一夜之间就好看了许多,她一开始还以为徐长安是因为一直和他妻子相处,所以显得如沐春风。 仔细一看,就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徐长安点点头,将自己成功开源的事情与秦管事说了。 “一晚的时间,果然只要你想要做到,还是能做到的。”秦管事对着徐长安展露了温和的笑容,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做的不错。” 她现在知道,祝平娘为什么要让徐长安将妻子带上山了,过程不论,结果是好的就行。 “我果然不甚了解暮雨峰修炼的方式……可能温存对你而言是有好处的,所以便算不上纵欲。” 秦管事想了想,说道:“徐内执,先前我与你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丢了吧,想来看你妻子的时候就来。” 徐长安:“……?” 055 秦岭(二合一) 竹林小路上,少年和中年女人停在这里。 徐长安安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凤眼薄唇的女人,有些奇怪这前辈是想要做什么。 虽然看起来他和秦管事都是朝云宗的外门执事,地位上差不多。 可事实上,秦管事的修为远远高过他,是妥妥的前辈。 “徐内执,你稍等一下。”秦管事咳了一声,随后上下打量着徐长安。 秦管事之所以忽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这很好懂。 因为徐长安修炼的是基础功法,所以她才给徐长安建议……毕竟徐长安的妻子头天才上山,按照他和妻子的恩爱,他应当满心都是才上山的妻子,无法沉下心来。 没想到,徐长安很轻松的就突破了。 即便有巧合的成分,秦管事还是意识到,她不能以自己的常识去揣摩暮雨峰的修炼方式,暮雨峰的人可能已经就着徐长安的心性给他制定了修炼的计划。 毕竟在外人眼里,暮雨峰一帮子整日沉醉于琴棋书画歌舞茶的人就是不务正业的。 秦管事看着徐长安有些呆滞的样子,摇摇头,说道:“先前是我不够谨慎,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了。” 徐长安奇怪的看了一眼秦管事,显然不明白她态度的改变,不过他也没有询问,只是应声。 秦管事的目光在徐长安腰间那赤红色的琉璃玉上掠过,眉间蹙起了一些。 玉佩内部像是有云彩,隐隐散发着灵气,一看就知道是朝云宗的法器,关键是一般的信物上会留有个人标记,最不济也会留自己是哪个峰的印记。 徐长安这块琉璃玉则不同,上面没有任何的信息,不知道是暮雨峰的人给的,还是其他人。 在朝云宗有时也会遇到有潜力的外门弟子,这时候谁若是看上了,便会给一个物件做信物,用来表示这个弟子已经名花有“主”。 可…… 徐长安是祝平娘送上来、重点关注的,是谁那么没有眼力劲。 “徐内执,这琉璃玉?”秦管事忍不住问。 “暮雨峰一位前辈的赠予。”徐长安解释道。 “暮雨峰?”秦管事听见是她们自己内部的事儿,松了一口气后也就不多问,只是说道:“那前辈给你信物的时候,有没有要指导你修炼的意思?” 她是想要知道,徐长安现在有没有导师。 “没有。”徐长安微微有些惊讶,他觉得眼前的秦管事对他有些太过于在意了……想了想,就知道又是祝平娘的荫蔽。 秦管事上下盯着徐长安看了一会儿,说道:“才开源,你应该有很多想要理解的东西,比如……属性灵气和进入内门的试炼。” “是这样。”徐长安轻轻叹气,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仔细一想就知道他现在对于未来的路可以说是一头雾水,连个方向都没有。 没有导师,所以行事的时候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那前辈给了你信物,却没有要指导你的意思,奇怪的人。”秦管事眉头蹙在一起,不过很快就松开,怪异的看了徐长安一眼:“是了,你这孩子人缘好的很。” 基础知识在书阁能查到,剩下的就算不教徐长安,他自己去暮雨峰随意找一个师姐,对方都会教他,毕竟这些也不是难理解的东西,不太需要一个引路人。 “你之后是要准备进内门的试炼。”秦管事勾起嘴角,眼角起了一些细纹:“一头雾水吧。” “嗯。”徐长安无奈的点头,丝毫不掩饰眼里的难色。 看着徐长安的眼神,秦管事轻轻咳了一声,随后说道:“罢了,这些还是能说的。” 她不给徐长安提未来修炼的建议就行,反正就算她不说,徐长安去书阁也翻阅的到。 她想了想,问道:“你一会儿有事儿吗?” 徐长安如实说道:“没有什么事情,准备回去修炼。” “原来……你这孩子还知道修炼呢。”秦管事看了一眼云浅住处的方向,轻轻摇头,她缓缓说道:“有什么想要知道的,问我就是了,有些东西我解释与你听,总好过去翻书。” 徐长安一怔,眸子里闪过一丝喜色。 这感情好啊。 秦管事在外门弟子里的风评一向很好,若是能得到她的帮助,对自己来说该是能少走弯路。 “小子谢过前辈。”徐长安立刻行了一礼。 “不过……到时辰了,我得先回家一趟。”秦管事指了一下远处夕阳下的方向,说道:“你有空,便随我来。” 能被人指点,徐长安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他前脚才离开妻子的住处,后脚就跟着一个女人回家了。 —— 他跟着秦管事朝着天明峰西边走过去,许久后停在了一处十分偏僻的院落前。 “这里是我的住处。”秦管事打开了门,让徐长安进入院子。 只见院落宽敞,东南北各有屋子,中间种着一些花草,在夕阳下格外娇艳,让徐长安意外的是,庭院里也种着几颗果树。 看到徐长安眼神发直,秦管事眨眨眼,说道:“这是养颜果的果树,我急着回来就是到时辰了要给它们梳理灵气。” 徐长安点点头,仙门种植灵果,及时梳理灵气是很重要的。 “我知道你有栽培的天赋,家里种了不少的灵果。”秦管事轻轻一笑:“我在百草园有一份职务,那些人对你可是眼馋的很,其实若是你是普通的外门弟子,去百草园做活也不错。” “百草园……”徐长安想起了那些人对他抛出橄榄枝时候发生的事情,露出一抹无奈的神情。 可能是有栽培天赋的人真的很少,所以当初百草园的人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行了,你去屋里。”秦管事运起灵气点在面前的一棵树上,瞬间……养颜果树上就出现了类似经脉的复杂纹路,一股股浓郁的灵气波动扩散而出,撩动了徐长安的碎发。 秦管事回头说道:“我梳理了灵气就来。” “……”徐长安看了看前面的屋子,轻轻叹息。 规矩上,哪有第一次来到别人家,主人还没动,他先进屋的。 不过梳理灵气的时候要全神贯注,所以他留在这里会打扰秦管事,想了想,他觉得还是听对方话的好,便推开主厅的门,走进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院子里就传来了刺眼的亮光,猎猎灵气化作劲风打在窗子上,徐长安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秦管事波涛汹涌的真元,嘴角抽了抽。 “要不怎么说是前辈呢。” 不过是种树梳理灵气……居然弄出来了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外头是在和人争斗。 徐长安觉得,如果外头汹涌的灵气炸开,该是能将整个院子炸上天。 他现在算是知道秦管事为什么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了,她的修为……只怕要远远超过天明峰其他的管事。 联想到自己平日里小心翼翼梳理灵气的样子,徐长安不免产生了一种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不过他也产生了疑惑。 他自己种的养颜果还没有催成,所以不甚了解养颜果的构造,但是按照他个人总结出来的经验……梳理灵气,好像用不到这么庞大的真元吧。 前辈该是对的。 说起来,自己是不是可以向秦管事请教一下养颜果的栽培方法? 祝平娘让他尝试栽培养颜果,若是有人能指点一下,也不至于毁了祝平娘给他的种子。 视线抬起了一些。 秦管事的主厅比徐长安想的要清简不少,散发着很浓郁的墨水味道,准确的说他刚刚一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书香气息,四面墙壁挂满了墨宝。 他都不需要失礼的环顾,因为满墙挂的都是字画。 徐长安在岛上的时候也自学了书法,看着墙上的墨字已经可以感受到落笔之人字里行间的气度,他之前在给云浅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见过秦管事写字,所以很容易就认出了她的笔迹。 写的真好。 正想着,徐长安忽然一怔,因为他不免的就看到了房间里正中间挂着最大的那副字。 笔锋婉转、尽数透露着女儿家的细腻,落笔似云烟隐散,一看就知道是出于其他人之手。 而且和其他抄写诗词不一样的是,它只写了两个字。 【秦岭】 落款是——祝平娘。 “……” 祝平娘? 原来是祝前辈的字,他就说怎么有这么重的风尘气息,和整个房间里其他的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祝平娘的字却被众星捧月似得供在最中间,就算徐长安什么都不懂,也能清楚的感知到祝平娘在秦管事心里的地位。 难怪他和秦管事素不相识,她却愿意这样帮助自己。 那秦岭两个字…… 徐长安正愣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秦管事有些虚弱的声音。 “是我的名字。” “前辈,小子失礼了。”徐长安心下一惊,迅速起身行了一礼。 “这有什么好……好失礼的。”秦岭此时面上有些苍白,胸前微微起伏,小口的喘着粗气,一看就知道累得不轻。 “养颜果树的郁结有些多,我多废了一些功夫,你稍等一下,我就回来……”秦岭才说着,忽然一愣,只见徐长安朝着她伸出手,赫然是三颗补气丹。 “你这孩子……这不是我给你的?”秦岭无奈。 “小子也用不到。”徐长安认真的说道:“叨扰前辈了。” “这么见外做什么。”秦岭啐了一声,然后无视了徐长安,自己走进了里屋。 “……”徐长安收起补气丹,面上有些许怪异。 说起来。 眼前的秦管事,和之前他见到的、严肃刻薄的人判若两人。 想了想,又觉得工作和私生活的时候有两副面孔很正常。 他这个想法在秦管事从屋里出来之后得到了印证。 只见不久之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从屏风后走出来,她没有再穿执事袍,而是换上了一身类似于俗世教书先生的深色长袍,头发简单的扎了一个马尾,垂到勃颈处,看起来清爽而又利落。 虽然第一眼看到她,还是会认为她是一个很古板的人,但是刻薄的印象淡了许多,眼角的细纹尽数消散,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十多岁。 “久等了。”秦岭走出来,看着徐长安说道:“吃茶吗?” 徐长安只是微微一愣,马上就回过神来,摇头。 “算了,知道你等的急了。”秦岭在徐长安对面坐下,笑着说道:“小子,我看起来……奇怪吗?” “没什么奇怪的。”徐长安如实说道。 小子? 徐长安还记得之前秦管事一直都是叫他“徐内执”,现在……称呼却忽然拉近了许多。 他马上就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将工作和私生活分的极其分明。 也是。 就是这样的性子才能做好管事的工作。 “昨个,我传信问了一下祝姑娘,她对你可是赞不绝口。”秦岭欣赏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前辈……” “别叫我前辈。”秦岭眉头蹙起了一些,她认真的说道:“我听祝姑娘说,你唤她姐姐?” 啊这…… 徐长安虽然很想摇头,但是在祝平娘的要求下,他的确有这么叫过。 “私下里你唤祝姑娘姐姐,却叫我前辈。”秦岭摇头:“那我不是凭空大了姑娘一辈?这可不行……你唤她姐姐,就也叫我一声姐姐。” “……” “看什么,我知道我年岁做你娘亲都够了。”秦岭认真的说道:“不过辈分不能乱。” 最主要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比祝姑娘长一辈。 “秦姐姐。”徐长安无奈的说道。 “啧。” 秦岭柳眉一颤,看着面前这个足够做她儿子的少年,使劲摇头:“嘶,听着怪膈应人的……罢了,你唤我一声师叔好了。” 反正无论到时候徐长安拜谁为师,唤她一声师叔也错不了。 徐长安:“……” 虽然这样想很不礼貌,不过……原来他曾经觉得在执事里做事风格干练,近乎于完美的秦管事,私下里也是一个正常的姑娘家,让人琢磨不透。 果然,只有自己的云姑娘是特殊的。 056 正经的修炼和不正经的师叔(二合一) “秦师叔。”徐长安说道。 他此时心里的感觉有些怪异,别说师父了,他目前连个导师、老师都没有,忽然就多了一个师叔出来。 “嗯,这下听着舒坦多了。” 秦岭食指轻柔太阳穴,提起了些许精神,既然应了这一声师叔,她看着徐长安就又顺眼了许多,将他当成自家后辈。 “你这声师叔叫的没错。”秦岭眨眨眼,说道:“我比你早上山不少年,不过我们有一个共同点——我也是祝姑娘引荐上山的。” 徐长安一愣,他看向眼前的秦岭。 “师叔,您也是……” “嗯,我以往也是没有派系的外门弟子。”秦岭双手撑在桌子上看向徐长安:“我曾经经历过的,是你现在正在经历的。” 秦岭的视线落在墙壁上那一幅出自祝平娘之手的字,目光柔和了许多。 她和徐长安都是承祝平娘的恩情。 秦岭忽然想起了什么,解释说道:“不过我不是北桑城来的,和勾栏没有干系。” 徐长安有些无奈,眼前的秦岭怎么看都知道不可能是从勾栏里出来的。 “我知道你讨花月楼那些丫头的喜欢。”秦岭眨了眨眼,想起了徐长安伸手给她补气丹的那一幕,忍不住说道:“你这孩子怎么瞧怎么讨人喜欢,也难怪。” “师叔,咱们……说正事吧。”徐长安干咳了一声,他本以为秦岭是正经的人,可实际上,他隐隐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几分祝平娘的影子。 “也是。”听到徐长安的话,秦岭认真了许多,她的气质忽然从一个和蔼的长辈,转眼就变成了一个严肃的老师。 徐长安猜测,秦岭应该在剑堂也做过讲课的先生。 “你目前想要知道的,无非是开源境之后觉醒的灵力特性,以及内门试炼的细节吧。” “嗯。”徐长安点头。 “这是一团灵气。”秦岭伸手在虚空中一抓,只见她的掌心忽然多了一团泛着彩色光芒的气息。 “练气境,你用吐纳法吸收的就是这种标准的灵气结合体。”秦岭看着徐长安的眼神,轻轻对手心的灵气吹了一口。 一种奇特的力量逐渐弥漫开来,屋子内的灵气在不知名力量的干扰下,逐渐化成一个圈,最后颜色分离,化作四种颜色,以一种奇妙的顺序原地排列,所有的灵气都达到了平衡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开源之后,身体就有了分离灵气的能力,这时候根据天赋,多数人都会表现出对于灵力属性的亲和。”秦岭指着徐长安的脸:“比如你,身边水属性灵气活跃,就是水属性亲和……所以开源境的修炼就以吸收水属性灵气为主。” “我明白了。”徐长安点点头,按照秦岭所说的,他所觉醒的就是水属性。 “师叔,属性亲和有多少种?” “分支很多,基础的就只有地水火风四种。” “地水火风?”徐长安一愣,他还以为会是金木水火土呢。 “所谓地水火风并不是表象,代表的是四个基础的特性。” “这样?”徐长安抬头。 “这样什么这样,你听明白了?”秦岭盯着他。 “回秦师叔,没有听得太明白。” “我就知道。” 秦岭勾起嘴角,随后认真的说道:“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地是指膨胀和坚固的灵力特性,水是凝聚的灵力特性,火是暖的灵力,指温度性,风指流动性,是动的灵力。” “地风水火是基本特性,而灵力属性就比较多了,除开五行外,还有各种分支如冰、风之类的,这才是灵力属性……” 随着秦岭的娓娓道来,徐长安对于灵力属性渐渐有了一个初步的理解。 也就是说,金木水火土风雷……等等属性是地风水火这个大属性的子集,世界是由坚固、液体、温度、气体所构成的,然后才演变出了五行和各种元素,这么理解就行了。 “师叔,我的灵力特性是凝聚吗?”徐长安问。 “你还没到返本归元的境界,就别想水本源的事了。”秦岭提醒徐长安:“平日里你见到的水什么样,你的灵力特性就是什么样……对了,灵气外放给我看看。” “嗯。”徐长安深吸一口气,催动体内真元,随着一股浓郁的水汽,在他的掌心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水球,不过显现没有几秒就消散了。 【世界上没有水洗不干净的东西。】 徐长安脑海中忽然闪过了这句话,不过凭借他现在的能力,估计连衣服都洗不干净。 “已经初具形态了,做的不错。”秦岭惊讶于徐长安的天赋,不过很快就说道:“你也不用理解的太多,记住两点就行。” “一,挑选水属性的功法修炼,平日里锻炼对水的控制。二、修炼的时候以吸收水灵气为主。水灵气优于变化,攻防一体……前期可能在某一个方面比不上其他的属性,不过胜在能够适应各种环境、处理各种突发意外。” 即便是走的纯粹剑道,锻炼属性灵力也能提高人的各项能力,所以无论徐长安以后走哪条路,提高对于灵气的掌控都是必须的。 徐长安点头,他很满意自己的属性,他最是惜命的人,能够适应各种环境,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其实水属性的体质在进入内门的试炼里是很有优势的。”秦岭说道:“它性子最为柔和,一开始最容易掌控,而且初步上手就有不错的威力。” “这样吗……”徐长安眨眨眼,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天道木灵气没有用。 “秦师叔,有双属性亲和的人吗?”徐长安问。 “自然有,相生、相克的都有,是很珍贵的体质。”秦岭随意说道:“不过即便是双属性体质,前期修炼的时候也得以一个属性为主,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武上会遇到双体质的,大多数都是和你一样的外门弟子,天赋就那样。” “……”徐长安很想吐槽一句,他的天赋就是秦岭嘴里的“就那样”,甚至如果没有系统,现在还卡在练气境。 不过他也知道了灵气属性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 他想了想,觉得使用天道木灵气,最好还是在他对自己本来的水属性有一定了解之后再进行的好。 此时,秦岭的声音将徐长安的注意力拉扯回来,她说道:“然后就是进入内门的试炼,外门弟子想要进入内门,先要开源,然后取得内门令牌,关于内门令牌的获取方式……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嗯。”徐长安点头:“外门会武、或者是去试练塔。” “准确的说是要么在比武台取得一定的积分、要么通过黑石塔的第十层。”秦岭看着徐长安:“两个条件哪个满足了,都可以进入内门……怎么样,要听听我的建议吗?” “麻烦师叔了。”徐长安虚心请教。 “没有什么好建议的,我的意思就是两个同步进行。”秦岭认真的说道:“少年人,你现在该想的不是如何进入内门,而是如何漂亮的通关。记得有出息点。” “……小子懂了。”徐长安眼角微微一抽,秦管事对他还真是有信心……不过对方的意思他也明白。 不表现出足够优秀的潜力,外门弟子就算进入内门,也得不到重视。 所以既然要通关,就要赢得漂亮。 “师叔,关于开源境的功法……” “功法我没有办法给你推荐。”秦岭看透了徐长安的心思,说道:“暮雨峰修炼的方式我不了解……或者说,你自己去挑。” 秦岭现在很怀疑,给徐长安琉璃玉的那个前辈就是想要看徐长安的眼光和潜力,才没有给他做导师……所以,既然对方都没有给徐长安挑选功法,她还是谨慎点好。 “我知道了。”徐长安轻轻叹息。 “会武和试练塔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我只能说……你到时候尽量挑选试用性强的功法,然后我再与你说一些细节和初入开源境需要注意的事情。” “……” 徐长安聚精会神。 秦岭也是从外门弟子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她的心得和建议对于徐长安来说,自然无比珍贵。 —— 徐长安在接受知识的同时,同在天明峰上的云浅侧卧在床头,目光在徐长安的方向微微划过。 她才睡醒,心想修炼似乎是很复杂的事情,自己听不太明白。 她觉得除了夫君之外,世界上的东西都很简单,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 包括她夫君身上的什么系统,捏碎了之后都是一个样子。 不过……这种循序渐进的感觉也是徐长安想要的,云浅便没有什么好说的。 打了个哈欠,云浅翻身下床,穿上外衣后,走出了自己的小院。 —— 随着秦岭的话,徐长安修炼道路上的迷雾消散了许多,他逐渐知晓了挑选功法、内门试炼的各种细节和规矩,这些都是以前没有人与他说过的。 秦岭将她以前是如何通过内门试炼的事情简化的与他说了……单单是从参考作用上来说,就对他有很大的帮助。 “我就说这么多,再多你就消化不了了。”秦岭说道:“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你先按照我说的,去感受一下黑石塔的难度,然后再去挑选功法。” “小子都记住了。”徐长安感激的看着秦岭,站起身行了一礼,认真说道:“秦师叔,我……” “谢就不用说了。”秦岭打断了徐长安,眼睛眯起了一些,她在徐长安有些惊讶的视线里说道:“我不是白帮你的……事实上,我也有想从你这儿知道的事情。” “我?”徐长安很是疑惑,他回过神来后,认真的道:“您说。” “好。” “?!” 徐长安的眸子一缩。 因为他发现,本来大大方方、温和严谨的秦岭忽然扭捏了起来。 徐长安看着墙上的字,想起了院子里的养颜果树,脑海里有了一个猜测。 秦岭想问的,多半是和祝平娘有关的事情。 果然,秦岭开口问道:“我不能下山,平日里消息闭塞,所以祝姑娘近期的一些事儿我都不甚了解……你才上山,最近可见过她?” “回秦师叔,见过。”徐长安应声。 不光见过,还听了一首曲。 “姑娘还好吗?” “挺……好的吧。” “她在勾栏炼心,身边的姑娘一定很多,是不是?”秦岭问。 这话题徐长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眼神,只是认真的说道:“师叔,祝前辈是花月楼的管事,身边自然有许多的姑娘。” 像柳青萝,曾经就是祝平娘身边的清倌人。 “我知道。”秦岭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在城里,可听说近期的祝姑娘有找对食?” 徐长安一愣:“对食?对食是什么。” “笨。”秦岭咬唇,随后解释说道:“勾栏青楼里,经常有姑娘家和姑娘家搭伙过日子的……这叫对食,你可有听说,祝姑娘她……” 徐长安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便说道:“回师叔,我在北桑城呆的时间也不长,没有听过类似的传闻。” “这样啊。”秦岭松了一口气:“她昨儿说有个挺喜欢的丫头想送上山,我第一次见她这么欢喜,还以为……罢了,没有就好。” 秦岭眼神安心了许多,随后冷静下来,看向徐长安。 秦岭不认为自己有爱慕的人丢脸,所以她几乎没有在徐长安面前掩饰自己的想法,但是看着眼前少年只是略微的惊讶后就恢复如初,还是有些意外的说道:“不觉得我奇怪?” “不觉得。”徐长安摇摇头。 有喜欢的、憧憬的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倒不如说……他方才就猜到了。 祝平娘喜欢吃养颜果,秦管事院子里的果树就是为她准备的吧。 “你这孩子果然和她说的一样怪异。”秦岭想了想,忽然问道。 “你的妻子长得挺好看的,她也有祝姑娘的信物。祝姑娘说挺喜欢的丫头……应当不是她吧。” 057 小心暮雨……不,小心徐长安。 风吹过了庭院里的养颜果树,徐长安眨眼的速度逐渐加快。 祝平娘会不会喜欢他家的云姑娘? 徐长安发现,他从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在北桑城时,云浅会按照徐长安要求出门吃饭,那她总归是会遇到一些不开眼的登徒子。 所以,他不在家的时候,祝平娘没有少帮云浅解决潜在的麻烦。 徐长安很感激祝平娘,对方不仅帮助了他很多,而且还照顾了云浅。 后者比前者更能激起徐长安对于祝平娘的好感。 而秦管事的出现,让徐长安忽然意识到,他需要警惕的可能不止男人,还有女人? 当然,他只是换冒出来一个念想,并没有将祝平娘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也不是。” 没等徐长安回应,秦岭单手撑在白皙前额,让一对凤目眼角打开了许多,她喃喃说道:“你妻子是很好看不假,可是她已经上山了……祝姑娘说的丫头,应当还在北桑城待着。再说,云浅已经是你的妻子,她纵然是喜欢,也不可能破坏你们的关系……那么接下来拿着姑娘信物上山的丫头,我得重点看着些。” 徐长安:“……” 心里很无奈。 他记得,他是来请教秦岭关于修仙的事情的,话题怎么歪的这么厉害。 “……”眼里的混乱逐渐隐去,秦岭逐渐恢复了清明,她不解的看着徐长安:“你这孩子,当真不觉得……姑娘家之间做对食奇怪吗?” “在北桑城里,应当是很正常的事情。”徐长安说道。 “也对,你在北桑城住过那么久,若是看不起对食……祝姑娘也不会这么喜欢你了。”秦岭点点头。 似是姑娘家结伴对面而食,互相安慰,不过是互排孤寂而已。 “对了,有一件事儿我得和你说清楚。”秦岭说道:“我憧憬祝姑娘是我的事情,她是很正常的人。” 至少以前很正常,但是秦岭不确定整日呆在勾栏里,祝平娘会不会出于新鲜感也找个对食,所以先前才紧张。 “嗯。”徐长安心想秦管事有些奇怪,他不在意姑娘与姑娘之间的并蒂合花,觉得很正常,但是秦岭自己却称自己为“不正常”的人。 这一点和勾栏里的姑娘相似。 “祝姑娘以往喜欢的是你这样的少年人,她最是爱吃嫩草的性子。”秦岭说道。 徐长安闻言,眉头忍不住一挑,脑海中闪过了祝平娘风姿绰约、分花约柳的样子,轻轻叹息。 他很尊敬祝前辈,不是很想从秦岭口中听到祝平娘的“黑历史”。 “你也别想太多,祝姑娘洁身的很,她喜欢归喜欢,可不会和男子过于接近。”秦岭注视着徐长安干净的眼神,叹气:“你……是个例外。” 她以往不明白,如今却有些知晓祝平娘为什么对他刮目相看了。 对于修炼媚功、见惯了充满了欲望的眼神祝桐君来说,徐长安这样的孩子就像是火山旁的一汪冰泉,让人忍不住的就想要靠近,甚至跳下去。 可祝平娘自始至终对徐长安的手脚都很干净,便可以看出来,她对徐长安是真的喜欢。 就在徐长安愣神的时候,秦岭手指敲了敲桌面,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小子,知道我为什么要与你说这些吗?” 徐长安自然是摇头。 他虽然唤秦岭一声师叔,也很感激她的帮助,但是要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有多好……那自然没有。 所以,秦岭对一个不甚熟悉的人,暴露自己的取向……这一点本身就很奇怪。 “她给了你养颜果的种子吧。”秦岭忽然说道。 这件事,她是昨天和才知晓的,重新审视徐长安和祝平娘的关系也是从知晓这个消息开始。 “嗯。”徐长安应声:“已经种下了,小子本还想着……请教秦师叔养颜果的栽培方式。” “养颜果很特殊,根据灵力梳理的方式,味道会有天差地别,祝姑娘喜欢养颜果的味道,但是……我向来没有让她满意过。”秦岭认真的说道:“所以我帮不了你。” 徐长安点点头。 帮不了也没关系,他所有的灵果都是自己种的,徐长安有信心自己种出来的果子差不了多少,毕竟……他还要拿给云姑娘吃呢。 “她给你种子,便是愿意吃你种的果子,你兴许不明白,不过……这是祝姑娘最信任一个人时的表现。”秦岭对着徐长安伸出手,眼睛眯起了一些:“小子,恭喜你,你现在可以算是祝姑娘的嫡系了。” “?”徐长安一愣。 祝平娘愿意吃他种的果子就是嫡系了? 这也太儿戏了吧。 “你也不需要理解,好好种你的养颜果。”秦岭温和的笑着:“我也想看看……以你这孩子的心性,种出来的养颜果会是什么味道,能不能让姑娘满足。” “秦师叔。”徐长安敏锐的嗅到了一股子酸味,他眨了眨眼,立刻说道:“我对祝姑娘没有那种心……” “嘘。”秦岭打断了徐长安,认真的说道:“祝姑娘不是属于我的,所以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而吃醋,只是觉得……我种的果子果然还是差了许多。” 徐长安无话可说。 “好了,随我出去走走,我还有事儿要提醒你。”秦岭带着徐长安离开了她的住所。 因为她还穿着便服,不方便让那些管辖的弟子看见,所以就戴上了一张面纱。 —— 阵阵清风扬起一片片竹叶,茂密的竹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碰撞声,竹林中还有一条小溪,清凉的溪水静静的流淌,曲径蜿蜒,不知道通往何处。 这片竹林颇有清修隐士住所的韵味,秦岭在这青石碎道上轻步慢行,整个人都融入这片竹林,安逸,沉静。 花园里百花绽放,姹紫嫣红,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淡淡的花香。 两个人不疾不徐地沿着一条蜿蜒的青石板小径往小湖的方向走去,转眼,一个广阔、干净的湖面出现在了徐长安的眼前。 湖面上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小船。 “秦师叔,您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徐长安疑惑不已,总不至于是要与他泛舟吧。 “瞧见那些姑娘了吗?”秦岭指着一艘小船,徐长安顺着看过去,便看见两个女人正在对面而饮,面上漾着欢喜的笑容。 “嗯。”徐长安点头。 “天明峰的湖和暮雨峰的景色不同,各有一番风味,所以常有暮雨峰的姑娘结伴来游。”秦岭勾起嘴角:“这些姑娘有的关系很亲密……按照尘世里的关系叫对食,用仙门的话,叫做道侣。” “……”徐长安一愣。 秦岭的意思是…… “你可能不清楚。”秦岭认真说道:“暮雨峰修琴棋书画,讲究炼心,在你来之前又尽是姑娘家,和烟花之地有些许共同,所以实际上,暮雨峰有不少我这样的人……” 声音压低了一些,秦岭说道:“在暮雨峰,虚凰假凤的事不多,但是也是有的。” “虚凰假凤?”徐长安一时间没有明白,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秦岭在说什么。 “我是想说。”秦岭撩起耳边头发,说道:“你应当是打算给云丫头在暮雨峰找一个引路人吧,可要小心些暮雨峰的丫头,莫要引狼入室……以你家云姑娘的姿色,若是碰上个不守规矩的丫头,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没有吧。”徐长安眨眼的速度逐渐加快。 他觉得平日里暮雨峰的师姐们都挺正常的。 “你知道什么,我还能骗你?”秦岭摇头。 暮雨峰的女人因为修炼的功法特殊,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人气。 正是因为她们的特殊性,令她们无论在修炼上,还是生活上,在朝云宗都非常的受欢迎。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能够与一个暮雨峰的姑娘结为道侣,那么你的整个生活都会焕然一新,跟着她的节奏去感受与之前枯燥生活完全不同的人生。 在朝云宗,不少男修理想中的另一半道侣都是暮雨峰的姑娘。 长得漂亮,有情趣,懂得生活、会奇诡的秘法,白天是高冷的仙子,晚上和俗世的小女人一样,精通琴棋书画还不耽误修炼,修为说不得比你都高。 既能满足他们对俗世柔和女子的幻想,也能满足他们修炼上的需要,真的是再完美不过的对象。 所以,徐长安作为暮雨峰唯一的男修,实际上……一早就被人嫉妒着呢。 然而…… 暮雨峰因为自己的特殊性没几个姑娘愿意嫁给一脑子只知道修炼的人,所以哪怕是修炼媚功的祝平娘,至今都还单着。 所以到最后,暮雨峰一帮子精力旺盛的女人就开始内销了,毕竟身边都是一群好看的、和自己聊得来的人。 有这样的风气,女修中会产生一部分对食就可以理解了。 秦岭没有和徐长安解释太多,想来暮雨峰的丫头们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看的顺眼的少年,在他面前自然是装的很,徐长安看不出对方的本性也正常。 “师叔与你说的,你听着就是了。”秦岭是真心在为徐长安考虑,所以说道:“最简单的,暮雨峰的温梨就是不少丫头心怡的人,人气高的很。” “温师姐?”徐长安又是一怔。 温梨就是给他青眼虎任务的师姐。 温师姐…… 徐长安回想了一下温师姐的样貌、作风,发现秦岭说的对,温梨在暮雨峰的人气的确很高。 “温丫头很正常。”秦岭说道:“所以,你若是想要给云丫头找一个引路人,最好让温丫头掌掌眼。” “这样?”徐长安隐去惊诧的眼神,深深看了秦岭一眼,随后说道:“师叔,我知晓了。” “嗯。”秦岭停在了湖边,看向不远处的北苑。 不知不觉,她和徐长安又走回了云浅住处一侧。 她想起了云浅和徐长安如出一辙的干净眼神,忽然停下脚步。 秦岭呼吸吹动面纱,她叹气:“小子,师叔我……是不是很丢脸?” 徐长安应当发现了。 她关于暮雨峰多是并蒂合花这件事没有撒谎,都是实话。 但是暮雨峰的人都守规矩,能让徐长安信任的人即使真的喜欢姑娘家,做了云浅的引路人后也不可能对云浅做什么的。 秦岭当着徐长安的面“诋毁”暮雨峰,无非是想告诉徐长安……她这样喜欢女人的人不是异类。 反倒是落了下乘。 “我觉得师叔是很厉害的人。”徐长安想了想,觉得像是秦岭这样能这么快意识到自己阴暗心思并且对一个小辈直言不讳……很少见。 秦岭静静的看着徐长安温润的眸子,心想所以徐长安才很难得,因为纵然是她这样修炼了多年的人,也拿不下心上的那柄名为世俗的枷锁。 秦岭摇摇头:“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孩子就像是一面镜子。” 照镜子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不好的心思。 “没有。”徐长安说道。 “那我还是第一个说的了,挺让人高兴的。”秦岭啐了一声,她单手抚额。 自己也是奇怪。 她平日里绝不是这样话多的人,什么东西都藏在心里。 可是见到了徐长安后……就像是天真的少女一样,把能说的不能说的、甚至是丢脸的都和他说了,就好像是……不愿、亦不能欺骗他似得。 诡异的很。 “你这孩子真是可怕。”秦岭认真的说道。 “师叔?”徐长安面露无奈,他发现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秦岭了,秦岭本来给他的中年干练女人印象……碎的干净。 秦岭轻轻提了一下自己的面纱:“我和你说的,都忘了吧,就记着去内门的事情就行。” 徐长安应声,心想最重要的就是秦岭告诉他的经验,其他的……他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忽然的,徐长安一怔,因为他发现就在河对岸的不远处,云浅也戴着一个面纱,披着云肩靠着路边行走这,脚步虚浮,白色缎带已经完全解开,一头黑发散落而下,带着一股子虚弱的美。 云姑娘在不用餐、他不在的时候,一个人……出门了? 哪怕只走出了家门百米。 但这是什么绝世罕见的事情。 秦岭自然也看见了云浅,她看着徐长安的样子,无奈的说道:“小夫妻到底是小夫妻,一会儿也分不开,去吧。” “让师叔见笑了。”徐长安干咳了一声。 “对了。”秦岭认真的说道:“你也不用提防我,我不喜欢女人,不会对你妻子做什么的,我喜欢的是祝姑娘,这无关姑娘的性别。” 云浅好看,所以她愿意多看两眼,仅此而已。 058 云姑娘的长辈 徐长安想着秦岭看着云浅的眼神,有些奇怪。 至少徐长安觉得自己并不会因为一个男人长得帅气而总是去看,所以秦管事……多少还是有些问题的。 不过这也不重要。 稍稍行了一礼后,徐长安朝着云浅走过去。 此时,云浅也看见了徐长安,便停下脚步,俏生生的在树下站着。 “小姐。”徐长安无奈的走过去,搀扶住脚步有些虚浮的云浅。 云姑娘体力差,今日体力本就消耗的差不多了,能一路走到这里,实属是经过了一番努力。 “怎么出来了?”徐长安问。 云浅微微喘着粗气,脸上的面纱荡起一片连漪:“我……” “慢些说。”徐长安手轻轻在云浅背后顺了顺。 “嗯。”云浅将身子的重量整个压在徐长安身上,这才轻松了一些:“屋里两个火盆点的久了,有些闷得慌,我……就出来透透气。” “我的错,该教小姐用仙门的火石了,那东西没有一氧化碳,比火盆暖和的多,也不会不舒服。”徐长安说道。 “一氧化碳是什么,木碳的一种?” “算是。” “我挺喜欢使火盆的。”云浅看着徐长安,心想她们有许多美好的记忆都发生在火盆旁,就和徐长安所说的“证婚刀”一样,算是见证了她们的过去。 “不舒服,就别用了。”徐长安无奈:“我送小姐回去。” “不急。”云浅恢复了一点体力,将徐长安推开了,自己倚靠在树上,视线在不远处同样戴着面纱的秦岭身上掠过。 “风韵犹存?”云浅歪着头:“你喜欢这样看起来年岁稍稍大一些的姑娘吗?” 如果徐长安喜欢的话,她可以尝试学类似的妆容。 “小姐,少看我写的书。” “我喜欢看你的字。” 云浅想了想,继续说道:“你与我说的正事,就是与姑娘家在这儿散步?若是散步……我也可以的。” 徐长安看着云浅一本正经的样子,轻轻叹气:“这是赶巧了,秦师叔教了我修炼的事情,对我有不小的帮助。” “原来是个好人。”云浅眯着眼睛看着远处视线飘忽的秦岭。 “天明峰的管事,算是小姐的顶头上司了。”徐长安笑着。 “我的……顶头上司?”云浅眼睫颤了颤,没有回应,只是说道:“你一会儿要回暮雨峰吗?还是说要继续和那姑娘一道。” “回暮雨峰。”徐长安很无奈,他走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秦管事截住又返了回来,还在湖边聊天的时候撞见了云浅。 也就是云姑娘了,换一个女人,怕不是都能脑补出来一堆伦理大戏。 正想着,徐长安的目光移到云浅的面纱上,只见她柳眉凝气,胸口还微微起伏,剧烈的呼吸下,面纱已经湿润。 徐长安轻轻掀开了云浅的面纱,露出了下面那张清冷的面容。 姑娘是有体温的,所以面纱戴的久了会被呼吸打的温润潮湿。 她本身就体力差的很,戴着面纱……呼吸还只能细微的来,憋的有些脸红。 “本来就喘不上气,还戴面纱。”徐长安道。 “不想让别人瞧见我的脸。” “摘下来舒服了?” “嗯。” 云浅心想还是摘下了面纱舒服,不然总觉得脸上贴着一层东西,呼吸都不顺畅。 只见云浅从怀里取出一个手绢,在她手里打开,里面是一个全新的面纱。 “给我戴上”云浅说着,将白皙的面纱递给徐长安。 “还有备用的。”徐长安眼角一抽,替云浅戴上面纱,然后他拿着那张沾满了云浅呼吸的、潮湿的面纱,似是嗅到了上面云浅独特的香气。 “小姐,这还是我在北桑城时候买的吧。” 一张面纱,反反复复用了一年多了,也真的是不嫌旧。 “嗯,一直再用。”云浅对徐长安说道:“洗干净再给我送过来。” “好嘞。”徐长安无奈归无奈,还是将潮湿的面纱折叠好收起来,只是下意识的……徐长安便将手指在鼻尖掠了一下。 说来奇怪,他家云姑娘就没有难闻的时候,哪怕是一身汗渍也让人厌恶不起来。 而且她是不是越来越香了。 “你做什么呢……”云浅眨眨眼。 注意到云浅在看自己,樱唇轻启,徐长安干咳。 “小姐,我送你回去……不过在那之前,咱们去见一下秦管事。”徐长安走到云浅的身侧,整理着她略显凌乱的长发,随后说道:“礼节还是要有的。” “我都听你的。”云浅问道:“只是我要怎么称呼她。” “前辈让我唤她一声师叔。”徐长安说道。 “我也这么叫?” “嗯。” “有些奇怪。”云浅头扬起:“算是我的长辈?” 她居然也有长辈了,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祝平娘只是暗中照顾云浅,与她并没有接触过,所以秦岭是第一个做她“长辈”的人。 “只能算是前辈。”徐长安说道:“小姐住在天明峰,日后麻烦秦师叔的地方还多着呢,她是个不错的人。” 徐长安可不会觉得秦岭对云浅会有想法。 “是你喜欢的人,我知道了。”云浅点点头,随后被徐长安牵住手,走到了秦岭的身边。 —— 秦岭无奈的看着结伴走过来的一对老妻少夫。 兴许是这一对的颜值过于可怕,所以她方才竟然产生了一瞬间想要扭头就走的冲动。 两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对上了视线。 藏去眼里的惊艳,秦岭无奈的说道:“走就走呗,还回来看我一眼做什么。” “师叔,我家的云姑娘,以后还得劳烦您多照顾着点。”徐长安行了一礼。 “什么话。”秦岭嗔道说:“祝姑娘送上山的人,不用你提醒我。” 可能是和徐长安混熟了,又是私下里,所以秦岭的语气不甚客气。 “……” 云浅柳眉微微蹙起了一些,不过徐长安微微捏了一下她的手,她便按照徐长安所教的,轻声说道。 “云浅见过秦师叔。” 秦岭正要说话,忽然打了一个冷颤,她诡异的觉得有些冷,寒风拂面,忍不住夹紧了自己的衣裳。 059 不得长安 云浅的前辈?或者说是长辈…… 这个概念已经脱离了一般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随着云浅的一声前辈,天上有道纹似云似韵似文似幻。 夕阳的映在湖面上,洒在徐长安等人所站的树下,树形恍惚但是日光阴暗,像是不敢穿过树枝的缝隙。 小岛近海处一片宁静,不复波涛。 禁忌之雷停滞在天上,仿若时间静止。 众生开源之地风止流息。 星海之上,被撕开至枯朽的天地之轮又破败了几分。 这是一桩正在发生的万古奇闻,天地间的一切都互相响应,但是又不敢说的大声,于是天上没有下雨也没有打雷,反而升起了一片无人可见的云雾遮住了天上的一切,像是云浅的面纱。 这一幕大概和鸵鸟类似。 遇到无法理解的事情,那便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好了。 “……” 云浅瞧着天上,心想这并非她本意,但是她总会带动与之相关的因果。 比如她才捡到徐长安的时候,那时候天地的反应可是要比现在大多了。 这片天地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她吃徐长安做的东西时要起风、与他一同散步要下雨,被他服侍要打雷,至于她将身子第一次交给徐长安时…… 那场面,云浅都不想提。 也就是天地了解世界是通过【因果】的,无法像人一样看见她和夫君的日常,不然……身边跟着能瞧见她和丈夫温存的系统,云浅早就把它给撕碎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世界的稳定又需要这样没出息的系统,撕碎了后徐长安玩的就不尽兴了。 入世会带来许多不好的东西,可他很开心,这就是最重要的。 云浅虽然喜欢和徐长安在一起,但是就像是膝枕过后需要恢复体力,她喜欢归喜欢,但是名叫云浅的姑娘没有力气一直与他玩。 —— 天上不可视的云雾百转千幻。 此时,云浅也意识到她的存在可能会间接影响到徐长安周边的人,比如眼前的秦姑娘。 若不是她就在这儿所以天地之力不敢汇集,那么……以秦岭羸弱的身躯,作为她的“前辈”,说不得第一时间就被天地灵气撕碎。 也很正常,谁让云浅唤了一声前辈,但是却因为秦岭对徐长安不太客气而……对她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云浅很听话。 徐长安喜欢的人都很重要。 云姑娘是通情达理的人,既然要陪同夫君入世就一定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不就是一个前辈吗? 徐长安的前辈,自然就是她的前辈。 有第一个前辈,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哦。 难怪夫君偶尔会说自己不聪明。 秦岭是她的前辈,秦岭在暮雨峰的前辈那么多,也就是说,整座朝云宗有许多人都成了她的前辈。 不许大惊小怪。 云浅朝上看了一眼,于是云雾消散的干净。 “……” 徐长安眨了眨眼,在他的视角里,云浅在叫了秦岭一声师叔后,后者忽然就愣住了。 联想到秦岭的取向,徐长安看了一眼戴着面纱的妻子,心想果然……好看的人就算将面容遮住,也掩盖不住过人的气质。 他轻轻咳嗽。 云浅就又唤了一声:“秦师叔。” “啊?” 秦岭这才回过神来,她意识到自己在小辈面前又失礼了,应声后眉头蹙起了一些。 奇怪。 好冷。 怎么会忽然降温了,而且……以她的修为,不该会觉得冷的。 但是这两日朝云宗奇怪的事情是很多,就好像之前莫名的小雨一样,八成又是和宗里那些大人物有关。 “你们两个,有没有忽然凉了一点?”秦岭问。 “起风了?是有点冷。”徐长安如实说道,随后看向云浅。 秦岭问的是他们两个人。 云浅说道:“兴许是要下雨了。” “哪来的雨……”秦岭话还没有说完,天上就起了一道广阔的烟雨,似是一道轻纱笼罩着朝云宗的漫天仙山,一些在云上修行的修士抬起头疑惑的看着那雨自天上洒下,又看着自己脚下的云。 “当我没说。”秦岭扶额。 之前下过一次了,所以再来第二次,好像也不值得惊讶。 在尘世,起风降温,可不就是要下雨了? 她也没觉得云浅说的有什么不对。 “招呼也打了,你们抓紧回去吧。”秦岭说道。 云浅点头,主动去牵住徐长安的手,说道:“走了。” 徐长安行了一礼,以灵力为妻子遮住天上落下的雨水,牵着云浅走出了几步,然后在她耳边问道:“小姐,还走得动吗?” “走得动。”云浅说道:“但是不想走,抱我。” “秦师叔还在看着呢。” “抱我。” —— 不远处,秦岭看着徐长安忽然拦腰将云浅抱起来,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忽然有一种,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感觉。 不过她也没有走,而是以真元遮住落雨,看着雨水落在湖面上泛起涟漪。 这样唯美的场面在朝云宗可是很罕见的,她在想着……要不要找个人陪自己泛舟。 —— 朝云宗的禁地。 方才,雨水落在红衣女人的身上,她顺着给徐长安的琉璃玉看过去,便瞧见了徐长安和她的妻子正在和一个外门管事交谈。 罕见的是,她平日里记不住几个人,但是却认得秦岭。 吃过祝桐君给的、秦岭种的养颜果,味道还可以。 本能的,这个朝云宗宗主就觉得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雨便是和徐长安有关,但是以她的眼力,竟然也看不出徐长安做了什么……只能隐隐察觉到徐长安周围的水汽要更加的浓郁。 “天时不当,阴晴不当,天情不当。”红衣女人喃喃说着,眉眼眯起了许多。 如果说徐长安开源时候引起的天地霞光是祥瑞之相,那么此时的天象,便极有可能是不详之兆。 这个能够引动天地异象的少年……诡异的很。 走回房间,女人翻过一张新纸,提笔沾墨,信手而行,在白皙纸张上留下了两个字。 【长安】 “长安?应当是长治久安的意思。” 以长安为名,但今日的氛围却却隐隐给她一种……微妙、不安稳的感觉。 她在长安前面加了两个字。 【不得长安。】 盯着看了一会儿。 似乎更有趣了。 060 输入正确密码的秦姑娘(二合一) 徐长安抱着云浅回到住处。 屋里点了几盏莲花灯,真的很亮,照着云浅的影子在窗上留下婀娜的剪影。 云浅换了衣裳,她的气息略微有些紊乱。 姑娘侧躺在床边,瞧着徐长安收拾了屋里的火盆,说道:“不是要回去忙?” 徐长安回头看了一眼云浅的奇怪打扮,眼角微微一抽。 红配绿的碎花裙真是很难看的搭配,不过说到底还是要看人,云浅穿上这大红大绿的长裙,搭配上散落的长发,不免给了他一种……奇怪的呆萌感。 “这就走。”徐长安无奈。 不用问。 这衣裳一定也是他在北桑城时候从披罗居里给云浅“批发”的。 徐长安嗅着屋子里不甚好闻的味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走到房间正中央,接着淡蓝色在指间闪现。 云浅眨了眨眼。 屋子中多了一抹水汽,随着水汽逐渐成型,一团流动的水球出现在徐长安的掌心,只是很快就消散的干净,化成一片片水汽弥漫了整个房间,仿佛把这里变成了云雾缭绕的浴室。 “这是什么?”云浅轻轻挥手,指尖在云雾状的水汽里挥舞。 “我的灵力。”徐长安操控水汽在房间里掠过了一边,然后再将其全部收起来,之后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屋里碳火残留的异味散去了很多。 让人想到了雨后的清新,十分的舒适。 舒适到让云浅都打了个哈欠,随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耳朵上起了些许的红晕。 徐长安因为只会吐纳法,所以不能对体内的灵气进行高等的操控,只能进行最简单的收放与凝压剑气,但是正如他所料想的,水属性灵力天生就带着净化的作用。 “果然,灵力是有用的。”徐长安回过头略显得意的说道:“小姐,我厉害吗。” “好厉害。”云浅点头。 “日常敷衍我,这也是小姐的温柔。”徐长安扶额,随后取出怀里云浅湿润的面纱置于掌心,灵力喷涌就像一个滚筒洗衣机,很快就将面纱上来自云浅呼吸的湿润洗干净。 “不错。” 徐长安面上是按捺不住的笑意,在开源境之前,他的灵力斑驳、唯一的用途就是利用蓄元法压缩成剑气。 如今开源之后被附着上了水属性,灵力就恢复了本来的神奇作用。 虽然用来洗衣服看起来很没出息,但是这就是水属性灵力的性能之一。 毕竟于人来说,水除了饮用,最多的就是涤污。 “洗干净了。”徐长安将干净的面纱递给云浅,不过后者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坐起了一些,蹙眉道:“怎么洗干净了?” “就洗干净了啊。”徐长安看着云浅平静的眼神,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前你还说要带回去洗的。”云浅认真说道。 “一个面纱,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云浅:“……” 看着云浅盯着自己的眼神,徐长安一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他拿走了面纱回暮雨峰洗,那么因为要送面纱回来,所以就还有理由来天明峰看她? 洗面纱不是重点,一个回来瞧她的契机才是她想要的。 不过…… 以自家云姑娘的单纯的心思,她能想到这一层吗? 徐长安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云浅如果有想要让自己常来看她的想法……一定会直接说出口,而不是这样绕弯子。 徐长安眨了眨眼:“要不,我带回去再洗一遍?” “不用了。”云浅伸手接过了徐长安手里的面纱。 “还有一件事。”徐长安想了想,又说道:“我刚用小姐的玉符定了几个火石,可以代替火盆取暖,你记得放在墙上的灯台上,位置我都给你空出来了。” “知道了。”云浅点点头,然后从榻上起身,穿上自己的绣鞋走到他面前,轻轻抱住了他。 “小姐?”徐长安感觉到面上的湿润,眨眼的速度加快,他嘴角微微翘起,而这一抹笑容就是云浅很喜欢的东西。 “你走吧。”云浅与他分开,然后走到橱柜前,拿起一块酸枣糕就这么吃了起来。 屋外,雨水落地发出杂乱但并不惹人心烦的声响,北风推着窗子发出好似心跳的声音。 徐长安叹气。 云姑娘总是这样,撩起了他心里的悸动后,就一脸无辜与平静的松开了他的手,让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便推门,走进了雨中。 “……” 不久之后,云浅吃下了酸枣糕,瞧着空荡荡的房间,嗅着空气中残留的灵气气息。 她很喜欢徐长安的味道,这与喜欢听他说话的声音、看他的笔迹一样。 所以,徐长安灵力的气息她也喜欢。 酸枣糕的味道一般,但是……就着空气中残留的灵力气味一起吃,就很不错。 云浅优雅的擦了擦嘴角,随后拿着被徐长安洗干净的面纱。 上面,有着浓郁的、徐长安残留的灵力清新气息。 云姑娘的想法一直很简单。 徐长安看起来对她面纱有兴趣,云浅将心比心,觉得这和自己喜欢他是一样的感受,所以让他带回去。 不过徐长安似乎没有理解她的意思,直接就给洗干净了。 炫耀自己的修为,就像是个小孩子。 洗干净就洗干净了吧,面纱只不过是从徐长安喜欢的,变成了她喜欢的。 云浅在房间中戴上了面纱,拿起一本小说翻开。 消磨时间。 —— 徐长安离开了北苑,然后就在树下看见了仍旧站着发呆的秦岭,有些疑惑她为什么还没有走。 “师叔。”徐长安走过去。 “嗯。” 听见了徐长安的声音,秦岭的视线从湖上泛舟的姑娘家里收回来,轻轻叹息。 她也是才意识到,自己平日里没有朋友,在这样罕见的雨天里,即便是想找个人泛舟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目光在徐长安的身上定了定,秦岭咳了一声:“照顾完你妻子了,要回去了?” “嗯。”徐长安点点头。 很明显的,自从他被秦岭认为是祝平娘的“嫡系”后,秦岭对他的态度亲近了很多,说话的时候少了很多顾忌,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们两个很奇怪。”秦岭看向云浅住处的方向,疑惑的说道:“我瞧着你们两个不像是夫妻,倒更像是……兄妹?还是说尘世里的夫妻就是这样的。” 秦岭说话的方式算是客气的。 实际上,从徐长安带着云浅来办理手续,以及方才简单的对话相处来看……他们都不像是夫妻,她偶尔觉得徐长安就像是个老父亲,云浅则是他的女儿。 “有吗?”徐长安不太明白秦岭的意思。 他认为自己和云浅的关系挺正常的。 “兴许是你在暮雨峰做管事,养出来的习惯。”秦岭心想徐长安就是伺候人伺候惯了,到家里也收不回来。 “……可能是吧。”徐长安眼角一颤。 事实恰好相反,他最早就是云浅的管家,和暮雨峰的人可没有关系。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回去吧。”秦岭摆摆手,她又不懂夫妻之间的相处,想了想后,她又说道:“这几日宗里八方迎客,天明峰会来不少的生人,不过你安心修炼,云浅那边我会好生看着的。 “师叔……” “谢字就别说了,多少她也唤我一声师叔。” 秦岭打断了徐长安的话,身影轻轻一晃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 看到秦岭的身影不见,徐长安摇摇头。 秦管事果然是个好人,就和她所憧憬的祝平娘一样。 徐长安想着,视线放在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看着泛舟饮酒取乐的姑娘们,沉思了一会儿。 秦岭的话他没有当真,但是也听进去了一点点。 在面对云姑娘的时候,自己这个做夫君的,有些时候的确太过于被动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云浅在徐长安的心里就像是一朵娇嫩的花儿,稍有不甚就会伤着她……所以,他多数对云浅都是呵护的,很少会主动对云浅做什么。 所以,自己提议与她结发,她才会那么高兴吧。 徐长安觉得,自己是可以主动一些,不过可能要慢慢来。 毕竟他是第一次有妻子,应该做什么、怎么做,还是过于青涩。 等抽出空来,就带着……不,邀请云浅泛舟吧。 “小姐……说不得会喜欢坐船。” 修炼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忽略了云浅的感受。 倒是应当感谢秦管事的无心之言了。 收起内心柔软的心思,徐长安身子一口气,大步流星踏上了传送阵,远离了云浅所在的天明峰。 —— 秦岭回到了天明大殿,她沉吟片刻,觉得自己和徐长安说的话没什么意义。 徐长安再怎么说也是切切实实做了丈夫的人,她一个喜欢祝平娘,对夫妻之间相处完全没有发言权的老女人,在他面前胡说些什么? 秦岭认为可能是因为徐长安被祝平娘喜欢,所以她才想要了解一下这个少年,看看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神奇的东西,自己能不能跟着学点。 “……” 叹气。 还前辈呢,那点脸都丢干净了,也不知道她见到徐长安之后……哪来的这么多话要说。 来到工作岗位上,秦岭准备处理琐事,用工作来消除自己内心的奇异感。 “嗯?” 忽然发现了什么,秦岭伸手在白玉台上轻轻一划,然后眨眨眼。 云浅……要火石? 再过一会儿天明峰的大阵就会自动处理云浅的要求,将火石给她传送过去,不过秦岭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做主划掉了这个任务。 云浅玉符能选择的火石等级比较低,秦岭那儿有更好的,不仅暖和,也可以起到聚集灵力的作用,最适合云浅这种尚未修炼的姑娘用来调解身体状态。 秦岭对于姑娘家和男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就如同她所说的,云浅唤她一声师叔,又拿着祝平娘给的玉符,哪怕抛开她是徐长安妻子这件事,她也会好好照顾的。 想了想,秦岭放弃了工作,回到自己的住处取了几颗最上品的火石,然后朝着北苑走过去。 “……” 临近北苑的时候,天色已然昏暗。 秦岭忽然脚步一顿。 话说,徐长安前脚才走,她后脚就这么去找云浅……合适吗? 如果被徐长安知道了,说不得会误会自己对她的妻子有想法。 摇摇头,她真的不喜欢姑娘家,在她心里只有祝平娘是不一样的那个人。 所以没有什么不合适,她是去送火石的,然后与她说一下天明峰的规矩和注意事项,顺便……顺便问一下云浅眼里祝平娘的形象,合情合理,问心无愧。 “……” 徐长安给云浅挑的院子很偏僻,毕竟外门弟子里能有云浅住房规格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秦岭走在青石板路上,两侧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她觉得徐长安考虑的不够细致。 云浅一个姑娘家,让她住在这么偏僻、黑暗的地方,晚上的时候,云浅不会害怕的吗? 尤其是不远处的地方还有有一片“阴森森”的竹林,风一吹便是沙沙作响。 秦岭按照她所了解的来到了云浅的院子前,隔着墙就可以看见屋里一片漆黑。 “睡下了?” 这么早? 秦岭看着眼前的漆木红门,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她有修为,可以用神识去看云浅在做什么,不过她没有这么做,因为知礼也是让祝平娘喜欢的、重要的一环。 —— 昏暗的房间中,见不得一丝光亮的桌子上,一身红绿搭配、戴着面纱的云浅在看书,她嘴角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黑暗遮掩不住的白皙皮肤衬着她的眼睛……用徐长安的话来说就是很好看。 徐长安不在的时候,这个院子兴许是万界最危险的深渊,但是秦岭很幸运,因为云姑娘心情很好。 她起身,点亮了灯火。 —— 门外,秦岭发现屋里有亮光后,忽然松了一口气,伸手敲门。 不久后,漆木红门打开。 秦岭看着带着面纱的云浅,整个人一愣。 姑娘长发散落至腰间,虽然只露出了眼眸,但是那一抹惊鸿足以让所有人失魂落魄。 此时的云浅与和徐长安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是两个状态。 “你有什么事。”云浅平静的问。 秦岭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被云浅看着的时候,身子在微微发抖,她只是说道:“给你送火石,是你相公给你点的吧,我正巧来教你用。” 相公? 云浅眼睫一颤。 “知道了。”云浅点点头,让开一个身位,说道:“进来吧。” 061 晚雨夜谈(二合一) 北苑,高楼当此夜,风在空中不停地刮着,细雨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明月倾泻银光一片。 高高的林梢头,庭院里蜿蜒的小路渐渐通向幽僻处,云浅的阁楼就在庭院的中央,秦岭虽然是敲门进来的,不过因为门上有法阵,所以就算漆木红门距离云浅住的楼阁有一定的距离,她在屋里也能听得见。 院子里一片漆黑,云浅撑着伞在前面带路,秦岭则跟在她的身后,云浅态度有些冷漠,也没有什么表情,关于这一点秦岭不奇怪,毕竟她在之前就已经了解一些云浅的性格。 云浅连面对徐长安的时候都没什么表情,更不要说与只有几面之缘的自己了。 “……” 被水染湿的地上松软,所以秦岭每一步都陷入些许,在这不好走的路上留下了绣花印。 周围静得没有其他声响,只有雨水落在伞面发出的声音。 秦岭看着前方撑着伞的姑娘,心想徐长安给云浅准备的住处果然很奇怪,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从大门穿过庭院时的这个月亮门就泛着一股莫名的阴森。 整个院子就好像是一张深渊巨口,随时会将踏足这里的人吃下,所以秦岭觉得一般姑娘家都会不适应阴森的环境。 秦岭的修为很高,所以她觉得自己不害怕,却没有发现,她在踏入庭院的那一刻,身子就不自然的发抖,双手捏紧了衣角。 —— 风摇微雨落于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雨水连绵不绝,如往日那般,无根水自云端、云端之上而来,落在云浅所处的地界。 檐脚蹲着吞脊兽,雨水自吞脊兽边角流下,集成了一小节瀑布。 云浅走在小路上,伞面下沉,遮住了她的幽邃的眸子。 他在的时候,这里是家。 他不在的时候,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浅不清楚,但因为要在这里等待徐长安,所以这个院子对她而言也还算重要。 秦岭很幸运。 因为面纱上有着徐长安的气息,所以云姑娘的心情不错。 —— 秦岭发现云浅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疑惑的看过去。 只见黑暗中,云浅转过身,伞面抬起了一些,露出了半张白皙的面纱。 秦岭忽的感觉,她融入了这一方世界,眨眨眼,又看到姑娘就在那里站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云姑娘……”秦岭一句话说出口,自己就懵了。 她应当唤云浅一声师侄、或者云丫头,而不是开口就是一句姑娘。 秦岭看着前面的那个成熟的、从外貌上年龄上不比她小几岁的女人,觉得可能是云浅太好看了,一时间扰乱了她的心神。 又觉得,应该是祝平娘的信上称呼云浅为“云姑娘”,所以她下意识就跟着这么叫了。 算了。 叫都叫了…… 秦岭算是半个暮雨峰的姑娘,加上祝平娘私下里对于辈分也不太看重,所以她便问道:“云姑娘,你怎么了。” 云浅问道:“火石本是要传送过来的?” “嗯……”秦岭点头。 她平日里一直在工作,保持严肃的面孔,加上主动避嫌,所以不太清楚要怎么和姑娘家相处,更不清楚遇到云浅这种性格的人要怎么做。 因为她一会儿还有事情想要问云浅,考虑到云浅和祝平娘可能关系不错,说以她要保持一个好的态度。 秦岭想了想,心道还是从徐长安那儿入手会好一些。 在云浅这样的姑娘面前称她夫君为“小子”很不礼貌? 沉吟片刻,秦岭说道:“我有比更好的火石,顺手就拿过来给你用。” “更好的?”云浅眼睛眯起了一些。 “执事殿里用的那种火石,你相公在暮雨峰的住处,用的就是这种,比一般外门弟子用的要更好。” 云浅站在屋檐下,瞧着屋檐上张大了嘴冲着秦岭的吞脊守,歪了歪头。 徐长安正在用的? “我知道了。”云浅提起裙角,跨过门槛推门进屋。 秦岭眨了眨眼,跟着云浅走进了房间。 屋里灯火通明,走进了一瞬间,秦岭便觉得自己放松了许多,她也不墨迹,立刻取出来几颗晶莹、散发着火红色光芒的荧石。 “这是上品的火石,放在家里可以保持温度、聚集灵气,拿起来的时候也可以祛湿气。当然,你记得……”秦岭详细的和云浅说了火石的激活方式和使用方法,随后看着云浅被雨水打湿的裙角,说道:“用来取暖正合适,你可以用用看。” 云浅应声,按秦岭所说的拿起一块火石,顿时一股暖意顺着火石传到她身上,很快的,她身上便起了一道道白色雾气。 裙角沾染的雨水迅速被烘干。 “很好用。”云浅按照徐长安吩咐的将一众红色的石头放在墙壁的灯台、卧室、浴室里。 期间,秦岭看着云浅的动作,心想这个姑娘只是看起来少言寡语,实际上还是很好沟通的。 不过……这个姑娘为什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要戴面纱? 思来想去,秦岭认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防备她,不愿意被她看见面容。 秦岭:“……” 不会是徐长安让云浅小心自己的吧。 秦岭眨眨眼,觉得徐长安做的也没错,谁让她喜欢的祝平娘是个女人呢。 在云浅放火石的时候,秦岭的思绪杂乱。 她很想吐槽徐长安的审美,哪有让妻子穿大红搭配大绿的碎花裙子的?也就是云浅身材高挑、样貌冷艳……若是换了其他人,这样穿起码颜值得下跌两个档次。 “……” 空气的温度逐渐升高,云浅没有佩戴什么昂贵的首饰,只是髻上簪着一支徐长安送的珠花簪,上面垂着流苏,走路稍后,流苏就摇摇曳曳的,简单,但是很好看。 秦岭看着云浅走出来,整个人一愣,随后视线从云浅的身上移开,放在墙上的一侧。 怎么说呢…… 就算心里真的没有什么想法,但是还是那句话,看见好看的姑娘,谁不想多看两眼。 云浅看着木头一样站在房间里的秦岭,微微蹙眉。 若是白天,她不介意和这个夫君的前辈说几句话,但现在是晚上。 秦岭的视线从云浅身上移开后就落在了墙上的墨字上。 就如同徐长安看她写的字发呆一样,她看着墙上也是一愣。 只见厅内挂着一幅墨字。 笔墨初落如横飞飞云,隐锋藏锐,落笔后却尽显温润,墨字疏密有致,俊逸细腻。 内容是抄写的小词,看起来是练笔所写的,但是却掩盖不住写字之人的心意。 云浅的视线跟着秦岭看过去,勾起嘴角。 墨宝右下角随性的写着一行小字。 【生极乐太平,享碧海生潮。】 这是徐长安还在岛上的时候练字的,她很喜欢,所以搬过来的时候就挂在了平日里显眼的地方,事实上徐长安这些年每一幅字她都有留着。 “长安……太平……”秦岭喃喃念着,随后惊叹道:“这孩子的字,写的真好。” “嗯。”云浅看向秦岭,心道原来是个有眼光的人,于是她第一次正视了秦岭的面容。 秦岭可不这么想,她被云浅的目光看着,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 她可不是来看字的。 秦岭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云姑娘住在这里,还习惯?” 云浅看着屋里的各种来自于徐长安的装饰品,说道:“习惯。” 对有眼光的人,而且是个姑娘家,她不介意与她说上几句话。 “习惯就好。”秦岭想了想,觉得云浅这种话少的姑娘可能不善于表达,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说出口,所以她语气温和了一些:“姑娘既然有祝姑娘的玉符,便别把我当外人,平日里有什么事情、有什么需要与我说就是。” “我没什么要的。” “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不会害怕吗?” “我应该害怕?” “……” 秦岭觉得云浅有些奇怪,她细致的说道:“北苑没有什么人住,若是想搬去人稍多一些的地方,也是可以的。” “不用。”云浅心想这里是徐长安给她挑的住处,便是她应该呆的地儿。 “嗯……嗯,我知道了。”秦岭想了想,顺势说道:“云姑娘在北桑城住了一年多,对祝姑娘……就是花月楼的祝平娘可熟悉?” “我没见过她。”云浅说道。 秦岭眼睫一颤。 意思是不熟? 这让她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祝平娘会经常出现在云浅面前呢。 云浅想起了什么,又说道:“你说的祝姑娘,偶尔会看向我这边,不过我与她的确没有说过话。” “?”秦岭一怔,随后掩面。 她当然不会怀疑云浅的话。 祝姑娘……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真是肆无忌惮。 “她可能是……看到姑娘你好看,所以多看了几眼。”秦岭替祝平娘解释道。 “我也不在意。”云浅说着,面纱上方的眸子眯起了一些,显示出几分困意。 “……” 秦岭没想到从云浅这里没办法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轻轻叹息……不过很快的,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云浅本人身上。 短暂的接触后,她觉得云浅是个很奇怪的人。 哪怕秦岭知道自己表现的很温和,但是她毕竟是仙门,云浅是从尘世新来的、普通到身体羸弱的姑娘。 秦岭刚才就看见,云浅踮脚往灯台上放火石的时候都有些困难。 你看,一般的姑娘家在面对仙门、面对她这样的人的时候,多少会表现出来局促和好奇吧…… 但是云浅不是。 她自始至终的态度都很……平静? 果然,徐长安已经很奇怪了,云浅能成为徐长安的妻子,同样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性。 这对性格奇怪的夫妻,平日里相处的时候,得是什么样子啊。 秦岭忽然很好奇。 云浅和徐长安在一起的时候,能看出来,云浅对徐长安很在意、很听他的话,徐长安只是轻轻咳了一声,云浅就知道唤自己师叔。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尽管云浅看起来比徐长安年龄大,秦岭仍旧觉得云浅像是徐长安的女儿、妹妹,而不是姐姐。 但是单对单接触过之后,秦岭就发现云浅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 秦岭眨眨眼。 “云姑娘。”秦岭认真的说道:“暮雨峰上尽是姑娘家,你相公整日带在暮雨峰上,难道……你心里不会不舒服吗。” 云浅注视秦岭,心想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她,有些奇怪。 秦岭话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 她可不是在挑拨徐长安和云浅之间的关系,而是……真的想要知道云浅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她是在请教。 要知道祝平娘在勾栏里,身边围绕着许多的姑娘,秦岭美美想起这件事,都会感到心里发酸。 云浅……应当与她是同样的处境,不知道会怎么想。 “我知道暮雨峰都是姑娘。”云浅眼神平静,语气平缓:“但是没关系,只要他玩的高兴就好。” “?”秦岭脑袋上飞起一个问号。 “我乏了。”云浅说道。 “嗯……打扰了。” 秦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云浅的院子的,只是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出了云浅的小院。 回头看了一眼,秦岭想着云浅说那句“玩的开心就好”时,眼里柔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 本来觉得像是兄妹,现在又觉得像是姐弟。 他们两个…… 究竟是谁在宠着谁啊。 意思是…… 她也可以放着祝姑娘在勾栏里玩? 062 云浅希望他可以享碧海生潮(二合一) 秦岭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提起笔,她没有急着修炼,而是回忆了一下和云浅对话的一些细节。 那姑娘的性子用一句话来说,就是—— 云卷云舒,去留无意。 什么事都处之泰然。 这种人要么是见识的很多,要么就是天生性格冷漠。 很明显,云浅给她的话并不能作为经验。 人家老夫老妻,感情说不定已经从异性之间的冲动化为了亲情,自然是可以互相信任的。 而且,徐长安的性格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秦岭觉得自己心怡的人如果是徐长安这样的性子,那么别说暮雨峰,就算是他整日在勾栏里听曲子炼心,她也能放心。 祝平娘可不一样。 作为合欢宗最早一批加入朝云宗的人…… 她可会撩小姑娘了。 秦岭眨了眨眼。 又觉得祝平娘随着境界的提高,比之当年与她在一起的时候稳重了不少,不然也不至于徐长安和云浅……她一个都没有怎么接近过。 尤其是徐长安。 “字写得真好。”秦岭想起了再云浅那里见到的小词,眼露惊艳。 【生极乐太平,享碧海生潮。】 几个字里写着恣意,仔细去看,便会发现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收敛,正如徐长安温润的性子。 小词写的是尽情享受,可是他在做的却是努力修炼、克制“欲望”。 “也不知道,这写的是他期望的生活,还是用来警醒的字。”秦岭歪着头。 她如果知道徐长安曾经生在太平盛世,后来又在岛上看了多年的潮起潮落……就会知道徐长安写的既不是期望的生活,也不是警醒自己要努力。 只不过是他当时的生活状态,用来练字罢了。 因为他最渴望的姑娘,就在身边陪他看碧海潮生。 只不过姑娘身体孱弱,不能吹海风太久。 “真是个好孩子。”秦岭提笔将生极乐太平,享碧海生潮几个字写了下来,装裱完成后挂在了自己的厅中。 她很喜欢写字,欣赏徐长安的笔迹。 徐长安的年龄不过十多岁,但是落笔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形体,这样的少年人……按理说即便在俗世里,也是自小就被书香熏陶,而且必须要在书法一道天赋异禀才能做到。 难怪,暮雨峰的人那么喜欢他,这若是走书法之道,将来提墨落阵,一笔惊天……也是未来可期。 秦岭的视线在祝平娘所写的【秦岭】二字上掠过,心道难怪祝平娘说徐长安可能更适合去儒门修炼。 不过现在说这些事情只怕晚了。 以暮雨峰那群女人护短的程度来看……谁想要抢她们的弟子,不得和别人拼命。 —— 房间里的火石映照的屋里一片通明。 云浅本来想要睡下,不过不速之客走了之后,她瞧着秦岭看过的字,不免回忆起来和徐长安在岛上的生活,就又来了一些精神。 墨香飘逸。 云浅坐在那里研墨。 握着上好的墨块轻轻打着旋儿,磨墨易浓而显出光泽,很快一股浓郁的墨香气扩散开来。 云浅拔下流苏簪子,长发束了一个干练的马尾,提笔沾墨,于纸上书写。 应该算是临摹。 她不喜欢书法,但是抄写徐长安的字是她喜欢做的事情,守空房……总是要有事情做的。 云浅的字和徐长安有着八分相似,只不过要更加的秀气,这也是她刻意做的。 她本不认得字,但是因为徐长安要学字、练字,所以她就认得了。 放下笔,云浅眸子欣赏着徐长安的字,眉眼柔和。 事实上,最开始在岛上的时候,她做过一些时日徐长安的“学堂先生”,不过这个时间持续的很短,对文字有了基础之后,徐长安就去自学了,后来云浅想要与他一同看书写字,却罕见的被他拒绝。 其实云浅觉得听他唤自己一声“老师”、“先生”也是挺有意思的,毕竟小姐来小姐去的,她听了很多次了。 但是…… 在看完了小龙女和杨过的故事后,云浅认为那赤练仙子与她有些相像的同时,发觉小龙女和杨过之间的师徒之实好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阻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点,他才不让自己教? 云姑娘勾起嘴角。 其实,她看的书里,男主和女主要么要经历一番磨难才能在一起,有些初始就在一起的,总要有个什么理由将他们拆开,最后的时候再相逢,给一个完美结局。 似乎一帆风顺、水到渠成的就是异类、就不是好的感情。 云浅其实也想尝试一下这种感受,毕竟她一直认为历经磨难之后的欢喜是很重要的。 可是谁适合做这个阻碍呢。 天道? 云浅歪了歪头,不知道如果让徐长安给他发布一个不许和自己见面之类的任务,会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撑着脸,云浅打了个哈欠,随后认真的在考虑这件事。 对于云浅来说,妨碍她和徐长安的感情并不是不能忍受的事情。 最好的例子就是徐长安正在做的修行。 朝云宗和修行将徐长安却从她的身边剥离,动不动就是让她守空房几个月……但是她也没有让朝云宗和修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云姑娘是个很大度的人。 只要这件事最终能够给她的夫君带来一点点的欢喜、开心、高兴……哪怕中间会经历不那么高兴的事情,也无所谓。 修行的路难走,但是徐长安发现自己突破开源、天赋提升之后很高兴,这就够了。 云浅觉得要过一会儿才能见到徐长安,但是几个月对于徐长安来说很漫长,所以她多少理解了一些“小别胜新婚”的美好滋味。 反正再困难的事情,也只是在徐长安眼里困难,在她这边……不过是像是海上一个小小的浪花,转眼也就过去了。 “……” 云浅放下笔,想着秦岭的话,看向窗外阴森的环境。 似乎,她应该对孤僻的环境感觉到害怕。 亦对徐长安被姑娘们围绕而感受到不安。 这些东西她在书里看到过,但是书毕竟是虚构出来的,而由秦岭这个真实存在的人提醒她后,她对其的重要性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不过让她来理解这些事情着实有些难……所以,一切磨难最好都发生在徐长安身上,由他来体验、感受这个世界才有意义。 夫君被姑娘家喜欢有什么,云浅觉得那是她们有眼光。 如果有哪个人能让她体会到嫉妒的感觉,她都可以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她在梦境中与徐长安说的,若是他能花心一些自己说不得会高兴……也不是玩笑话。 她可不会开玩笑。 “嗯……” 云浅的手指略过眉间、耳廓,唇角、下巴…… 她的一切徐长安都说喜欢,所以……她的丈夫本就是个花心的人。 轻咬嘴唇。 时间流逝。 云浅笑起来很好看,她已经临了许多徐长安的字,约莫有二指厚,却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徐长安抄写的诗词从愁思到景诗都有,云浅无法去体会那种心境……却很喜欢。 不过也有诗词写到吃酒时候烟火般似梦似醒的醺意……她经常醉酒,所以能体会。 视线抬起了,便发现徐长安已经回到了暮雨峰,正坐在他那张蒲团上修炼。 修炼的终极目的就是长生。 云浅提笔写下长生二字,托着脸盯着看。 字写的狭长,困在整齐纸张之内,跃不出横竖方圆。 长生很难吗。 对于其他人来说应该挺难的。 对于修行者来说,长生难还是飞升难? 长生纸内,飞升纸外。 应该是飞升难,毕竟这个世界都被某个姑娘……不小心弄坏了。 不关云姑娘的事儿。 云浅放下毛笔,起身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脸上不小心沾染的墨渍,像是一只狸花的姑娘。 “……” 徐长安当初劝她修炼,说的是做千年夫妻要好过百年夫妻……所以,他修炼是为了长生。 如果徐长安知道他修炼的终极目的已经得到了,一定会影响他修炼的动力和体验,所以……这件事儿必须得藏起来,谁也不能告诉他,自己都不行。 云浅抬起头看向厅内的墨字。 【生极乐太平,享碧海生潮。】 她身边……着实算不上是太平,所以只能自己给徐长安一点点的欢乐做慰藉,至于说后面,她希望徐长安可以享碧海生潮。 生说就是要像是潮水一样缓缓推近,渐近渐快。 在潮起时有如洪涛汹涌、白浪连山。 在潮落后水平如镜,碧波浩渺。 只有这样,他才能体会到不被自己打扰的、有起有落的一生,就如同一些修行者特意“下凡”炼心补全不足一样,没有体验过的终究会失落。 她不希望将来有朝一日,看到他埋怨自己改变了他的人生……毕竟,云浅知晓她这样的日子很无趣。 指尖微微一颤,云浅轻轻擦去面上的墨水。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真的瞧见徐长安受了伤,又难免会心疼、会心情不好。 所以,云浅觉得对于自己而言,与其说在意徐长安身边的姑娘,不如说……她需要努力的去克制自己、去适应,他会受伤这件事。 或许,她又可以去学天道了。 不想看的,就学鸵鸟,什么都不去看。 可是她又无法忍耐不去看。 相比这种困扰她的事情,几次被离得远用神识偷窥什么的……只要知趣的,不在她们温存的时候,她都可以不在意。 云浅褪下了自己一身红绿的碎花衣裳,换了一身睡衣后翻身入睡。 —— 暮雨峰上,徐长安努力的修炼,在他的腰间的香囊旁,一颗琉璃玉石缓缓散发着虹光,掩饰去了徐长安修炼时候引来的、惹眼的鲸吞动静。 在他身边,那些星海状的旋涡同样被隐藏了。 此时,暮雨峰的老女人们隔了一日,又凑在了一起。 “有了掌门给的玉石做掩护,外人……谁也别想发现他修炼的天赋了。” “哪有这么容易。”有人无奈的说道:“开源境,丹田的灵气就压缩至液状……他不懂修炼以为是水属性灵气自然的变化,你也不懂修炼?” 因为徐长安过于夸张的修炼速度,所以体内的灵力存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开源的修士。 其他人还是灵气,满丹田的灵气压不出一滴灵液,徐长安这边,等他换个开源境的功法,过些时日说不得都能模拟一个碧海潮生出来。 “阿芙,你怎么看?” 名叫阿芙的水属性上位女修,她给徐长安送去了掌门的琉璃玉,研究了一晚上徐长安的灵力。 “他的灵力没有什么特殊。”阿芙说道:“不过……水就是这样的,随处可以见得。” 她说着,抬起头看向漫天星海。 心想在这一点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 “说是仙人转世,不过谁也没有瞧见过仙人,再奇怪也不值得在意。”有人想了想:“其实,我更在意这孩子都做了什么。” 提起这件事,在场的几个女人不约而同露出奇异的表情。 “他开源之后的第一天没有去巩固修炼、没有去请教暮雨峰的师姐、没有去体验试练塔。”女人叹气:“宝贵的第一天,用来与他妻子温存了。” “她妻子是挺好看的,少年人忍不住心性可能也正常?” “你家的少年人能扛得住暮雨绵音?” “那就是他专一,眼里除了妻子就见不到其他人了。” “不过果然还是那句话,怀疑是仙人转世的孩子,早早的就破了身,现在也不专心修炼,突破自后就沉醉在温柔乡里……”有人扶额:“他妻子岂不是阻他成道?” “我也奇怪,不过掌门都说了……随他做什么,再说后来天明峰的管事不是和他解释了修行吗,而且……徐小子也意识到了,从一回来就在修炼。” “……” 房间里,其他几个女人面面相觑,随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啐了一声:“你们偷看他一整天?能不能要点脸。” “他才开源,好奇一点怎么了。” “跟着看了一天?” “没有,他去了妻子的住处后就没看了。”几个女人不约而同的说道:“我们也怕见到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这些女人还是知道的。 “说起来,徐小子好看,他妻子也……” “就是年纪大了点。” “那云姑娘听好看的,要不然……要过来做我的徒弟好了。” 一群人的话题天马行空,但是徐长安并不知晓,他只是在努力的修炼。 可是…… 因为他荒废了开源境之后第一天而惊讶的,不只有这些前辈。 暮雨峰弟子住处的一处院子前,有着墨色碎发的少女看着天上的星空,眼里是些许失落。 063 一朵梨花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有望而不得的夙愿。 深夜,繁星似水。 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取了画具,走到暮雨峰的湖边,在岸边落座。 与大多数的女修不同,她没有及腰的青丝,而是留着一头利落的齐肩短发,一身玄色的道袍,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夜里。 引人注目的是,这个少女眉宇间没有其他女子的柔弱,而是满满的英气。 …… 她以为徐长安开源后,会和往常一样来见她,将她要的东西送过来……她还想恭喜他用了一粒开源丹就突破的事。 可他没来。 听说去了天明峰。 “……” 也正常。 那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 少女想起了什么,看向湖边,于是有一只狸花猫就跳进上了她的肩头。 转头,猫儿与她触额,少女眸子里闪过了些许光彩。只在此刻,少女眉间的这份英气柔淡化了许多。 她一只手托在自己的侧脸上,像是在感受着什么,随后轻轻叹气。 “……” 碎发少女屏息凝视着铺在画板上的空白画纸,随后拿起笔。 色彩与光影交错,落笔。 一点一点展现出美丽的线条,纸张与指尖的温度仿佛融在一起了,笔触缓缓盛开,在视野中凝固,眼前如镜的湖面上泛着连漪。 慢慢的,初具规模,已经可以看出来纸上是一个少年的影子,虽然只有一个轮廓,却依旧有一种温和的气质,令人神往。 调整呼吸。 少女抿着嘴,眉眼里尽是认真,这一刻,他的一切就在这纸上,由浅入深,细腻勾画。 慢慢的,纸上的人逐渐完善。 正准备画面部的时候,些许的流水声后,一艘乌篷船停在了她的面前,几个暮雨峰的姑娘走出来,其中一人冲着短发少女挥手。 “温师姐!” 一声轻唤后,少女的心境瞬间被打破了,但是为了不影响线条,她还是稳住了笔,同时应声道:“嗯。” 心思被搅乱了之后,稳住线条,收起笔,在画纸上镀了一层灵力,随后将这一幅画轻轻盖上。 她这才站起身,看着不远处湖面的乌篷船,狸花猫安静的站在她的肩上。 温梨抬起头,缓缓说道:“师妹,有什么事情。” “啊……”姑娘一怔,随后摆摆手,有些结巴的说道:“没、没事,师姐,这次的试剑泉,我们鼎心峰的姐妹……都会支持师姐的。” 暮雨峰上不欢迎男人,但是对于其他弟子峰的姑娘家是来者不拒,只要做好备案,都可以来暮雨峰玩。 很明显,这小船上的就是来自鼎心峰的姑娘,所以瞧起来有几分面生。 “温师姐……晚、晚上好。”有人行礼,看起来有些拘谨。 “嗯。”温梨轻轻点头。 “温温温温温师姐,晚上好!!”年龄最小的少女看到温梨之后瞬间红了脸颊,看得出来,她是温梨的超级迷妹。 “你们来暮雨峰玩,可以去天闻台瞧瞧,那儿的景色不错。”温梨说着,向几人告别,踏出一小步后方寸之间身形宛若加速,转眼就消失不见。 “……” 半晌后,几个姑娘才回过神来。 “温师姐……果然很好看。”温梨的小迷妹眼中闪烁着小星星,显然像是温梨这样英气的师姐,不仅在暮雨峰人气高,在整个朝云宗都有许多姑娘喜欢。 “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一人想着方才一身玄色长袍的温梨,小声说道:“感觉……很好。” “师姐在画画呢,说好的只是过来瞧瞧,谁让你们打扰她的。” “……我这不是没忍住吗。” “师姐剑法那么厉害,还懂丹青……”有姑娘眼神沉醉。 “温师姐什么都会,有什么好惊讶的。” 姑娘捋起自己的齐腰长发,犹豫后说道:“你们说……我像是师姐那样剪了短发,会不会比现在好一些。” “你比师姐可差远了,别自讨没趣。” “也是。” 几个姑娘走下小船,来到温梨方才画画的地方,在她的视角看过去,便可以瞧见一片碧波朗月,景色十分美好。 这样好的环境,定是在画夜景吧。 —— 翌日。 徐长安修炼了一整夜,神清气爽,他简单整理了仪容,换上了暮雨峰的执事服后,开始为期半日的工作。 作为暮雨峰的外门执事,每个人的工作各不相同,范围分明。 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徐长安心想今日这储物袋就放在暮雨峰的执事殿,这样就算是还给了暮雨峰。 —— 他的工作比较简单,多是和暮雨峰的姑娘们打交道,基本上半天就能处理完,然后剩下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最近因为八方迎客的关系,所以他多数是在登记来暮雨峰的姑娘、记录卷宗,早已轻车熟路。 徐长安也不觉得做这些事情浪费时间,毕竟在这里工作都是有宗门贡献点入账的,而他之前练气境的修为……即便不做这些工作,也很难接到合适自己修为的除妖任务。 —— 暮雨峰的大殿不豪华,但是很精致与温暖,来来回回都是一些抱着书册、脚步匆忙的姑娘家,她们看到徐长安后,多数都会停下来与他打一个招呼。 “小师弟,你来了?听说你开源了,欸……果然和她们说的一样更好看了。” “小师弟,休息的还舒心?” “徐小公子,之前你给弟子峰东玄门三院送去的梅株她们很满意,你再准备三株。” “知道了。” “还有……” “……” 徐长安和这些“同事”之间早就混熟了,简单的交接了一下工作,他就来到属于自己的房间。 其实以他的身份,正常情况下是不该有一个人的“办公室”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姑娘家一起办公过,不过在经历了一部分骚动后,他就被师姐要求“孤立”了。 对外的说法是,不希望师妹们与男人整日共处一室。 推开门,只见桌上已经摞满了卷宗。 也不用他批改,多数都是整理分类、登记。 许久后,徐长安将卷宗尽数看了一遍,然后拿起玉符,在白玉台上登入了自己的管事权限,将这些卷宗录入整个朝云宗的“系统”,随后伸了一个懒腰。 “总算是……做完了。”徐长安站起身。 还剩下一些要处理的事情,那就是要他上门去取、或者去派发一些不方便使用传送阵的物件。 064 风暴中心 徐长安取了要去派送的物件,用公用的储物袋盛放好之后,正要出门,忽然被人唤住。 他回过头,发现叫他的人是暮雨峰的司时。 所谓司时,本意是掌握记录时间的人。 不过在暮雨峰上,司时这个职务,相当于整个外门执事殿的总管,所以……眼前的中年女人是真正意义上,徐长安的顶头上司。 年岁看起来和秦岭差不多大,不过感觉要更加的温和。 “长安见过方前辈。”徐长安行了一礼。 “小子,你总算突破到开源境了,变化还真大。”方司时笑着。 徐长安应声。 看得出来,眼前的司时很高兴。 毕竟徐长安在她手底下干了一年多的活,所有的成长,实实在在都是在她眼皮底下发生的。 “一年多,用的时间有些长了……不过也没关系。”方司时想了想,说道:“这些时日,多数的丫头都要准备之后的试剑泉比试,又赶上八方迎客,不说三公岩,整个暮雨峰都会更忙……你也要准备内门试炼吧,总是被她们的事情打扰也不太合适。” 徐长安闻言,意识到了什么。 只听方司时说道:“要不,我给你出个长假,等你入了内门若是还想来这儿,再来也不迟……或者说,干脆你就别做了,安心回去修炼。” 她作为暮雨峰的司时,当然知晓徐长安被不少人看重,现在他开源了……当然要以修炼为主,外门执事的杂物,能不做还是不做的好。 “……”徐长安闻言,沉吟片刻。 虽然方司时一幅要劝退他的样子,但是对方明显是为了他好。 不过他暂时没有打算放弃外门执事的工作。 未来的路还不清楚,现在攒一些宗门贡献点很重要,毕竟他还想要给云浅准备一些丹药,这些都需要贡献点。 再说这么久过去了,他也知晓应该如何去平衡工作与修行。 其实做外门执事也是一种修行,可以了解修仙界的各种常识、甚至因为职务的关系,徐长安对暮雨峰一些姑娘修炼的方式都了如指掌。 所以他在这里也不单纯是在荒废时间。 徐长安有自己的考量,等他以后修为提升,时间紧凑到不够用的时候,不用其他人提醒,他自然会辞去现在这份工作。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目前没有师父、没有后台……所以暮雨峰管事的身份就算是他的“依凭”,如今八方迎客,什么样上山的人都有,徐长安作为暮雨峰唯一的男弟子,自然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惹眼。 若是他不慎惹上了什么麻烦……也不至于没有依靠。 看问题的时候不能想当然,所以徐长安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用一些时间来换取暮雨峰的“编制”和贡献点,这比什么都要更加的值得。 —— 回过神来。 “前辈,小子暂时没有想要休息的意思。”徐长安说道。 “……我就知道。”方司时眼睛眯起了一些:“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们这儿耽搁你的时间……本来也是,你若是走了,不知道有多少丫头得来找我的麻烦。” 看着徐长安面上无奈的神情,方司时勾起嘴角:“作为外门执事,在内门试炼上也是有便利的,所以你也不算是白做,行了,去忙吧,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小子告退。”徐长安点头,随后出了暮雨峰的大殿。 他准备去见温师姐。 “……” 看着徐长安离开的背影,方司时眯着的眼睛稍稍睁开了一些。 她不清楚徐长安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很明显的,从他开源的那一刻开始,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对于徐长安成为了“风暴”中心这件事,她有些担心,毕竟因为暮雨峰上什么人都有,为了抢弟子的话,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种情况下,让他再做杂活,显然是不太合适了。 所以,她这句话是有必要问的,她要的是徐长安主动留下的态度,这样……那些女人就没有话说了。 而徐长安主动继续呆在暮雨峰的执事殿里,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她也有理由以长辈的身份出面帮他。 虽然她修为比不上暗中盯着徐长安的人,但是在暮雨峰上修为一直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她站稳自己是徐长安“顶头上司”的身份,就是要比她们有话语权。 “聪明的孩子。”方司时看着徐长安离去的方向,眉眼起了欣慰。 可惜……怎么就有了妻子呢,感觉他和暮雨峰的几个姑娘还是很般配的,若是内自己内部消化一下,那一定算的上一桩喜事。 接着,方司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快的事情。 玄剑司。 玄剑司少主拜山后,玄剑司宗主竟然想要儿子与暮雨峰的温梨结为道侣。 虽然说两人都是剑修,司空镜的天赋也是新人中的翘楚,未来可期。 但是玄剑司的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只知道修行的木头,也配得上暮雨峰的大师姐? 温梨作为暮雨峰将来的大师姐,谁也别想左右她的私事,这也是所有暮雨峰人的共识。 想到这,方司时眼里露出几分怪异的神色。 暮雨峰的弟子们不清楚温梨有心怡的人,但是温梨作为暮雨峰最耀眼的星星,一直都被众人关注……所以,她那点心思在上层都不算是什么秘密。 那个高傲的温梨,居然会在意上一个有妇之夫……甚至为了他细腻的给他送了一粒开源丹。 这种小姑娘的姿态,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方司时不清楚温梨的这份在意是不是喜欢……毕竟没人知道温梨究竟在想什么,但是她这么在意徐长安,本来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也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徐长安可不像是花心的人。 更别说,徐长安的妻子如今也入了天明峰。 “嗯……” 希望不会影响到温梨接下来在试剑泉的表现……不过以温梨的心性,也不会被这点小事所影响,毕竟她一直以来都是同辈中最优秀的那个。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温梨,徐长安也没有过多的在意过她。 这就让方司时很好奇,好奇徐长安妻子是怎么样的人,一个普通的姑娘,居然能这样死死抓住自己丈夫的心。 靠的是什么? 样貌?性格?还是身子。 嗯,听说还有不小的年龄差,说不得那云姑娘会适合修炼暮雨峰的媚功。 065 好奇的暮雨峰众人 将姑娘们要的物件一一送过去,当徐长安从西玄门的弟子街里出来,已经是沾染了一身胭脂水粉的气味。 他回过头,看着那些冲着他挥手的师姐们,眼角忍不住的抽动,半晌后无奈的叹气。 这个时间,即使被姑娘们拽过去下了几场棋、听了几首曲子,还吃了一杯茶……也算是工作,拿了一定的贡献点入账。 徐长安对着远处的弟子街躬身行了一礼,随后顺着风大步离去。 身后,徐长安的师姐们看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 “……” 远离了弟子街,徐长安的脚步这才慢下来。 “这也是……修炼?” 很奇怪,在仙门里下棋和听曲子居然也算是工作……虽然已经适应了,但是徐长安还是不太能理解,这里姑娘们修炼的本质是什么。 似乎她们只要泉间抚琴、树下对弈、对而品茶,就能够进入修炼的状态……他在暮雨峰上这么久了,见过不少次下棋下着下着就突破了的师姐,可是他随着对方下棋的时候,什么玄妙的体验也没有感受到过。 但是他又很清楚,她们真的是在修炼的。 徐长安不知道应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受。 毕竟他只是听曲吃茶,什么都不用付出,反而可以得到报酬,而且所有人、包括暮雨峰之外的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好像是,陪这些姑娘“修行”是很危险、困难的事情。 问题是,他天道点也没有涨过……不过徐长安又觉得,天道点这东西本就不值得信任。 “嗯……” 徐长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倒是有一次,某个师姐与他对弈,结果下棋下到一半,忽然一口血吐出来,整个人立刻变得萎靡,连着吃了几颗丹药才缓过劲来。 被师姐喷了一脸血……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不过那件事也让徐长安知晓,她们不是单纯的在玩乐,的确是一种修行。 “……” 徐长安迈动脚步,走在小路上,心想暮雨峰这种奇异的修炼方式相比于一般修炼的打杀,兴许不是那么枯燥。 不知道他家的云姑娘会不会对这种修炼感兴趣。 徐长安不希望云浅出去与人争斗,所以若是云浅能在琴棋书画歌舞茶酒里找一条路走的话,至少看起来要轻松许多? 想一下就知道了。 以后,他陪着云姑娘吃酒、看她演舞,都可以算是修炼…… 那样的生活,他只是想想便觉得很值得期待。 可是修炼暮雨峰的功法是要有天赋的,云浅究竟有没有天赋这还要时间去验证。 至少,徐长安无法去想象,他家的云姑娘若是换上一身舞裙,得是个什么模样。 因为想到了云浅,徐长安忽然停下脚步,他抬起手臂嗅了嗅……可以闻到浓郁的、胭脂混合的味道。 离谱。 这执事袍防污、可以隐藏血气,但是独独防不住暮雨峰姑娘们的胭脂,也不知道她们涂抹的是什么天材地宝,居然可以无视净尘阵。 像是祝平娘就是典型暮雨峰的人。 别人自己弹琴,她直接在花月楼里做鸨母,而且徐长安听祝平娘曲子那次,衣裳上也染了她的胭脂气味,还被云浅闻见,让他去洗干净。 云浅不喜欢他染上胭脂味。 “洗还是要洗的。” 徐长安确认自己已经远离了西玄门的弟子街,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周围全方位出现了一股浓郁的水汽,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水汽缓缓旋转,半晌后消散。 以灵力洗练了全身,徐长安顿时清爽了许多,不过很快他眼角就抽了抽。 “没洗干净。” 他的灵力驱除了九成的香气,但是还残留着几道,灵力覆盖过去后徐长安马上就知晓缠在他身上可能不是胭脂,而是某个师姐的灵力残留。 他的境界太低,便拿那股子灵力没有任何的办法。 徐长安眉眼里尽是无奈。 应当不是故意的,纯粹是……他今日距离那些师姐太近了。毕竟一些师姐身边就是会常时围绕着灵力,所以走在暮雨峰的上的时候,经常能嗅到空气中残留的香气。 其实以往的时候,这些师姐们都没有这般热情的,但是今日不一样,哪怕是平日里最少言寡语的师姐,也跟着一群人凑上来,看着他的眼神好奇的很。 问他关于突破的事情。 问他关于云姑娘的事情。 还有一些琐事。 就像一群好奇宝宝。 当然,多数姑娘在他没有主动询问的时候,就提醒了他关于内门试炼的事情,传授了他经验。 师姐们七嘴八舌的插话,总体说的虽然不及秦岭那样细致,但是与秦岭说的没有太大的出入。 甚至还有人提起想要做云姑娘引路人的事情,不过她们内部没有处理好这个问题,无法讨论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人选,最后徐长安没办法,只能以还有工作为由及时脱身。 “啧。” 暮雨峰的师姐,果然还是过于热情了,但是对方也的确是在关心他,所以便只是无奈。 徐长安朝着今日最后一个目的地走过去,送完了这个之后,他今日的工作就算是彻底完成了。 温梨,温师姐。 他不是刻意将温梨的物件留到最后的,只因为温梨和他一样,并不住在密集的弟子街中,而是单独住在一个院子,出于效率,便将其放在了最后。 想起这位温师姐,徐长安脚步逐渐放缓。 她是个很不一样的人。 至少和暮雨峰多数的姑娘不同,在徐长安的视角里,温师姐是个很冷漠的人,但是这种冷漠和云姑娘的又不一样。 他妻子是对他之外的事情不感兴趣,像是性格有缺陷。 温梨则是表面冷傲,实际上外冷内热? 最初他上山的时候,温梨看起来的确不待见他,不过没过多久,徐长安就发现温梨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只要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僭越,那么就不会有麻烦。 再往后相处,徐长安就能理解温梨人气高的理由。 那一头墨色的碎发,即使是徐长安见了都觉得挺帅气的,稍作打扮说她是一个翩翩美少年也不会有任何的违和感。 性格也和其他暮雨峰姑娘不一样,很少做多余的事情。 她的性子干净利落,所以相处起来很轻松。 066 不似女子温姑娘 天上一片云彩都没有,暖光照在徐长安的身上,他顺着青石小路,穿梭转了个弯,来到了温梨的住处。 一个清秀的院子,大红门,看起来十分的干净,从外面的围墙就可以感受到院子的宽敞。 温梨的住处上其实有一层结界,会将她院子中所有的动静压至最低。 徐长安没有敲门,而是将自己的执事令直接扣在温梨门旁的白玉台上。 部分师姐会给执事开放权限,在有公事的时候,可以直接开门将她们要的、不方便使用传送阵的东西放到指定的地方。 毕竟有时候闭关或者修炼的时候,可顾不上开门,再说大多数姑娘们的院子都有内院和外院。 可是当大门开了一个口子后,一股劲风挤出,瞬间便是狂风顶面,将徐长安的头发扬起,衣裳吹的呼呼作响。 再看向庭院中,温梨一袭黑色道袍,周身灵气环绕,墨色碎发随着风舞动。 闭着眼睛的她,神色淡然,似是正在修炼,随着徐长安踏了进来,打乱了这院内的气场。 温梨睁开眼,漆黑的眸子中剑芒一闪,在看到来人之后,眉头舒展开来,她对着徐长安轻轻点头。 徐长安明白她的意思,一套剑法,自然要使个完全,所以他就在院子里等待。 —— 他也不是头一次撞见温梨修炼了,而且他修炼的也是剑法,所以会去看温梨的剑招,不过对方明显境界过高,所以徐长安也学不到什么。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提前感受剑修的强横。 —— 明明温梨的手中没有剑,庭院里却有剑气纵横,一时间狂风过境,院落中的草木东倒西歪,只有清竹依旧挺立。 纳戒一亮,温梨的手上出现一柄长剑,朴素而简单,是找一间铁匠铺就可以买到的制式长剑,剑柄只是随意裹了一层白布,没有一丁点无用的装饰品。 此时,以温梨为中心,一股玄妙的气息覆盖了整个庭院,整片天地伴随着一股奇怪的韵律而波动着。 仔细去看,这韵律是温梨平静绵长的呼吸。 “吐纳法?” 徐长安一愣,他发现温梨使用的并不是高深的功法后,目光认真了许多。 似乎是为了让徐长安看清楚,温梨的速度很慢,她扭身剑步,提起真气后一股天青色光芒自瞳孔流向全身,通过腰腹,小腿,最后回归双手。 “蓄元法……?” 徐长安又是一怔。 到目前为止,温梨使用的都是他会用的。 徐长安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温梨是在提点他了,他牢牢的盯着温梨。 真气回流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姑娘挥手拔剑,银光一曜。 青芒掠过庭院中花草,掠过池塘,掠过微小的波澜,掠过墙角的花儿,最后掠过了徐长安的眼睛。 “……”徐长安看着那道青芒剑气,深刻的理解了,他和眼前这个师姐之间天堑般的差距。 温梨对于吐纳法和蓄元法的理解已经登峰造极,组合起来后,浑然天成,一体无漏……单单是这份完美,徐长安就知道自己很难学到精髓。 不过,他记住了温梨方才的动作、节奏,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 温梨在挥出一道剑芒后,并没有停下动作。 庭院中,白剑似笔墨挥洒,青芒若流水行云。 徐长安难掩眼中的惊讶。 温梨明明只是简单的挥剑,却有着莫名的韵味,她手握长剑,闲庭信步。 身处朱门,而情游江海。 形入紫闼,而意在青云。 道袍短发,一双黑瞳寒芒般璀璨,比男人还要飘逸的身姿,俊朗的面容,让徐长安一时间都忘了在他面前的这人是个姑娘。 这位师姐说是剑仙……徐长安觉得一点都不夸张。 果然,温梨能被成为一众姑娘家的心上人是有理由的。 徐长安发自内心的钦佩这位暮雨峰的大师姐。 在修炼琴棋书画歌舞茶的修士中,温梨这个以剑修见长的姑娘,当然是惹眼的那个。 她分明是在练剑,但是却给了徐长安一种……她是在使书法、落丹青,甚至还有几分剑舞的姿态。 简直就是将暮雨峰各种修行方式都融入了自己的剑意中。 “……” 温梨注意到了徐长安的目光,她眼里熠熠生辉,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握着寒光闪闪的长剑,恍若一道闪电,朝着徐长安刺了过去。 徐长安一动不动,随着温梨越来越近,她身子拧转了一圈,长剑擦着徐长安的脸颊旁擦过。 “嗤。”长剑就像是斩落什么东西,但是徐长安的确是毫发无损。 微微一愣后,徐长安便发现,缠在他身上那道带着胭脂香的灵力被温梨一剑撕碎。 温梨顺势收剑,白刃入鞘,这才看向徐长安,平静的问道:“师弟,可看清楚了?” 温梨的声音正如她的样貌,不似女儿家般娇嫩,十分的沉稳。 徐长安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三成。” “三成……”温梨点点头,她这次演示给徐长安看的真气运行路线是开源境之后才能使用的,能够大幅压缩蓄力挥出剑气的时间,正适合他在内门试炼用。 “果然,你没有底子,对你而言……还是有些过于困难了。”温梨说着,随后说道:“开源了,感觉怎么样。” “天翻地覆。”徐长安笑着。 “恭喜。” “……” 徐长安想了想温梨信上的内容,看着她安然的眸子,还是说道:“给师姐添麻烦了,我带了一些灵果过来。” “嗯。”温梨点点头,随后说道:“你还是很有天赋的,一颗开源丹就成功了。” 虽然那颗开源丹是她特意挑出来、品质最纯粹的……但是徐长安能够一次就成功,多少还是超出了她的意料。 “兴许是吧。”徐长安咳了一声,心想他的天赋一点都不好,只能说是系统给力。 至于说,他为什么能和温梨这个暮雨峰未来的大师姐这般随意的对话。 一切还要归功于那只狸花。 “师姐,这是你要的东西……小花呢,我也带了它要的果子。” “屋里。”温梨语气一顿,说道:“进来吧。” 067 梨花和狸花都是花 有一句话说起来很奇怪。 徐长安见过暮雨峰三公岩里大部分房间的内景,而温梨的房间相比其他师姐装饰的琳琅,她的房间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了桌子椅,角落里还放着画具,一侧的墙上挂着几幅梨花的画卷。 作为内务执事,他会经常出入其他人修炼的场所,这再正常不过了。 兴许是这个原因,所以他当初才入暮雨峰的时候,才被人那样排斥。 —— 这一年来,他栽培的灵果、简单培育过的盆栽,走进了大多数师姐的闺房。 温梨也不例外。 木制的方桌上,放着唯一一盆有装饰意义的绿萝,那是徐长安用灵力梳理过的。 徐长安看着温梨手上的戒指,心想平日里她大多数的物件应该就是放在纳戒中。 还真是方便。 “……” 温梨走进屋里后,看着房间角落的画具,微微一愣后走过去,将画布轻轻盖上,掩去上面那无脸少年的身形。 徐长安发现温梨在盯着他看,问道:“师姐?” 温梨向来不会用胭脂,给徐长安的感觉一直都是果断、甚至是飒爽的。 “你的头发怎么了。”温梨看着徐长安头发的一个小豁口,说道:“是急着去与人争斗了?你才开源,不急着去参与会武的。” “也不是。”徐长安心想其他师姐今日愣神都是疑惑他样貌的改变,温梨还是第一个注意到他头发的人。 徐长安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香囊,没有怎么解释。 总觉得,与其他人解释他和妻子的绾发有些奇怪。 接着,徐长安将温梨需要的物件连同一部分灵果交给她。 温梨收下后,手上一闪,掌心出现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灵石。 “师姐,几个果子值不了多少灵石。”徐长安立刻说道。 “是吗。”温梨平静的说道:“你种的果子数量有限,师妹们得了,都会以灵石互相换。” 暮雨峰上的姑娘们多是吃货,比起灵力价值,她们更在意口味,而徐长安种的果子比一般的味道好很多,很受欢迎。 所以,哪怕是不喜欢男人的姑娘们,吃了他种的水果,也不再排斥他留在暮雨峰。 徐长安:“……” 这种事他知道一些,只能无奈的说道:“因为我的疏忽,让师姐被罚了灵石。” 温梨蹙眉,认真的说道:“你只是正常的执行任务,没有错,疏忽的人是我,这也是规矩。” “不过……你若是不想要灵石,我收下就是了。”温梨接过灵果,随便收在纳戒里,接着看向徐长安,说道:“小花在后头,我去唤它。” 徐长安闻言,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它真是长本事了,居然知道去执事殿提要求发任务,师姐们也是惯着它,自己出灵石给接了,这不,我来送它要的果子。” “嗯。”温梨点头,随后走出门,去后院了。 ——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徐长安一个人。 暮雨峰上只有一只狸花猫,与他是差不多时日出现在暮雨峰的,据说是某个师姐带上的山,具体是什么来历,徐长安其实不是很清楚。 不过,这并不妨碍徐长安喜欢它,毕竟小花算是与他一同度过了那段有些枯燥的时日。 徐长安自己算不上猫奴,但是碰上可爱、乖巧的小家伙,他当然喜欢。 有趣的是……温梨这个看起来高冷的师姐却很喜欢小花,所以小花也愿意呆在温梨这里。 徐长安认为小花总是闯祸,而温梨的院子就是暮雨峰上它能进去的、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大多数时间如果徐长安在自己家墙上、湖边都没有找到小花得到影子,那么它就一定在温梨这里。 果然,他的想法没错。 等待的时间里,徐长安的视线放在桌面上的一盆绿萝上。 他自己养的绿萝,有着他灵力的气息,徐长安自己认得。 这盆绿萝……好像是哪个师姐要去之后,转手送给了温梨的。 徐长安没有想到温梨居然还真的留了下来,从灵力梳理的情况来看,温梨将这盆绿萝照顾的很好。 是因为细致的梳理灵力能够锻炼对灵力的控制力吧。 徐长安最初选择种灵果,就是发现梳理灵力能够锻炼控制力才坚持下来的,不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每天抽空去照顾果园。 眨眨眼。 徐长安视线在房间角落上的画具上一扫而过,画纸上简单盖着一层半透明的绸缎,隐隐可以看见里头画着的是一个人。 他并没有去仔细、失礼的盯着看盖上的画作,瞥了一眼后就移开了视线。 墙上,挂着几幅梨花的画作,徐长安知道这都是出自温梨的手。 审美是很重要的修养,所以徐长安能够欣赏梨花的美丽,梨树树形亭亭玉立,花色淡雅,叶柄细长,春风过时,临风叶动,响声悦耳。 温梨的画功很高,所以哪怕已经见了许多次,依然会觉得惊艳。 温梨在他心里是英气的代名词,那样的温师姐却也精通丹青,真是很厉害的人。 很快,温梨就抱着一只昏昏欲睡的狸花走了进来,她将猫儿放在绿萝的一旁,说道:“它还困着。” “我知道。”徐长安勾起嘴角:“夜猫子,就要傍晚才能有精神。” 他每次来温梨这里见到小花,它都是在休息,早就习惯了。 “小花,你要的冰凌果,我给你拿来了。”徐长安笑着将一颗淡蓝色的果子放在绿萝旁。 狸花猫缓缓睁开眼,眸子里没有什么神采,甚至是略显空洞,但是看到徐长安的面容后,还是软软的喵呜一声。 徐长安将小花抱起来,后者软软的耳朵折在他身上。 徐长安勾起嘴角,摸了摸眼前小猫浅色的毛发。 “还真是困得厉害。” 徐长安还是没有忍住,轻轻的抓弄着它的下巴,熟练的给它做着按摩。 “……” 在房间的角落,温梨看到这一幕,左手不经意间放在自己的下巴,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068 云姑娘的引路人 “算了,它还困着,我就不作弄它了。”徐长安将没有精神的猫儿放在桌子上,说道:“它分明也开源了,却还是要休息。 “因为它和一般的妖不一样。”温梨说道。 “我也觉得。”徐长安点头:“外面可没有它这样可爱的妖怪。” “可爱?”温梨眨眨眼,没有接话,而是说道:“师弟,你开源了……那之后入内门的试炼,可知晓要做什么?” “知道。”徐长安说道:“我先去体验一下黑石塔的难度,之后再去挑选合适的功法……” 温梨一愣,准备好的说辞尽数咽了回去,说道:“师父与我说过,我便不能给你推荐功法,不过我方才演示给你看的剑气,你回去多练习就足以应对前几层,还有就是你的重心可以多放在试练塔上,宗门会武因为也都是一些外门弟子,所以……不用那么在意。” 和一群外门弟子争斗,就算得了积分也得不到重视,还是爬塔比较重要,虽然两者要兼顾,但还是要有一个侧重点。 “我知道了。”徐长安将这句话记住。 “还有一件事。”温梨没有等徐长安道谢,便说道:“你的妻子,那位云姑娘上山了吧。” “师姐也知道了?”徐长安很是无奈。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但是似乎整个暮雨峰的人都清楚这件事。 “她需要一个引路人。”温梨开门见山,平静的说道:“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交给我。” “师姐?”徐长安整个人一愣。 “怎么了。”温梨问道:“我不行吗。” “当然不是。”徐长安回过神来,惊诧的看着温梨。 他虽然想要给云浅找一个暮雨峰的姑娘做引路人,但是他本来准备求助的是执事殿的姑娘,唯独没有往温梨身上想过。 包括秦岭也是,秦岭只是说让徐长安找温梨帮着掌掌眼,同样没有想过……让温梨来做引路人这件事。 她可是暮雨峰公认的大师姐,平日里极少会关心其他的事情。 但是…… 如果真的由温师姐来做云浅的引路人,那对于徐长安来说,这简直就是中了大奖。 内门弟子? 温梨在整个朝云宗同辈里都是佼佼者。 不过,徐长安很快就冷静下来,他认真的说道:“师姐,你要准备之后的试剑泉吧……这种时候,怎么能分心。” “试剑泉?”温梨的声音十分平静、也十分平稳:“明心九境最好的灵泉是我的,不会有意外。” 她完全没有将其他的弟子放在眼里,但是徐长安完全感觉不到温梨的狂妄,因为她就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徐长安想起了宗门上层排出来的榜单,在温梨那个境界里,她应该没有太高的压制力。 “你在想什么。”温梨有些奇怪。 “明心榜。”徐长安如实说道。 “原来还有这么个东西?”温梨眨眨眼,问道:“师弟,我在榜上排第几。” 她就是这样的人,对于不感兴趣的东西,完全不会去了解。 所以外面才会传她是高傲的人。 “第五。” “第一是谁。” 温梨直接无视了前面的三个人。 “火灵门的少宗主。”徐长安想着外门弟子们经常讨论的话题,心想这位师兄有着一品先天火灵体,听说他的天赋都快要接近仙品,在整个朝云宗的弟子里可以说是最耀眼的那个。 “果然是他。”温梨点头。 徐长安眯着眼睛。 一想到温梨的对手是这样的怪物,他便觉得不能耽误温梨的修行的时间。 徐长安也不是全为了温梨考虑。 以温梨的人气,如果她没有在试剑泉上拿到合适的名次,说不得会有人将锅丢在他家云姑娘的身上,认为是云姑娘干扰了温梨的备战。 徐长安在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犹豫。 所以,可能找一个与他关系更好、普通一些的姑娘给云浅做引路人更加的合适。 让徐长安不解的,温梨说道:“他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云姑娘的引路人就由我来做。” 在遇到徐长安之前,那人兴许能给她带来威胁。 不过…… 如今有徐长安做“镜子”之后,温梨十分清楚,自己已经处在怎么样的境界。 “师姐?”徐长安眼角一颤,瞳孔微微缩起了。 “你安心,所有可能会有的麻烦,我来解决。”温梨平日里不会与人解释这么多,但是她还是细致的说道:“我还没有试过教人修炼,做你妻子的引路人可以算是我修行的一部分……”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常规意义上的修炼,所谓明心境,就是鉴明本心,这是很重要的一环。 随着温梨的解释,徐长安明白了一些。 温梨的意思是,她的备战就是调整心态,感觉上就是要体验不同的生活……像是祝平娘的炼心、其他人修炼琴棋书画一样,不能以常理去认知。 也是,他怎么能因为温梨用剑,就忘记了她也是暮雨峰的一员。 温梨说她如果不去做云姑娘的引路人……那么就会找其他的外门弟子…… 这个有机会被温梨教导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云姑娘? “备战的方式特殊……所以,师姐才开始画画?”徐长安看了一眼一旁的画具。 他就说为什么即将试剑,温梨却还有心情画画。 “画?”温梨一怔,随后点头:“算是吧。” 徐长安眨眼。 温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是思虑的多了一些。 关键还是出于对温梨的信任,徐长安深吸一口气,对着温梨行了一礼,出言感谢。 不过,温梨轻轻一个闪身,躲过了徐长安的礼节。 她自己知道,她在徐长安身上都得到了什么,要谢,也是她谢徐长安。 再说,她非要做云浅的引路人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就这么定下了。”温梨说道:“下午我还有些事,那么时间就定今晚酉时。” 今晚酉时,她去见云浅。 “这么快?” “不方便?” “方便。” 徐长安心想他本来觉得引路人不是那么好找的,谁想到这么容易。 “我这就去天明峰报备。”徐长安起身。 “你的修炼呢?不先去试练塔看看?”温梨问。 “不急。”徐长安心想自然还是云姑娘的事情更重要。 说完,他摸了摸熟睡猫儿的脑袋,转身离开,去找云浅了。 说好的不能常见面。 真就是……离不开。 —— 温梨看着徐长安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在猫儿的灵台一点,只见它眸子里的困意褪去,起了几份神志。 温梨走过去掀起画布,看着上面未完成的画作,盯着那张空白的脸正要落笔,忽然一愣。 说起来,小师弟是不是比以前好看了。 算了,也不重要,她在意的又不是样貌。 云姑娘…… 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069 你想要养一只小宠吗?(二合一) 晌午的风温热,可是当它刮过天明峰后,便化作一缕清气,在屋里兜了一圈,重归天际。 房间里,四处镶嵌着火石,温暖舒适。 云姑娘像是漏了气,软软的趴在床榻上,阳光照的她浑身乏力,提不起一丝劲……不过一会儿后,便来了一些兴致,撑起身子看向手里的小说。 细致的、读着书里的那有些坎坷的爱情故事。 她看书的方式很有趣,遇到无法理解的情节时,便将她和徐长安的名字代入男女主……就能理解其中两三成的意思。 —— 此时的云浅面上抹了层淡妆,唇上还涂了胭脂。 清早徐长安在暮雨峰上工作,她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便有尝试去化妆。 其实,云浅只要想要学化妆,那么她随时就可以做的比这个世界上最娴熟的妆娘还要好。 但是对于云姑娘来说,化妆的技巧不是重点,让自己变得在常规意义上更好看也不是重点。 怎么样的妆容能够让夫君喜欢……这才是重点。 她在研究的、就是这样世界第一深奥的课题。 曾经云浅觉得穿好看的衣裳徐长安就会喜欢,但是事实证明徐长安对她的喜欢,与她穿什么衣裳,甚至有没有衣裳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然后她有尝试穿一些介于两者之间的衣裳,不过徐长安喜欢归喜欢,却很快会让她换掉。 云浅低下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大红大绿的碎花裙,大眼睛眨了眨。 能够让徐长安笑、还会让自己一直穿的……好像只有这种在俗世之人看来俗气,甚至是滑稽的衣裳。 似是这种配色,在青楼里都没有姑娘会穿的。 她相公的审美……果然让人捉摸不透。 “……” 云浅手边放了一盘蜜饯,她樱口轻启,捏着一颗蜜饯确认不会擦到口脂后,小心翼翼的吃下,随后另一只手轻轻翻动小说。 看着喜欢的笔迹、吃着蜜饯、读着故事,云浅舒适的眯着眼睛,露出了很少有人见过的、轻松又带着女儿家姿态的幸福。 这般惬意,对于她而言是很罕见的东西。 她姿态随意又慵懒,同样的姿态如果让旁人来做,会显得轻佻,可是在云姑娘的身上,就有种静逸的优雅。 乏了。 她便俯身,双手压在书上,趴在自己手臂上睡着了。 “……” 浅云西移,些许阳光顺着窗子落在云浅的面上,在她的睡颜上镀了一层金光,柔和中带着几分风情。 这一幕不能有任何人看见。 于是这一幕就被人瞧去了。 徐长安推开门,走进云浅的闺房,看着梳妆台上凌乱的瓶瓶罐罐,将胭脂盒子整理好后走到榻边,他注视着云浅面上被她无意间擦乱的胭脂,眸子中是无法消去的惊艳。 他从未想过这样稍微艳一些的妆在云浅面上竟然会这般合适。 不过好看的姑娘就是要怎么都好看。 眨眨眼,看着云浅的胭脂,徐长安心想这胭脂的味道……的确还算不错,没有他以为那样发涩,反而沾着几分香甜。 他给云浅盖上了一层绸缎,把榻上的蜜饯拿起来放在桌上,随后走进书房,看着满桌子的纸张,顺势收拾了已经有些干的墨水。 “她这是练了多久的字。” 徐长安无奈的翻阅着云浅抄录的诗词,只是很快的,他的表情就从无奈变成了欣赏和认真。 果然……见识了那么多的字,包括仙门也是一样,看到最后还是云姑娘的字最有感觉。 笔酣墨饱、龙蛇庭舞,且不失女儿家独有的细腻和清秀。 徐长安觉得他书法的形体和云浅的字有一部分相似,该是他潜移默化之间受到的影响。 就好像他如今样貌上变的稍稍好看、更靠近云浅一样。 人有夫妻相。 字竟然也有。 “……” 徐长安缓缓翻阅着云浅抄写的诗词,每一张都看的极其认真,于是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在徐长安仍旧沉醉在云浅笔迹中的时候,云浅的午觉已经结束了。 云浅掀起身上的绸缎,轻轻踩着绣花鞋来到书房前,依靠在门框上打了个哈欠,随后眼里起了几份困乏的水韵。 徐长安也回过神来,他抬起头就发现云浅在用“深情”的目光看着自己,便起身,取出手绢在云浅的眼角一抹,接着问道:“睡醒了?” “嗯。” 云浅点点头,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不欢迎我?”徐长安一愣。 “不知道。” 云浅心想她之前还觉得可以不急着见面,体验一下“小别胜新婚”和有情人之间“磨难”、“坎坷”的部分,结果就是说好的三天,三天又三天,最后每天都能见到徐长安。 “是离不开我?”云浅问。 “小姐心里我是这样没出息的人?” “嗯。” “……” 咳了一声,徐长安无奈的指着云浅一身俗气的衣裳:“怎么又穿成这样…” “不喜欢?” “在家里穿还可以。”徐长安看着云浅那张没有什么表情、可以说是冷漠的神态,略显艰难的说道:“挺……可爱?” 因为有反差,所以这份可爱会更加的明显。 “面上这妆是……” “我自己弄得。” 云浅昂起头,下意识想要抿嘴,却因为为了避免抹掉胭脂而忍住了。 “嗯……”徐长安沉默了。 她这是在得意吗? 云浅瞧着徐长安面上的浅笑,有几分不解。 睡着之前,她对面上的妆容可是做了很好的保护。 “很合适。”徐长安认真的说道:“但是……花了。” 云浅眨眨眼,看向镜子里,平静的说道:“是你来晚了。” “我的错。”徐长安忽的走到云浅身边,手上出现了一团水汽,就这么直接按在了云浅的脸上。 “唔。”云浅脚步一滑,随后被徐长安托着手稳住身形。 等徐长安撤去了灵气,她面上花掉的妆消失不见,露出了本来的面容。 他的手指顺势在云浅的下巴上掠过,说道:“随我来。” 云浅跟着他从书房回到闺房,问道:“有事情要说?” “算是。”徐长安和云浅一同在榻边坐下,然后也不说话。 “不是有事情?”云浅奇怪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徐长安,眨了眨眼。 “不急。”徐长安看着云浅眉宇间尚未散去的恍惚,无奈的说道:“你先醒醒困。” 他总觉得云浅现在还懵着,便不急着说正事。 而且距离和温梨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些时辰,他在想要怎么招待这位师姐。 仙门里什么都有、温梨什么都不缺,但是……他们夫妻总是要招待的。 共进晚餐? 还是说……简单的一壶茶? …… 徐长安不说话。 在徐长安坐在床沿思考的期间,云浅贴在他的身边,想了想后,将桌上的蜜饯盘子拿过来,放在了徐长安的腿上,自己则是甩鞋上榻,跪坐在一旁,将他的腿当做桌子用。 她心情好。 所以天时好。 近些时日,朝云宗的天气变化无常,风来云散。 云浅取出一个蜜饯放入口中,感受着舌尖的酸甜,咽下蜜饯后,吐出口中的果核将其包在手绢里,接着看向徐长安,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徐长安说着,忽然被打断。 因为云浅趁着他开口,将去了核的蜜饯塞进他的嘴里,随后问道:“味道怎么样?” 她只是找个话题让徐长安开口,对于他想的事情不是很在意。 “小姐,你吃的蜜饯都太甜了……”徐长安吃着蜜饯,看着她匀称的身材,轻轻叹息。 一般姑娘家平日里可不敢吃这些太甜的,外门执事殿里一些尚未开源的外门弟子很多时候都是用修炼来代替进食的。 他反正是不明白云浅这种平日里不运动、吃得多还很多糖的姑娘为什么不胖。 尽管云浅比起他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已经丰满了一小圈,可这是褒义上的“圈”。 “我喜欢吃甜的。”云浅如实说道。 “这样的小姐,若是让才入岛的我见了,怕是会惊的合不拢嘴。”徐长安说道。 “人都是会变的。”云浅说道:“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 这是规矩。 “人都是会变的吗?”徐长安想着今日要招待的客人,觉得温师姐从高傲到温和,这不是变了,而是他之前不够了解她。 那么……云姑娘也是这样? 其实她没有变过? 徐长安脑海中闪过曾经美的惊怖的云浅,再看向这个以贝齿磕去蜜饯果核、一身碎花裙的妻子,眼角抽动。 果然,人与人不能一概而论。 时间,真是个“残酷”的词。 不过,既然云姑娘一直都在发生变化,那么她从没有修为变得开始修炼,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小姐的引路人我给你找好了。”他说道。 “是个姑娘?” “当然是个姑娘。” “我知道了。” “……” 徐长安看着云浅继续吃蜜饯的模样,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伸手拿过了她手里的盘子,无奈的说道:“就没有什么要问的?” “我应该要问?”云浅歪了歪头,说道:“你都安排好了,我听你的就是。” 对于云浅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引路人要是个“姑娘家”,其他的无所谓。 徐长安看着云浅那不是很在意的眼神,还是解释道:“是我在暮雨峰的师姐,叫做温梨,温良的温,梨花的梨。” 云浅心想徐长安以前与她说过这个人。 “哦,我说的不甚清楚,不是狸花猫的狸花,而是雪梨、梨园的梨花。”徐长安说道。 “都一样。” —— 云浅想了想,说道:“她来教我?” “温师姐是很厉害的人,咱们算是走运了。”徐长安说道。 “我也唤她一声师姐?”云浅问。 “称呼问题你们自己决定,引路人严格来说不算是师徒。”徐长安说道:“温师姐说今晚要来,我陪着小姐与她见一面……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那就是让我听她的?” “修炼的问题听她的。” “了解。” 云浅咽下口中的蜜饯,她起身在徐长安身边坐下,说道:“她晚上要过来?” “嗯。”徐长安顺势搂住云浅的腰,说道:“所以……我在想怎么招待温师姐。” “随意。”云浅说着,忽然发现了什么,她小心翼翼的在徐长安胸前的衣裳上捻起一根短短的、略显透明的毛发,问道:“这是什么?” 徐长安看过去,接着一愣,面露无奈。 怪了。 自己这身执事袍太没用了,胭脂香气挡不住,连猫毛也挡不住,他刚才只是抱了小花一会儿,就染上了点。 还是说…… 净尘阵让温师姐的那一剑给破坏了? “这是狸花猫的毛发,它叫小花,我之前和小姐你说过的。”徐长安说道。 “我记得。”云浅点点头:“你很喜欢这些小东西?” 他想要养一只狸花做宠,也不是不可以。 070 家里有了最好的 “你很喜欢这些小东西?云浅问。 徐长安想了想,说道:“卵生湿生我本身就不讨厌,不如说还挺喜欢的。” 云浅闻言,弯腰将手里的猫毛丢进了废桶里,接着说道:“以前在岛上的时候,没见过你喜欢这些。” 在岛上经常能见到的就是鱼儿。 徐长安偶尔会去海边弄一些鱼儿回来弄给她吃,甚至还在山上弄下来野味过,刷上一层油脂后拷的外焦里嫩……味道也不错。 这样一来,在云浅的心里,有时候会将“小宠”和“食物”划上等号。 “小姐,咱们那个岛上,除了鱼,全是我没见过的动物,也做不了宠物。”徐长安无奈的说道。 “如果能养一个小宠,你想要什么样的。”云浅平静的问。 徐长安看着眼前妻子有些感兴趣的样子,只能说道:“狸花吧,就像我与小姐说的小花,狸花在尘世里被换作狸奴,被不少文人墨客喜爱,相应的,小花在暮雨峰上也很受欢迎。” “这样?”云浅表示知晓了,她手指轻轻缠着自己的头发,感受着徐长安搂在她腰间的手,想了想,说道:“既然你喜欢,为什么不养一只狸奴做玩物?” “你喜欢小宠吗?”徐长安问。 云浅说道:“我没什么感觉,说不上喜欢,说不上不喜欢。” “所以我不养。”徐长安松开环着云浅的手,伸了一个懒腰,顺势躺下后看着天花板,心想他不在家的时候,云浅照顾她自己一个人都费劲,再养一只小宠做玩物……那日子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过了。 “我不太明白。”云浅顺势跟着徐长安躺下,枕在他的手臂上,说道:“只要你喜欢,就可以养,不用管我。” “怎么说呢。”徐长安叹气:“小姐以为为什么要养小宠?” “有用?” “有这个原因,像是养狗看家、养猫捉鼠。”徐长安笑着:“可若是生活再好一些,便是为了喜欢,或者说排解寂寞,小姐,你寂寞吗。” 云浅转过头,目光近距离的与徐长安对上,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自己耳侧,随后摇摇头。 她现在不觉得寂寞。 “我也是。”徐长安理所当然的说道。 云浅想了想,还是说道:“但是你说喜欢。” 这和他寂不寂寞没有关系。 云浅一直认为,只要他喜欢的,就可以放手去做,可以不要有顾虑。 她轻轻一滚,顺着徐长安的手臂就翻在了他身边,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喜欢就可以养。” “不是有小姐了吗。”徐长安说道。 “我?”云浅撑起身子,坐起一些:“你把我当什么了。” “小姐,不过云姑娘是我的娘子。” “那你还这么说。” “我说什么了?” “说我是小宠。”云浅盯着徐长安的脸。 面前尊颜若神,冷艳非凡,不似凡间中人,徐长安看着云浅的面容,眼睛不眨一下。 “就算是,也是最好看的那个。”徐长安轻轻咳了一声:“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 “是玩笑话。”徐长安说道。 “我知道。”云浅点头。 “……” 徐长安的意思很简单,他平日里虽然有在照顾小花……但是,那是他一个人的时候。 如果和云浅在一起,他既然有照顾猫儿、rua猫头的时间,为什么不多照顾一下云姑娘? 有空喂猫,不如给云浅做饭,按摩推拿放松一下,她一定会喜欢。 再说了,云浅一看就知道不会对宠物感兴趣的。 除非……他以后有机会变成个猫啊、狗啊之类的,说不得能激起云姑娘对这些东西的兴致。 “……” 云浅看着徐长安,心想他不愿意养狸奴,那就不养好了,反正她不会排斥的态度徐长安已经知晓,这就足够了。 枕着徐长安的手臂,看着少年头上的一缕裁发的痕迹,云浅说道:“你也是很奇怪,我总是摸不透你在想什么。” 徐长安闻言,嗅着身边淡淡的皂角香气:“小姐也很奇怪,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行了?” 他和云浅不一样,只要云浅问的,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不会隐瞒, 包括系统的存在也是一样,他不说是不希望云浅担心,或者说……生怕云浅知道了系统存在后,会给她带来麻烦。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不说,云浅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系统。 “不知道问什么。”云浅想了,说道:“你说的那位温姑娘。什么时候过来。” “还有两个时辰,不急。”徐长安说道:“我已经想好了,用茶招待她。” 暮雨峰讲究女子六艺,有一句话叫做茶通六艺,六艺助茶。 茶可使琴声的意境更幽逸。 茶可提神益思,使棋着更玄妙。 无论品茗读书还是品茗习字,姑娘们无不显得恬静脱俗,怡然自得。 酒后品淡茶,更觉得茶香沁人肺腑。 茶水在暮雨峰上用来待客,要比酒水要更有规矩,也更常见,所以徐长安想好了,用茶来招待温梨。 “请她喝茶?”云浅问。 “招待总要有个礼节。”徐长安问道:“小姐不喜欢喝茶吧。” “嗯。”云浅点头,徐长安以往有晒过茶,她喝过一些,味道说不上好,很怪,有一丝甜味,喝完之后舌头会有些涩涩的感觉,所以她后来就没再喝过了。 比起助兴的茶,她更喜欢助兴酒,谓之——举杯需尽欢。 “她来之后,我也要喝?”云浅眨了眨眼,她知晓喝茶是有礼节的。 “我来。”徐长安说道:“小姐在一旁坐着就行。” 虽然按照道理是要云浅招待自己的引路人,但是自己是她的夫君,便可以看做是一体的。 “为什么是你代我与她吃茶,因为我不知茶礼?”云浅说道。 “?” 徐长安脑袋上飞起一个问号。 云浅体质弱,茶能提神,含有兴奋物质,以她吃茶的之后会产生类似慢跑后的症状、心动过速后导致心悸……之前吃一次茶,都心悸了半天,徐长安哪里还会再让她碰茶叶。 酒则因为他买的都是甜酒、果酒,云浅才能少少的吃一些。 “小姐,你的身体什么样子,还用我说吗。”徐长安无奈。 071 一盏春茶思绵长(求追读!) “小姐,你的身体什么样子,还用我说吗。”徐长安无奈的说道。 容易困乏、喝点浓茶能喝出心动过速。 “我怎么了?”云浅歪着头,一缕侧发从耳边滑落。 “吃点茶会醉,心慌气短乏力脸红,图的什么。”徐长安无奈。 醉茶和醉酒的感觉和诱因皆不同,因为云浅平时酒量控制的很好,所以前者对她而言会更难受。 “说不得我现在不会醉茶了。”云浅说道。 “我该是比小姐更了解你自己的体质,一定会醉的。”徐长安伸手将她垂下来的头发撩上去,心想云浅什么时候会困、吃酒的量、饭菜口味、洗头发的力道之类的这种小事,他早就烂熟于心。 “比我了解……我的身子?”云浅心想的确是这样,她又说道:“那我就在一旁看着你与她吃茶吗。” “……”徐长安闻言,微微眨眼。 云浅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所以徐长安无法将其当成姑娘吃醋,很清楚她只是在询问,便温和的说道:“要不你在一旁喝点白水?算了……小姐安静坐着就行。” 喝茶又不是重点,简单奉茶之后和温梨谈论关于云浅修炼的事情才是重点。 怎么能本末倒置。 一点茶水,不值得在意。 “……” 可是云浅不这么觉得。 对于她来说,与徐长安一同吃茶、或者说,吃他亲手泡的茶,一定是个不错的体验。 之前那次,她都没有认真与徐长安喝过茶,只不过是随手拿起他的茶杯解渴,就醉了半晌。 “你准备与她吃什么茶。”云浅问。 “小山茶。”徐长安说道:“去年收的茶,虽说新茶的口感最好,不过年中天气不定,收出来的茶品相不好,还是去年的更醇。” “味道呢?”云浅又问。 “沉茶慢,香气不高,滋味淡薄,我还是能喝的,算是苦茶。”徐长安心想云浅喜欢吃甜的,茶她不会很喜欢。 “嗯。”云浅点头。 徐长安多看了她两眼。 不喜欢茶,却一直在说关于茶水的事儿。 “小姐,你对茶感兴趣了?”徐长安问。 “一点点。”云浅指着床榻上不远处那被她当做枕头用过的书册,说道:“书上说夫妻对饮,一盏春茶思绵长——可我只与你吃过酒。” 一盏春茶思绵长。 果然。 徐长安叹气。 又是看书学到的。 “酒还不够吗。”徐长安无奈:“咱们以往对饮欢酌,这与吃茶有什么分别。” “不一样。”云浅语气平缓,但是徐长安在她眼里看到的是固执。 “有什么不一样?”徐长安问。 “我还没有与你一起吃过茶。”云浅认真的说道。 徐长安闻言一怔。 虽然云浅不会去嫉妒,但是听见这样的话,徐长安难免会想到一件事。 他在暮雨峰因为工作,与不少姑娘一同品过香茗,并且学了不少的茶礼,对茶艺也一知半解。 可他只是吃茶吃的多,个人虽然挺喜欢的,但是因为云浅喝不了,所以他平日里泡茶只在暮雨峰的住处弄给自己喝。 目前为止还没有给任何人奉过茶,更没有第二个人尝过他泡茶的手艺。 以往在北桑城里,他尚不通茶艺,那时候即便让云浅喝去了,也算不得数。 所以他若是代云浅招待温梨,那第一次就是给外人彰显自己的手艺了。 “想尝尝?”徐长安问云浅。 “可以试试。”云浅说道。 “第一次,果然还是得交给小姐。”徐长安无奈的起身,说道:“既然时间还早,权当是演练一下,不过你不能喝太多……我也会尽量用灵力将茶叶滤干净,别耽误了晚上的事情。” “听你的。”云浅跟着徐长安起身,心想他果然还是宠着自己的。 徐长安无奈的走进茶室。 只能说稍稍的吃点茶不会真的伤身子,不然他也不会同意。 —— 比雨声更好听的是炉火上水壶中发出咕嘟声,随着声音,一股淡淡的云雾从茶壶的口中袅袅升起。 蒸汽弥漫,同时……因为不断传来簌簌的筛茶声,房间中充满了一股子奇特的茶香。 “小姐!”徐长安声音扬起了一点,对着紧挨着开水的云浅说道:“你往后退些,别再烫着你的手。” “哦。”云浅听话的往后挪了几步。 徐长安认真的挑拣茶叶,随口说道:“好奇?” “嗯。”云浅点头。 “小姐也常吃酒。”徐长安说道:“知晓茶和酒的分别吗,其实真的是不一样的。” “酒比茶好喝一些。”云浅想也不想的说道。 “严格意义上,你平日里喝的玉露都算不上是酒。”徐长安心想云浅酒量很小,所以都没有太多的酒味,说是果汁都没问题,当然好喝了。 —— “茶使人清醒,酒让人迷醉,但是无论是饮酒与饮茶,喝的都是一种心境。”徐长安解释道。 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茶不清心心自清。 “能听明白吗?”徐长安问。 “听不明白。”云浅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说道:“还是酒好懂,而且也好喝。” 举杯需尽欢,所以她喜欢酒。 “我就知道。”徐长安摇摇头,就好像他家的云姑娘喝酒不会考虑酒的含义,好喝加上她喜欢浅醉的朦胧感,这就要大于一切的含义。 这次喝茶也是一样的,就是单纯想和自己饮茶,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 云姑娘喝的不是心境,而是水。 那自己呢…… 徐长安垂下眼帘,心想比起云姑娘,他就差远了。 他和云浅一起喝酒,向来在意的就不是酒。 …… 徐长安起身将面前即将烧开的水从炉子上提起,以热水烫杯,看着冒着热气的、洁白如玉的茶杯,回身问她:“小姐,你说我既然已经要泡茶给你喝,为什么不等温师姐来一起,却要提前。” “因为你也想与我两个人吃茶。”云浅说道。 “……” 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无奈的说:“这都猜得到?” 云浅看着他的眼睛,问:“很难吗?” “也不难。” 072 酒不醉人茶醉人(二合一) 徐长安在备茶的期间,看着一身花绿色碎花裙的妻子,想了想后说道:“小姐,你去换一身衣裳。” 云浅点头,起身朝着闺房走过去,脚步一顿后回身问道:“哪种?” “能穿出去的。” “知道了。” “……” 徐长安看着云浅回头一瞬间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眼角微微一抽。 他都说了酒与茶是两个东西。 酒行欢,茶清心,看来云姑娘没有听得进去。 徐长安轻轻叹息,视线放在房间墙壁灯台的火石上,他来之前去执事殿报备,便知道了秦岭送了更好的火石过来,不过他没说,云浅没有主动提起,这也很正常……云浅向来不会主动提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秦管事说过,他们两个不太像是夫妻。 徐长安自省是自己不够主动、甚至可以说是过于被动…… 难道是,他的勇气都在和云姑娘告白的时候用光了? 他可不是这样纯情的人。 不过即使他准备主动一些,但是今日还要招待温师姐,他也有修炼的一大堆事情等着,这种时候邀请她去泛舟或者说做别的事情……徐长安可做不出。 —— 不久后,云浅从闺房里走出来,换上了一身白裳,内里趁着几分黑色的衬纱,火石散发的光辉映在她的衣裳上,被吸收了光华,反倒映着几分清冷。 这一幕很好看,像是朗月和星辰所散发的光辉,是最和谐的一对,是最美的风景。 她站起身走进茶室里,问徐长安:“要出门吗?” “出门做什么?不是说了吃茶。” “那你让我换衣裳。” “一会儿不是要来客人吗。”徐长安说着,抬起头后上下打量了一下云浅,瞳孔都在轻颤,掩饰不住眸子里的惊艳。 底子好很重要,但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是很有道理的话,云浅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虽然有些滑稽,但是也算不上可爱,更过的是不谙世事的清冷。 如今换上了黑白长裙后,便显现出了她真正的气质。 脸红凝露学娇啼。霞觞熏冷艳,云髻袅纤枝。 此时的云浅大气静雅,深色的束腰很宽,勒紧之下,更添几分高挑,仔细去看却能感受到一股内敛的美。 黑色和白色混合着云浅的气质,达成了一股子微弱的平衡。 长发如瀑散落,像是才沐浴而出的仙子。 徐长安忽然意识到,以往云浅在岛上穿衣风格是张扬的,但是自从与他亲近后,便越来越来收敛。 徐长安知晓自己不是万众瞩目的那个,他的性格、他的追求注定了他不会做太过于显眼的人。 这样的他,云浅如果还是初见的模样,他待在云浅的身边就会很不相配吧。 所以,云姑娘自降身份变成如今这样的锋神内敛、偶见光华兴许是为了与他更相配。 “?”云浅看着徐长安身边的茶具,眨了眨眼:“你在看什么。” 徐长安看着面前这个比他要高上一些的姑娘,说道:“我有时候会想,果然还是配不上。” “配不上?我也这么觉得。”云浅想了想,说道:“我有在学点妆了。” 她化妆就是要变得更被徐长安喜欢,才能配得上他。 “我们两个在说的是一件事吗?”徐长安问,他觉得自己要更努力,才能配得上妻子。 “应该是一件事。”云浅点头,她一直以来都在改变,学点装、衣服的审美,为的就是让徐长安喜欢。 徐长安意识到了云浅的想法。 他自己会产生配不上云浅的想法,这不是自卑,而是他前進的动力。 云姑娘则不该有这种想法。 定是自己的没出息影响到她了。 “……算了。”徐长安走进云浅的闺房,拿着一根流苏簪子出来,捋起云浅的长发,梳了一些上去,下面长发依旧披下,随后他取了一条银色的缎带,将她的发尾轻轻扎了一个圈儿。 云浅不问,也不反抗,就这么坐着让徐长安给她扎头发,不久后她的气质发生了一点点的偏移。 简单做了一个髻,其他漆黑如墨的长发如同往常一样,在盘发下静静的垂直到她的腰部。 比起之前的高冷,如今的云浅温婉了许多,毕竟这种发髻大多数只有已婚、或者女子用来昭示自己已经有心上人才会使用。 “为什么要盘发,有些沉。”云浅说道。 “因为要的是夫妻对饮,一盏春茶思绵长。”徐长安在云浅的身边坐下,说道:“这样……我们坐在一处,便不会让人误会是其他的关系。” 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夫妻。 “给温姑娘看的?”云浅问。 “和师姐有什么关系。”徐长安无奈,心想这只是他想看,就好像下酒菜下酒一样……这样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妻子的云姑娘,一定是很好的佐茶料。 “吃茶。”徐长安安排云浅入座后,使茶匙把茶叶从茶荷中拨进洁白如玉的茶杯中,均匀洒落后,热水从壶中直泻而下注入杯中,杯中的茶叶随水浪上下翻滚,顿时,一股茶香扑面而来。 茗艺的规矩有很多,像是徐长安在备查的时候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包括水温、烫杯、洗茶,一切都很有讲究。 第一次给云浅奉茶,徐长安摒弃了一切杂念。 徐长安的动作一气呵成,清幽静雅,从拨茶、打茶到冲杯的所有动作流畅至极,没有任何的停滞感,混合着他的样貌,让云浅产生了一瞬间的失神。 她不懂茶的规矩,就和她不懂“道”一样,但是徐长安专注的动作,在她眼里就是一幕是极美的景色。 很快,只见羊脂白玉般的瓷杯里是通透清澈的茶水,整体泛着深红色……与白色杯子相得益彰,令人赏心悦目。 “我用了灵力过滤了一些茶碱,应当不会醉的太快。”徐长安双手捧杯,举杯齐眉,注目云浅平静说道:“小姐,请。” 他本来想唤一声娘子,不过为了让云浅更自然,不破坏现在的氛围,就没有叫出口。 云浅接过茶杯,嗅了嗅茶香,有浓郁、纯正、清和的茶叶香气。 好闻吗? 好像也不好闻。 但是目睹了徐长安专注的动作,她便觉得茶香使人陶醉。 在徐长安指导下,云浅端正姿势,左手托杯,右手将杯盖的前沿下压,后沿翘起。 “小心烫。” 徐长安低声提醒道。 “嗯。”云浅抿了两口茶,就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抬眼对上了徐长安黑白分明的眼眸。 “……” “味道怎么样?”徐长安问。 “味道……”云浅咽下茶水,说道:“没有什么味道,像是清水。” 她说的是茶水的味道,不包括水中蕴含着的、徐长安灵力的气息。 随着云浅的话,徐长安便笑了:“这就对了,这是我用灵力洗过的茶。” 他倒茶的时候,用灵力当做过滤网,剔除了茶叶里会让云浅醉的东西,可不就是变得不太好喝了,而且,小山茶是苦茶,云浅也喝不了…… “为什么要用灵力洗。”云浅问。 “小姐的醉茶还没绕过去呢。”徐长安给自己斟了一杯原味的茶,小抿一口,感觉到淡淡绵柔的后感,入喉后苦涩伴随着淡淡的回甜,无奈的说道:“还有就是……我第一次给小姐奉茶,可不想从你口中听见难喝两个字。” 现在是清水,若是给她原汁原味的苦茶,那就是难喝了。 他可听不来云浅说他做饭难吃。 “不一定会难喝的。”云浅说道,看着徐长安勾起的嘴角,问道:“你经常喝茶?” “算是。”徐长安点头。 茶的味道则是由茶叶和水组成的。 “茶者水之神,水者茶之体。”徐长安平淡而匀速的说道:“小姐是我的水。” 他能从一个一无所长的人变成如今这样都是因为云浅,就好像茶叶在水中浸泡才能显露出更好的味道。 是云浅一直滋润着他。 徐长安尝试想要主动些,与云浅说点夫妻见的情话,但是又不会,便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说完他就后悔了。 哪有把姑娘家比作水的,那般清淡无味。 但是说云姑娘是绿茶……也很奇怪。 说起来。 云浅不是水,他这个有水属性天赋的人才是水。 “我是水?”云浅眨了眨眼:“书上的确有说,女子是水做的。” 她语气一顿,随后说道:“你说的话我有什么意思,是想说……喜欢我?” 徐长安眼角一颤,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到理所当然、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的姑娘,点头。 “那就直说,绕弯子……我有时候会听不明白。”云浅提醒徐长安。 “……好嘞。”徐长安叹气,问道:“茶也喝了,什么感觉。” “茶没有感觉。”云浅说道。 “可有不舒服?恶心之类的。” “没有。”云浅心想喝他的茶,怎么会恶心。 徐长安抓住云浅的手腕,试了一下她的脉搏,发现的确没有心跳加速,便松了一口气。 修行果然有用。 “……小姐,我有个办法,能让茶变得好喝,要试试吗。”徐长安忽然说道。 云浅奇异的看了一眼徐长安,觉得他今日很主动,不过还是说道:“要试。” 只见徐长安走到一旁的柜子上,取出糖霜“嚯”的一下倒进了装着小山茶的茶壶中,微微摇晃后给云浅倒了一杯。 云浅尝了一口后,点头说道:说道:“这次就好喝多了。” “……啧。”徐长安扶额,掩不住面上的笑意。 云姑娘果然是简单的人。 茶这种绕弯子的东西……以后还是不弄了,吃酒比什么都好。 此时,天色忽然变得阴暗,像是有什么遮住了天上唯一的光源,整个朝云宗都是阴暗的,有水滴落在溪水、池塘中,泛起涟漪。 小雨稍稍密集了些,来自高空的雨水落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好听的声响。 雨帘淅沥,连绵不绝,在窗棂上打出水花。 “又下雨了。”徐长安无奈的看向窗前:“宗里这是怎么了。” “我心情好。”云浅倾听雨声,好像周围的景色都慢了下来,混合着雨声,她能感受到身后少年轻微的呼吸声,她的内心出现了些许的动摇。 她是个反复无常的人,有时候喜欢雨水,有时候不喜欢。 “小姐的确是喜欢雨天。”徐长安心想可能是云浅身子弱,雨天不能出门,所以对雨天很喜欢。 云浅她放下茶杯,抬手抽下了自己的发簪,解开缎带,瞬时间,她的一头长发就倾泻而下。 “又累了?”徐长安问。 “躺一会儿。”云浅说道:“还我一个膝枕。” “知道了。”徐长安往后挪了几步,于是云浅就在枕在了他的腿上。 “可以睡一会儿……快到时辰了,我叫你起来。”徐长安说道。 “不困,我就是想躺一会儿。”云浅听着听着窗外雨声,觉得脸上有些烫,便说道:“我是不是有些醉了。” 徐长安手指轻轻抵在云浅的颈间,他低下头,近距离看着云浅的脸,随后说道:“其实我也有些醉了。” 酒不醉人。 茶也不醉人。 “小姐,我是可以主动、直接一点。”徐长安低下头。 听着徐长安的话,云浅眨了眨眼,不过很快,她的瞳孔便缩了些许。 “……” 窗外的风掩盖住了一些动静。 半晌后,云浅伸手触了一下自己的侧脸,问道:“怎么是脸。” “胭脂我也吃过了。” 073 沉茶慢 天空阴雨遍布,厚重的云层倾覆而下,北苑的院子偏僻安静,在雨中便显得阴沉沉,空荡荡,周围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分明还是下午,却已经有了几分傍晚的意境。 雨水落在庭院外的泥土上,溅起水花,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腐木的气味。 —— 桌面上,徐长安羊脂玉杯中的茶叶悬浮在茶水中,片刻后速度及其缓慢的落下,就好像……时间被减速了那般。 窗外有风雨,但是屋檐避风,屋内温暖。 茶在手里。 妻子在膝上。 这是一种怎么样让人舒心的感受? 徐长安此时只觉得心神宁静,似乎他的人生都完美了,或者说,他一直以来想要追求的就是这样安宁、平淡的生活。 沉茶慢,陈茶慢,慢品人生百味。 徐长安是很慢的性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因为还有一个妻子要照顾,所以在危机环伺的地方,他若是遇到了难处,决然不会莽撞的冲上去,而是先退一步,看看情况。 就好像是他的名字。 按照道理,经历过华夏太平盛世的少年,兴许顾长安这个名字会更合适他。 但是他有自己的道理,已经过去的事情,便没有回望的理由。 前世是这样,与妻子隐居的小岛也是。 所以,徐图长安才是他的名字,而并非是顾望长安。 “……”徐长安勾起嘴角,他的手轻轻放在洗上云姑娘的面颊上,手指感觉到她浅浅的呼吸,主动将呼吸的频率调整到与她同一个频率。 邀挚友长安小饮,泛西湖执棹前行。 这样的生活很好,他会喜欢。 只是他如今也没有挚友。 “……”云浅享受着徐长安的是怎么,看着自己面前的手,对着他的手心轻轻吹气,随后问道:“你干什么呢。” “我?”徐长安说道:“我在想,小姐就是我的挚友……嗯,知己该是更合适一些。” “知己?”云浅眨了眨眼。 从小姐到知己是升级了。 从妻子到知己应当是降了级的。 “你是想说自己的朋友少?”云浅躺在徐长安的腿上翻了一个身,说道:“少,就多去认识几个人。” “暂时不需要。”徐长安摇摇头。 他并非是孤僻的性子,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云姑娘既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知己,偶尔还能搬出一个“大小姐”的身份,三位一体,比什么人都好。 手指撩起云浅耳旁的长发,徐长安的眼神很专注。 “你今日有些奇怪。”云浅心想今日的徐长安很主动,这和以往他不太一样。 “哪里奇怪?”徐长安问。 “以前的时候,我去要,你才会听我的。”云浅手放在自己的面上,说道:“今日,却会主动了。” “我是你的相公。”徐长安无奈:“总是被动,不是显得很没有出息。” 这时候就要感谢秦岭了,如果不是她的无心之言,徐长安不会意识到这件事。 “不喜欢?”徐长安问。 “喜欢。”云浅想了想,说道:“平日里也喜欢。” 徐长安很是无奈,心想云姑娘很惯着他。 亲一下面颊就叫有出息了吗? 很明显还差得远。 “感谢小姐的耐心。”徐长安摇摇头,从被云浅捡到开始,他的目标就是成为一个合格的管家,但是当他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管家后,蓦然发现自己的身份从管家变成了本应该服侍的小姐的夫君……就有些茫然了。 于是要重新开始努力、学习。 所以徐长安认为他距离一个合格的夫君,还差得远。 “我没有耐心,你却是很有耐心的人。”云浅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的连绵不绝的雨水,心跳微微加速。 徐长安从被动到尝试去主动,虽然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改变,但是她也很喜欢,这就是她陪着他入世之后,想要看到的东西。 “时间这东西很怪。”徐长安跟着云浅的视线看向窗外的雨水,说道:“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在岛上时很慢,出来的时候也很慢。 徐长安看向云浅,撩起她耳边的侧发,露出小巧的耳廓,无奈的说道:“如今才发现,时间过得慢,是因为我没出息。” 因为想要和云姑娘多待一会儿,所以一分钟会当成十分钟来过,徐长安在岛上的时候就不断压缩自己每日入睡的时间,从五个时辰缩减到四个半,后来缩减到了三个……别看只是小小的几个时辰,却足以让他一天当中多与云姑娘相处。 每天多两个时辰,一百天、一千天、一万天,就会多出来许多。 当然,他现在已经可以不用休息了。 —— 听着徐长安的话,云浅睁着的眼睛微微合上。 时间? 他……发现了吗。 对于她而言,时间在遇到徐长安之前可以说是不存在的,是他赋予了自己时间的意义。 徐长安离家的时候,三五个月对她而言不过一眨眼,不用去影响。 但是当他回来看自己,短短的一日,却及其漫长。 因为她希望再慢一些。 又因为是云姑娘的想法,所以世人不会觉得时间过去的慢了,哪怕是慢了千倍万倍,也不会察觉到异样。 ” 074 保护云姑娘 就好像今日。 想要多处一会儿二人世界,所以时间在某个时辰陷入了循环。 云浅安静的看着徐长安的脸,蓦然说道:“时间过得慢是有理由的。 徐长安低下头:“小姐想说什么理由。” “因为我想与你多在一起,所以时间过得慢。”云浅说道。 徐长安闻言一愣,无奈的说道:“没出息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小姐……你的视线偶尔可以从我的身上移开,去瞧瞧外面的世界,也是很精彩的。” 姑娘家眼里只有男人,在一些人看来,就是很没有出息、没有自我的懦弱性子。 “你说的是修炼?我不是答应你了,会好好修炼。”云浅心想她修炼是徐长安的要求。 “小姐知道我为什么努力修炼吗?” “为什么。” “因为你好看。”徐长安勾起嘴角。 “是在夸我?”云浅眨眨眼。 以往她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味道,用书里的话来说……不会让自己变得好看的姑娘,十分的失败。 云浅自然不想做失败的人。 她对自己如今的样貌……其实还是很在意的,当然,这只限于徐长安对她的评价。 “当然是在夸你。”徐长安深吸一口气,他的手托在云浅的脖后,将他从自己的腿上抬起,随后盯着面前的姑娘。 以往的姑娘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如今…… 徐长安无奈的说道:“以前觉得小姐清冷,可只要一接近,就能发现你像是棉糖般软甜……就算是我这样没出息的人,也想要好好的保护小姐。” “保护……我?”云浅眨眼的频率快了一些。 “不然我为什么要修炼。”徐长安一只手卷起云浅的长发,提醒她道:“小姐也得减少一下我的负担吧。” “什么意思。”云浅问。 “你好好修炼,有了修为之后,我肩上的负担自然就少了。”徐长安理所当然的说道。 有了修为,就能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么大、多么精彩,他想瞳云浅一起去看,所以两个人的修为都是必不可少的。 而今日从面见温梨的一刻开始,就是一切的开端。 “我是负担?”云浅抓住徐长安的手腕。 “危险是,小姐不是。”徐长安说道。 “嗯。”云浅应声,心想她要好好修炼。 而且徐长安提醒了她一件事。 她……适当的遇到一点“危险”是很有必要的,就好像被刀子划破手后徐长安会紧张一样。 她很想要被他保护,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体验。 —— 云浅认真的说道:“说好了,你要好好的保护我才行。” “嗯。”徐长安认真点头,他看着云浅轻轻颤着的眸子,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却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动摇。 “……” 窗外,雨水停歇了片刻,日光穿透云层,给尘世里带去一抹安稳的霞光。 姑娘乞求别人来保护她? 这种事情是很奇怪的,因为以常理而言,若是有人能够听到这般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至少目前为止,即便是碰见了时间长河断流、天理崩坏、甚至古往今来、四方上下浓缩成一个奇点后万物重启,在姑娘眼中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谈不上一丝一毫的危险,更无须什么人来保护她。 “?”徐长安拿起茶杯正要喝茶,接着眼角一抽,眯着眼睛看着一排一排开始往上刷的天道点。 系统又犯病了,才没有正常几天……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将注意力从系统上移开,徐长安看着空空的茶杯,然后又拿起面前的茶壶,只见里头慢慢的都是糖霜。 他可吃不了太甜的东西。 他现在想喝茶。 看向厨房,里头有他烧的水,可以再给自己单独泡一壶苦茶,用来品味、衬托面前云姑娘的“甜”。 “小姐,你先起来。”徐长安拍了拍云浅的脸。 “要喝水?”云浅站起身:“我去给你倒。” 没等徐长安说话,云浅就去湖里倒了一些正常的温水在瓷碗里,放在了徐长安手边,随后又一次躺在了他的腿上,说道:“喝吧。”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徐长安:“……” 他要的是品茶,不是解渴。 算了。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云浅的裙子,然后拿起瓷碗,抿了一口白水,觉得很不错,毕竟云姑娘不用苦涩去衬,她本身也是很甜的。 就像是胭脂的味道。 …… 时间走的很慢,但是再慢,也还是在往前走,毕竟若是太过分,就会被云姑娘的夫君察觉到异样。 “差不多到时间了。”徐长安看了一眼时辰,将躺的有些发蒙、眼神水润的云浅抱起来放在榻上,说道:“小姐,你醒醒困,温师姐该来了。” “嗯。”云浅打了一个哈欠,整个人有些发懵。 夫君的腿上太舒适了,躺着躺着不免的就像睡觉。 “衣裳就不换了……现在穿的这身就挺好的,一会儿小姐记得戴一个面纱,藏着点表情。”徐长安心想温梨作为云浅的引路人,自然不可能一直见不到她的脸,但是初见,云姑娘还是这么个慵懒的状态,还是遮挡着点好。 “知道了。”云浅点头。 “坐下,我给你理理头发,都躺乱了。”徐长安拿起梳子。 云浅听话的坐在梳妆台前,随后想起了什么,看着镜子里一头长发的自己,说道:“给我理一个髻。” “为什么?梳个马尾还是很好看的。”徐长安说道。 “我是你的妻子,哪有为什么。”云浅心想她见温梨是徐长安的要求,所以要见温梨的不是云浅,而是徐长安的妻子。 一会儿可能要坐很久,盘一个发髻虽然很简单,但是云浅终归会不舒服,毕竟她扎一个高马尾都会觉得脑袋沉,脖子酸。 “这样行吗?”徐长安将云浅的头发梳理到一侧,用缎带在低处扎上后从脖颈旁搭在心口。 居家还是舒适最重要。 于是整个人都显得温婉了许多。 这也是有名的人妻发型。 075 吃醋是一门学问 徐长安看着镜子中成熟温和的姑娘,呼吸稍稍急促了许多,他闭着眼睛数了好一会儿自己天道点后面的零,眼神才重归清澈。 云浅很好看,这般成熟知性的发型,很适合她。 “你喜欢这种吗?”云浅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甚清楚这样的发型和平日里的散发、低马尾有什么分别。 “喜欢。”徐长安心想这样的云姑娘,便让他不禁觉得,她是自己的东西。 可云姑娘不是东西。 “……” 这话有些奇怪。 徐长安一直认为云浅应该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吊在他的身上,但是他看着对方这般居家、温婉的打扮,又忍不住的心里高兴。 他还真是个矛盾的人。 不过,能和云姑娘一同生活,他上辈子难道是拯救了世界吗。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 云浅注视着镜子里,透过镜面看着站在她身后的夫君,眨了眨眼,随后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是真的有些乏了。 “我就说方才让你睡一会。”徐长安无奈的从云浅衣裳里取出手帕,顺势擦了她的眼角。 云浅在她膝上躺着发呆也是要消耗精力的,如果听话的睡一会儿,现在也不至于这样泪眼朦胧的。 “我醒醒困就好了。”云浅接过徐长安手上的手帕,转身推了他一下,说道:“不是还有东西要收拾。” 徐长安走出了两步后又回头说道:“别睡着了……算了,困得厉害就再眯一会吧。” “嗯。”云浅应声,她看着徐长安离开自己的闺房,伸了一个懒腰后打开自己的妆盒,拿着一个胭脂罐子盯着瞧。 这胭脂瓷罐就好像之前喝茶用的杯子。 她想要体验的茶趣,从结果上来看其实并不是那么让人满意,因为茶本身并没有让她觉得舒心,所以……还是酒要更好一些。 云浅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小说,翻开看了一会儿,眼睛眯起。 这书上写的东西她能理解一点点了。 联想到徐长安与自己说的话,云浅点头。 茶与酒果然是不一样的。 茶使人清醒,酒让人迷醉。 茶清心,酒行欢。 吃了茶的徐长安的确与吃酒之后的不一样,感觉上要更温和,眼神也比吃了酒后更加的干净。 所以。 男人和姑娘家对而品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以解释为清新淡雅之事。 至少,相比于和与姑娘家吃酒要好的多。 所以意思是,哪怕她在一旁看着徐长安和温姑娘吃茶,也算不得什么。 “……” 云浅一只手轻轻抓弄着自己心口处的长发,随后将书插回书架上。 在她的认知里,会吃醋的姑娘更讨人喜欢,徐长安喜欢她“吃醋”时在意他的这种行为,哪怕徐长安知道她是在照葫芦画瓢,甚至邯郸学步,他也会高兴。 所以云浅为了让徐长安高兴,一直有在学习、努力去理解这种感情。 这条路对于云浅来说很不好走,因为她原本有诸如赤练仙子、邀月宫主等一系列的姑娘可以用来学习,不过徐长安不喜欢她学这些人,所以她只能从其他地方探知、甚至自己去摸索。 如今,区分了茶和酒的区别后,云姑娘距离学会吃醋、成为一个醋坛子的伟大目标又前進了一大步。 不过,同时,她的内心也起了一个小心思。 摸了摸自己的面颊,云浅忍不住勾起嘴角。 不知道是不是茶的缘故,饮了茶后的徐长安比以往主动很多,这就是他说的茶清心,可以让他直面内心的想法吗。 但是今日茶吃的不尽兴,所以……晚上便求他留下来,陪自己吃酒吧。 轮到她主动了。 —— 外面,徐长安将茶室、厅内尽数打扫,又用灵气过滤了一遍,保证空气清新后松了一口气。 徐长安将他和云浅使用过的茶具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接着取了崭新的茶具用来招待温梨。 将茶室整理好,徐长安看着厅里的低矮小桌,在自己和云浅的软垫对面又添了一个位置用来给温梨坐。 最后,取出来一个屏风将厅内到云浅闺房的路暂时挡上一些,不至于上客人看到房门后,他环顾四周,对于自己的布置很满意。 他走到屏风前,轻轻窥视屋里,发现云浅正站在衣架前,好像是在挑选面纱。 退回来后,徐长安面上的安然逐渐褪去。 生活是平静的。 但是平静背后,总有一件事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背后随时可能会存在令他不安的隐患,将他现在淡然的生活尽数破坏。 徐长安压低了声音说道:“系统,天道点再这么涨下去,真不会有问题吗。” 系统:“……” 他平日里不提,不代表这天道点就没有涨,事实上……这玩意已经变本加厉了,徐长安的眼睛只要打开系统表面,就能看到一排排数据飞速的向上划过,仔细一看,全是天道点加成,关键是它一直就没有停过。 就好像那些电影里机器人的眼睛,徐长安的眼里映着的是不断划过的淡绿色数字数据,知道的知道是天道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系统在给他传输数据,或者暗示告诉他什么事情呢。 “所以,我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徐长安问。 系统依旧没有回应徐长安。 “……” 徐长安蹙眉,沉吟片刻,心想自己越来越不理解了。 他对于系统的存在已经改观了,确认了系统真的是有用之后,便对于这种异常情况越来越忌惮。 徐长安是一个谨慎、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过度谨慎的人。 这种谨慎表现在很多方面,比如下山做任务时的除妖,比如平日里和姑娘家接触时刻会保持距离……在这些上都有体现。 但是面对身边这个最大的异样,他却始终摸不着头脑。 云姑娘不会是危险的人,身体羸弱,并且有秘密。 如果危险不可能是云姑娘带给他的,那么系统是想告诉他……云浅会遇到危险? 076 云姑娘也有想要的东西 因为云姑娘对于他来说甚至比他自己还要重要,所以云浅遇到危险就等于他遇到危险,所以才会被放大成那样夸张的数字。 徐长安觉得这个想法有不小的漏洞,但是他目前为止只能这样理解了。 叹气。 就好像一切的恐惧并非来自于未知,而是来源于火力不足。 如果他和云浅都有足够的修为去面对未知,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忌惮了。 温梨毫无疑问是最好的引路人,她定能将云浅领上道,所以他对于温师姐的态度就要很端正,毕竟徐长安自己经历过,知道修仙的路上有一个老师有多么重要。 等云浅变厉害,能够自保,他定能安心不少。 他可是等着日后……吃云姑娘的软饭呢。 开玩笑。 徐长安想着,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走进屋里领着已经打扮好的云浅走出来。 “去院子里等一会儿吧。”徐长安说道。 “去迎温姑娘?”云浅问。 “不是。”徐长安摇头,说道:“出去吹吹风,醒醒困。” “听你的。” 徐长安拿了一件披风,认真的给云浅系上,披风通体成白色,直领对襟,肩头是一层精致柔软的羊绒,环颈十分的温暖。 绣纹也没有那般花哨,只是纯白色加上一些银丝刺绣,于身后简单的绣了几朵白云,简洁大方。 纯白色披风搭配黑白长裙,徐长安觉得云浅穿着十分合适,不得不说他在审美上,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被夫君亲手系上披风,云浅眼里的困意褪去了许多,她轻轻转一圈,丝绒披风压着裙角微微打着旋,她问道:“好看吗?” “暖和就行。”徐长安说道,心想有寒风便只需将身子裹进去,就很暖和。 “嗯。”云浅点头。 —— 徐长安给云浅的挑的院子其实一点也不阴森,是很有情调的,如那青岩小路尽头的月亮门,在小路旁的挂上两个红灯笼,晚上的时候起夜也会觉得温暖,而并非可怖。 雨并未完全停歇,而是化作让人舒适的烟雨,所以徐长安撑了一把油纸伞,与云浅想盒,夫妻二人挤在一把伞下,共同走在庭院的青石小路上。 院子有一个石桌和三个石凳,徐长安和云浅走入亭里,收起伞。 此时的云浅睫毛轻颤,眼角带着几分水润,仿若清早微颤的梅花,带着红晕的花瓣上沾着几滴晨露。 徐长安伸手触摸那石面,发现尽管天气寒冷可凳子却温暖着,心想不愧是北苑最好的院子,说道:“小姐,坐下歇息会。” “嗯。” 徐长安咳了一声,摸着温暖如玉的石桌道:“和在北桑城时一样,有在这儿读书?” 云浅点头。 她读书的位置不固定,榻上、竹椅上、石桌上,一切全凭书的内容和她的心情而定。 “不会觉得阳光刺眼?”徐长安问。 “有云遮挡。” 徐长安心想虽然大部分的云层都在朝云宗之下,但是高天之上也是会有云彩的。 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小姐,你隐瞒了许多事情吧。” 他不会在云浅面前藏事儿,所以只要想问就会直接问。 当然,会不会回答他那就是云浅的事情了。 云浅眨眨眼,歪着头说道:“你说什么呢。” “这时候装傻可是没有用的。”徐长安心想云浅隐瞒他的事情可多了。 “这很重要吗?”云浅问。 “小姐觉得不重要?” “不重要。”云浅点头。 “不重要怎么不能与我说。”徐长安反问。 “……”云浅抓住徐长安的手:“对我而言不重要,不过……对你是很重要的事情。” 她既然想要给徐长安一个好的、有趣的世界,有些东西就不能过早的让她知晓。 徐长安看着一脸无辜的妻子,无奈的说道:“我只是在担心,担心你会有危险,倒是体谅我点。” 危险? 云浅眨眨眼,本来想说自己不会有危险,让他安心……但是话到嘴边,就改口了,平静的道:“咱们说好了的,你会保护我。” 她可是因为这句话而悸动了许久,这种时候若是徐长安食言,她说不定都会不高兴。 “小姐是觉得,我能保护你?”徐长安想起了系统刷的那些天道点,对于未来会遇到怎么样的困难,完全心里没底。 “能不能不重要,只要是你就好了。”云浅认真的说道。 “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说?”徐长安又问。 “嗯。”云浅很奇怪,以往的时候……徐长安是不会这样咄咄逼人的,自己只要表现出不想说,他就不会追问的。 果然,在某方面主动后,其他地方也会改变。 不过,她一点不讨厌徐长安强硬的样子,甚至还挺喜欢的。 云浅正愣着,忽然见到徐长安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然后……手指轻轻在她额头上扣了一下。 “咚。” “?”云浅一愣,随后一只手捂着额头,惊诧的看着徐长安。 这算是她隐瞒事情后,夫君给她的惩戒吗。 太轻了吧。 “亏我是小姐的夫君而不是管家,不然……这种僭越的事情我可做不来。”徐长安叹气:“算了,我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 他揉了揉方才敲云浅脑门的地方,道:“疼?” “不是那么疼,有些像蜜饯的味道。”云浅说道。 “不会是饿了吧。”徐长安看向云浅的小腹。 “你别提,提,我就饿了。”云浅认真的说道。 “小姐,你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便不给你做饭……你能坚持多久。”徐长安问。 “你能坚持多久?”云浅反问。 “我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 “我……拿你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徐长安微微咬牙,随后将云浅顾在怀里,又舍不得用力,便使劲咬牙,暗骂自己没出息。 “对了。”云浅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在徐长安耳边说道:“我若是能怀上孩子,便什么都与你说。” 捏人不算,得要怀上才行。 077 不想要有一个女儿 北苑里。 时辰过去的很快,因为下过雨的缘故,所以似乎整个夜幕都提前降临了,都没有到徐长安和温梨约好的时辰,天上竟然已经攀上了一轮明月。 —— 怎么样才能怀上孩子? 或者说,她究竟行不行…… 这是一个云浅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徐长安将云浅箍在怀里,听着她平静的话语,内心一片的无奈。 孩子…… 又是孩子。 如果说当初没有机会进入朝云宗,而是他像个普通人一样在被北桑城打工养老婆的话……他说不得会在生活安定下来之后,考虑要一个女儿的事情。 但是如今上了仙门,未来一片模糊,所以抛开一些的外在因素,徐长安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想要个孩子的打算。 “小姐,什么叫做你若是能怀上孩子,便什么都与我说。”徐长安叹气。 “意思就是……”云浅说着,低下头看着徐长安环着自己的手,想要将他的手扯开好转过身与他说话。 不过她力气小,使了一些劲后也没有掰动他的手指,只能背对着他,说道:“就是我说的意思,你听不明白吗?” 她想要一个孩子的愿望,应当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吧。 “……”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可是不想与我说,所以才找了个借口?” “不是。”云浅认真的说道:“可以努力一些,说不得有孩子的可能会大一些。” 徐长安闻言,缓缓抬起头。 天色渐暗,风清云稠,明月常在,当得起那么好三个字。 可是徐长安不清楚,因为云姑娘想要和他说话,所以时间慢的像是杯中沉茶。 呼出一口浊气,徐长安眼角微微抽了抽,接着说道:“我算是明白了,小姐就是看准了,我舍不得作弄你。” “你也可以舍得。”云浅抬手触了一下额头被徐长安敲打的地方,说道:“就像方才,若是想要教训我,便应当狠心一些。” 徐长安闻言,将云浅翻过来。 月亮门上的灯笼明亮,照在云浅面上,那唇上泛着晶莹,姑娘眼睛闪亮。 “小姐,我服了。”徐长安说道。 “嗯?” “没什么。”徐长安叹气:“我不要知道小姐的秘密,可行了?” “为什么不要知道了?”云浅心想徐长安说的不要知道,而并非是不想知道。 “就小姐现在的模样……”徐长安贴身于云浅,与她额头相触,感受着她额上的冰凉,叹气后将她的披风的领子往上紧了紧,心想这种体质让云姑娘去生孩子,简直就只要她的命。 “我模样了怎么了。”云浅想起了什么,问道:“不好看?” 如果不好看,她便去抹一些口脂。 “好看的好看的。”徐长安看起来有些敷衍的说了一句,随后想起了什么,说道:“所以要修仙。” 即将到来的危机也好,云姑娘的愿望也好,都需要修仙来改善她的体质。 他本来也没指望能够从云浅这里问出什么来,他家的云姑娘嘴巴严实的很,若是这么简单就能问出个一二来,他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来……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过。 至于云浅说的话,徐长安也完全没有往心里去,她实在不想说,徐长安也不想拿什么东西去同云姑娘“交换”什么。 至于说他们两个的女儿,水到渠成后,在久远的将来……应当会有的吧。 云浅不知道徐长安沉默的时候在想什么,却也知道他放弃了追寻自己的秘密,平静说道:“你总惦记着修炼。” 还总是想着法子的让她修炼。 “小姐也不是给我修炼的。” “不是吗?” “当然不是。” 徐长安一边整理云浅被他弄的略微凌乱的衣裳,一边道:“不许再说给我修炼的话了,你这是为了自己修炼,为了以后能有路走。” 这是他对云浅的期望。 “为了以后有路走?我不大明白。”云浅面上有着浅浅的疑惑。 对于云姑娘来说,路无始无终,像极了她的生命,或者说无论她走或者不走,“道”永远在她的脚下。 这样的路,一个人去走没有任何的意义,以前的云姑娘不明白她想要什么,现在则很清楚,需要有一个人陪着她。 “我不想走路。”云浅轻轻抓住徐长安的衣角:“我想去哪儿……你带着我去好了。” 背着,或者抱着都可以,云姑娘也不挑。 “我自然可以带小姐去想去的地方。”徐长安叹气:“倘若我不在了呢?” 这个问题徐长安有和梦里的云浅说过,但如今在他身边的是真实的云浅,所以他又说了一遍。 “不在了?”云浅眨眨眼,心想从许久之前遇到徐长安之后,她就从未有想过这种事情。 徐长安不会死的话,那就可能会活着离开她,所以才叫做不在。 云浅轻轻抓住徐长安腰间的盛放着她们绾发的香囊,问道:“你想离开我?” 078 其他人不可以 o(′^`)o要追读追读追读 “没想过。”徐长安对于自家云姑娘清奇的脑回路十分的无奈:“我的意思是说,要自立。” “你在,我为什么要自立。”云浅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我不在呢?”徐长安忍不住问。 “你为什么会不在?”云浅不解的看着他。 “……” 徐长安眼角一颤,心想话题是不是又绕回来了,他咳了一声:“要是我死了呢。” “又说这种话。”云浅看着他。 “又?”徐长安一怔,却听云浅说道:“只要你不想离开我就好了。” 温柔乡磨人心智,但是岁月也同样磨人心智。 当然,对于她来说,也许一年和一万年、十万年的差距都是星河一点,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对徐长安来不是这样。 云浅觉得维持感情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她会尽力的听夫君的话,让他能够多高兴一些。 “我永远都摸不透小姐在想什么。”徐长安轻轻叹息,不明白自家的姑娘是怎么做到理所当然的“没出息”的。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云浅说着,脑海中闪过顾千乘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的模样,想着徐长安对于这个不那么讨人喜欢的女孩儿温和的态度、想着他给她汤包吃时候的温柔。 徐长安分明就是喜欢女儿、喜欢小孩子的。 妻子不能有孩子,便不称职,需要被休掉。 所以她才一直想着要一个。 —— “有一件事。”云浅想起了什么,认真的说道:“书中说,妻子不能有孩子,是失格的。” 徐长安闻言一怔,正要反驳,便见到云浅盯着他看,樱唇微启:“所以,若是我不能有孩子,可以让其他的姑娘给你生一个。” 她说话的时候,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 明月高悬如镜中之湖,美的不真实。 清风徐来,吹动徐长安散乱侧发,他抬头望着那一轮明月,总觉得月亮太过明亮,很刺眼、也很晃人。 周围愈发的安静,只能听见灯笼里火石散发出的噼里啪啦响声。 “没听清楚?”云浅歪着头看向徐长安,眨了眨眼:“我是说其他人的也可……唔。” “别说了。”徐长安揽住姑娘的腰肢,抵着她与自己贴在一起,额头交触。 四目相对,他眼中的“可怕”情绪一滴不漏的传给了云浅。 云浅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徐长安的气息落在她面上。 可以嗅到徐长安身上淡淡的、她所喜欢的香气。 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其他人教的,所以云浅感觉自己的脸很烫,好在天黑,脸红的倒不是那般明显。 “我……”云浅刚要说话。 却见徐长安搂着姑娘,抬起头,使劲一撞。 “咚。” 闷响在院子里特别的明显,甚至仔细去听还能感受到回音。 云浅痛呼一声,捂着脑袋,半蹲下身子。 “嘶……” 云浅咬唇,半晌没有缓过劲来,不久后,她才被徐长安扶起来,顶着有些发红的前额,看着徐长安:“疼,你做什么呢。” 眸子里尽是水润。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之前,徐长安不过是轻轻弹了她一下,她便觉得是对她隐瞒秘密的惩戒……如今真的被撞了脑袋,反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因为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疼吗?”徐长安问。 “疼。”云浅说道。 徐长安叹气,他拭去云浅眼角的湿润,运起灵力轻轻擦在她的前额,认真的说道:“我也疼。” 他平日里对云浅做什么都不敢使劲,生怕折断这朵花儿的花瓣,如今却狠下了心。 “你脑袋硬,疼的是我。”云浅说道。 “疼才能长记性。”徐长安看着脑袋红红的姑娘:“小姐以为我是不会恼怒的?” 云姑娘啊云姑娘,怎么就不想想,他为什么希望她会是会吃醋的样子。 作为一个妻子,对自己丈夫的包容是要有底线的。 徐长安没有想过,这个底线……居然需要自己来教她。 “你生气了?为什么。”云浅眸子微颤,随后想了一下,便说道:“其他人的孩子,不行吗。” “这种话以后不许说了。”徐长安的情绪在云浅的面上逐渐软化,他轻轻叹气:“不明白,也别问为什么。” “……哦。”云浅应声,表示自己知道,以后不会再说了。 虽然徐长安不似之前强硬的态度,但是即使是云浅,被徐长安“教训”之后,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她只是不明白吃醋,又不是傻子。 云姑娘当然知晓,一个妻子对丈夫说这种话的时候,心里应当不是滋味,只不过她不能理解那种感受是什么样的。 但是…… 她了解、探查过北桑城的尘世。 丈夫和其他女人生孩子,大多感觉到痛苦的都是妻子,丈夫不会有太大的感受,甚至应当是高兴的? 云浅自己又不会不舒服,所以认为可以说。 再者,她不能有孩子这也是一个事实,无论放在什么情况,她这个妻子都是不“称职”的。 但是徐长安生气了。 他是个奇怪的人。 云浅抬起眼帘,轻轻看了一眼徐长安,问道:“还生气吗?” “没有。”徐长安心想他不能让自己的情绪给云姑娘带来不安,无奈的说道:“我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觉得……管家也好、夫君也好,我才是不称职的那个。” 管家管到榻上。 当夫君也让妻子不安。 果然,有些事情不明着和云姑娘说,她是不会明白的。 放着她自己去想…… 今日能说出这种话,明日不得做主让他纳妾。 所以,哪怕是不会说情话,一直以来认为情话腻歪的徐长安也改变了态度。 徐长安在云浅疑惑的目光中,按住她的肩,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这一辈子,只会喜欢……小姐一个人。” “?” 云浅眨眼的速度快了许多,她盯着徐长安,立刻说道:“我才不要自己一个人。” “?” “?” —— 不太喜欢看日常吗,那我加速下剧情,其实日常很难写的。 嗯,是我太慢了那我在不影响剧情的情况下,稍稍加个速,爱你们!! 079 一身水云 徐长安一直以来是被动的性子,他极少数有主动的时候,也不怎么会说情话。 可是在他们夫妻二人里,情话向来是少不了的,仔细去想就会发现那些话要么是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的、云姑娘说出口的,要么便是云姑娘诱导他说的。 所以,他罕见的一句情话,在云姑娘耳中,就变了一个意思。 不要一个人? 徐长安:“……” 有些无奈。 果然,他有太多次跟不上云姑娘的脑回路,如今竟然也习惯了。 他不会说情话,可是在夫妻关系的起始,最初主动的那个人也是他。 对于徐长安来说,他和云姑娘可以算是老夫老妻,而并非是外人所看见的老妻少夫。 云浅是他的家人,或者说比家人还要重要,这样的时候,云浅想要别的姑娘替她来给自己…… 啧。 云浅有许多想不明白、拎不清楚的事情,所以需要他这个前管家、现夫君来替她想明白、拎清楚。 “……” “愣什么呢。”云浅看着发呆的徐长安,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小姐不想一个人?”徐长安回过神来,顺着云浅的话往下说。 “嗯。”云浅点头。 “我不会离开你的。”徐长安深吸一口气,心想能够将他和云姑娘分开的,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而且哪怕是死别,也得是他这个做夫君的先死了,才能将他们两个人分开。 云浅听着徐长安这句不会离开自己,眼睫轻轻颤着。 “还有就是……我的意思不是要离开小姐,而是说我只会喜欢小姐。”徐长安看着云浅水润的眸子,认真的说道:“能听的明白?” 误会了是吧。 那我就再说一遍,直到你听明白为止。 徐长安最不喜欢的便是误会,有什么事情就说清楚。 “听明白了。”云浅知晓自己理解错了徐长安的表情,轻轻点头。 “真明白了?”徐长安看着云浅平静的表情,眼角微微一抽:“我是说,我这一辈子,只会喜欢小姐你一个姑娘。” 徐长安的表情逐渐变得无奈。 他都说这种腻人的话了,还是希望云姑娘能够给一点反应的,那么觉得不适应呢。 云浅心想他还重复说了一遍,难道话里又藏着什么话? 他说话总是喜欢绕弯子。 这辈子只会喜欢自己一个姑娘…… “那下辈子呢。”云浅问。 “我只看重这辈子,其他的不重要。”徐长安说道。 他虽然有前世,但这个世界有修仙者,传说也存在仙人……那么与万古长存的天地仙人相较,渺小的生命总是匆匆逝去。人之一生由始而终,仿佛忽然之间。 所以徐长安只在意今生今世。 云浅轻轻杵了一下徐长安的心口:“按照书中的道理,你现在该说,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下辈子都会喜欢我。” 徐长安心想如果连这一辈子都做不好,还提什么其他? 他说道:“若是你想听,我也可以说。” “算了。”云浅摇摇头,随后眼睛眯起了一些,问道:“只会喜欢我一个姑娘……意思是,你还会有喜欢的男人?” 这。 徐长安哑然,神情混乱,脑子里充斥着这个问题,挥之不去。 半晌后,他黑漆的眼眸光鉴如镜,倒映出云浅精致的容颜。 “小姐,你的脑袋里……一年到头都在想些什么。”徐长安一只手捂着额头,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堵在嗓子眼,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是你藏着话让我猜。”云浅歪着头。 “是我的问题。”徐长安拦住云浅的腰,说道:“我不藏着话,有什么说什么……我对小姐一心一意,这下总行了吧。” “原来是这个。”云浅平静的看着徐长安:“就这件事儿,你说这么多遍做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 “……你知道?” “知道。”云浅想了想,说道:“就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 “……”徐长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揉动眉心:“我果然拿小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蓦然发现,在直来直去这方面,云浅是专业的,这一块是属于她的“领域”,他冒然走进来就会被云姑娘秒的渣子也不剩。 所以,他还是绕弯子吧,让云浅去思考他话语里的意思,这样就没有多余的心思说情话了。 徐长安沉吟片刻,说道:“所以是我阻挡了小姐这一身水云。” “水云?那是什么。”云浅眨眨眼,心想云是她的姓,她能明白。 水是什么意思。 ? 是说她搁浅了,所以缺水? 还是因为,他才说过自己像是水,又或者女儿家是水做的? “我就说让小姐多读书。” “我有在读书了。” “你看的是小说。” “典籍太枯燥了,也不是你抄写的,我看不下去。” “行罢。” 徐长安叹气,他说道:“水云身,指的是来去自由,无所羁绊之身……我以为的小姐就该是这样自由的。” 云浅闻言,一只手轻轻捂在自己面上,盯着天上的月亮看了一会儿,瞧着那流速异常缓慢、像是水流般的时间,平静的说道:“我是云,但不是水,你才是水,所以……你与我在一起,才能算是水云身。” 只有两个人在一起,她才能感觉到自由。 这个人数可以多,可以从两个人变成三个、四个,但是却不能少。 “小姐是水做的,我又不是水。”徐长安无奈。 “你不是说自己是水属性吗。”云浅看着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弧度柔和,眉尾微微上翘:“你也是水做的。” 只不过不是姑娘家,云浅也不希望他是姑娘家,毕竟她还等着要孩子呢。 “我……” 徐长安无话可说了。 他可不就是水吗。 得了,用来提醒云姑娘让她多在意她自己的词,又代指他们两个了。 “所以,为什么是我……我有什么本事能让小姐喜欢。”徐长安问。 “你这是想听我夸你吗?”云浅看着徐长安的脸。 “没事,我不想知道了。”徐长安心想在情话上,原来无论是直来直去,还是绕弯子,他都完全不是云姑娘的对手。 罢了。 只要他告诉云浅他的态度,绝了她心里说招来其他姑娘要孩子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也不重要了。 徐长安抬头看了一眼月亮。 在他抬头之前,时间的流速便已经恢复了正常。 “我去接温师姐,小姐先回屋里。” “嗯。” 云浅看着徐长安走出去,打了个哈欠,一个人回到房间坐下。 她喜欢与徐长安说话,但是容易疲惫也是真的,她还等着……晚上求他留下来与自己吃酒,所以此时要保存一些力气。 希望,那温姑娘不是一个麻烦的人。 云浅看了一眼被她丢入废桶里的猫毛,又觉得她麻烦一些也没什么,因为她夫君喜欢。 080 高岭之花(二合一) ?????朝云宗的规模极大,放眼望去,一条用白玉铺成的通天大道直冲云霄,天上,无数山峰耸立云端,云雾缭绕,流光溢彩,将本应是晚上的白玉台照的恍若白昼。 朝云宗很大,只要有权限,在随意一个灵峰使用传送阵就可以穿行整个朝云。 但是在各个灵峰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白玉台矗立,这里可以看做是朝云宗的“中立”之地,按照进入弟子的修为被划分为各个区域,平日里可以用来给不同派系的弟子之间的物品交易,也有各种公共设施。 此时,中心高台上站着一个背剑少年和一个穿着花裙、心口绣着一朵梨花的少女。 这儿刚刚结束了一场会武,莫名的烟雨依旧缓缓落下。 “鼎心峰胜。” 随着裁者的宣判,少女松了一口气,随后看着对面那个输了一场会武,但是面色坦然的司空镜,说道:“承让了。” “谢苏师姐手下留情。”司空镜躬身行了一礼。 随着会武的结束,台上泛起浓郁的灵气,令两人的消耗的修为快速恢复,身体逐渐放松。 台下,近千观战者面色不定,多是震惊之色。 虽然司空镜输了,但是可以明显看出来,他仍旧游刃有余,而且他以开源境之身面对苏师姐明心境初期的修为,却只差了半招……并且,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使用过背后那柄被布缠着的长剑。 玄剑司千年来无人可用的仙剑,如今在他的手中究竟是什么样的锋芒,估计要等到试剑泉上才能见到了。 “师弟。”苏师姐走到司空镜面前,看着面前俊朗的少年,蹙眉道:“如今有那么多人盯着你,你这样做……不是自己打玄剑司的脸面。” 她是鼎心峰的弟子,但是她的宗门和玄剑司算是友好派系的,所以才出言提醒。 如今的司空镜就是整个朝云、甚至整个青州最耀眼的新生代,不知道多少人看着他……结果他一入朝云,就挑战跨越一个大境界的自己,然后便输了。 虽然输给自己是理所当然,但是这样的人就应当是要造势的、他该是能做到同阶无敌,甚至越阶也能取胜,而不是一来朝云,第一场会武就以失败结束。 司空镜调息完成后,点点头,没有解释太多。 对于他而言,有机会能比与自己强的人论剑,这可比欺负同阶弟子强多了,他上朝云宗就是为了论剑和争夺灵泉,其他的都不重要。 哦,如今也多了一个目的。 司空镜想起了闪过了在北桑城时遇到的那位柳姑娘,眼里微微起了一些神采。 就在这时候,司空镜忽然注意到面前苏师姐的目光变得不善,他有些疑惑的抬起头。 “师弟,你见过温师姐了?”苏师姐忍不住问。 “温师姐?”司空镜一怔,随后脑海中闪过一个总是一身玄色道袍、强横到不可思议的人。 他看着眼前苏师姐衣裳上的梨花,立马就明白了……这个师姐,也是憧憬温梨的其中一位。 司空镜立刻就知道苏师姐这份不满是怎么来的了。 还不是他父亲遣使去暮雨峰,说是要安排他和那位温师姐“相亲”,结果被人客客气气的给请了出来,然后这个消息便散了出去。 “苏师姐,我并没有去见温师姐。”司空镜很是无奈:“关于这件事,是……峰主他自作主张,师弟我已经劝过他了。” 无论是哪个派系的、是什么身份,只要上了朝云,那么口中的宗主就只能是朝云的掌门,所以司空镜才称自己的父亲为峰主。 “这样?”苏师姐狐疑的看了一眼司空镜,哪怕她不是暮雨峰的人,但是像她这样,憧憬着暮雨峰大师姐的姑娘在朝云宗上不知道有多少。 “嗯。”司空镜叹气。 开玩笑。 对于温梨,他完完全全就没有任何的想法,硬要说……也只有敬畏。 司空镜去年有幸在朝云宗上见过温梨试剑,自诩剑心稳如磐石的他,第一次见到温梨,就只是惊鸿一瞥,没敢再看了。 近乎于窒息的压迫感……他可不想近距离体验,毕竟如果差距过大,便没有一丝一毫磨炼的意义。 那个温师姐让人惊怖的存在,她就像是一柄锋锐的神剑,对于他这样以剑为镜的人来说,看上一眼都有可能会干扰到他的剑心。 这种从剑心上而来的压力,是任何人都不能给他的,他爹都不行。 所以,这朵梨花对他而言,就是完完全全的高岭之花。 如果有机会,他倒是想要成为对方的弟子,不过……那也得过些时日,他现在还是太弱。 抛开一切外在的阻力,单单说温梨这个人,至少司空镜无法想象,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有勇气与那个人结为道侣。 不过司空镜对于温梨的影响力又有了一个深度的了解,要知道他面前的这位苏师姐可不是泛泛之辈,也是一个大宗门的长女,从青州的势力上来说不比玄剑司差多少。 这样的人,竟然也是温梨的迷妹。 “这样?”苏师姐心道她们这些憧憬温梨的姑娘最近都不敢接近她,生怕打扰她之后试剑泉的备战……就因为这样,还轻微处罚了偷偷跑到暮雨峰、在湖边打扰温梨画画的几个小师妹。 当然,她们这些人只是憧憬温梨,如果她真的有看上的人,她们也不会给师姐使绊子。 之所以对于玄剑司的恼怒,多半还是因为他们不会挑时间,在试剑前夕弄这种幺蛾子,看起来就好像是要故意打乱温梨剑心似得。 苏师姐正要说什么,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似乎整个白玉盘忽然变得嘈杂,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某个地方。 烟雨中。 司空镜一愣,他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精神一阵恍惚,眸子缩成了一点。 眼前有云雾,剑意飘渺无法度量,他像是看见了古朴的长剑连着剑鞘插于山河大川,威严不可名状。 眼睛刺的生疼,司空镜情不自禁的最高出力运起功法,灵力鼓动衣袂猎猎,背上缠着布的神剑微微发光,组成了一道屏障,这才让他逐渐安心,眼眸恢复清明。 不过,如今也没有人在意司空镜的异样了,与他近在咫尺的苏姑娘怔怔的看着远处撑着伞走过来的高挑人影,睁大了眼睛,喃喃道:“温……温师姐……” 她出暮雨峰了? 这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要知道,温梨这些年在除了在遇到试剑泉之类的大事,向来是不会离开暮雨峰的,像是这种一个人来白玉台更是头一回。 她要去什么地方,要么御剑,要么使用传送阵根本就无须来到这个地方。 除非是有什么事情。 而且,此时的温梨和大多数人认知中的都不一样,她不再是一身死板的玄色道袍,她换上一身漆黑的长裙,披着云肩,撑着一把白色点着梨花的雨伞,墨色碎发遮住半只眼睛。 相比于以往的飒爽,着长裙的温梨多了几分高贵……但是眸子中偶尔的高傲神采仍然让人不敢直视。 这里是本就是多是弟子的区域,温梨又是绝对的稀客,所以她到来给人的惊诧远远要高过其他、甚至是排名在她之上的弟子。 此时,不仅是苏姑娘,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远处那个撑着伞走过来的人,随着她越来越近,噪杂逐渐降低,整个白玉台变得极其安静,许多人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撑伞对于暮雨峰的人来说很常见,但是……穿长裙的温梨就不常见了。 白玉台上来看司空镜比试的有近千弟子,可实际上,这场比试不知道有多少人用水镜盯着,所以……他们自然也看到了温梨。 温梨不在意别人的视线,她缓缓走到白玉盘正中央,抬头看着上面金色虚幻的榜单。 果然,如师弟所言,她如今在明心榜上被排到第五名。 目光在第一的名字上掠过,温梨撩起耳边的碎发,想了想,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 一年前会有压力。 一年后…… 有徐长安做镜,她的眼里也看不见这些人了。 只要试剑成了第一,徐长安就不会认为她被做云浅引路人的事情影响。 温梨心想徐长安特意与她提起明心榜的事情,说明他对于榜单兴许是在意的,所以她才来瞧瞧。 主要是想看看徐长安的名次。 开源境…… 温梨的视线挪到开源境上,查阅着徐长安的名次,结果完全找不到他的名次。 算了,早晚能在第一看见他,便不急。 说起来…… 自己这是第一次去见他和云姑娘。 他会怎么招待自己? 温梨有些好奇,心中起了些许的连漪。 想是这么想,她眉头却不自然的蹙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深吸一口气后,情绪缓缓平息,隐去一抹悸动后,转身离开。 —— “……” 白玉台上鸦雀无声,直到温梨的身影消失,也没有人选择跟上去。 有一些人看见了温梨神色的波动,不免露出了震惊和兴奋的神色。 温梨专程来看着明心榜,看起来还极其的在意……难道,她是要对明心榜发起冲击吗? 苏姑娘也是这样想的,她深吸一口气,难掩自己的紧张。 “温师姐……是要认真了吗……她是要认真了吧!” 以往的时候,温梨只要能拿到明心境的前十的泉水就行,对于名次一直以来都不在意,她们这些迷妹,多少会有些失望。 “……” 司空镜怔怔的看着远处撑着伞离开那个高贵的人影,感受着背后神剑反馈回来的信息,眼角微微抽搐后移开视线。 这个师姐……在剑道上,究竟已经走到了什么境界了? 对方在他眼里,已经彻底成了一个怪物、一座高山。 这是一个明心境弟子该有的? 自己不过是拔出了仙剑就被吹嘘成怎么怎么样的天才……可事实上,有着仙剑傍身的他,都不能直视她。 但是话又说回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仙剑傍身的,所以其他人不知晓这个温姑娘有多可怕,也正常。 司空镜深吸一口气,心想高山,就是要仰望、去追赶的。 世人皆言剑道难走,有这样的标杆在……真是一大幸事。 “苏师姐,这次明心境的第一泉,只怕是要易主了。”司空镜认真的说道。 “你倒是有眼光。”苏姑娘笑着,急匆匆的离开,去向小姐妹们报告这个好消息去了。 想来不出一个时辰,温梨对名次有兴趣的事情就要传遍了。 当然,更多人也会好奇,温梨踏上传送阵后,去了哪里。 —— 白玉台上,顾千乘牵着一个一身素白衣、带着面纱的姑娘,怔怔的看着温梨离开的方向。 “温师姐……又好看了点。”顾千乘说着摇头:“温师姐虽然好,但……果然还是云姐姐更好看。” “温师姐……”柳青萝看向温梨离开的方向,眼里勾起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世界上原来有这样的飒爽、让人移不开目光姑娘。 她……也有机会变成那样吗。 顾千乘拽了拽柳青萝的手指,说道:“柳姐姐,你才上山,就随我去鼎心峰吧,我来做你的引路人,教你修炼。” “祝姐姐让我听你的。”柳青萝点头,没有去询问她心上人的事情,而是随着顾千乘迈开脚步。 她想要修仙,可不是为了要距离徐长安更近,打扰他的生活。 她只是想要做一个有用的人,便需要努力修炼。 —— 天明峰上,温梨走下传送阵,然后便见到了不远处,一个撑伞的少年伫立在树下,她脚步一顿,面色平静的走了过去。 明月高悬。 “师弟,久等了。”温梨问道:“云姑娘……” “在家里呢。”徐长安笑着。 家…… 看着徐长安面上近乎于宠溺的神色,温梨点头。 “走吧。” 081 带姑娘回家(8月1号上架) 阴暗的天空遮挡住了温梨大半的视线,她碎发下的眸子幽邃,视线落在前方伞面下的少年身上。 雨在下,可天上竟然也能看见一轮明月。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天明峰小路上,整个山峰异常的安静,放眼望去,看不见任何一个人。 这一幕有些怪异,就和温梨和徐长安两个都是有修为的人,却在雨中各自撑着伞一样的怪异。 远处的风景很好,有树临水而栽,袅娜地垂下细长的花枝,鹅黄色的花瓣腼腆地开满枝条,随着微风拂过水面。 —— 家。 这对温梨来说是一个很遥远的词,她从徐长安口中听到这个词后,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家”和“住所”之间的分别。 温梨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徐长安家后院结着灵果的果树,心想那个院子是徐长安住的地方,而并不是家。 对于他而言,有云姑娘在的地方就是家。 想明白了这点的温梨脚步一顿,长靴轻轻落在青石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她微微扬起伞面,看着前面伞杆依靠在肩头的少年。 温梨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徐长安使用的伞比她用的要大上一圈,空出来的位置不出意外就应该是与他的妻子,那位云姑娘相合的。 所以说,她现在是在随着徐长安回他和他妻子的家? 她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随着异性“回家”。 温梨心想这感觉有些奇怪,觉得心跳的很快,但是又不太能理解这种感觉。 她只会在意她所在意的人。 对在意的人,她的细节能从一颗开源丹算到祝管事那边。 不在意的时候,连朝云宗有一个明心榜都不知道,还要徐长安来提醒。 包括这次的引路人也是一样。 温梨在意徐长安,所以很清楚,如果不是有引路人做理由,作为“梨花”的她,该是无法突破徐长安身边那一层“安全距离”。 面对狸花和梨花之时的徐长安,完全是两副面孔。 温梨对徐长安有着自己的认知。 这个小师弟看起来对谁都很温和,总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受……可事实上,他兴许是个很冷漠的人。 这算是说他的坏话吗? —— 温梨走着走着,忽然有些疑惑。 家……应当是温暖的地方吧。 温梨的眸子上镀上了银光,于是世界在她的面前就变了一个样子。 她此时觉得来自月亮的光线仿佛变得昏暗,如同她走上了无法回头的隧道,而徐长安就像是一盏幽暗的绢灯在前面引路。 好在这一盏灯有些用,能驱散周边的黑暗,足以防止她被周围的幽暗吞噬。 温梨思绪有些紊乱,碎发后的眸子含着复杂的情感。 她知晓自己的剑心在他面前,又和往常一样轻而易举的乱了。 也是。 换了一年前,温梨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像今日这般怀着复杂心情,随着一个有妇之夫回家去见他的妻子。 这可不就是无法回头、稍有不慎就会被黑暗吞噬吗。 可是她如今对自己的心意都不甚明白,所以也没有破坏徐长安生活的意思,她只是想要看看……能让小师弟喜欢的是怎么样的人。 这就是那些想要接近她、但是又害怕接近她的小师妹们的感受? —— 徐长安可不知道温梨平静面容下面都想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只是走在前面,安静的带路。 徐长安还是有些惊诧的。 这一年多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温梨换下了她那身四季的不变的玄色道袍,穿上了墨色长裙、披上了云肩,还撑了一把梨花伞。 温师姐看起来高冷,实际上徐长安觉得她是一个细腻温和的人,亦如她姓氏。 暮雨峰的姑娘们多数也都是将她当成大姐头一般对待。 温梨一看就是特意打扮过的。 而相比于以往他和温梨见面,这次唯一的变量就是……云浅。 可以理解为温师姐是为了他家的云姑娘而打扮? 毕竟温梨平日里的装扮会给人锋锐、距离感,而他家的云姑娘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温梨稍作温和的装扮能够拉近和普通姑娘家的距离,不至于让一般人面对她的时候过于紧张。 当然,云姑娘不会紧张,但是温梨来见云浅特意换了装扮这个表象,至少能说明温梨对于这个她第一个教的学生,是很在意的。 徐长安面上的表情温和了许多。 放在云浅身上的好意,这就是天底下最能激起他好感的事情,没有之一。 当然,这个好感有分寸。 温梨没有一般女子的及腰长发,性格摆在那里,所以徐长安偶尔会忽视温梨的性别……说是这么说,却没有将其当成男人看过,该保持的距离还是拿捏的很好的。 这位师姐怎么也是一个精通女子六艺的人,将她当成一个男子看未免太失礼。 —— 徐长安听着自己脚步声混合着雨水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小路上传播。 说起来……温师姐走路还是如猫儿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若非是能听见身后雨打伞面,他都不确定自己身后是不是跟着一个人,抛开脚步声,她的气息时时刻刻都隐藏的极好,自己运起灵气都感受不到对方存在。 “……” 徐长安在寻思的时候,温梨只是随着徐长安往前走,柳眉微蹙。 她发现即使抛开剑心,若是用一个女儿家的审美去看这条路,便会发现果然不是错觉,这天明峰往云浅住处的小路,就是有一种越往前走就越阴森的感觉。 “师弟,天明峰以往也是这样安静?”温梨问道。 温梨忽然的出声让徐长安一怔,然后他无奈的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温梨和她身后一片漆黑的大殿,说道:“我晌午去秦管事那儿报备,她知道你要来……便将这块区域暂时清理。” 秦岭知晓他请来了温梨后,整个人都傻眼的事先不提,但是她的确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原来是这样。”温梨袖口轻轻摇晃,平静的看着他的背影:“该是没有什么用。” 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呢,她从暮雨峰来了天明峰的事情,想想就知晓是不可能瞒住人的。 “是没什么用。”徐长安说道:“师姐是从中心的白玉台过来的吧。” “嗯,去明心榜看了看。” “有压力?” “没有。” 温梨摇头,她主要是去看一下徐长安的名次,结果发现他不在榜上,便觉得榜单果然没有什么含金量。 “师姐还真是个厉害的人。”徐长安敬佩的看着温梨平静的表情,又觉得自己和云姑娘都幸运。 能有这样的人做云浅的引路人,无论是从教学质量、还是人脉关系上都值得期待。 只要云浅能和温梨好好相处,单单她是温梨首个学生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在朝云宗有一个极好的起点。 还是要感谢祝平娘,不是那位前辈,徐长安知晓他这样的人和温梨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温梨放缓脚步,心想她并不在意她的所作所为被任何人知晓,同时会解决因为她的要求而给徐长安和云浅带来的所有麻烦。 徐长安脚步一顿,呼出一口浊气。 这位师姐果然是一个聪明、心思细腻的人。 “算不上麻烦。”徐长安心想温梨的追求者虽然在朝云宗上有无数,不过他作为暮雨峰上唯一的男人,被那些人关注也早就习惯了。 “那儿就是她住的地方?”温梨看着整个笼罩在阴影中的北苑,脚步加速。 “嗯。”徐长安瞧着前面那馨然、温暖的北苑,跟着加快脚步:“就快要到了。” 他一直以来都是跟着温梨的步伐带路,保持和她的节奏在走,顺便……走的慢一些也好。 他离开的时候让云浅吃点蜜饯,补充点糖分,慢一点能给云浅一点点歇息、恢复精力的时间。 慢走的过程中,徐长安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主动带着一个姑娘回家去见云浅。 一想到云浅在家里等着自己,徐长安感觉有些怪异,按照自家妻子那奇怪的脑回路,说不得又要把他往小说里套了。 他兴许应该让云浅与他一同来迎接温梨。 可是他又舍不得困乏、畏寒的云浅和他一起,便自己一个人来了。 不过这也能表明他的态度。 他和云浅是一体的,只要他来就够了,而且一会儿等温梨和云浅见面,多少就能明白云浅的性子。 “咳。”徐长安觉得还是要找些什么话题说的,他看着落下的小雨,问道:“师姐,这几日朝云宗总是在下雨?可知晓源头。” “雨?”温梨平静的看着徐长安:“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徐长安一愣,朝云宗为什么会下雨,他怎么可能知晓,不过他马上想起了什么:“我在执事殿没有去问这件事。” 温梨看了他一会儿:“我去问了师父,她不确定这雨的源头是什么,只是说大概有个猜测。” 温梨去问师父的时候,对方有意无意的与她提起了徐长安的名字,很明显就是说这场雨和徐长安的水属性天赋有关。 温梨丝毫不怀疑,因为她认为在徐长安身上,哪怕有再荒唐的事情,她都能接受。 “师姐,这些奇怪的雨水……对身体不会有坏处吧。”徐长安忍不住问。 这才是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云浅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没有什么防护,是有被雨水淋到的风险的。 “不会有坏处。”温梨梨花伞平稳:“就是普通的水,和你感知的一样。” 温梨有一句话没说。 水是普通的水,但是要知道整个朝云宗的天气都被护山大阵所控制和调节,在没有宗主手谕的情况下,任何怪异的天象在理论上都是不可能出现的。 所以,这场雨依旧在下……这就是最不普通的事情。 “我知道了。”徐长安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他听见是普通的雨水后,多少放心了一些。 —— 云浅的住处前。 “到了。”徐长安转身对着温梨点头:“师姐,请。” 温梨看过去,眼睫微微颤了一下。 天上是密集落雨,风穿过庭院,发出呜呜的响声。 温梨觉得以徐长安挑选住处的眼光,不该给妻子住这样的地方。 难道…… 云姑娘就爱好这种? “我去唤她。”徐长安心想温梨毕竟是来做先生的,按照礼节,怎么也得让云浅出门迎一下。 “不用。”温梨摇头:“不是什么正式的事儿。” 引路人又不是拜师。 她不喜欢太多的礼节,自然一点最好。 徐长安应声,带着温梨来到主屋,轻轻推开雕花木门。 —— “回来了?” 云浅慵懒地坐在桌前,悠闲而惬意,曲线分明,颀长身影闲适地倚在椅背上,右手拿着一袋徐长安亲手所做的蜜饯。 长发垂在心口,自然而温婉,像极了一个在闺中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哦,不用像,她就是。 关于上架 上架啦! 坐在电脑前刚喝了一盅桃花酒。 顺便云姑娘醉茶是因为我也会醉。 嗯。 对于一本书而言,作者就像是书的母亲,读者就是书的父亲。 上架之后,大家看广告养我罢ξ(?>??) 开玩笑。 只是希望非起点端的也能来这儿看看我,点点广告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两个月来,多谢大家的支持了,感谢每一位投票、打赏、追更、发本章说、点赞的书友,爱你们。 我写书一直都是闷头写喜欢的东西,加上码字速度很慢,所以追更的书友会发现,我每天都是赶在晚上11点59左右才能差不多能写完两章……这不是我故意卡时间点,而是真的没写完,今天也不例外。 感谢大家能容忍我这耻辱的手速和字数,我会尽快调整好身体状态。 上架这就先发两章,白天尽量写三章出来。 桃花酒、柚子酒、梅子酒好喝,有喜欢的可以试试。 感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感谢每一个支持的书友,谢谢。 082 云姑娘不知礼 连绵的雨将天空洗的干净,明月圆滑如玉盘,清澈光辉自天上落下,将门外的两个人笼罩。 在暮雨峰上,漂亮、高质量的姑娘有很多很多,原因无他,这些学习女子六艺、精通琴棋书画的姑娘的气质定然极佳,而且所有人都有着超乎常人的——审美。 缺乏了审美,在暮雨峰上必然是寸步难行的。 温梨虽然特殊,本质上却还是暮雨峰的姑娘,所以她看着屋内的云浅,整个人出现了良久的失神。 在温梨眼里,只是开门的刹那,她便看见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姑娘。 最开始的一瞬,她眼里的云浅冷若冰霜,好似见到了群玉林立,又像是山巅之上寒风凛冽,虽然寒冷彻骨,让她觉得多看一眼都是僭越。 可是随着徐长安一只脚踏入门槛,云浅的冰冷寒玉瞬间化作暖玉,凛冽寒风化作春风,一抹一抹红霞就像是十五笼罩在月亮上的云雾,充满了独特的韵味。 女人之间是最会欣赏、最会描写女人的,温梨也不意外。 而云浅的衣裳并不能掩盖她婀娜的身材,白裙黑衬的打底,伴随着那姑娘慵懒的神态,让温梨意识到,似乎云浅的身子不太好,怏怏的,很是虚弱,似是一个病美人。 但即使如此,云浅在样貌上依旧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存在。 —— 竟然只靠着身为女子的样貌,便让她的剑心颤动至此……这真的是凡间的姑娘? 温梨此时的身子莫名僵硬了许多,她以往提枪在战场上厮杀,身上的血凝成了痂,直到看不清面目的时候才能想起来清洗,现在居然也开始在意起自己的样貌了。 温梨停滞的呼吸逐渐恢复。 是了。 这位云姑娘可是徐长安的妻子,甚至不夸张的说,自己所在意的并以之为镜的徐长安……根上是云浅养大的“童养夫”。 温梨心想云浅能将徐长安教育成如今这副模样,将云浅当成普通女人去对待的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喜爱吃蜜饯的天真小姑娘。 十分可笑。 —— “吃蜜饯吗?” 云浅打了个哈欠,将手里晶莹的蜜饯递到徐长安的手边,她此时的人妻发型也好、略显困乏、甚至伸手的模样都充满了柔媚。 “……” 同温梨一样的,徐长安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可他呆滞不是因为云浅有多么好看。 他眼角抽搐,走到云浅面前,小声的提醒道:“面纱。” “嗯。”云浅将徐长安不要的蜜饯放入自己口中,抬手撩起垂落下的头发将其固定在耳后,然后从袖口里取出一张浅白色的面纱戴上。 徐长安点点头,旋即转过身。 温梨在徐长安转过来的前一刻,眼神强制恢复了清明,不过……此时她的注意力成功的从徐长安转移到了云浅的身上。 —— 之后,徐长安表现的很自然,将温梨当成了来自己家做客的客人。 “……”徐长安给了云浅一个眼色,随后走入茶室,将空间留给她们两个人。 徐长安认为,引路人其他的安排可以由他来和温梨谈,但是初次见面……怎么也不能和办理入山手续时候一样再由他来介绍。 —— 云浅打起精神,看向面前的温梨,心想温梨所散发的荧光比之那位姓柳的酒娘要暗淡。 想着徐长安让她说的话,云浅平静的说道:“见过师姐。” 她叫的顺口,是因为徐长安也这么叫。 已经有了一个秦师叔,便不多一个师姐,所以天气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有一层薄薄的云盖住了月亮。 温梨心想云浅的声音很好听,她正要回应,就听到云浅补充道:“云浅,云雨的云,搁浅的浅。” 温梨闻言,碎发后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 她觉得云浅名字的介绍很有意思,因为她在说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目光就转移到了正在茶室里忙碌的徐长安身上。 “温梨,梨花的梨。”温梨沉默了一会儿,顺势说道:“云师妹,你可有做好修炼的准备。” 她提起正事的时候,眼神认真了许多。 修炼? 云浅看着茶室,心想徐长安天天在她耳边吹风,当然准备好了。 “嗯。”云浅应声,并没有看着温梨:“我不清楚修炼需要做些什么。” “我可以教你。” “具体的事,你与他说就是。” 云浅因为徐长安就在身边,所以她的注意力不会放在别人身上,对温梨敷衍后,她就一直盯着徐长安看,瞧着他在茶室中忙碌的身影,眼神专注,根本就容不下任何人。 温梨的视线在云浅发丝上一个明显的豁口上掠过,心想云浅是徐长安的妻子,这应当说明她们夫妻感情好。 但是……云浅没有温梨所想的那样完美性格,温梨原以为,云浅会是一个好看的、“女版”的徐长安。 简单交谈后,发觉云浅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强调,她不是云浅,而是徐长安的“妻子”。 她相信,徐长安应当将自己的存在和云浅说过了。 可是修炼的问题、自己的存在,在眼前云姑娘的眼里统统比不上那个正在打茶的少年。 温梨忽然觉得,云浅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用师父的话来说便是冷漠、没有眼力见,只在意自己所在意之物。 于是她对云浅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 不过温梨也意识到,云浅与万事谨小慎微、从不会得罪任何人的徐长安有着极大的差别。 她开始理解,为什么徐长安那么紧张了,云浅这种态度,若是换了其他脾气不太好的师妹,说不得就要追究她的失礼。 但是温梨没有觉得云浅失礼,因为她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自己在云浅的位置上,眼里同样容不下其他人。 这就是搁浅的意思? “……” 茶室里,徐长安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回头就发现云浅一直盯着他看。 ? 云姑娘,你总是看着我做什么。 那我走? 他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去屏风后烫杯,整个人消失在云浅的视野里。 —— 云浅的视线移开,面纱上起了连漪。 不让夫君忧心,也是一个贤惠的妻子该做的。 对于温梨这样有眼光、并且徐长安也喜欢的人,她不介意与她聊聊。 于是云浅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有着一头墨色碎发的温梨,平静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雨打窗棂,淅淅沥沥的雨声映着温梨的惊愕。 温梨看着云浅的眼神,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剑堂的先生轻抚她的短发,问过同样的话。 083 计划赶不上变化 人都是有气场的。 温梨是暮雨峰的大师姐,她无论是面对谁……都不会、也不可能处于下风。 但是此时一个气质慵懒,柔弱无骨,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的“妹妹”,却让她体会到了完全不同的感觉。 话虽如此,但是温梨也是个高挑的人,哪怕她和云浅在一起,称呼她一声师妹,没有太多的违和感。 —— 温梨面色平静的抬头看向云浅,后者面纱顺着呼吸浮动,泛起了一阵涟漪。 温梨忽的感觉,眼前的姑娘融入了这一方世界,眨眨眼,又看到姑娘就在那里站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云浅看到温梨发呆,她便耐心的重复道:“你今年多大了。” 书上说,女子的年龄很重要,所以她才问。 “……”温梨看着云浅面纱上方澄明清澈的眸子,轻轻叹息。 她果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无礼,因为云师妹只是在单纯的提问。 世界上什么性子的人都有,要说性格奇怪的,暮雨峰上一抓一大把,所以温梨便沉下心来,认真的说道:“应当比师妹要年长一些。” “那可真是不小了。” 云浅换了一个有些舒适的坐姿,只是她还没有来及继续说话,便见到徐长安拎着茶具从屋里走出来。 徐长安觉得自己有必要出来了……不然,天知道云浅还能问出什么话来。 温梨并未将云浅先前的话放在心上,反而……目光在徐长安放在桌上的白玉壶上定了定。 她还没有吃过徐长安亲手泡的茶。 当真是有些好奇,会是什么样的味道,是否是否和他亲手所栽培的灵果一样精致,令人惊喜。 想到这,温梨看了一眼云浅,却发现云浅眼神依旧平静,只见云浅调整了坐姿,接过了徐长安递过来的杯子,抿了一口后,精神了许多。 因为云浅会醉茶,但是徐长安又不能让他和温梨喝茶的时候云浅在旁边干看着,所以徐长安给云浅备了一杯姜草红糖,暖暖身子,也提神。 方才他在茶室里忙碌,不是在给温梨泡茶,而是在备这杯姜草。 —— 雨声渐响,像是一颗石头抛进了温梨的心里。 云师妹……不吃茶? 温梨看着云浅碰杯,不动声色的拂袖。 她立刻就意识到一件事,按照徐长安的安排,马上,云浅会在一旁看着她和徐长安举杯。 温梨抬起头,碎发轻轻滑落在一侧,眼眸映着火石的光芒,说道:“我今日在师妹那儿饮过了茶。” 徐长安听着温梨的话,微微一怔后点头。 有人一天就只吃一次茶。 徐长安心想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备茶,干脆做一桌子饭菜请温梨,正好云姑娘也说饿。 算了。 招待这种东西,他只要表现出心意,礼节上过去就行,重点还是之后修炼的事情。 —— 温梨看着徐长安离开,垂下眼帘。 若是不在意的人,徐长安是主,她是客,客随主便……按照礼节,这茶喝了也就喝了。 可温梨不是瞎子,这对夫妻从进门开始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亲近,但是却透露着一种柔腻和细致入微的日常感。 哪怕徐长安这个妻子的性子很古怪,温梨也做不出晾着师弟妻子,与他对饮的事情。 正想着,一道视线落在她的面上。 温梨抬起头,发现云浅手捧暖茶正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她,不过在对上视线后,云浅就移开了目光,专心品味着徐长安给她特制的饮品。 温梨:“……” 此时,徐长安给温梨重新备了一杯白水,接着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独饮香茗。 泡都泡了,也不能浪费。 杯中是莹绿色茶叶,那晶莹茶水散发着香甜气息,让人口齿生津。 温梨目光在徐长安的茶杯上掠过:“云师妹平日里什么时候有空。” 她干净利落的谈起正事,徐长安立刻说道:“什么时辰都可以,只要不耽误师姐你的修行。” “做引路人。”温梨想了想,补充道:“这就是一种修行。”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她接了任务,就会认真对待,云浅没有朝云宗传送阵的权限,去哪里都不方便,所以将教学的地点定在北苑最为合适。 而且…… 温梨看向墙上挂着的、徐长安的墨笔。 这儿算是徐长安的家,她觉得云浅呆在这里最为放松。 所以她对着云浅说道:“师妹这个地方还算……僻静,那我这几日巳时过来。” 云浅闻言,看向徐长安。 徐长安心想从始至终云浅都没有表现出什么主见,但是温梨还是询问她。 内存,云浅才是主体。 徐长安看着温梨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他对着云浅点头。 徐长安同意,云浅这才说道:“我知道了。” 然后,他询问了温梨关于引路人的规矩和细节,温梨也正常回应。 这些话都是徐长安引出来说给云浅听的,让她对于修行有一个提前的认知。 不过很显然,云浅完全没有在意,反而想起了什么,走过来轻轻抱住徐长安的手臂,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徐长安闻言,一愣。 云浅说等温梨走了之后,她想要和他吃酒,让他现在回暮雨峰带一些玉露酒回来。 酒都存在徐长安那边,云浅的住处一点也没有。 这时候喝什么酒? —— 徐长安正要拒绝,就看到了云浅固执的眼神,他转念一想,让云浅和温梨单独相处一会儿好像没有什么不好。 他在这里还让云浅分心,一直盯着他看,初次见面就忽视引路人……这怎么行。 正巧他可以试一下,如果自己不在,云姑娘和温师姐会怎么相处? 今日的真正的主人还是云浅,所以徐长安中途离开片刻也不算什么,若是发现不妥的地方,也可以在正式开始修炼之前提醒云浅改正。 所以,徐长安直接大大方方的告诉温梨他要离开一会儿。 温梨虽然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问原因。 徐长安便走了。 —— 转眼间,这个阴森幽暗的北苑里,只剩下了云浅和温梨。 云浅看着徐长安离开的方向,眨眼的速度逐渐加快。 她只是与徐长安提一句,没想到他就这么丢下自己走了……不过一会儿能吃到酒,她就高兴。 徐长安不在,云浅看着温梨,气质悄然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云师妹,关于修行,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温梨发现云浅在看自己,没有多想。 “你能教我什么。”云浅平静的问。 “什么都行。” “你会使胭脂吗?” 084 (上架了求首订!)云姑娘的审视 会不会用胭脂? 这种话从未有人问过温梨。 她的样貌、性格就不是会涂胭脂的类型……虽然在女子六艺上有自己的见解,可是唯独在胭脂、点妆方面的手段一窍不通。 云师妹还真会问。 温梨的愕然只持续了一瞬,她的视线穿过眼前碎发落在手捧姜草红茶的云浅身上。 因为要喝徐长安给她特制的姜茶,所以云浅已经摘下了面纱,皮肤在灯火下显得异常白皙,略微扬起的眼角弯弯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很好看。 好看的东西,有时候是危险的。 —— 温梨知晓眼前这并不是个傻妹妹,只是性子奇怪,不过温梨也想明白了,她既然说是来炼心的,若是眼前的姑娘不能扰乱她的心,那炼心就没有意义。 但是……效果似乎有些太好了。 她来之前,以为云浅能给她带来悸动的事件一定是和徐长安相关的,事实却并非如此。 罢了。 找徐师弟的妻子来教,是最正确的选择。 温梨看着云浅平缓的眼神,陈述性的道:“师妹,我对胭脂不太了解。” “是吗。”云浅呷了一口姜草红茶,被姜的味道辣的微微张口,随后问道:“不是说什么都会?” 温梨:“……” 沉默后,温梨说道:“我是说,你关于修行的事儿有什么想问的。” “修行?” 云浅取出手绢优雅的擦了擦嘴角。 姜草的辣让她微微出了一些汗,而且辣味比起茶和酒对她的提神效果也好,所以云浅精神了许多,她说道:“点妆于我就是修行。” “……” 若是换了一个姑娘,温梨说不得会认为她是故意的、甚至是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但是云浅问出口,温梨反而觉得就是自己的错,是她没有学过怎么使用胭脂。 就好像,自己下意识就弱了云浅一头似得。 这种体验对于温梨来说十分的罕见,哪怕是她的师父也不会给她这种感觉。 难道是自己面对徐师弟妻子的时候,会心虚? 可是她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大概。 温梨眼睫一颤,目光坦然的看向火石光芒下的云浅,认真的说道:“师妹说的是,点妆的确是修行,我不会…只是因为胭脂不在女子六艺中,没有刻意去学过。” 毕竟在暮雨峰上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修行的一部分。 “女子六艺?那是什么。”云浅闻言,稍稍起了几份兴趣。 听起来,该是能够取悦夫君的法子。 “琴棋书画歌舞为暮雨峰的女子六艺,而六艺为茶助雅,故而有茶通六艺的说法。”温梨解释道:“所以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都可做修行。” “琴棋书画,我知道这些。”云浅心想在书里,这些都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姑娘要学会的。 不过…… 琴棋书画里,她只会写字。 诗酒花茶里,她只爱吃酒。 但是云浅也没有打算用规格外的手段去学,当初她随意的学会书法,如今想来很后悔……如果她没有学的那么成熟,如今就可以让夫君手把手教她练字,而并非是如今只能窝在家里,抄写他的字迹。 徐长安喜欢一步一步的走路,所以不用着急。 “琴棋书画,我有些兴趣,你能教我?”云浅问。 “一些基础,可以。” 温梨意外的看着云浅。 比起仙门修行……这个姑娘居然对这些东西更感兴趣。 可是,如果只是要学女子六艺,在尘世也是可以的,徐师弟费劲心思给她找引路人……应当不是想要看到她来学这些。 单纯的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暮雨峰内门里比温梨优秀的姑娘一抓一把。 温梨看着云浅,认真的说道:“云师妹,一开始修炼还是以修炼气感、练气为主,六艺……日后若是你要去暮雨峰,再学也不迟。” “嗯。”云浅点头。 徐长安一直与她说让她好好修炼,改善体质,那还是以他的心愿为主。 她的身子很普通,修炼应当是有用的,可以让她的体力更好。 —— 然后……两个人就都不说话了,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屋里有些字画、摆件能够吸引温梨的视线,应当是徐长安自己弄出来的。 很精致。 原来师弟在生活中是一个颇有情调的人。 “……” 云浅静静的看着温梨,她觉得自己的视线算不上审视,但是眼前的温梨有一双很明澄的眼睛,总是能看见事情的关键。 作为徐长安第一个带到她面前来的姑娘家,还算合格。 不过也就那样。 云浅知晓自己能与她说话,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徐长安在她面前夸赞了几次这个人,而且……他想要看到自己与她安稳、和谐的相处。 云浅自己捧杯喝红糖水,视线在桌面的白玉壶上停滞了片刻。 这是她夫君认真备的茶水。 她自己喝不了。 云浅拿起茶壶,使新的杯子倒了一杯冷了的茶汤,将杯子推到温梨的面前,问道:“吃茶吗?” “?” 温梨看着云浅和面前的茶杯,漆黑的眸子缩起。 “不喜欢?”云浅看着她。 “谢云师妹。”温梨只是微微发呆后,就没有再找什么借口。 她轻轻拿起瓷杯,嗅着茶香,瞧着茶面上细微的连漪。 她本以为自己吃不到徐长安泡的茶了,却不想在他离开后……会是这样的情况。 温梨压下杯沿,轻轻抿了一口,在被沿处留下浅浅的唇印。 她咽下丝滑、醇厚的茶汤,感受着那苦涩和淡淡的回甜。 “味道怎么样?”云浅问。 温梨放下茶杯,认真说道:“很好。” 她猜的没错。 徐长安泡的茶,与他亲手种的灵果一样,都是特殊的,是她在任何师妹那里都吃不到的味道。 云浅闻言眼里流露出几分满意:“你果然是个有眼光的人,很不错。” “师妹的性子倒是有些怪。”温梨毫不避讳,任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和云浅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奇特。 “奇怪一些,会影响你教我修炼?” “不会。” “那就没关系。” 云浅心想她自己都吃不惯徐长安的茶,温梨却吃得欢喜……单单是这一点,她就不讨厌她。 毕竟若是一个不喜欢徐长安的人,云浅可是连敷衍都不会敷衍。 “还要吗?”云浅将白玉壶整个推到温梨的面前。 “……不了。” 此时,温梨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似乎不甚擅长应付师弟的妻子。 “对了。”云浅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相公说他种了不少果子,味道怎么样?可是甜的。” 这个温姑娘,该是经常吃吧。 085 (求首订)修行是为了追求长安 暮雨峰上。 徐长安回到住处取了云浅要的玉露清酒,想了想……又带上了同样从柳青萝那里买的提月烈酒。 云姑娘罕见的、为了他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努力相处,他便可以多宠着她一些,今天就什么都听她的。 反正……他和秦岭说过了,因为招待温梨的缘故,他这个暮雨峰的管事今天就算留在天明峰过夜也算不上坏规矩。 是的,他因为是外门弟子,正常情况下不能在其他地方留夜。 徐长安想了想,又来到了后院自己的果园里。 他以往在岛上的时候就种过果树了,在农作物上的首次,也是给了云姑娘。 只是岛上的环境一般,没有什么灵气,所以水果就是普通的水果,没办法改善云浅的体质。 而他在朝云宗上种的果子虽然神奇,但是因为手法稚嫩,灵气消散的很快,等他带去北桑城给云浅吃……也都变成普通的果子。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云浅就在他的身边,一个传送阵,转眼就能看见。 拿了一些他自认为精品的水果装在包里,徐长安正要走……就看到了一只趴在他家墙头上睡觉的狸花猫。 “小花,你又在睡。”徐长安笑着走过去,将它翻了个身,在它身上抓了抓,听着小花那软软的呓语,无奈:“整日睡个没完,还想与你说我突破的事……算了,睡吧。” 徐长安留下一个灵果放在墙头,转身离开。 —— 天明峰。 “我相公说他种了不少果子,味道怎么样,可是甜的?” 云浅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笑。 她还是第一次对着某个人说“我相公”,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有些新颖,所以她的心情不错。 “师弟栽培的灵果味道很好,至于说味道……有时候是甜的,不过也有苦的,这取决于灵力梳理的性质线路。”温梨面上是些许的无奈。 云浅能问出来什么话她都不奇怪了,反正和修炼都没什么关系。 “我听他说,他种的果子,连狸花也爱吃。”云浅看着温梨。 “狸花是会喜欢。”温梨视线看向暮雨峰的方向,双手环起沉在小腹处,面上出现了一抹不自在,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状态,说道:“暮雨峰上……吃小师弟灵果最多的,便是一只狸花。” 云浅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茶杯,将面纱重新戴上,问道:“你也喜欢?” “喜欢。”温梨应声:“姐妹们都喜欢他种的灵果,对一些修为不高的姐妹而言……可以起到促进修行的作用,有时候能静心凝神。” 准确的说,自从发现徐长安种的灵果能够缓解、甚至轻微改善内景、幻境修行所带来的心神紊乱,徐长安种的灵果在暮雨峰就变成了抢手货。 “促进修行……”云浅心想她和温梨在这里说话,本质上就是因为修行。 “修行是为了什么?长生,还是高兴。”云浅问。 温梨一怔。 才觉得她不会问修行的事,她便问了。 这还是今晚……云师妹第一次询问她关于真正意义上修行的问题,虽然概念有些太大了,但她还是认真了起来。 “我不能给师妹答案。”温梨沉吟片刻,说道:“每个人修行的目的不同,为什么而修行……这还是要看师妹自己。” “我?”云浅想了想,说道:“我修行是为了以后能有路走。” 这是徐长安告诉她、命她记住的。 事实上,云姑娘不想走路,她想要去哪儿……只要粘在夫君身上,让他带着自己去就好。 所以,她修行就是在给徐长安修行,是为了长安。 —— ‘为了以后有路走?’ 温梨眸子一动,惊讶的看着云浅,她没想到从这个姑娘口中居然可以听到这样正经的话,她还以为……云浅完全不在意修炼的。 “这条路不好走,却是一条通天大道。”温梨看向云浅,对上了她清澈的眸子。 她不好说云浅是不是赤子之心,但是本能告诉她,眼前的云姑娘定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通天大道?”云浅眨眨眼。 究竟是天道还是大道。 算了,这就和狸花梨花都是花一样,不用分的太清楚。 踩在脚底下的“道”最后都是路,她只管陪着徐长安走就是,至于说这条路是往哪里走……这就要看她夫君想要去哪里。 关键是……云浅不知道徐长安想去哪里、想要什么,毕竟徐长安有时候连她都不想要。 或者说她知道徐长安想要去哪,但是不知道他会去哪。 这不难理解。 比如……云浅知道他喜欢自己,但是徐长安会去克制这份喜欢,尽量不作弄、折腾她。 云浅也知道徐长安也想回到岛上与她过二人世界,但是他却依旧要出来修行。 想的,和做的并非一致。 云浅手指在桌面上滑动,她看着温梨问道:“你修行是为了什么,也是长生?” 温梨和徐长安有一点点相似——指短的、墨色的碎发。 不知道能不能给自己参考。 “我?”温梨看向窗外北苑阴森的小路,缓缓的说道:“我修行……是为了追求长安。” “徐长安?”云浅坐直了一些。 温梨没想到云浅会直接提起徐长安的名字,直接愣住。 “……云师妹。” 温梨一只手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随后说道:“是长治久安。” 她上过战场,持过长枪,至今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诉诸武力。 她没有骗云浅,她踏入修行后,自始至终修行的目标便是长安……遇到徐长安不过是这一年多的事情。 温梨倾听窗外淅沥风雨,认真的说道:“在这个世上大抵没有什么比长治久安要更要让人向往的事情。” “原来是这个长安。”云浅眨眨眼,她轻轻抚过自己心口的长发,瞧了一眼天上残破星河。 又是长安。 她夫君想要的亦是长安,所以有些事情云姑娘这个坏女人是不能告诉自己良人的。 云浅又仔细的想了想。 自己如今安稳的呆在他身边,所以一切就是长安的,事实上……徐长安在追求的长治久安就是他自己。 毕竟,纵观古史,没有任何“长安盛世”比得过他夫君给天道人理带来的安稳。 那温姑娘追求的长安……便是她的夫君? 这么想该是没错吧。 086 太平长安(二合一) 云姑娘的思维总是跳脱、教人摸不着头脑的,可是她此时在想的事儿也没错,她的丈夫只要活着、愿意让她呆在他的身边……那便一切就好。 这就是任何努力都比不上的安定,这就是长安。 “嗯……”云浅沉吟片刻,盯着温梨看。 还有就是,尽管她有些刻意的去将温梨和徐长安联系起来,却依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书里描写的酸味。 “……” 一旁的温梨瞧着云浅盯着她的眼神,略显不解。 云师妹问的是修行的意义。 自己回应了她属于自己的意义,然后她便一幅在想事情的模样……不得不说,在温梨的眼里,眼前的云师妹看起来似乎不太聪明。 想来也是。 如果温梨自己不是有许多尘世的经历,有人这么突兀的与她说修行是为了长治久安,在她看来应该也是空荡荡的大道理,不能脚踏实地的引起她修行的动力。 云浅给她的印象,有一部分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心直口快,所以温梨觉得与云浅说话,应当可以直一些。 —— “师妹。” 温梨出言打断的云浅的思绪,等到云浅看过来,她才说道:“修行的意义有许多种,简单一些说,若是修行能够达成你的目的,那它就是你修行的意义。” 其他人的修行的目的,是不能作为参考的,这一点在修行三千小道的暮雨峰上尤为重要。 “我知晓了。”云浅应声,眼睛眯起了一些。 若是这样,她自己修行首要目的就是让夫君高兴,然后……要个孩子? 温姑娘呢。 “……”温梨没有说什么,她的目光缓缓移到房间中挂着的一幅字上。 那笔迹她认得,是徐长安的字,只不过相比于如今在暮雨峰上徐长安的成熟字形,这里的笔锋要稍显稚嫩,不过依旧墨字疏密有致,俊逸细腻。 【生极乐太平,享碧海生潮。】 温梨看过去,她的剑心抽丝剥茧般的将墨字里蕴含的意义逐渐剥开,只觉得自中蕴含着的“长安”与“太平”之意扑面而来,就好像是……写字之人有亲眼见过太平盛世似得。 长安、长安…… 徐图长安。 回忆起徐长安温润的眼神,温梨的眸子轻轻颤了片刻,心道兴许小师弟想要追求的东西……与她是相似的。 可能不尽相同,但至少会有重合的地方。 若是真的有太平长安,若是她能触摸到长安,于她而言……修行这条“道”,是不是便是走到头了。 —— 云浅注意到了温梨颤着的眸子,心想她还真喜欢徐长安写的字,单单从这一幕来看,温姑娘比那位秦姑娘要更有眼光一些。 温梨追求的究竟是哪个长安,云姑娘也不甚在意,倒不如说……温梨看着徐长安的字发呆的样子、温梨喜欢喝徐长安泡的茶要更能让她有好感。 她夫君写的字,就该是天底下最好的宝物。 要知道,这些字,可是连她都会着迷,会花时间去临一晚上的。 能让云浅一直抄写到精疲力尽、伏案而眠的东西……其中蕴含的意义,没有几个人能够理解。 —— 在这个世界上,徐长安之外的人能够让云浅有好感,意味着什么。 有些突兀的,在温梨的眼里,眼前的墨字忽然变了一个模样,每一道笔锋、每一道笔画好像都化作实体,在空中划过留下奇异的轨迹,微妙而无形,玄之又玄。 笔落阴阳,散开转化成一道乾坤之意,宛若星河流转。 温梨此时怔怔看着墙壁,仔细去看,她一对明亮眸子中仿若有一道道墨水游动,这痕迹正是墙上书册的轨迹。 世界在温梨的眼里突兀的变了一个模样,窗外晚雨打在窗棂的声音是那么清楚,明月的光滑洒下是那么温和,庭院墙角的杂草顺着风擦过墙壁,留下了细微的痕迹。 风动、土动、物动。 恍惚间,温梨的身子愈来愈轻快,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催动了修为,一朵一朵晶莹剔透的、完全由剑气组成的梨花似是雨打浮萍,争先恐后的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数朵梨花,其中有几朵已然绽放,晶莹剔透,如剔骨之玉,细致无比,美轮美奂,甚至每一片花瓣的纹理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花瓣环绕间,将温梨映照的不似凡间中人。 顿悟。 她顿悟了。 —— 女人总是喜欢晶莹剔透而又美丽的东西的。 云浅说不上喜欢宝石首饰,但是她觉得被剑花环绕的一幕提升了温梨作为一个女人的魅力,若是她也能够光明正大的在徐长安面前被“剑元”环绕,那么应该能变得更好看、更让徐长安喜欢。 云浅也是看着温梨身边的剑气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徐长安说过他喜欢的书中女主角是一个名叫“阿青”的姑娘。 那个姑娘便是一个剑修。 徐长安喜欢会使剑的姑娘。 所以云浅认为自己去学剑,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温梨应当是个不错的老师,毕竟她是徐长安给她找的,要求她随着她修行的。 “嗯……”云浅起身给自己续了一杯姜草茶,捧杯眨眨眼,看着完全陷入了内景、呆滞的温梨。 云浅认为夫君的字要大于一切的天地至理、无常大道,所以如果温梨真的悟出什么来,那一定是很不得了的东西。 但是徐长安要回来了。 “温师姐。”云浅唤了温梨一声,声音有波纹如水般扩散。 这平静的声色若一声黄钟大吕砸在温梨心上,让她的神志出现了一瞬间的溃散,眉宇间聚集而来的清气逐渐散去,迷茫的眸子逐渐清明。 云浅忽然出声打断了温梨的机缘,将其差点悟出的东西掐断。 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温梨想不想死云浅不知道、也无所谓,但是徐长安要回来了,要是这位姑娘死这儿、或者说从她的眼皮底下消失了,云浅虽然能够再将她拽出来,但是……这让她怎么和夫君解释。 “砰。” 几声沉闷的响声过后,温梨周身的剑元化为一片热气,消失殆尽。 随着剑元消散,温梨回过神来,她在轻微的疑惑后,神色无奈。 自己……居然在云师妹的面前看小师弟的字看的发呆。 也没办法。 徐长安是她的镜子,本就是能扰动她心智的人,温梨知晓她那在其他人看来锋锐坚不可摧的剑心在徐长安面前最容易乱。 “云师妹,我……失礼了。”温梨起身说道。 “没事。”云浅摇摇头,问道:“你方才是怎么了。” “嗯……” 被云浅这么去问,温梨有些奇怪。 刚刚她整个人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但是要说是顿悟的状态吧,也不甚像,硬要说……像极了她还没有修炼时候,发呆出神的感受,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只是去在意徐长安那副书法的形意。 甚至下意识的想要用剑元去模拟他的字。 这就好像她在湖边提笔画徐长安的面貌一样。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就算了……云师妹可是还在呢。 也是她平日里不常和别人接触,所以在如何与人相处之上,做的不到位。 温梨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云师妹,我方才在看徐师弟写的字……他写的真好。” 有什么说什么,对于温梨而言,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写的是很好,我很喜欢。”云浅点点头,问道:“你喜欢?” 温梨一愣,随后说道:“喜欢,师弟的字形与暮雨峰里的字不太一样。” 云浅勾起嘴角,问道:“我还收着他不少的字,云师姐要看看吗。” 温梨眼角微微一颤,她盯着云浅的面纱看了一会儿,说道:“今日就算了。” 温梨觉得自己的心乱了。 这场炼心之旅……只怕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而她的心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坚定。 不过她也没有拒绝。 “那以后有机会再说。”云浅看了一眼暮雨峰外,接着对着温梨说道:“你会使剑?” “会一些。”温梨看着云浅,惊诧的说道:“师妹想要学剑?” 云浅看上去就知道体质羸弱,眉眼间也恹恹的像是个病美人,这样的她可不适合修剑。 “有些兴趣。”云浅说道。 “我可以教你。”温梨心想修行之后,总归能改善她的体质,而且……温梨自己不止会杀人剑,剑舞她也是会的。 不是胭脂点妆,一切都好说。 温梨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师妹,说道:“云师妹的剑舞……该是很好看的。” “舞?”云浅眼睛合上了一些,心想她和这个聪明、有眼力的温姑娘果然能说上几句话。 “剑舞大概是什么样?难学吗?”云浅问。 “不难。” —— 雨夜。 储物袋已经还了,系统空间又不愿意用,所以此时徐长安手中拎着一个装着酒水和灵果包裹,身影化作一道虚影,迅速的走在天明峰的小路上。 “不知道……小姐和温师姐相处的怎么样了。”徐长安眼里有几分好奇的担忧。 云浅的性格有几分缺陷,不爱说话。 温梨在多数人心里也不好相处。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容不得徐长安不忧心,更不要说徐长安觉得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上云浅的脑回路的,天知道这两个人坐在一起能聊到什么话题上、能发生什么事情。 就在徐长安路过天明峰内湖,即将回到北苑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脚步慢了下来,走到湖边。 雨水落在湖面上,泛起一阵一阵的连漪。 一艘乌篷船缓缓停在水面上,秦岭孤身一人坐在船上,面前放着一壶正在烫的酒水,热气升腾间,映的她面上一片酒后红韵。 她终究还是一个人出来泛舟了。 “秦师叔,您叫我?”徐长安说道。 秦岭有些好奇的问道:“都谈好了?” 她问的当然是温梨做云浅引路人的事情。 “嗯。”徐长安应声。 秦岭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徐长安点头,这也就是说,连修行的时辰都商榷好了,温梨真的成了云浅的引路人。 她本来还觉得,温梨说不得只是来看看,有可能会拒绝。 “你是怎么说动温梨的。”秦岭十分的不解。 那可是温梨啊。 暮雨峰的温丫头,谁不知道她的性子。 徐长安心想温梨说要炼心,所以……应当也不是那么值得让人惊讶的事情。 “算了,你们之间的事儿,也不用说给我听。”秦岭摇摇头,看向徐长安手里的包裹,鼻子动了动后意外的说道:“酒?冰凌果?是拿来招待温丫头的?” “不是。”徐长安心想温梨茶都不喝,酒就更不合适了。 而且,玉露酒他只会与云姑娘一起吃。 “那就是给你妻子的。”秦岭了然,啧了一声:“小夫妻就是小夫妻,算了,我就是问问,你快些回去吧。” 徐长安行礼后转身离开。 “……” 看着徐长安离开的背影,秦岭一想起温梨和云浅的性格,便觉得徐长安能初次见面放着那两个人单独相处……也是心大。 她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 她还想……尝尝徐长安自己种的冰凌果是什么味道,能够让祝平娘留意。 如果不是给云浅的,她就出言要两个了。 “嗯……” 放下酒杯,秦岭眼里是浓浓的疑惑。 温梨和徐长安是什么关系……临近试剑泉的时候来做云浅的引路人。 想了想,秦岭又觉得没有什么奇怪的。 以祝平娘在暮雨峰的地位和影响力加上徐长安早就被接纳了,所以暮雨峰的姑娘对徐长安好一些便不值得惊讶。 她虽然也有一瞬间想过温梨会不会对徐长安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但是那念头只是起了一点点就被她掐死了。 不是所有人脑袋里都是男女之情的。 尤其还是温丫头。 —— 走入北苑,徐长安对于被秦岭关心不意外,毕竟因为引路人的事情,秦岭将天明峰外门弟子都给疏散了。 深吸一口气,徐长安迅速回到自家的院子。 他家的云姑娘此时和温师姐在做什么呢? 徐长安一路上思来想去,认为自己推开门后,最有可能看见的就是两个人一言不发等他回来。 这不是对温梨的不信任,而是对云浅的信任。 云浅向来对于其他人都不会在意的。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后推开门,接着一怔。 只见房间里,两个姑娘正各自拿着一个茶杯,面对面平和的说着话。 087 心意不明的姑娘 在徐长安眼里,这个房间里的风景好到了极点。 温和、柔弱的云浅双手捧着暖暖的姜草茶,轻抿茶杯在杯沿上留下一个唇印纹理,若隐若现的雾气从她嘴角升起。 在云浅的对面是气质与她截然相反的温梨,手拿茶盏,碎发盖住半只眼睛,虽然穿着长裙,但是她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股沉稳、安心感。 徐长安本以为温梨会像男子,但是实际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和云姑娘在一起时候的温师姐感觉要更加柔和。 “……” 徐长安站在门前微微发愣,冷风一吹,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徐长安觉得自己低估了温师姐的社交能力,这个看起来不善言辞的师姐兴许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他家的妻子说上话。 而且他能看得出来,云浅对温梨的态度并非是那么敷衍。 徐长安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多想,因为云浅在瞧见他之后就站起身,拿着姜草茶朝着他走过来,温梨则是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掩去眉目里几分悸动。 “回来了?”云浅走到徐长安身边,将手里的姜茶递过去,说道:“喝了。” “?”徐长眨眨眼,没有去接姜茶。 “我喝不下了。”云浅将瓷杯送到徐长安面前,随后轻轻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看着里面的玉露酒瓶,平静的说道:“我要留一些肚子,吃些别的。” “……”徐长安无奈,将云浅剩下的姜茶一饮而尽,正要说话,便感觉云浅抱住了他的手臂,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压了上来后,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不用想,云姑娘定是乏了。 也不知道都聊了什么。 还有就是……徐长安的视线在桌面上的茶壶上掠过。 云浅喝的是姜茶,温梨可不是。 师姐不是说在师妹哪里饮过了……是陪云浅喝茶吧。 徐长安回到位子上,在温梨的对面坐下,期间云浅就这么平静的抱着他的胳膊,时不时打个哈欠。 徐长安知道云姑娘这不是故意腻歪给外人看的,因为她平日里就是这个样子,但是……在温梨面前,徐长安多少觉得有些不合适。 不过温梨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与她而言,人家两个人是正经夫妻,她是那个客人。 温梨还有正事,不然她也不会一直等到徐长安回来。 只是,那两个人依靠在一起后,温梨发现,徐长安头发上的豁口和云浅侧发上的……对上了。 她整个人一怔,随后恢复平静,尽量无视了眼前这一对恩爱的夫妻,说道:“徐师弟,还有些事我要与你说一下。” “师姐请讲。”徐长安认真说道。 “云师妹初入修炼,这种时候若是有条件,是可以吃一些丹药、草药调理身体的。”温梨说着,从纳戒里取出一个清单递给徐长安:“练气境前适合使用的药我都列出来了,其中有的灵草在白玉台要内门弟子才能购买,不过你拿令牌去暮雨峰执事殿都可以用贡献点换到。” “这……”徐长安接过清单后一怔,然后他挣脱开云浅的手臂,站起身后恭敬的对着温梨躬身行了一礼,起身后认真的说道:“多谢师姐。” 云浅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夫君行礼,外头想着自己要不要也起来给温梨鞠个躬。 温梨则是眼睛眯起了一些,看着徐长安这般客气,说道:“小事。” 徐长安心想这可不是小事,温梨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他早就想换一些仙门的宝物给云浅吃了,当初系统给的琼华元气要不是只能自己用,徐长安觉得他有很大的可能会喂给云浅吃。 他一年多一来在暮雨峰上做执事、做着诸如陪人下棋、吃茶等各种奇怪的工作,还真的攒下来不少的贡献点和灵石,早就想买一些好东西给云浅用。 但是仙门的物品有些药力过强不一定适合普通人,所以一直搁置到如今,如今有了温梨给的清单,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给云浅灌丹药琼浆。 “那就这样,时候不早。”温梨说完了正事,看了一眼困乏的云浅,与徐长安和云浅告别。 徐长安给了云浅一个眼神后,起身去送温梨。 不过云浅只送到月亮门处,便停下,没有往前走了,毕竟还下着雨。 徐长安则按照礼节,将温梨一直送到北苑门口,直到可以看到秦岭在湖面上泛舟的小船才停下。 “以后还要师姐多费心了。”徐长安无奈的说道:“小院里没什么可以招待师姐的……失礼了。” 温梨应声,她回头看了一眼云浅住处的方向,想了想,说道:“茶不错……还有,师弟写的一手好字。” 接着,温梨的身影化作一阵风消散在徐长安的面前,回暮雨峰去了。 徐长安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忍不住露出笑容。 于他而言,今日的会面算是圆满结束了。 至于说温梨的两句夸赞,他也只是随意听听,暮雨峰上精通书法和茶艺的姑娘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吊打他,他那点本事,根本不值得自满。 徐长安转身离开。 远处湖面上,秦岭面色绯红,手握酒杯看着方才站立而谈的男女,眨眨眼,总觉得那氛围有些怪异,但是又说不出怪异在哪里。 —— 暮雨峰上。 温梨回到住处,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不太合身的长裙,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她取出那张画着少年身形的未完成画作,提笔在空荡荡的面容上停滞了很长时间,最后也没有动笔。 准确的说,见到了一对恩爱夫妻后,这画的难度相比于见云浅之前,完全就不在一个难度上。 提笔在画纸上将在云浅住处看到的诗词写了下来,温梨思绪很乱,她总觉得自己之前好像从徐长安的字上悟出了什么,但是的确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低下头再去看纸上自己写的字,就发现她正在刻意模仿徐长安的笔迹。 指尖闪过一抹剑光,温梨将纸上未干的墨迹全部抹去。 温梨心想兴许只有她真的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并且愿意去面对它……才有可能完成这副画。 088 底蕴与长安 罢了。 教云师妹修行才是接下来她应该好好做的事情,实话说,虽然云浅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但是温梨对云浅也有些在意,觉得这是个很漂亮、干净的姑娘。 懒散、说话直,但是就是说不出来的讨人喜欢。 温梨给徐长安的清单是提前安排好的,虽然一些入门的丹药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但是她依旧让徐长安去给云浅准备,这也是规矩。 云浅是他的妻子,徐长安这一年多攒了不少灵石和贡献点,可他就像是一只貔貅,只进不出。 暮雨峰上的师妹都知晓他们这个小师弟“小气”的很,身上基本上只会常备驱妖符,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见他买过。 温梨觉得自己兴许也想看看,云浅在他的心里究竟有多么重要,他会有多么舍得? —— —— 天明峰上,徐长安回到了房间里,云浅走过来正要说话,不过被徐长安一指轻轻点在唇上。 “嘘。”徐长安眼神专注:“先别说话。” “……哦。”云浅没有出声打扰徐长安,而是安静的在他身边跪坐。 徐长安手拿温梨给的药物清单,看的十分认真,他发觉温梨很细心,从改善体质的药浴、疏通经脉的丹药到静心凝神的符篆都列了出来。 这就是有引路人的方便之处。 他当初若是有一个人这么帮着,想来也不至于卡练气九重那么久。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他就算懂这些也没用,当时他可没有灵石准备这些昂贵的药物。 这里就能看出有派系的好处了,有宗门的内门弟子从入朝云就带着修为,没有修为的灵药和引路人都不缺,不知道要少走多少弯路。 徐长安放下清单,在云浅愣神的时候忽然一把揽住她的腰,认真的说道:“我可得好好努力了。” “你说什么?”云浅看着他。 “我说,那些宗门弟子有的,我会尽量给小姐也备一份。”徐长安深吸一口气,心想他所有的积蓄想要给云浅备这些丹药……应该会有些困难,但是他会尽力。 “我可是小姐唯一的底蕴,我不努力,你吃什么?”徐长安小心翼翼的收起清单。 “底蕴?”云浅想了想,平静的说道:“那我也要做你的底蕴。” “我等着吃软饭。”徐长安伸了一个懒腰,随后看向眼前的妻子,好奇的问道:“温师姐怎么还吃上茶了,都凉了吧,这太失礼了。” “我不觉得失礼,她看起来挺喜欢喝茶的。”云浅说道。 “是吗?”徐长安好奇的问道:“小姐,你和温师姐都聊了什么?” “长安?” “哪个长安。” “你。” 云浅想了想,又说道:“我认为是你,她说的却是长治久安,可我觉得……她还是在说你。” “别大喘气,再说和我有什么关系。”徐长安抽了抽嘴角,无奈的说道:“怎么聊的这么远。” 这种感觉就很奇怪,徐长安很难想象云浅会去谈论这种远大的“话题”。 “只是随便说说。”云浅指了一下墙壁上的挂着的字,说道:“她很喜欢你写的字,一直盯着看,便说了。” “字?”徐长安看过去。 生极乐太平? 他还以为两个人真能有话题,原来是没话找话,捡着什么说什么。 云浅眨眨眼,她取出一个糖渍蜜饯,咬了一口后看向徐长安。 她觉得长治久安、天下太平就是指的自家夫君。 但是云浅自己不会去下定论,她会去问夫君、去听他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太平是什么?”云浅问。 “?”徐长安一怔:“小姐你问我什么是太平,这是你能问出来的话?”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徐长安咳了一声,说道:“说到底的太平避不开安居乐业四个字,不过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太平过,现在没有,所以才吸引人。” 就好像这个世界的史书上一直在写有仙人出世,可实际上……北桑城之外的世道依旧不安定。 “你想要的长安,是你自己,还是长治久安,还是天下太平。”云浅又问。 “?”徐长安脑袋上飞起一个问号,不过他捡着自己能听懂的部分,随性的说道:“不是说了,太平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这里是修仙界,如果世上能有一个人的修为比所有人都高出一截,说不定,真的会有太平的一天?” 像是朝云宗和魔门分庭抗礼,所以世道不安稳。 “这样?”云浅咽下蜜饯。 “这些大道理小姐若是不感兴趣,也不用强行去理解。”徐长安看着云浅蹙眉的样子,笑着说道:“大道理说过了,现在说说小道理……小姐,我要的长安太平,不是天下太平,而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什么意思。”云浅问。 “你长安,我就长安。”徐长安没有那么多远大的理想,只要云浅能够淡定、顺利的修行,就足够了。 “原来我才是长安。”云浅眨眨眼,她说道:“可你在追的是长安,我不是已经被你追到手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徐长安眼角微微一抽,扶额道:“我这不是想要小姐好好修炼?不能自保,我怎么安心。”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 “我没忘呢,不用一直提醒我。”徐长安觉得自己再绕就要被云姑娘给绕晕了,他忽然说道:“我今日……可以不用回暮雨峰。” “然后呢?”云浅拿起徐长安带过来的包裹打开,说道:“我想吃酒。” “去洗洗吧。”徐长安眼睛眯起了一些,他绕过云浅的腿弯将她抱起入浴室玄关,伸手在她小肚子上盖了一下,随后说道:“你先洗着,我今日……好好伺候小姐。” “?”云浅眨眼的频率快了很多,听话的去沐浴。 —— 屋外,徐长安取出自己带来的灵果,切好摆盘,熟练的烫酒,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浴室中。 他既然说要主动。 那就可以主动一些。 带着果盘、酒水的徐长安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浴室。 089 与她宴 热泉自脚下涌起,热气升腾间,云浅泡在汤池中,面色微红。 浴袍叠整齐了放在岸边,水池边的地上垫着徐长安的衬衣用来给云浅垫脚,以防她和在岛上那样出浴桶也能把自己摔到闪着腰。 “……”潺潺声。 窗外的烟雨洗刷窗棂,屋内是雾气氤氲,伴随着几分酒香。 云浅其实不是好酒的姑娘,在岛上的时候徐长安有给她酿过酒,不过就和那时她不喜看徐长安抄写的小说一样,在岛上能和徐长安做的事情太多。相比于徐长安准备的点心、他给自己的推拿、一同去竹林午休来来说……云浅对酒这种味道冲、不太好喝的饮品不感兴趣。 可随着他们确认了关系,云浅越来越觉得酒水是个好东西。 “……”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面前漂浮木板上面的酒杯和旁边整齐放着的灵果上。 酒杯里面有晶莹的玉露酒微微摇晃,云浅两指捏起酒杯,犹豫片刻后放下,没有去喝。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酒壮怂人胆。 徐长安不是怂人,倒不如说他应当是天上天下胆子最大的人了。 但是云浅觉得她的夫君很难有主动的时候,好在过吃了酒后,他就会主动许多。 这个吃酒一个人还不行,必须要是双向的,所以单单是徐长安饮酒还不能给他壮胆,需要她陪着一起吃,并且要她微醺后徐长安才能主动。 于是慢慢的,对于这种能让她体验到其妙感受的饮品,云浅便非常喜欢了。 话说……那跟在夫君身边的系统是个没什么胆量的东西,不知道若是它饮了酒水后,会不会变得胆子大一些,给她带来点乐趣。 “呼……” 压抑片刻后,汤池中的云浅摆了一个放松的姿势,整个身子没入水中。 这时候的云姑娘,常年扎着的长发散开,落在耳边,给她添了几分温婉气息。 水面到了云浅锁骨的位置,沐浴最适合不过。 —— 时间流逝,云浅眯起了眼睛,身体很是放松,突然的,她睁开了眼睛,看向房门的方向。 徐长安走过来,视线在地上自己的衬衣上掠过,心想明明有锦缎可以用,不过用他的衣服垫脚对于云姑娘来说也是既定的习惯。 他看向云浅面前浮板上的一动没动的酒水和灵果,无奈的问道:“怎么不吃?” “等你。” 云浅言简意赅,雾气缭绕间,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身边温暖的水,示意徐长安进来。 徐长安正要说什么,便见到云浅蹙眉看着他,不容置疑的说道:“一起。” “小姐,我锅里还备着汤呢。”徐长安无奈的说道。 不是他不愿意和云浅一起,只是他做了一些流食,用来给吃酒后的云浅填饱肚子,去去酒气。 “很重要?”云浅问。 “不然呢。”徐长安眨眼。 云浅抬手将长发扎至脑后,指了指自己身处的、热气腾腾的汤池问道:“我算不算是汤?” “?”徐长安一愣,接着一只手扶额:“你说什么呢。” “你觉得我比锅里的汤重要,就过来陪我。”云浅认真的说道。 徐长安感觉太阳穴跳动了一下,他看向厨房的方向,回头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云姑娘,心想这完全称不上选择。 “可。”他围着浴袍,在云浅身边坐下。 水位上升了不少,云浅轻轻将眼前的浮木拨动到徐长安的面前,问道:“你不用沐浴的吧。” 因为徐长安与她不一样,不会脏。 “知道就别问了。”徐长安无奈的稳住浮木,说道:“就和我如今可以不用吃饭一样。” 洗一个澡,喝一盏茶,吃一杯酒,假使你很快活,并非全因为澡洗得干净,新茶爽口、酒水醇香,主要因为心上没有挂碍。 徐长安的心上有挂碍,但是当挂碍就在眼前的水里泡着,他就愿意去做在外人看来纯粹是“浪费时间”的事情。 “所以我给小姐备的灵果你没吃,酒也没喝。”徐长安拿起面前切好的灵果,眼角忍不住的抽了一下,叹气:“灵气呢?” 云浅眨眨眼:“散了?” “我当然知道散了。”徐长安说道。 得。 在外面放置的太久,这灵果里已经一点灵气都没有了。 云浅想着方才灵气在她身边四散而逃的模样,心想也许她刚刚应该将它们拦住。 “算了,那点灵气不算什么,当个普通的果子吃了吧。”徐长安看向云浅,问道:“吃吗?” “嗯。”云浅点头,她本就是在等徐长安,不然也忍不到现在。 徐长安递过来的是一个李子大小的水果。 紫中带绿,晶莹透亮,就像一个玛瑙似得,圆润的很。 虽然切成了两半,不过从侧面看,依旧直接看得见水果中间的核,如此透明,就像是一个艺术品。 不过在云浅眼中没有什么好看不好看之说,只要好吃就可以。 拿起一颗,咬了上去。 一口之下,在水果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印,顿时,果香四溢,一股甜津津的气味弥漫开来。 徐长安微微眨眼,直到云浅咀嚼片刻后,他才问道:“味道怎么样?” “恩……和在岛上时吃的味道差不多。”云浅说道。 “小姐,这可是朝云宗的灵果,和咱们那时候吃的野果味道能一样?”徐长安拿起一颗,咬了一口后只觉得酸甜可口,是沐浴时候最好的伴侣。 “你种的,我吃起来都是一个味道。”云浅说道。 “这话听着可不像是在夸我。” “我是在夸你。”云浅打了个哈欠,依靠在徐长安肩头,觉得这一天所有的不畅快,全部都随风而逝了。 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累了?” 云浅看着身前泛起涟漪的水面,说道:“……有一些,不过还没到需要休息的地步。” “也没办法,毕竟说了那么多的事。”徐长安仔细想了想,心想让云浅劳累的,说到底还是修炼相关的事情。 和云浅简单提了一下修炼的事情后,徐长安咳了一声,问道:“小姐,你觉得温师姐人怎么样?” 090 谁是恶人 在这种场景里,徐长安忽然提起了别的女人自然是不合适的。 但是老夫老妻一起沐浴,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徐长安自然而然的就说起了正事。 毕竟温梨是云浅的引路人,他当然想要知道云浅对于温梨的态度。 “是个有眼力的人。”云浅随意的说道。 “有眼力?什么意思。”徐长安一怔。 “她说你的字好看,不就是有眼力?”云浅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师姐客气的话,小姐别往心里去。”徐长安无奈,云浅那是没见过暮雨峰其他姑娘的字,这种话说给他听听也就是了,让其他人听去,说不得会觉得云姑娘没见过世面。 不过徐长安又觉得,云浅对于温梨的态度比其他人已经好很多了,所以应当是一件好事。 云浅看着沉思的徐长安,说道:“你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徐长安向云浅介绍温梨,说道:“她在暮雨峰弟子峰是公认的大师姐,在整个朝云宗的明心榜中论修为能够排的进前五,所以是很厉害的人,她年前还斩杀过比自己高一个大境界的邪修,小姐可知晓邪修是什么?” “不知道。” “就是恶人。” “恶人?”云浅眼睛眯起了一些。 “这个世道可不安定。”徐长安深吸一口气,说道:“在青州不止有朝云,还有魔门,行事狠辣,动辄杀人,以血肉人魂炼心的,多是邪修,所以才需要自保的手段。” 云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然后她问道:“你怕他们?” 云浅觉得徐长安不是胆小的人,也不该害怕什么恶人,毕竟他那么喜欢自己。 “我当然怕。”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他害怕,十分害怕。 他死了,云姑娘怎么办? “不过重点不在这儿。”徐长安无奈的看着云浅,说道:“世道不安稳,所以才要努力修炼,温师姐是最好的引路人,哪怕是从以后让小姐入暮雨峰这件事来考虑……也得跟着师姐好好修炼。” 关键是师姐不止是会剑术,所以无论从哪方面,她都是很合适的人。 “你在夸她?”云浅轻轻撩起耳边的侧发,问道:“我应该……怎么说。” “小姐,我的意思是,师姐很厉害,你随着她一定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徐长安直白的说道:“所以,不管小姐对师姐是不是在意,都用心点学。” “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我懂。”云浅拿起一个灵果咬了一口,说道:“就像是当初我教你写字一样,我只要与她学一些入门的,后面都自学。” “小姐可不是我的师父。”徐长安提醒她。 “我是你的妻子。”云浅点头,她视线平静,说道:“你说的恶徒……很危险吗?” 她有些在意。 “小姐怕了?”徐长安惊讶,他家的云姑娘还知道害怕呢。 “我不怕。”云浅道。 “怎么说呢,也不用害怕,至少在朝云宗周边是安稳的,目前为止朝云整个还是压了魔门一头,不过若是距离朝云远一些的地方就不好说了。”徐长安摇头。 在这个世界上不仅有妖物,人族里亦有许许多多无恶不作的“恶徒”。 目的各不相同,手段更是有着天渊之别,而这样的存在只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所行的罪恶之事全都无法用言语形容。 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徐长安在执事殿了解了太多魔门做过的恶事,所以他才如此的看重修炼……所以才不愿意和云浅回到岛上,一个坐船几天就能出来的地方,着实说不上安全。 “原来有危险。”云浅眼睛微微发亮,不过她听着在朝云宗上没有危险,便眨眼。 云浅怕的就是没有危险,毕竟若是没有危险,那她渴望被徐长安保护的愿望不就破灭了吗。 所以这才上山……云浅就想着要下山了。 “我什么时候能与你下山。”云浅问。 “?”徐长安闻言蹙眉,他完全摸不透云姑娘的想法。 是困懵了? 徐长安轻轻牵住云浅的手,捏着她的掌中虎口,剔除了一些云浅的困意,接着说道:“宗里的规矩,至少得练气境才能接简单的任务,到时候……我会与小姐一同下山修行。” 云浅的修炼他自然会常伴左右,所以实际上,徐长安才是云浅的引路人。 “那温师姐,我会在意点的。”云浅心想为了下山,她会尽力将温梨当人看。 “我就是这个意思。”徐长安掩面。 他一直以来光顾着和云浅强调修炼的重要性了,事实上,温梨也很重要,得罪了这位师姐……以后再朝云宗怕不是寸步难行。 不过,徐长安发现云浅对于温梨的态度还算好后,就暂时将心放进了肚子。 “关于修炼小姐不用太担心,有不懂的地方,我会过来教你的。”徐长安说道。 经脉、周天运转、药浴之类的,以后有的他忙呢。 一些亲密的事情,不能让温梨来,还得他亲自上阵。 “意思是说,你之后还会过来?”云浅平静的看着他:“这是离不开我,找的理由?” “你可真会抓重点。” “所以是吗?” “是。” “你就没有正事要做吗?”云浅背对徐长安,让他给自己洗发,接着说道:“书上说,合格的妻子不该耽误男人做正事。” “厨房放着的是汤,小姐在这儿也是汤,我总要选一个吧。”徐长安摊手。 修炼是正事。 但云浅的修炼更是正事。 “再说,我会尽量不影响自己修炼的节奏,小姐就别担心我了。”徐长安笑着。 “我又没担心你。”云浅昂起头,感受着温水淋过面容,平静的说道:“我是担心我自己。” 她是担心影响到自己“贤惠妻子”这条路的修行,和徐长安可没关系。 “……行吧。”徐长安叹气,他拿着锦缎擦干净云浅面上的水珠,顺势拿起一旁本来给云浅准备的玉露酒一饮而尽,觉得心里的闷气尽数消散。 可是他抬起头,就见到云浅死死的盯着她。 “小姐?” “你怎么自己喝上了。” 091 酒要一起喝 诺大汤池,热气敷面,空间中充满了一股混合的、让人欲罢不能的香气。 云浅死死盯着徐长安手里的酒杯,瞧得他一阵心慌。 他……是哪里做错了? “咳。”徐长安强做镇定,说道:“怎么了?” 云浅拿过徐长安手里的酒杯,轻轻将其倒过来,只见里头本来的酒水已经被徐长安喝的干净,只有剩余的几滴酒水滑落在她身前的水中,泛起一阵连漪。 “你怎么自己喝上了。”云浅握着酒杯,拇指一圈又一圈的环绕酒杯上的纹路,她眼睫下眸子颇为幽深。 沐浴后吃酒是世界上最舒服的事情之一,她不会错过。徐长安给她备了酒她却一直没有喝,忍耐至如今不就是想要与他一同饮酒? 酒这种东西在她这里,若不是和夫君一同饮用,便没有什么意义。 “……” 徐长安被云浅看的一阵莫名其妙。 “我?”徐长安如实说道:“我有些闷得慌,就喝了。” 玉露酒在他眼里就是饮料,云浅不喝他自然就喝了,避免浪费。 他吃这杯酒,与平日里吃云浅的剩饭没有太多分别。 “笨人。”云浅说道。 虽然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没有不满的表情,但是已经很好的表示了自己的不满,没看到对面的徐长安已经愣住了吗。 “……” 温酒香气飘逸,徐长安只觉得酒香浓郁,回忆着酒味入喉,浑身起了暖意,那种暖意像极了他对面坐着的姑娘。 面部微微发热。 他……醉了? 徐长安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云浅,只觉得自己被平日里看不上的玉露酒给灌醉了,可是他很清楚,他是因什么而醉。 云姑娘的微嗔,他可是很久没有听过了。 徐长安放下酒杯,认真的说道:“小姐,你再骂我一句。” “……?” 云浅奇怪的看了一眼徐长安,没有理会他,而是拎起白玉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玉露酒。 尽管已经算不上对饮了,但是徐长安喝了一杯,那她也要补上一杯。 白皙玉手晃动着酒杯,随着晶莹浓稠的酒水逐渐平静,云浅晃动着清澈的琼浆,在酒杯处徐长安吃酒的位置抿了上去,感受着只有玉露酒才有的微妙的厚重感与米香。 徐长安见状,蹙眉说道:“你喝慢点,这酒后劲很足的。” 对云浅来说后劲足。 “我知道。” 一杯酒水入腹,云浅指着徐长安的脸:“还不是怪你,自己喝上了。” “……我的错。”徐长安不知道云浅在想什么,不过先道歉一定是正确的。 他看向云浅,只见云姑娘一双剪水秋瞳泛着水润,双颊绯红,发现他看过来的视线后,掩面小小的打了个酒嗝。 云浅手臂划过水面,坐起来一点,水位一直很高,压的她有些透不过气。 “要吃酒吗?一起。”徐长安拿起面前的酒杯,他这次学聪明了。 “你也喝玉露?”云浅问。 “我自己备了烈酒提月,想洗好出去再喝的。” “那我洗好了与你一起。”云浅摇摇头,心道她不愿意独饮,随后她将手臂伸到徐长安的面前:“给我洗,我有些没力气了。” “我就说你喝的急了。”徐长安无奈,和往常一样帮着云浅擦洗。 “……” 水面上飘着徐长安特意洒的牡丹花瓣。 云浅呼出一口浊气,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心说果然闷得慌。 “小姐,牡丹花瓣还是不错的吧。”徐长安手指按压云浅颈后,和往常一样缓解她的酸痛。 对于身材好、又体弱的姑娘来说,总是会觉得颈肩酸痛。 “花儿很香。”云浅说着,伸手摘下黏在自己颈上的一片花瓣,轻轻弹入水中。 徐长安看着岸边的酒杯。 其实他今日没有想和云浅一起对饮的,但是她要喝酒,所以他才钻了个空子让云浅自己喝,不过很明显的他办了一件很蠢的事情。 “小姐,一会先吃点东西,再吃酒吧。”徐长安说道。 “嗯。” “明日还要修行呢,今日就别吃醉了。”徐长安提醒她。 “微醺。”云浅说着,侧过头看了徐长安一眼,平静的问道:“你是不想与我吃酒?” “……有点。”徐长安承认道。 “为什么?”云浅不理解,就问了。 “我不是说了我想要主动一些?”徐长安叹气。 既然要主动了,那借着酒劲壮胆,哪里是一个丈夫应该做的? 比起从小姐往妻子身份转变十分顺利、完全没有壁障的云浅,徐长安这个身份转变就要慢很多。 云浅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而修行,他又何尝不是也在修行? “主动?”云浅眨眼的频率快了许多,她昂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徐长安,说道:“意思是……你不需要吃酒了?” “是不想你喝醉。”徐长安无奈的说道。 “我已经醉了,你不早说。”云浅红着脸,想了想后又说道:“你平日里就算吃了烈酒,也没有醉的,根本就算不上是壮胆。” 即便是对饮,真正会醉的人只有她一个,所以每次吃酒后,徐长安都会帮她洗去酒气,不至于宿醉出一身汗渍导致不体面。 “小姐知道抛铜钱吗?” “不知道。” “靠猜铜钱的正反面来决定一件事要不要去做。”徐长安自顾自的解释道:“抛起铜钱的时候,铜钱是正面还是反面已经不重要的,因为那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嗯。”云浅似懂非懂的点头,意思是……吃酒就像是抛硬币,徐长安要的不是喝醉,而是走个形式。 “我挺喜欢喝酒的。”云浅认真的说道:“你不喝,我一个人喝没有意思了。” “我没说要戒酒。”徐长安心想他刚和云姑娘确认关系的时候,与她亲近的确需要借助酒水,但是那都是以前,如今他早就和以往青涩的自己不同了。 现在他喝酒,更多的是想要看到一个和往日里不太一样的云浅。 倾听窗外雨声,徐长安将云浅抱起来,让她在一旁坐下后伸手将她湿润的头发盘起来,换上睡衣后说道:“走吧,晚饭已经备好了。” “嗯。”云浅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浴室,问道:“水不放掉吗?” “晚上兴许还用得上。”徐长安说道。 云浅闻言,眨眨眼。 092 云姑娘不想太过强势 小屋里,云浅身上泛着沐浴后的湿气,她坐在桌子旁静静等待着徐长安的晚饭,头上火光灼灼,在不远处放着铜刻香籇,香粉一侧又有淡黄色香柱。 香燃了一半,青烟顺着窗子闯入厨房,在徐长安的身边消散不见。 一柱清香透苍穹,万道祥光照大千。 他本是天地至理挑选的、万物归一的希望。 本该是这样的。 但是仔细去看,因为徐长安在她的身边,所以用来祈福的香柱根本就起不到祥瑞的作用,因为这个众生的希望,已经堕落了。 云浅望着那一缕青烟,认真的思考。 她……成了夫君的阻碍了吗。 好像是这样,如果没有她的话,徐长安该是能体会到另一条完全不同的体验。 而不是如今这样,在喝酒上要迁就自己。 修行上在系统发力之前,也被她无意间给阻碍了。 云浅心想如果按照她在书里学到的东西来看,她这样的女人妥妥就是男人的绊脚石,所以……她觉得徐长安兴许不该一心吊在她的身上。 现在的徐长安年龄还小,他有很多可以去做的事情。 徐长安在他这个年纪可以更多的去体验世界的奇妙,修行、人际关系、冒险,这些都可以。 至于说粘在自己身边这种事,等他对这个世界失望、觉得世界无趣后,有的时时间陪自己。 想了想,云浅又觉得如果他真的认为世界无趣,那便可以重新来过,当救世主什么的,下次再说吧。 徐长安总说让她眼界高一些,事实上,应当放眼往外看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看向正在准备晚饭的徐长安,云浅心想自己其实很贪心的人,想他高兴,然后听他唤自己一声小姐,说一声早安晚安。 这样的生活若是能持续下去,云浅会认为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云浅沉吟片刻。 她此时也发现了,她家夫君是“没出息”的人,所以她要表现的稍稍“努力”一些,同他一起修炼。 只有她走出门了,徐长安才会跟着她,才能有心情去体验世界的美好。 随着温梨修行?可以。 只是……云浅不知道自己的天赋应该去定。 她看向窗外。 世界上禁地千千万,但是如今没有一个禁地比得上朝云宗的天明峰。 远处的深夜天呈现出一片赤红如血的红霞,隐隐有电弧在云层中划过,将整个北苑映照的如同人间炼狱,幽暗、阴森而恐怖,月亮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就像是深渊怪物的眼睛,可以吃下一切窥视这里的人。 恶人? 云浅心想那些恶人可千万不要让她失望,越恶越好,不然可就没有意思了。 云浅收回视线,微微打了个哈欠。 她不懂修炼,所以到时候真的只能系统的去学,但是天赋的界定也是一门学问。 若是天赋太好了,那怎么让夫君保护自己,于是温梨不能成为参考的对象。 可天赋太差,作为妻子又会让夫君面上无光,她可看不来别人戳徐长安的脊梁骨。 得想个法子既不丢夫君的脸面,又能让他保护自己。 有这种修行的类型吗? 云浅正想着,徐长安端着晚餐从厨房走出来,她便笑了,于是整个北苑一片祥和,屋里的香柱缓缓燃烧,安稳和温馨。 “吃饭。”徐长安笑着说道。 “嗯。”云浅点头。 她晚上的时候口味清淡、吃的也少,加上又是夜宵,所以徐长安准备的并没有太丰盛,只是简单熬了一碗肉片白粥,调了两个小菜。 简单吃一些,然后还有一场小酒宴。 云浅咽下口中的肉片,先是温润的甜味,紧接而来的是一股清新的芳香,小菜的口感清爽,柔润的好像要化掉一样,每嚼一口嘴里就溢满了鲜汁,同时微麻微辣的风味,驱除了她的困意。 她便叹气。 云姑娘合格妻子的修行,大失败。 “怎么了?不好吃?”徐长安见到云浅叹气,整个人一愣,开始自我怀疑。 “好吃的。”云浅摇摇头,心想就是因为太过于好吃了,所以才觉得完全不通厨艺的自己、只能给他当绊脚石的自己更没用了。 此时云浅鬓角因为泡澡导致发丝有些凌乱,半垂落而下……徐长安瞧着面前这个傻兮兮的姑娘,伸手将她的头发撩至耳后,然后就这么看着她吃夜宵。 他自己就不吃了。 云浅端起碗,薄唇印在杯沿上,轻轻吸去上面粥上的一层薄膜。 —— 很快的,桌子上的盘子只剩下了一些汤水,所有能吃的基本上都吃的干净。 徐长安抬眼问道:“吃的还舒服?” 云浅捂着微微鼓起的小腹,说道:“舒服。” 徐长安眨眼,伸手戳了戳云浅的胃部,弄得姑娘蜷缩着身子,他说道:“都吃完了,还有肚子放酒呢。” “有。”云浅将徐长安的手打到一旁,接着说道:“我有个事儿要问你。” “关于什么?” “修炼。” 徐长安一愣,心想原来即将要修炼的云姑娘不是完全不紧张,她也是好奇的,他坐正身体,深吸一口气:“问吧。” 云浅想了想,说道:“会有自己很弱,需要别人保护,但是又很有用的修行者吗?” 徐长安闻言,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她才问过自己恶人的事情。 也不擅长与人争斗、和人打交道。 云姑娘是对未来的修行路而感觉到害怕了? 不会吧。 徐长安清了清嗓子,随后说道:“小姐说的那种修行者……百草园就是典型,他们精通栽培的灵果、炼丹的手段,但是不善于与人争斗,所以需要被人保护,但是对于修行来说,后勤必不可少。” “种田?”云浅摇头:“种田不能出门吧。” “要看着灵田,当然不能出门。” “换一个。”云浅心想不能跟着徐长安,那修行没意义。 “暮雨峰有精通内景、幻境的师姐,大概就是打控制的?”徐长安尽力让氛围变得轻松,不至于让修行话题变得沉重,便带着几分玩笑意思的说道:“等等,我忽然想起,小姐说的这种需要人保护,自身也很重要的……倒是有一个职业适合。” 暮雨峰上也有将灵体特性修炼带有治愈性的。 “什么?”云浅疑惑。 “奶妈。”徐长安一本正经的说道。 “奶?”云浅低头看了一眼,说道:“孩子,我怀不上。” 093 结伴修行路是什么样的(二合一) 怀不上? 徐长安听着云浅的话,整个人原地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奶妈和云姑娘理解的奶妈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我们不是在说修炼?你在想什么呢?”云浅双手环胸,认真的说道:“再者,就算以后你有女儿,也用不上嬷媪,我可以带的。” “什么叫我以后有女儿。”徐长安闻言,眼角一抽,他提醒云浅:“是你以后有女儿。” 虽然听起来差不多,但是徐长安可没有忘记,眼前这个姑娘是能说出来让其他女人给他要个女儿这种奇葩话语的人。 “谁的女儿都无所谓。”云浅抚掌,随意的道。 气氛忽然有些微妙。 徐长安无奈的走到云浅的身后,双手压在她的肩头,微微用力后说道:“这可不能无所谓。” “松开。”云浅手肘向后,轻轻杵了一下徐长安:“我肩若是再酸了,最后还是要你按。” “所以我说,小姐这个体质最适合躺着,躺着不累。” “我说正事呢。”云浅蹙眉:“以后,用不到奶妈。” 正事? 徐长安很是无奈,不过还是顺着云浅的思路往下想。 “小姐会带孩子?”徐长安心说这个姑娘连她自己都照顾不好,摇头:“你自己都是个孩子。” “我不会,但是可以学。”云浅认真的说道:“至少,不用请奶妈、嬷媪。” 云浅忽然想起了某个邀月宫主。 与那邀月宫主因为心上人有一个孩子而癔疯不同,云浅觉得徐长安有女儿会是一件大好事,她自己养、疼爱还来不及呢。 要知道,她如今很想要体验一下做娘亲是什么样的感觉。 “……” 徐长安从云浅的身后走到她的身前,看着她视线发直、整个人的精神开始恍惚,立马就知道眼前这个姑娘的心思又不知道飘去哪里了。 他便咳了一声,将云浅的思绪拽回来,然后立刻说道:“小姐,话题走歪了。” “没歪呢。”云浅认真、面色平静的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收养一个已经有点年岁的。” 女儿嘛,当然要长得可爱的。 云浅觉得按照徐长安对其他人的态度来看,那个姓顾的小女孩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还没歪?这都歪到姥姥家了。”徐长安伸手轻轻在云浅脑门上扣了一下,无奈的将话题纠正过来:“小姐,我说的奶妈不是你理解的嬷媪、阿嬷,硬要说的话……是医师,医家的先生,能明白吗?在北桑城的时候,我请过一个女先生给你瞧风寒的。” “医家先生?我还记得。”云浅想了想,初在北桑城住下她的确有染上风寒,然后徐长安请了个小先生来给她瞧病,不过最后证明,那小丫头的医术还不如徐长安在岛上看医术自学的。 云浅眨眨眼,说道:“你说的那女先生年纪还小,她都没有嫁人,哪里能做奶妈,这些常识我还是知晓的。” 徐长安:“……” 他错了,他就不该抖机灵在云浅面前说一些和他前世相关的、只有他自己听的明白的事情。 但是也没有办法。 面对其他人,徐长安不会表现出一丁点的异常,但是心里的秘密不能与其他人说总会不顺畅,所以面对自家妻子的时候,他一直都口无遮拦,偶尔也能用这种话来提醒他,他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 云姑娘也不会奇怪,毕竟他身上所有不对劲的地方,云姑娘在岛上的时候都体验过了。 换个正常人都会怀疑他的来历,只有云浅傻乎乎的,他做什么吃什么,他说什么就听什么。 “我收回之前的话,小姐当我是口误吧。”徐长安抓住云浅的手,与她解释了好一会儿,才让她的思绪跟上来。 —— 半晌后。 “原来……你又在说那什么游戏的职业了。”云浅轻轻摇头:“然后呢。” “我见过去年暮雨峰的会武。”徐长安回忆了一阵子后说道:“师姐们组队的时候若是有条件都会带上一个负责治愈的修行者,探索秘境也好、除妖也好,队伍里跟着一个医道修士能增添许多容错。” 最简单的,水系天赋、木系天赋都可以衍生出来治愈系的灵力,治疗效果兴许比不上高阶丹药,但是胜在方便,而且肯定比你自己调息快的多。 “这些负责治愈伤势的修行者,一般都不擅长与人争斗……但是在队伍里又十分的重要,正符合小姐说的。”徐长安说着,想了一下在暮雨峰里他所知道的几个主修医道的师姐,心想无论哪个治疗系的师姐在各自的圈子里都是绝对的核心。 徐长安觉得这也很正常,开荒打本的时候,奶妈如果和你不是一条心,那可不太妙。 “治愈?”云浅立刻就理解了。 意思就是……如果她去做一个医师,以后就可以跟着徐长安,无论去到哪里都由他来保护自己,然后若是他受伤了,则反过来,由她来保护他。 这个……感觉不错欸。 又能够被保护,而且也不会给徐长安丢脸。 但是…… 云浅眉头蹙起了一些,心想这件事还有一个很大的阻碍,那就是她可能见不得徐长安受伤。 “小姐是提醒我了。”徐长安眨眼,沉吟片刻后惊讶道:“治愈系修士感觉很不错,挺适合你。” 想着以后云姑娘像是一个小天使一样,跟在他后面拿着小法杖给他加血…… 很有趣。 而且,她自己是治愈系的话,就不用怕受伤了,加上暮雨峰上医毒不分家,医师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至少徐长安翻阅过执事殿的比武卷宗,觉得在修炼前期,用毒的比用剑的强多了。 “适合我?”云浅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了温梨,便说道:“那剑舞呢?” 关于剑舞,她也有兴趣。 “应该可以学?温师姐不就是什么都会。”徐长安摇摇头,接着无奈的说道:“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世上有三千大道,哪一条合适走那一条,光靠想是想不出来的。” 云浅这都没有开始练气、吐纳,她连灵气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见过,就开始想未来的路这未免有些不合适。 但是说不上好高骛远,毕竟修炼前夜,除了放松,适当对未来的畅想符合人之常情。 再说,仔细去向,徐长安觉得奶妈也就那么回事。 徐长安不认为云浅需要时刻跟着他,因为安全最重要,而多数治愈系修士还是要身处危险的,那么最安全的还是后勤。 “小姐,治愈系的灵力也不是谁都有的,所以现在想这些有些早了,还是先以练气为主。”徐长安说道。 练气是迈入开源境之前,扩充丹田、灵力洗练全身的过程,而就和他一样,得要开源境之后才能去选择未来的路,练气境……随便学一个能够自保的手段就足够了。 “我知道,我就是问问。”云浅在与徐长安交谈过头,此时很清楚的意识到,她面前的第一道坎,就是……先学会去忍耐徐长安会受伤这件事。 以前的时候,她可以不去看。 但是如果一起出门,徐长安手上,她便要近距离的看着,那时候……云浅觉得自己是一定忍不了的。 云浅忽然想起了什么,盯着徐长安说道:“你能去做奶妈……就是医家的先生吗?” 云浅的思维很简单,如果徐长安在后面做治疗的工作,那么应该就不会受伤了,而……给自己医治这件事本身也算是在保护她,她认为可以将就。 “?” 随着云浅的话,徐长安脑海中那个挥舞法杖加血的小天使忽然变成了他自己,整个人眼角抽了抽。 关键是,他是水属性的,开源境后未来的路线也没定,说不得还真的有这条路可以走。 可是徐长安并没有敷衍云浅,而是很认真的去思考了这件事,随后摇头,说道:“我做不来这种事。” “嗯。”云浅看到徐长安坚定的眼神,没有说什么,只是牵住他的手,指甲顺着他掌心的纹理划过,沉吟片刻后道:“我不懂修炼,到时候……我的路,还是你来挑吧。” “还是要看合适什么,说不得小姐就适合学习内景的手段呢,整天下下棋、吃吃酒也是不错的。”徐长安轻轻一笑,心想实在不行,他还可以教云姑娘种地。 未来的路这种话题过于远大,对于徐长安来说,他除了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离开云浅之外,其他的……几乎是一片迷茫。 哦。 奶妈他是不会做的。 治愈系? 可能的话,他不介意学习几个治愈的秘法用来增加容错、也充分利用自己的水属性天赋,但是他不会将其当做主要的道路去走。 毕竟如果能用到治愈的时候,便是表明,他要保护的姑娘已经受了伤。 徐长安要的不是姑娘受伤之后给他治疗,他要的是将她会受伤这件事彻底按死,所以徐长安不会去选择去做后勤,他想要将一切伤害都拦在前面,让其走不到云姑娘的面前。 这与他当初拒绝去百草园种地的理由一般无二。 种地可不能保护云姑娘。 至于说云浅会不会因为他受伤而心疼,这也就不在徐长安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毕竟徐长安清楚的知晓,他是一个很自私、很花心的人。 “……” 这边,云浅握着徐长安的手,心想平日里,这只手要么拿菜刀、要么拿剑。 以前还是有茧子的,不过自从徐长安开源,脱胎换骨后,这些茧子就消失了,现在徐长安的手很结实,让云浅感觉到十分安心。 她轻轻攥住徐长安的手指,问道:“你以后要学剑吗?”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徐长安无奈说道:“练气境学剑,是因为剑堂先生说蓄元法容易速成,而剑气比刀气温润,在经脉里蕴养剑气不容易伤着自己,所以我使的是剑。” 现在觉醒了水属性的天赋,未来究竟是不是还学剑,徐长安就不清楚了。 天赋足够的话,去修行符篆感觉也不错。 这并非是他的心不坚定,只是对他而言,哪个能变强、哪个能最好的保护云浅,他就学哪个。 想了想,徐长安还是说道:“不过,我如今唯一算上有底子的就只有剑术以及配合剑术的剑步身法,感觉还是学剑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作为一个华夏人,可能骨子里对于剑还是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剑好学吗?”云浅问。 “小姐可算是问到地方了。”徐长安反过来抓住云浅的手,想着他这一年多利用执事殿知道的信息,说道:“剑还真的不好学。” 单纯的剑道似乎是大半传承断绝,剑修失格,传承泯灭。 徐长安在剑堂的先生也与他说过,剑修似乎已经被天道摒弃,后人在修炼的难度相比于其他的修行方式,艰辛得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玄剑司曾经有千年无人拔出的仙剑,因为没有合格的天赋者出现。 所以,作为剑修的温梨大放异彩后,才有如此的人气。 如今剑道的修行,到高深处,便可以说是自己做自己的师父,很难有前辈帮助,如此世人才说剑道难走。 “不过剑修之路难走,和我没有关系。”徐长安笑着。 他才什么修为? 朝云宗前辈开拓出来的路就足够他去学了。 人,还是要脚踏实地的。 “还是要看我到时候合适修炼什么。”徐长安说道。 “嗯。”云浅看着徐长安释然的表情,依靠在他肩头:“若是你希望它好走,那就一定是好走的。” 反之亦然。 “唯心?”徐长安摇摇头,他看云浅对剑好像挺有兴趣的,感觉不太妙,及时终止了修炼的话题。 徐长安搓热了双手,手贴在云浅的小腹上,说道:“饭后的聊天也聊得差不多了,消食了吧。” “你摸得出来?”云浅打了一个哈欠,疲惫之色爬上眉梢,接着一股软软的气质重新出现在她身上。 “摸不出来。”徐长安眨眨眼,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只是想这么做。” 云浅吃饱后,小肚子软塌塌的,手感很好。 “还要吃酒吗?”徐长安问。 “要。”云浅想了想,又说道:“跳过这一步,也行。” 她快要顶不住困意了。 094 对影成三人(二合一) 云浅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泛着水润。 她想要吃酒,但是既然徐长安说他不需要酒来调解氛围,那么云浅觉得完全可以跳过吃酒,快进到下一步,和夫君早些安歇。 一起入梦不好吗? 所以她身子一斜,就要往徐长安身上靠,让他抱自己上榻。 不过,让云浅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即将要靠在徐长安肩头的时候,后者双手按住她,止住了她依靠的姿势。 只见徐长安一改往日的温和,认真的说道:“醒醒困,这酒还是要吃的。” ‘?’ 云浅脑袋上飞起一个小小的问号。 “不许困。” 徐长安伸手抹去了云浅眼角的水润,平静的说道:“让我去暮雨峰拿酒,不喝就想去休息,小姐,世界上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云浅一怔,看着眼前一反常态、甚至有些霸道的夫君,眼睫微微颤着。 他……就这么想要喝酒吗? 这样的他,也好好看。 云浅被徐长安突如其来的主动和霸道一激,竟然醒困了,她眨眨眼,问道:“你怎么了。” “我一边要自己修炼,一边还要照顾小姐修炼……你怎么也得给我点报酬吧。”徐长安眼神很严肃,仿佛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云浅问:“一起喝酒算报酬?” “当然。”徐长安点头。 “一起歇息就不算了吗?”云浅又问。 “不算。” 徐长安心想一刻钟的事情先放一放,对于他而言,看到一个虚弱的云姑娘,可算不上报酬和奖赏,要不是云浅要求,他不会舍动她。 所以,吃酒,这是他和云姑娘只见少数可以尽兴的娱乐活动了。 酒行欢,也不是一句空话。 “……” 一起歇息不算报酬? 云浅心想她是很贫穷的姑娘,而她闺房里收藏的宝物又都是徐长安送给他的,也拿不出手。 想了好一会儿,她对着徐长安说道:“我可以让你抱着我睡。” “……小姐。”徐长安扶额:“这也能拿出来说?平日里难道就不是这样了。” “平日里是我抱着你睡。”云浅理所当然的说道。 徐长安经常会说她的睡相不好,所以云浅认为她可以后退一步,不去抱他。 “这个不算。”徐长安勾起嘴角:“一起喝酒。” 态度十分坚决、强硬。 “为什么。”云浅很不理解,她好奇的问道:“是因为你说要主动点?” “不是。”徐长安摇头:“我今日很想喝酒。” “说实话。” “好吧。”徐长安无奈的叹息,说道:“以小姐你的作息,算你推迟半个时辰睡……差不多天才亮就要醒了,所以不如吃些酒,晚点睡,夜里也能睡的更沉。” 他对云浅可太了解了。 吃些酒,算是为云浅的睡眠质量考虑,让她不至于醒的太早,影响了白天的状态。 “原来是这样。”云浅表示自己明白了。 “我想喝酒也是真的。”徐长安手指撩起云浅的头发。 “那就喝,我陪你。”云浅眸子里闪亮闪亮的,困意祛除了大半。 没办法,虽然徐长安的霸道是他装出来的,但是真的解锁了一个夫君的新形象,她就醒困了,将其刻印在脑海里,准备等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再反复取出来看。 “好。”徐长安笑着说道:“我去备酒。” 接着,徐长安熟练的温酒、烫杯,取出来提早准备好的下酒菜后将房间里的火石往其他的地方挪了挪,把酒桌附近的光线调暗。 云浅披了一个红衣,安静的坐在桌前,昏暗的光芒落在她的面上,很快的……饮酒那种暧昧的氛围便有了。 “……” 徐长安将几种酒放在桌上,他偷偷看了云浅一眼,随后为了避免沉迷而立刻移开视线。 有一句话,徐长安没有说。 他非要吃酒,除了想让云浅睡好,还有一个目的。 他明天在暮雨峰还有工作,所以一大早就要离开,他觉得他离开的时候,最好挑在云浅还在睡梦中的时候。 要不然等她醒了,便是穿衣、洗漱、做饭在等着他,这么多好事一起涌上来,徐长安知道他又要舍不得走了。 所以,一起喝酒,让她多睡一会儿,算是一举三得。 “……” 酒准备好了。 但是云浅却没有急着喝,她想着徐长安刚刚偷看她一眼却马上移开的模样,微微蹙眉。 我那么可怕吗? 云浅拿起窗台侧的小镜子,打开后顺着昏暗的灯光瞧过去。 微微一笑。 唇红齿白,十分的好看。 云浅心道他是会喜欢的,所以不敢看自己,一定是他的问题。 “喝酒。”云浅放下镜子,在她的面前,低度数的玉露酒散发着热腾腾的白气,她只是嗅着酒香,并未饮酒,面上却带着些许绯红。 云浅握着酒杯,清澈酒水泛起涟漪,她看向徐长安,发现他没有喝玉露酒,而是带了两种烈酒来自己喝。 都是在北桑城时候买的。 “叮。” 清脆的交杯后,徐长安和云浅各自抿了一口酒。 云浅喝的玉露微辣,带着几分回甜,口感香醇,她早就已经喝习惯了。 徐长安咽下口中的烈酒,叹息。 说是烈酒,但是度数着实算不上高。 徐长安看云浅,说道:“小姐,你懂酒吗?” “酒……”云浅喝的慢,所以并没有上头,她手在腿上轻轻擦着:“我也不知道懂不懂,我只知道酒不能一个人喝。” “不能一个人喝?谁说的。”徐长安摇头,起身推开窗,说道:“看月亮……哦,现在没月亮。” 窗外雨声淅沥,满天被黑云遮挡,哪里来的月亮。 这天气也是奇怪。 云层分明在朝云宗的脚下,但是如今天上,竟然有了高天之云。 “月亮怎么了?”云浅捧着温热的酒杯,小口的呷着。 徐长安正要说话,忽然一愣。 只见天上的云层缓缓挪动,接着就好像整片云从高天忽然坠落到他的眼前,化作一阵风吹过他的耳畔,闯入他的怀抱。 “雨要停了?” 徐长安抬头看过去,眼中映照了深邃的星空,下弦月的光辉给天明峰的断崖披上了一层霞光。 便随着丝丝细雨落下,此时的夜景格外的美丽。 他也没有多想,在窗边坐下,对云浅说道:“所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酒怎么就不能一个人喝了?” 伴着明月、清影,趁此美景良辰,及时欢娱。 “三人?”云浅歪着头,觉得面上有些烫,不过她还是绣花鞋在桌子下轻轻踢了徐长安一脚,接着将脚放在他的腿上,疑惑的说道:“不就是我与你在吃酒,哪来的第三个人。” “……”徐长安眼角一抽,心想他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那点诗意都被云姑娘一脚给踢散了,他无奈的说道:“小姐倒是想想诗里的含义,别总是看表象。” “?”云浅想了想。 分明只有两人,徐长安却让她找第三个人出来? 便是让她从诗里去找? “举杯邀明月……邀月?是在说邀月宫主吗?”云浅喝了一口酒,红着脸道:“你嘴上说喜欢那阿青姑娘,不许我学邀月姑娘,却总是惦记着她。” 云浅看向天上的明月,眸子里起了几份玄妙的光彩,心想若是徐长安真的喜欢到与自己喝酒也要提这个姑娘,她倒是可以将那邀月宫主拽进这个世界来陪夫君吃酒。 “邀什么月。”徐长安听着云浅的话,差点让嘴里的烈酒给呛着,他十分无奈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的云姑娘,说道:“是月亮,月亮。” “嫦娥?常曦?还是望舒。”云浅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你写的书里神话传说太乱了,我不知晓谁才是月神。” “……”徐长安单手掩面,叹气:“我真不知道该让小姐多看书……还是少看书了。” 徐长安都这样了,云浅要是还不知道自己想错了,那她就真是个傻姑娘了。 “原来我想错了。”云浅点头,她眼里些许光芒散去,她吃了一口菜,缓解了口中的酒味后说道:“三人……三人,若不是月亮,难道是在说想要孩子?” 云浅想着徐长安饭后来碰着她微鼓小腹的样子,心想他果然想要个孩子的。 有了孩子,那以后吃酒,可不就是三个人了。 “……这个坎是过不去了。”徐长安一阵头疼,他此时开始怀疑这个清水一样的烈酒是真的能将他灌醉的。 “又不对?”云浅咬唇,微微用力的踢了徐长安一脚,说道:“知道我不是聪明的人,还让我去猜。” “是我的问题。”徐长安无奈,说道:“方才的诗是说明月,与我的影子相对,便成了三人,带着几分诗人孤寂忧愁与几分洒脱的情怀,别有一番滋味与境界。” 云浅闻言,她身子一颤,大拇指扣在食指指节。 “你想要一个人独饮?”她问。 “不是,只是说诗人这个境界,有几分吸引人。” “一个人……一点也不吸引人。”云浅说着,拿起酒杯,将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随后俯身在桌面上,借酒劲盯着对面的少年看。 他觉得向往一个人孤寂的什么境界,还说什么别有一番滋味。 若是他一个人,岂不是说,她又要一个人了。 云浅有很多想要体验的事情,唯独这件事,她不喜欢。 人是不能忍受黑暗的,除非她从未有见过光。 “小姐,你怎么了。”徐长安捕捉到了云浅面上的一抹不安,他微微一怔后,轻轻抓住了自己腿上云姑娘的脚踝,说道:“我可没有要离开小姐的意思,只是佩服作诗之人……我也不喜欢独饮,不然也不用小姐陪我吃酒了。” 云浅感受着脚踝上传来的温度,有些艰难的起身,认真的看着徐长安:“你都知道,却还要说这种话作弄我。” “我是兴所致,是小姐你想的太多。”徐长安对于云浅敏感、容易不安的性子完全无话可说。 他家的云姑娘有时候高冷的很,有时候就像是一只害怕被人丢下的猫儿似得。 而一般情况下,会害怕这种事的猫儿,表明它已经被人丢下过了。 徐长安不会让云浅不安,便从云浅的对面坐到了她的身边,说道:“方才那句诗,小姐忘了吧,反正不是什么好诗。” 徐长安为了安抚云姑娘的情绪,强行说着违心话。 “嗯。” 二人靠的很近,云浅可以嗅到一股好闻的味道,她便有些安心了。 徐长安为了转移话题,将一壶酒推到云浅的面前,说道:“小姐,这酒也是在北桑城买的…算是烈酒,但是味道还好,要尝尝吗?” “我?”云浅斜视玉壶,酒标上写了三个字。 【一盏春】 “你不是不让我喝烈酒。”云浅问。 “抿一下,试味道,不算喝。”徐长安提醒云浅:“这是我喜欢的酒。” “你喜欢的?”云浅忽然就来了兴致。 徐长安说喜欢的,她就想要尝尝了。 一阵潺潺流水,伴随着酒的香气,酒杯满了八分,徐长安便轻轻抬起手,在酒壶口抬起来时,让酒壶旋转一个角度,让瓶口上的酒滴沿瓶口自然流淌,给云浅也倒上一些。 当然,云浅的很少,真的就是让她抿一下。 徐长安的动作很流畅,很连贯,云浅看的认真,说道:“你倒酒越来越熟练了,这里面也是有规矩的吧。” 徐长安说道:“酒的规矩相比于茶道,只是一点小规矩,小姐你不喜欢就没有必要学。” “可以尝尝。”徐长安说道。 云浅点头,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佳酿入口的一瞬间,云浅的眉头就直接皱起。 闻着挺香,但是一点都不好喝。 真的一点都不好喝,也许口感挺好,比较润滑,但是味道……云浅根本就没有喝出什么味道,只感受到了刺激喉咙的强烈辛辣感。 她放下酒杯,此时杯中的佳酿没有看到一丁点的减少。 云浅的脸红了,她认真的说道:“不好喝,不过……不是那么辣。” 至少她没有被辣出眼泪。 听着一盏春的酒名,云浅还以为可以感受到春天的味道,现在很是失望。 徐长安的杯中之物减少了一大半,他面色如常的说道:“还可以。” “还可以?” “嗯,喝了之后身上暖洋洋的。” “可是我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喝。”徐长安说道:“小姐不喝,我也不喝了。” “那就不喝了。” 说完,云浅便将酒杯放下,不过徐长安却拿起来一饮而尽。 云浅想着那辣味,说道:“你果然很能喝酒。” “咳……是吗?”徐长安放下酒杯,笑着。 云浅问:“为什么喝完了,不是说不好喝所以不喝吗?” “因为是你喝过的。”徐长安说道。 “……” 云浅看着徐长安,觉得有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的心,她说道:“我有些明白一盏春是什么意思了。” 095 她就是要朝朝暮暮(二合一) 昏暗的灯火下,云浅小口的喝着她的玉露酒,她对自己会吃醉的度把握的非常好,所以心情极好,却依旧保持着清醒,只有身体微微发烫。 那名叫一盏春的酒徐长安也没有喝多少,毕竟其本质上只是北桑城最普通的酒水,多是勾栏里用,徐长安特意拿出来,不过也是喜欢这个名字。 春,是一个很美好的词。 云浅左手贴在面上,身子倾斜,右手微微晃动着手里的玉露酒,说道:“单说味道,我还是喜欢那柳姑娘的酒。” “柳姑娘?”徐长安想了想,一愣后才忆起云浅在说北桑城的酒娘。 他很是意外。 云姑娘……还记得她呢。 要知道,在他没有刻意叮嘱的情况下,云浅居然能记住一个外人,而且还对她有夸赞,这种事情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果然,柳姑娘有一手酿酒的好本事就是能让云浅惦记。 等等。 云姑娘能够记住他,不会是因为他做的一手好饭吧。 “……” 开玩笑。 徐长安勾起嘴角,他可不会去怀疑云姑娘对他的感情。 “柳姑娘酿的酒是味道是很好。”徐长安笑着说道:“度数不高,微辣但是不失醇厚,正适合姑娘家喝……而且酒的名字也很不错。” “玉露?”云浅放下酒杯,看向徐长安。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徐长安说道。 “你是金风,我是玉露?”云浅红着脸,但是表情依旧平静。 “我不是金风,小姐也不是玉露。”徐长安无奈的说道:“这句诗的本意是指秋风与白露的短暂相会,虽然只有片刻,却也胜过尘世间那些长相厮守但是却貌合神离的夫妻,当然后面还有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秋风和白露一年只能一次相会,而他和云姑娘相互离不开,所以他们并非是金风玉露,更不是貌合神离的夫妻。 当然,自己一口一个小姐,若是初次相见不了解他们的,怕是真的以为他们是虚假的夫妻了。 虚假…… 嗯。 云姑娘的确是徐家的媳妇。 “原来是这样。”云浅呷了一口酒水,说道:“我就是要朝朝暮暮……还有,这比之前那句对影成三人的诗要讨人喜欢。” “……”徐长安无奈叹气。 云浅吃着酒,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认真的看向徐长安,说道:“我与你不算是金风玉露,那么这酿酒的柳姑娘才是玉露,你于她而言……才是金风。” 所以,这酒水的名字叫玉露酒。 所以,柳青萝的店里只有玉露,而没有一种与之对应叫金风的酒,因为徐长安来店里买玉露酒,对她而言就是金风玉露相逢的事情。 至于说为什么是徐长安和玉露酒相逢,为什么柳青萝不将她自己看成玉露? 应该是她自卑,觉得自己不干净。 可是云浅认为她是很干净的姑娘,不然酒也不会这么好喝了。 嗯。 云浅心想在这位柳姑娘的心里,徐长安很重要。 夫君对她而言是温暖的光,对那柳姑娘而言是疏离的光,但光只要能照亮就行,是冷是暖分别不大。 目前这个世界上,柳青萝兴许是除了她之外最喜欢徐长安的人。 对这样一个有眼力、酿酒好喝、徐长安还说过喜欢的姑娘,云浅对她自然有好感。 所以,柳青萝的修行天赋就应当是极好的。 毕竟修行天赋差,若是以后死了,云姑娘去哪里找这么适口的酒? —— 云浅眯着眼睛,视线在鼎心峰附近掠过,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她的酒量快要到极限了。 “……”徐长安听着云浅的话,眼角微微抽搐着,话说,他的云姑娘是不是总想着他和其他姑娘的事情? 所以他才希望云姑娘会吃醋。 徐长安说道:“……小姐,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应该知道吧。”云浅点头。 “我与你吃酒,你却在提别的姑娘?”徐长安走过去揽住云浅的腰。 “我与你沐浴,你不也在提那位温师姐?”云浅看着他。 “……”徐长安身子一僵:“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提温师姐是为了小姐的修炼,是为了你好。”徐长安说道。 “提柳姑娘也是,这玉露酒若是吃完了,要再去她那儿弄。”云浅晃动着手里的酒杯,心想她不能吃辣,所以有心怡的酒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修炼,和吃酒能一起比吗?” “不能。” “原来小姐你也知道。” “那还是吃酒要更重要。”云浅平静的说着,又补充道:“与你吃酒更重要。” 修行是为了让徐长安高兴。 喝酒也是。 所以喝酒更好。 “……我就知道。”徐长安呼出一口浊气,轻轻叹息:“你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没醉,还有一杯的量。”云浅很自知。 “那就再来最后一杯。” “你想要灌醉,好欺负我?” “需要吗?” “没有。” “方才那句话是从哪里学的。” “你写的书里。” “……”徐长安轻轻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沉默了半晌,说道:“再来一杯。” “想看我吃醉的样子?” “嗯。” “听你的。” “这杯酒有些特殊。”徐长安倒了一杯玉露酒,随后提起吐纳法,只见房间里的湿气忽然浓郁了许多,很快的,窗棂上便结起了些许的水雾。 房间里忽然降下了“烟雨”。 这些都是徐长安的灵气。 云浅抬起头,感受着夫君的灵力倾覆在面上,她眸子中起了几份的水润。 有小雨落在杯中,给玉露酒镀上了一层荧光,玲珑剔透,十分的好看。 “喝吧。”徐长安微微喘了几口粗气,平息心情后才说道。 “这是什么?”云浅问。 “我的灵力。”徐长安说道:“不会伤着小姐的,大胆喝就是了。” 他的灵力最为温和,吃了这杯酒后,等云浅入梦,这些灵气应该能慢慢分解她体内的酒精,不至于第二天宿醉的头疼。 以前练气境他做不到这种事,现在则不一样了。 “那我……尝尝。”云浅嗅着杯子里淡淡的香甜气息,满眼写着好奇。 和之前一样轻轻啄了一口。 忽的一怔。 这味道…… 很甜。 是云浅的第一反应,然后又很暖。 云浅便多喝了一口。 佳酿入腹,入喉,并没有给云浅带来任何辛辣的感觉,相反……她浑身暖洋洋的,小脸也红扑扑的。 一口酒下肚,云浅吐出一口浊气,俏脸上情不自禁的出现了心动的神色。 这酒好喝。 她喜欢这些个味道。 云浅又是用舌尖一呷,久留之后有微辣的酒味,然后……云浅一连分了几次开始喝。 徐长安看着云浅的样子,勾起嘴角,因为云浅正小口的品着,眸子没有焦距,精神也有些恍惚。 不久后,云浅放下酒杯,认真说道:“我喜欢这个味道。” 她的脸更红了,也不知有没有醉。 他转过头说道:“小姐你喜欢就好。” “恩,喜欢。”云浅认真说道。 她以往喝的是酒的味道,品的是他的味道。 但是这杯酒……既有酒的味道,也有他的味道,怎么能不醉人。 “原来修行还有这种作用。”云浅问道:“以后,可以用你的灵力酿酒吗?我一定会很喜欢。” “我如今的灵力还不够凝实,想要呈现出稳定的液态,还要经历一番修炼才行。”徐长安眨眨眼,意有所指的问道:“小姐该是体会到修炼的好处了吧。” 他对症下药的本事也是一绝,既然云姑娘喜欢酒,那就从酒上引诱她。 果不其然,云浅点头:“你说的对,修行很好,我等着……吃用你灵力做的酒。” “……嗯。”徐长安叹气。 云姑娘心思好猜,过于容易的拿捏,他反而高兴不起来了,他瞧着眼神从朦胧逐渐转向清明的云浅,惊诧道:“没醉?” 说好的最后一杯呢。 云浅红着脸,呼出一口清气,那清气飘到了徐长安的脸上,让他忍不住心动。 “可能我的酒量比我想象的要大一些。”云浅莫名其妙的笑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醉了,在没有喝酒的时候、在徐长安在她对面坐下的时候就已经醉了,所以无论怎么喝都不会有问题。 她笑的很好看,徐长安看了一会,心想会傻笑,原来是醉了的。 “走吧。”徐长安手臂穿过云浅的腿弯,将已经开始“傻笑”的云浅抱起来。 “你要干嘛?”云浅问。 “你该睡了。”徐长安说道。 “只是睡?” “不然呢。”徐长安笑着:“你都醉了,会更没有力气,不如洗洗后直接睡了。” “你不懂的。”云浅依靠在徐长安的身边,视线看向窗外。 她的体力真的很差,酒后更是软绵绵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都会有些困难。 云浅浑身泛着酒香,认真的说道:“你说好的,要主动些的,不要忘了。” “原来小姐你才是一盏春。”徐长安感受着淡淡的酒香,笑着:“不过,一盏春我们说好今天不喝。” “你在捉弄我?”云浅轻轻敲了一下徐长安的脖颈。 “这能算是捉弄?”徐长安抱着云浅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落下的小雨、看着黑云重新将一切遮蔽,将眼前发生的事情遮住,像是连月亮都不敢去看这样“弱势”、被拿捏的死死的云姑娘。 徐长安想了想,说道:“小姐是很有本事的,说些什么话吧。” 就好像,云浅对他说“胭脂好吃,要不要尝尝”一样,徐长安很好奇,酒后的云姑娘会说什么。 主动要听,也算的上是主动。 “你果然是在捉弄我。”云浅的眼眸冷淡,神情一如既往的高冷,不过很明显,她是在沉思着呢。 “怎么不说话了?”徐长安说道:“那就洗洗睡了吧,明日还有正事呢。” “你想要知道我的秘密吗?”云浅忽然说道。 “秘密?什么秘密?哦,我当然是想的。”徐长安眨眨眼,随后一愣,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说想的。” “没有。”徐长安狡辩道。 “没有?”云浅散乱的头发垂下,她倾听徐长安开始加速的心跳,说道:“你可骗不了我。” “行。”徐长安叹气,他轻轻抚了一下云浅的头发,感受着看似冷漠、眯着眼睛的妻子,说道:“原来我才是被拿捏的那个。” “?” 云浅有些疑惑,不过徐长安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带着她朝着她的闺房走过去,她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一些,看向房间里逐渐阴暗的火石。 一刻钟就是极限了。 但是时间的流速如果是不固定的,分不清快慢。 那么,她口中一刻钟究竟是多久? 嗯……这还是取决于云姑娘的状态,至少今日她十分高兴,所以会尽量的延长,哪怕是变成两刻钟,也是进步了。 “……” 空荡荡的浴室里,热气升腾,些许冷水自天花板地下,落在汤池里,泛起一阵连漪。 “……” —— 翌日。 一道钟声由远而近,驱散了空气中的乏闷之气,灵气随着声波活跃起来,如风般卷过天明峰,唤醒了少数人。 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庭院的时候,徐长安睁开了眼睛。 一如往常的,熟睡中的云浅死死的箍着他的手。 此时,云浅蜷缩着身体,张口呼吸,露出些许皓齿,看的出来,熟睡的她眉宇间带着些许虚弱的神色。 静静盯着呼吸均匀的云姑娘,徐长安目不转睛。 徐长安想要伸手去触碰云浅的脸,不过自己被箍着就没有动,而是缓缓的运起灵气,以水汽将云浅环绕,尽可能的替她恢复体力。 徐长安此时已经初步体验到了水属性灵气的威能,不需要任何加工就能清楚污渍,也能对普通人起到一点点的回复作用。 要不……自己可以考虑一下,以后转职做个奶妈? 嗯,战斗奶也是奶。 徐长安轻轻摇头,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眉眼里有几分无奈。 云浅那句:“你想要知道我的秘密吗?”真的是将他拿捏的死死的。 他当然想知道她神秘的来历,所以直接说想,但是稍稍思考了一下,才想明白云姑娘在说什么。 两个人约好了的,只要云姑娘能怀上孩子,就什么秘密都与他说。 所以昨天那句话的意思,便不是在说秘密。 “……” 看着云浅精致的五官,徐长安心想这个姑娘才不是傻的,傻的人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一件事,他失算了。 感受着自己身上云姑娘半个身子的重量,徐长安抽了抽嘴角。 他光去想今日早些走不吵醒云浅,但是却忘了云姑娘的睡相。 也简单,直接说好了,反正云浅困着呢,回他一句估计就要继续睡。 徐长安反手搂住云浅,在她耳边认真的说道:“小姐,我要走了。” “……” 熟睡中的云浅呼吸一停。 “轰!” 一道雷声忽然在朝云宗上方炸开。 窗外的天空忽然阴暗下来,一场瓢泼大雨落下,伴随着雷鸣电闪,整个朝云宗瞬间被大雨包裹。 云姑娘睁开眼,朦胧中带着几分冷漠。 096 云姑娘的肯定与赞赏(二合一) 雷光闪烁,天地蓦然无声。 青色的雷电穿梭在云层的缝隙之中,明亮的雷光仿佛就在耳边炸开,天地震响取代了一切声音,苍穹般的威压自九天之上而来。 天上下了一阵暴雨,有些来自云层,有些来自九天,有些则来自更高、更远的地方,密集雨点落下,那只是普通的雨,可是仿若一道道利剑。 一滴滴雨水无视了朝云宗所有的结界守护,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落雨落风,势不可挡。 植物在挣扎,拼命抓住大地,做最后的努力;萤虫在雨中飞奔,逃离大雨的侵袭。 悬浮于天际的朝云宗摇摇欲坠,如若雨打浮萍般在风雨中飘摇,随时可能自天空坠落。 可若是站的再高一些、再远一些,便会发现即将坠落的不是朝云宗,而是顶上的万里天穹。 —— 此时,惊变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无数道光华像是一道道彩虹从朝云各地朝着天明峰而来,包括是哪些常年闭关、峰主级别的修士也坐不住了。 护山大阵彻底失灵,天地破碎,可以洗去灵力的雨水降临,仔细去看,那虚空中都是碎裂的空间裂隙,如同一个个恐怖的眼睛环绕在周围,密密麻麻的令人不寒而栗。 这可不是什么劫雷,而是劫难。 不过,他们尚未踏足天明峰,就远远的看见了一个撑着纸伞的女人站在天明峰的小路上,仰望龟裂的天空。 红衣女人站在雨中,似是一座大山,她回头看了一眼,众人便恭敬的对着她行了一礼,带着满心的惊惧与疑惑退下。 —— 房间中,徐长安懵了。 “?” 他是很稳重的人,可即使是他此时也满面的惊讶,他怔怔的看向窗外。 时间停滞,天上划过一道流星,割裂苍穹。 “轰——” 又是一道雷在天明峰旁炸开,强烈的冲击力震得窗子摇晃,罡风入屋,吹起了他的长发,强风强光,震得房间中的摆设纷纷摇晃,桌上干涸的酒杯微微摇晃。 “这是……” 他在朝云宗上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近距离的天威,此时的他连自己系统开始一个劲警报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了。 天地异象是不该有的。 “难道……有宗里的前辈在渡劫?”徐长安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件事,并且找出了最有可能的理由。 而且,还是天明峰的前辈,要不然他怎么会感觉到这般近距离的雷声。 徐长安对于外面的场景十分的好奇,渡劫……那得是什么样的场景? 不过此时他也有更重要的事情。 徐长安看向抱着他手臂,一双水润眸子泛着冷光的云浅,无奈的说道:“这雷……把小姐吵醒了?” 也没办法。 一连几个炸雷加上噼里啪啦的暴雨,就算是一只小猪也得被吵醒了,何况是云姑娘。 云姑娘偶尔会有起床气,加上睡眠不足会显得傻兮兮的,所以云浅此时在徐长安的眼里完全还是半睡半醒的。 云浅听着徐长安的声音混合着窗外的雨声,她睁着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少年,整个人便愣住了。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徐长安心想自家云姑娘应该不是会怕打雷的人,不过她方才毕竟是在熟睡,倒是真的有可能被巨响吓到。 勾起嘴角,徐长安半撑起身子,手掌顺着云浅的长发放在她的脖颈上,安慰说道:“小姐,不怕,不就是一声雷吗?打雷下雨是常事。” “……”云浅怔怔的看着他。 “宗里是有大阵的,就算有雷,也拿咱们没有办法。”徐长安补充道。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对着徐长安说道:“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徐长安问。 “也不重要了。” 云浅看着近在咫尺的徐长安,牵住了他的手,问道:“你要去哪儿。” “回暮雨峰,不是说了我还有工作。”徐长安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云浅眉眼柔和了许多,她抓着徐长安衣角的手微微松了一些,平静说道:“我有些睡懵了,想起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 “我知道。”徐长安眼角带着笑意,说道:“所以,小姐方才真是被雷惊醒了?” “算是是吓醒的。”云浅点头。 屋里的气氛重归平和。 于是。 漫天的雷光便僵硬在天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有雨水还在尽情的朝下落。 “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在渡劫,还是说就是单纯的打雷。”徐长安说着,感受到云浅的视线,咳了一声。 他看着云浅眼里逐渐涌起的困乏,说道:“小姐,你继续睡吧,我先回暮雨峰了。” 他还要去给云浅采购灵药,所以要早做准备,尽快的将暮雨峰上的工作完成。 “嗯。”云浅点头,心想原来是这个走。 他果然不知晓照顾自己的心情,回暮雨峰就说回暮雨峰,为什么又说那种话。 “我今日就不给小姐准备早餐了。”徐长安翻身下床,将火石取来提高屋里的温度,随后瞧着那目不转睛看着他的云浅,无奈的说道:“怎么不睡?” “你走了我再睡。”云浅认真的说道:“我想多看一会儿。” “……小姐果然不知道害臊是什么。”徐长安叹气:“昨天还没看够呢。” “去浴室的时候,我已经没力气,记不清楚。” “你就差在水里睡着了,能记得清楚就怪了。”徐长安一想到昨天那个好像灵魂出窍,困得要命但是时刻盯着他的云姑娘的醉相,忍不住的笑出声音。 他就说,喝醉了的云浅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感受,很喜欢。 不过,徐长安也发现他在这里的话云浅是不要想睡好了,他走到榻前,弯下腰。 云浅眼睛睁大了一些。 不久后,徐长安起身,说道:“小姐,早安。” “嗯,早。”云浅手放在自己唇上,眸子轻轻颤着,心口微微起伏。 她所有的不满和不安在这短短几息中彻底消失不见。 窗外的雨声、雷声入耳,暴雨冲刷着沿岸柳枝,将其刷的艳丽,娇滴滴如同美人。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 眼看着徐长安离开了她的房间并把房门关上,云浅坐起了一些,拿起床前徐长安准备的热水小小的喝了一口。 她看向窗外天上无数只可怕的“眼睛”,面色平静。 这种事情总是在发生的,并且不是一次两次,其实全非是她操纵的,她也看不上这什么破灭的天象。 使用天雷什么的,在她看来是多此一举的事情。 硬要说,这天上的劫雷大概就是夫君书里所写的那些没什么出息的人,因为察觉她的心情不好,所以黑色的劫雷、各种规矩自发的、争先恐后的讨好她。 这是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 比方说,一个人知道自己要挨云姑娘一个嘴巴,抬手做出一幅自己打自己的样子,好让云姑娘息怒。 必要时候,便会自己给自己一下,狠心一些,打落一颗牙。 毕竟她若是真的要动手,哪怕只是一个念头,那就不是简单的一个嘴巴了。 —— 云浅歪着头,心想夫君的系统比以往的那些要聪明。 云浅心想自己着实不是稳重的人,毕竟只要事关徐长安,一句误会、一句玩笑话,也足以让她动摇的厉害。 她念头动摇,就会出现这种事情。 所以,她才会是危险的。 自己应当克制一点吗? 云浅抿了抿嘴,很快就不去想这种无趣的事情了,她此时满脑子都是徐长安方才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的样子。 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云浅说不上喜欢雷电与暴雨,但是徐长安对天雷有些好奇,所以尽管她心情已经好了起来,漫天的阴云仍旧没有散去,而是依旧悬挂在天上,算是用来满足徐长安的好奇心。 还有一件事。 因为这突然的雷声,徐长安温柔、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了她,这让云浅很满意。 —— 徐长安关上门,将昨日屋里残留的一些痕迹清理干净,抹去酒渍,收起酒杯后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 此时不是在北桑城,而是朝云宗,所以这忽然出现的雷雨绝对不对劲,是有人在天明峰争斗,还是突破渡劫? 他上山后,还没有见过那些真正可以移山填海的伟力,能见到的、修为最高深的比试也就是试剑会上那些弟子了。 推开门,劲风拂面。 徐长安抬起头,只见天阴暗着,抬头可见黑云覆顶压下。 雨幕仿佛是一张大大的、厚厚的雨帘,往远处看去,好象一块灰幕遮住了视线,灰蒙蒙一片,树啊,房子啊,什么都看不见。 徐长安伸出手,感受着雨水落在面上,没有从里面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灵力。 天上倒是偶尔可以听见雷声滚滚,但是没感觉到任何的特殊。 这就是最正常的,秋雷秋雨。 “没什么意思。”徐长安摇摇头,心想他想的也真是多,修仙者的雷劫哪里是这么容易见的。 徐长安看了一眼自己的系统面板,啧了一声。 果然,和云浅在一起的时候,这天道点的涨幅向来就是不可信的。 “系统,你刷了这么多天道点,我还以为有多大的事情呢。”徐长安有些失望的说道。 系统:“……” 徐长安摇头,散出灵力在自己头上三尺的地方,做出了一个一米左右的屏障用来挡雨,随后他走出房间,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已经躺下睡回笼觉的云浅,觉得心里充满了动力,转身离开。 回暮雨峰吧。 此时,徐长安完全没有发现,一抹劫雷就在他的头顶聚集,只不过因为他还在云浅附近,所以局促的、不敢落下来。 —— 雨下的很大。 红衣女人撑着伞站在天明峰的湖边,伞面抬起,漫天的破碎景象落在她的眼中。 女人布鞋踩水,衣角带着溅起的些许泥点。 她倾听着雨打窗棂的清脆,伞面的啪啦,青草低语,只觉得一切都在不安。 近距离看过去,才会发现这盘旋而来的劫雷看似弱小,实则恐怖非常,甚至要远远超过她当初的乾坤境雷劫。 雨水也并非是普通的雨水,完全穿透了朝云宗的护山大阵。 红衣女人伸出手,一瞬间,无数灵力自四方汇集而来,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包裹了整个天明峰,那些灵力已经化作实质,比世界上最坚硬的钢铁还要坚硬、密度更高。 但是雨水却仍旧视其如无物,自顾自的穿过了结界,落在了地上。 红衣女人完全不知道它是什么原理,是如何通过结界的。 “……” 雨打伞面,清脆悦耳。 这是最奇怪的事情。 实质的灵力挡不住雨,薄薄的伞面却可以挡住。 雨水尚且如此。 那……盘旋在整个朝云宗上方的劫雷,又会是什么模样? 她有一瞬间想过会不会魔门的人弄出来的东西,毕竟他们最近的行动十分诡异,聚集而来后又散开。 但是很快她便否决了。 但是……另一个可能就更不符合逻辑了。 徐长安。 不得长安。 又是他。 仙人转世? 世上哪里来的仙人。 更不要说,这般破败的景象,哪里有半分祥瑞的意思。 他是怎么引动雷劫的,红衣女人完全想不明白,面上全然是匪夷所思。 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景象。 此时,红衣女人忽然一愣。 有踏清水的声音自远而近,回荡在小路上,和雨落青石的声响叠在一起。 倾听着耳边脚步,红衣女人看过去,接着眼睛忍不住睁大,眸子缩成了一点。 只见少年一袭长袍从远处走过来,在他的上方,一道羸弱的屏障将漫天雨水尽数挡下。 她都做不到的事情,少年信手拈来。 仔细去看,徐长安似乎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浑然天成,一体无漏,他分明是从远处走过来,却让人察觉到一丁点的气息,仿佛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 “……果然是他。”红衣女人叹气。 这么高调。 全然没有隐藏自己特殊的意思,就差将这片天地异象和他有关写在脸上了。 按照卷宗来看,这个少年可不是高调的人。 “……” 想了想,她迎面朝着徐长安走了过去。 097 不得长安的恶人(二合一) 山冥云阴重,天寒雨意浓。 令人心悸的劫雷凝聚在上方,没有任何要消散的意思。 地面上遍是积水,斜着看过去,水面反射着漫天的阴云。 顶上是天雷,中间是雨落,下方是空荡荡、异常冷清、见不到一个人的天明峰。 “轰隆——” 一声惊雷在天空之上响起,阴暗云层被映照的仿若白日,让人担心下一秒劫雷就会将整个天明峰吞噬。 这样的景色是有些可怖的,但是一向谨慎的徐长安完全没有感觉,他走在小路上,眉间微微蹙起,在想着温梨给的那张灵草的单子,他的贡献点也好、灵石也好都有限度,目前为止不可能全给云姑娘弄到手,就要从刚需入手。 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花钱花在裉节儿上,先把云浅眼下能用到的买了,至于说剩下的……他现在也开源了,可以多接一些任务,再想办法赚。 徐长安的长靴落在天明峰的积水上,溅起一阵水花。 忽然的,徐长安听见了一阵雨水落在伞面的清脆声,微微一怔后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一袭红衣的女子撑着浅色的伞从远处朝着他走过来。 女人戴着面纱,遮住了面容。 徐长安蹙眉。 是……冲着自己来的? 雨帘下,徐长安不免这么想。 不是他自作多情,而是这条小路往里就是北苑了,不是冲着他来的,难道还是冲着云姑娘去的? 红衣女子穿着华丽而不艳丽的红裳,裙摆比一般的款式要长,奇怪的是,她撑着伞、简简单单穿着布鞋,精致的裙角沾染了泥点,朴素的布鞋被雨水浸湿,甚至衣裳都湿透了,整个人远远的看过去便有些狼狈。 这么大的风雨,不动用修为,只凭借一把小小的雨伞,这和直接出来淋雨其实没有什么分别。 “……” 徐长安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布下的灵力屏障,轻轻叹息。 对方有修为不用偏偏要撑伞在雨里挨雨淋,这怎么看怎么像极了暮雨峰的那些师姐。 暮雨峰很大,徐长安也不是所有人都认识的,他所熟悉的只有三公岩的附近的姑娘,便停下脚步。 果不其然,那红衣女人径直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停下后,静静的看着他。 雷光大盛,白光下,映照出修长人影。 红衣女人面纱被雨水打湿了,显露出些许面容的轮廓。 女人上下打量着徐长安,一句话不说,带着几分审视的态度看的徐长安有些不明就里。 她在看徐长安的时候,徐长安也在看她,不过与对方的直勾勾的视线不同,徐长安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 绣纹? 近距离下,徐长安见到对方衣物上的一些绣纹,一怔后就认出来了,这些绣纹和之前他刚突破开源境后送给他琉璃玉的神秘前辈一幅上的相似,应当是一个级别的绣纹。 不同的是,眼前的女人虽然有绣印,但是没有暮雨峰的腰牌。 但是这两个人也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都是有修为不用,跑到这里淋雨。 是……和那位前辈有关的人? 徐长安手指轻轻掠过腰间的琉璃玉,心想难道是知晓自己被暮雨峰的前辈做了标记,所以来瞧瞧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至于说他在天明峰遇到对方,徐长安也不意外。 自己这样的弟子可没有什么隐私,不然徐长安也不会使用系统的时候那么小心了,不就是害怕被人看见。 徐长安在瞬息间就理出来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所以,对方二话不说就审视他就有理由了。 安静只持续了一小会儿,红衣女人的瞳术将徐长安从修为到魂魄看了一个遍,果然没有察觉到一丁点的怪异,便轻声道:“徐长安?” 徐长安点头,说道:“见过师姐。” 他唤一声师姐是有理由的。 在暮雨峰上,有绣纹但是不带象征令牌的,统一称为师姐,这是他在执事殿里学到规矩的一部分。 至于说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徐长安不在意。 暮雨峰上的怪人他见得多了,像是这种叫他然后半个时辰一句话都不说的姑娘也不是没有,所以徐长安在面对这些师姐的时候,早就习惯了。 跟着对方的节奏走就是了。 问什么他说什么,说完了大家就该做什么去做什么。 —— 师姐? 听着徐长安的话,红衣女人一愣,随后点头。 师姐就师姐吧。 她视线扬起了一些,发现在她审视徐长安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已经走进了徐长安的灵力屏障下,而此时一个弱小的屏障替她将漫天诡异的、可以洗刷去灵力的雨水尽数拦在外面。 红衣女人蹙眉,浅色眸子里闪过一抹湛蓝,一道细微的灵力在一瞬间喷涌而出,自下而上就将徐长安半边的灵力屏障冲散。 噗…… 在徐长安灵力屏障溃散的一瞬间,一些拦截在上方的雨水豁的落下,将身上遍布结界的红衣女人淋了一个落汤鸡。 “师姐?”徐长安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上次那个前辈也是一身露水。 这些姑娘是什么嗜好。 “……没事。”红衣女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一串雨帘从她的面纱上连珠落下,身下些许水洼。 女人深呼吸,湿润青丝挂在面上,她看着徐长安的视线更加的诡异了。 她在一瞬间就解析了徐长安的灵力,所以更不明白了。 分明只是最普通的雨水,却可以在落下的一瞬间洗去她的护体真气。 分明只是最普通的灵力,却可以将这些雨水挡在外面。 若非是亲眼所见,无论是谁告诉她,她也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奇怪的事情。 “这些雨水,和你有关系吗?”红衣女人看着徐长安,忽然问道。 “师姐?”徐长安奇怪的看着她,摇摇头。 这问题奇怪的很,就和眼前的师姐一样的奇怪,任由徐长安的思绪再缜密,也完全想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嗯。”红衣女人平静的应声。 她就知道,徐长安不会知晓,要不然他也不会这般张扬,倒是问出这种话的自己莽撞了。 算了。 知晓自己不可能问出什么来的红衣女人罕见的叹气,她深深的看了徐长安一眼,将自己的拿着的雨伞递过去,认真的说道:“这伞你拿去,回去的时候……不要再用灵力挡雨了。” “?”徐长安接过雨伞,眼里尽是疑惑,不过他还是点头。 然后红衣女人便一个人淋着雨走到一旁的树下,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长安:“……” 丈二长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如今总算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前辈忽然过来,给了他一把伞,然后就走了? 这是在提点自己? 用伞不用灵力也是修行? 但是他也没有修炼暮雨峰的功法啊。 算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时的雨水忽然小了一些,风也不再劲猛,一把小小的伞,便可以将风雨尽数挡在外面。 徐长安想着对方身上代表着等级的绣纹,心想自己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远远的朝着树下的红衣女人行了一礼,然后撑着她给的那把浅色的雨伞,缓缓离开了。 “……” 看着徐长安缓缓离开,红衣女人湛色如海洋的眸子坍缩成一个点。 徐长安修炼的时候引动天地异象,然后她赠了一块琉璃玉替他遮掩。 如今漫天奇诡,若是只有他能够使用灵力屏障的事情让人看见了,只怕不出一天就要传遍朝云了。 很显然,这些东西是因他而起的,但是徐长安却没有任何要遮掩的意思,就好像没有必要掩盖。 即便他此时是这样的弱小,像是一只随时可能被人捏死的虫子,却依旧不需要收敛。 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徐长安看起来什么都不知晓,他就是一个谨慎的、普通的少年,对于自己能够引动天地异象的事情完全不知晓。 红衣女人不认为徐长安在撒谎,因为没有必要。 他行动上已经很招摇了,就不像是要隐藏的意思。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真的不知晓这些异象是他所引起的。 “……” 红衣女人站在树下,身上缓缓朝下滴着雨水。 “难道……真的是谪仙人?” 红衣女人以往不相信仙人的存在,但是如今反而有些相信了,因为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如果他是仙人…… 那从他的身上,一定可以找和如今被封死不同的、向上的道路? 难怪,些丫头们里有人说想要将少年的魂魄抽出来瞧瞧。 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长安的离去的方向,红衣女人眼里充满了浓郁的好奇。 能引动天象,还是连自己都觉得可怖的雷劫,如果真的有人对着他下手……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所以,他的潜意识才肆无忌惮,毫无遮掩的行事吧。 他接下来的修行路…… 会是什么样子? 朝云宗是捡到造化了? 感受着自己悸动的心,红衣女人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种恍若梦境的感受,她已经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 她轻轻撩起耳边已经湿透了长发,叹气。 有光华的人的光芒不可能永远遮挡的住,更不要说他就没有想要遮挡过……早晚的,其他人会发现他的特殊性。 祝桐君,可真是捡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回来。 再往后看看吧。 她会暂时不让少年被外物所打扰。 正想着,红衣女人忽然睁大了眼睛,她一飞冲天,悬浮在半空中,惊骇的看着远处。 只见即将要走到暮雨峰传送阵附近的徐长安缓缓走在路上。 “这是!”红衣女人眸子紧缩。 方才离得太近,她没有注意到,如今离得远了才发现此时有一道劫雷就盘旋在徐长安的正上方,并且在……随着他移动? 淡青色的雷电穿梭在云层的缝隙之中,像是在积蓄着什么,云层轮转之下,带着一股一股玄妙的痕迹。 她隐隐听见了些许宏大的钟声,钟声便是众生,就是天地至理,无常大道。 此时的恒星天之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消失,什么星辰云层雨幕全然替换成了层层浆网。 这种玄妙的纹理,红衣女人可是最熟悉不过了。 她当初所度的乾坤境天劫,便是类似的样子。 渡劫? 他要渡劫了?! 开源境渡劫? 察觉到不对劲的红衣女人瞬间紧张到了极致,她伸手于于虚空中一点,一道阴阳之气落于地面,瞬间便扩散成一道阴阳之阵,黑白二色散开转化成一道乾坤之意,宛若星河流转,将整个天明峰尽数笼罩。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徐长安冲过去。 绝不能让他在此处渡劫! 红衣女人哪里能料到这样的场景,她刚钢还在想对方的修行路,马上他就给自己弄了这么一出来。 果然。 他不是什么祥瑞,满脸都写着不得长安几个字! 这样的雷劫若是落下来,如今八方迎客,都不要魔门动手,整个青州多半的修士就…… 但是红衣女人的身影忽然一滞。 雷劫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太多。 天地蓦然无声,有雷劫落下,如一条游龙,游龙所过之处,伴随着漆黑闪电,带着毁灭一切的杀机而来,这是一道不知级别的雷劫,是绝对不可能阻挡的恐怖。 那劫雷照亮了整片天空,映在她的眸子里,照亮了她的惊诧。 “……” 想象中破灭一切的威力并没有出现。 红衣女人的面纱垂落,她樱口微张,将这一幕不可思议收入眼底。 时间仿若停滞了。 一道纯白色、泛着紫色电弧从天上怒而落下,却没有击中少年,反而停滞在少年面前,像是一根通天柱,从九天之上一直垂落至朝云宗,通天彻地,半晌后,自然分解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点伤害都没有产生。 就好像…… 劫雷特意出现,是为了在他面前展露身姿,那瞬时的雷劫整整在徐长安面前凝实了几息的时间才消散。 于此同时,天上劫云无影无踪,露出本身干净的天空,雨水也渐渐停歇,一片风和日丽,清风拂面,一切都是那么清新。 天明峰的传送阵前。 “?” 徐长安眨眼。 刚刚……发生了什么? 098 紫表圣人(二合一) 从暴雨连闪开始,整个朝云宗上就笼罩了一层阴影,高阶修行者们都能感受到那毫不遮掩的天威,这明显不是普通的劫难,要是落下来……会有怎么样的后果,谁也不知晓。 一众修士皆是遥望天明峰。 雷光翻滚,电浆流转。 天劫。 众人身边的灵力性质忽然产生了剧变,那些本来玄妙的灵气忽然化作毒药。 他们的修为……正在消散? 随着一道阴阳之阵笼罩天明峰,一些人胸口憋着一股紧张至极的气息。 这种独特的、阴阳冲虚之阵,整个朝云宗只有一个人会使用。 掌门。 掌门……在渡劫? 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然后,天地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雷云翻腾间,一道泛着紫色电浆的劫雷落下,上连九天,下通九幽,仿若一根通天柱伫立在天地之间。 这般古今难闻的奇诡通天柱,不仅是朝云宗可以看见,哪怕是千万里之外的隐修、尘世里的普通人,甚至是深渊之下的魔门,皆可以见到紫气冲天。 更可怕的是,雷光携而紫电而至,整个世界的修士都感受到了天威的可怕,他们只是远远看着,一身的修为就被尽数封印。 在这劫雷显现的时间里,所有的修炼者都被打落凡间,任你有通天的本事、法宝、是体修还是魂修,在这一刻统统化作最普通的凡人。 天威之下,当如是。 即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魔门教主,看着朝云宗方向眼里也带着浓浓的恐惧,因为在这个时刻,只要一把匕首,就可以将他这位乾坤境轻而易举杀死。 这一道劫雷,绝不是乾坤境雷劫可以比拟的。 好在,雷劫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持续了几息便消去了,众人被封印的修为再次显现。 在尘世里会将这一幕载入史册。 紫气东来,万物皆祥瑞,自古有云。 —— 随着劫雷的消散,劫云散去,雨水断绝,一片云淡风轻的祥和。 清风拂面,一众修士面面相觑,皆可以看见对方的惊惧,显然这短短几息给这些修行者所带来的恐惧,已经不可磨灭。 谁见过这样的场景? “掌门……又突破了?” “定是。” 朝云宗的长老们眼里的惧色散尽,很快就换上了狂热,此时劫雷散尽,但是天明峰的阴阳之阵却依凝实,不仅没有在天劫下陨落,反而更加的凝实,这当然是安然的度过了劫雷。 朝云宗主本就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超然存在,如今……她的存在在众人心中更是已经与仙人无异。 ——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 云散知光,天已经完全亮堂,太阳出的老高,少年撑着浅色雨伞,疑惑的看着天际,眸子中闪着天青之色。 仔细看过去,在他周身散落着一颗颗紫色的粒子,将他环绕在中间,仿若此间的时间都走的慢了。 这些都是劫雷尚未消散的证明,更是劫雷目标的象征,那紫色混合着金色的粒子没有任何要消散的意思。 只是徐长安自己修为不到,看不见这些光粒。 —— 此时,在徐长安不远处的地方,红衣女人坠落雨水中。 在雷劫落下的时候,她的身体仿被压在巨大磨盘之上被不断的消磨,但是没有第一时间失去修为,在目睹一切后,直到劫雷即将消失,她的修为才溃散,直接从天上坠下,堂堂乾坤境,竟然直接摔晕了过去。 至于说她的阵法,反倒依旧存在而没有散尽,因为徐长安其实是先看见的阵法,正好奇这黑白气息是什么呢,就见到一道雷劈在了自己前面。 “这什么情况。”徐长安眨眨眼。 轻轻收起雨伞,徐长安奇怪的看向远处那将山门笼罩的阵法,眨眼的频率快了许多。 在他的视角中,浑身暖暖的,什么天威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那通天柱在徐长安心里也没有和雷劫画上等号。 他又不认得什么雷劫,只是觉得好像这一道紫白玉柱落下,然后整个雷雨天忽然就消散了。 是朝云宗的前辈出手,击溃了阴雨? 徐长安心里只有好奇,要说害怕,当真是一点都没有。 先不说这里是朝云宗,是仙门,单单说他刚刚可是一个天道点都没有涨,哪里来的危险。 系统虽然不太靠谱,但是只要云姑娘不在他身边,徐长安对它还是有那么一成信任的。 “系统,刚刚是怎么了?”徐长安随意的问道。 让徐长安惊诧的是,本来一直只会装死的系统却罕见的回应了他。 【回宿主,是劫雷。】 “?”徐长安一怔:“你这次怎么回应我了。” “……” 系统没有再说话了。 “算了。”徐长安对于自己这个系统的包容性很大,他心想原来劫雷就是长那个样子? 系统不说,他可认不出这玩意是劫雷。 果然有些让人失望,完全体验不到压迫感。 还是说,只有渡劫的人才会有压迫感,自己这些外人不会有感觉?这似乎也正常。 劫雷?果然是有前辈在渡劫。 徐长安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叹息。 真是奇怪。 他知道眼前是劫雷后,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忌惮。 仔细去想,居然是因为出于对于朝云宗的信任,因为在暮雨峰执事殿待了这么久,知晓那些前辈们不会给小辈带来危险,所以即便是知晓有人在宗门渡劫,也全然不害怕。 自己对朝云宗有归属感吗? 徐长安自己也不知晓了。 但是,好感是真的有的。 给他机缘的祝前辈,外冷心热的暮雨峰师姐,给予他琉璃玉的某个长辈……当然,最让徐长安尊敬的,还要属暮雨峰剑堂里将他引入修炼之路的先生。 在他还被暮雨峰所有人排斥的时候,只有先生知晓他没有任何底蕴也不会看不起他、甚至一直悉心教导,替他挑选了吐纳法和蓄元法。 所以,如果徐长安要说有一个引路人,先生就是他的引路人。 想起那位先生对于朝云宗的态度,徐长安作为学生,自然是信任这个地方的。 哪怕是刚才碰见的红衣女人,似乎也在提点他什么,给了他一把伞。 这些人,让徐长安对这个看似派系杂乱、等阶分明的宗门有了信任。 很简单的,若是不信任,他怎么会带云姑娘上山。 “……真是个好地方。” 徐长安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是白玉宏伟的大殿,是隐于云层的山峰,雨后的天色极好。 徐长安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这把古色古香的雨伞,心想这雨既然停了,自己也没有走的太远,回去瞧瞧吧,将这把伞还给那个师姐。 毕竟是姑娘家的物件,用不上了,便回去。 “……” “?” 徐长安往回走了没多远,就在水洼里看到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他整个人一愣,脚步顿了半晌。 天明峰种着一些竹林,所以路边是有泥水的,而先前那个可以轻易击碎他灵力屏障的师姐吗,正背对着他,侧卧在泥水中。 她……这是怎么了? 这一幕,让徐长安想起了梦里云姑娘玩泥巴的场景。 “……” 这个场景着实有些诡异,徐长安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抬腿离开,可是他既然已经看见了,装看不见又不合适,便轻轻叹息。 暮雨峰的师姐们,真是奇怪。 这种时候,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们反而是不礼貌,所以徐长安原地深呼吸,神色恢复平静后,缓缓走了过去。 …… 泥水中,红衣女人胸口微微起伏。 因为地上尽是湿润泥土,所以红衣女人身上沾满了泥污,白皙手掌染上了乌黑,又因为方才的风实在太大,所以她昏厥的时候,在水里滚了一圈,发带被风吹走,挂在远处竹枝上。 长发浸在水中。 面纱挂在脸上,浑身上下依然湿透,汗渍混合着雨水,狼狈至极。 她在短暂的昏厥后,修为逐渐回归,便恢复了全盛状态,但是……内心杂乱的她已经有些懵了,连自己的狼狈都顾不上了。 她…… 方才经历了什么? 她的修为在那个时刻,的确被完全禁止了,无论是什么手法,无论是通过什么样手段得来的手段,包裹坚不可摧的肉身化作最普通的女子。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般完全不给人生机的雷劫? 即便是乾坤境的雷劫凶险、规模比刚刚的劫雷要大上前辈晚辈,也不似之前恐怖。 除非真是仙人的劫难,是她无法探知的境界。 没有第一时间昏厥的她,很清楚的看见发生了什么。 少年伫立劫紫雷前,衣袂翩跹,与整片天地融为一体,可怕的雷劫完全没有要伤人的意思,相反……就好像是他招来的一样。 电光成淡紫色,将刚刚少年整个人映衬。 这个世界断代、残破的厉害,关于仙人的记载早已经只剩寥寥数言,她为了寻找向上的道路,将那些古籍全部翻烂了。 【据《列仙传》所言,轻紫表圣人,北辰紫宫,衣冠立中,常受天福,万物共居灵境、诸天贤圣集会,道源万行休停。 圣人常游于天地间,亦可表天地为圣。】 她以往不信世上有仙人、有圣人。 但是在瞧见那直达天宫的紫雷和一片紫气后,第一反应便是这句话。 神魂颤动,识海翻波,此时,这位内心无比坚定的朝云宗主历经多年的三观逐渐崩塌。 徐长安表现出再多的特殊,引起再多的异象,也比不上这一道劫雷,她却是忘不掉,她很直观的感受到什么是天劫之下皆蝼蚁,只是一丝余威便将他一生苦修尽数封禁,很难想象那天劫之下的是什么存在。 这个世界……一定有哪里除了问题。 红衣女人正懵着,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缓缓站起来,泥水逐渐滴落,但是她也不在意,死死盯着走过来的少年。 与她的狼狈不同,直面天劫的徐长安像是站在岸上,依旧十分干净。 红衣女人湛蓝色的瞳孔轻轻颤着。 在她的的眼里,可以清楚的看见,对方周身环绕着金紫的光粒。 什么叫招摇过世,毫不遮掩。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这是生怕别人不知晓方才是他在渡劫,不过此时随着时间流逝,那光粒已经开始消散。 “咳。”徐长安认真的说道:“师姐,方才这雨停了,你的伞。” “伞?”红衣女人接过徐长安递过来的雨伞,看着少年清澈而干净的眸子,良久后叹气。 他真的不知道他方才都做了什么。 接过雨伞,红衣女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狼狈,她身上灵力一震,水渍散尽,恢复了高冷的模样,她认真的说道:“徐师……师弟,刚才的劫雷,你可看见了?” “劫雷?”徐长安心想果然是劫雷,他点头:“看见了,原来这就是劫雷。” “你不认得?” “第一次见。” “是什么感受?”红衣女人忍不住问道。 “回师姐,我没什么感觉。” “……” “?” 徐长安看着眼前的师姐,十分的不解。 “师弟,忽然的雷劫落下,你不害怕吗?”她问。 徐长安一怔,心想师姐是在关心自己? 他便摇头,指着远处的天际。 红衣女人顺着徐长安的手指看过去,远方,一座座万丈山峰扎入云端,仙气缭绕。 “这里是朝云。”徐长安说道。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朝云。”红衣女人点头。 “所以没有什么好怕的。”徐长安轻轻一笑,他对着红衣女人拱手行了一礼,随后站起身,表示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便转身离开。 只留下红衣女人一个人原地愣神,半晌后才叹气,看着少年远去的眸子,垂下眼帘,隐去面上的惊诧。 他居然如此的信任这个混乱、无人管辖、逐渐腐烂的朝云宗。 自己这个甩手掌柜,还真是羞愧。 “……” 现在应该怎么办? 朝云宗出现了这么一个怪物,她要怎么对待他? 普通的人才她会在意,因为如今仙路难走,多一个人,脚下便多一条路,可以相互为鉴。 但是眼前这个少年…… 她都怀疑是某个古史里走出来的、转生的怪物了,这哪里算是人才。 抽他的魂魄什么的,现在是真的不敢、不能去做了。 思来想去,这位朝云宗主发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扰徐长安的修行,以防结下什么恶果。 好消息是,他对于朝云宗……很喜欢?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大机缘,因为她是第一个发现徐长安特殊的人,看着他,以他为镜,说不得真的能找到往上走的路。 徐长安自己的性子不提,他“潜意识”很张扬,似乎不愿意隐藏他的特殊。 所以,她是不是应该,把那块用来遮掩他修炼动静的琉璃玉拿回来? 正想着,只见远处几道虹光飞过来,一众峰主停在她面前,躬身行礼。 看着众人面上的狂热,红衣女人一愣。 糟了。 她成渡劫的那个了。 099 又一道善缘(二合一) 天明峰上,红衣女人简单的交代了几句话,便化作一阵清风,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 朝云宗一众峰主对着她消失的地方行礼,直到十息后,才有人抬起头,想着宗主冷漠、毫无感情的眼神,半晌呼出一口浊气。 掌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怕,只是被她瞥了一眼,就如同渡心火之劫般压抑。 众人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里的相似的情感,纷纷无言。 也是。 本来就是青州第一个乾坤境,如今又更上一层楼,他们这些峰主、各大门派的宗主,在掌门的眼里……只怕与他们看尘世的凡人没有什么分别。 不过他们也注意到了一件事,度过这次劫难的掌门也不甚轻松,虽然看不出受伤的样子,但是至少她的形象变了,以往总是扎起的墨发,方才散落着。 “都愣着做什么?咱们有的忙了。”有峰主眉眼间尽是笑意。 掌门就是个甩手掌柜,朝云宗的一切还是他们这些峰主在把持,她自然是越强大越好……这一道雷劫后,魔门只怕又要退让几万里。 多人皆是面带笑意,化作虹光消失。 “……” 但是也有几个人没有离去,在竹林下相互看着。 而她们的视线不经意间,便掠过竹林。 在竹林上方,一条浅色的缎带挂在竹指上,随风飘扬。 这可是那位近仙之人的发带。 一条最普通的缎带会引发怎么样的争斗。 —— 云层之上。 脚下是圆润青石,耳边是流水潺潺,红衣女人回头看过去,天边的天明峰宛若在盛夏中开放的花儿,被她远远甩在了身后。 此处靠近高天之上,是整个朝云宗最核心、最高、最本源的地方,浓郁灵气化作罡风,将她的长发整个都吹向了身体后方。 再往前走,灵力飞珠溅玉,平缓处若银湖泻波,错落有致,争然出声。汇集在地上成了一尊波涛之泉,泉水中有可怕剑光流转。 泉水下方,无数七彩灵石铺底,灵力聚集成漩涡,在上方架起了一层虹桥。 朝云宗占据整个青州龙脉交汇之所,灵力喷涌成无数泉水,也就是一众弟子口中的“试剑泉”。 在会武、各种比试上拔的头筹,自然自然就可以享受到相应品质的灵泉。 而此时这片水潭,就是整个朝云宗最顶级的泉水,近乎于仙品的品质,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可以使用。 因为这泉水里蕴含着几分天地玄妙的“道韵”,一直以来,她都在想办法从这泉水中找到向上的道路,可惜……至今也没有什么收获。 声音细听淅淅沥沥,走近了之后是成片不绝于耳的“哗哗”声。 倾听耳边之声,红衣女人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她走到灵泉边,俯身摘下了面纱,望着镜面中那张成熟的面容。 仔细看过去,她的眼睫轻颤,一滴雨露滑落,她眨了眨晶莹的眸子。 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般奇妙的感受了? 要知道,哪怕她突破乾坤境之时,心情也没有像这般复杂、好奇、恐慌、兴奋过。 乾坤境过后,更多的是对未来“道路”的迷茫。而且,似乎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潜在力量,正在逐渐侵蚀、磨损她的神魂,导致她的感情在慢慢的消逝。 上一次能有事情激起她这般复杂情绪的,兴许还要追究到她的少女时期了。 “谪仙人……” 红衣女人想着自己方才面对徐长安之时那“丢脸”、“没出息”的失态模样,勾起嘴角。 无论他是什么人,总之,因为他的出现,这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上出现了一抹曙光。 红衣女人在一张桌前坐下,她面色平静。 渡劫的人不是她,而是徐长安,但是这种事情无法与宗门内的峰主解释,也没有什么必要解释,所以……这场劫难便被安放到了她的身上。 对于这一点,她本身无所谓,之所以觉得不太好,还是因为真正的渡劫者。 红衣女人取出一个卷宗,看着上面、暮雨峰近期对于徐长安的评价。 【厚积薄发,灵气精纯,修为进境一日千里,所修炼之法暗自切合三家之长,予以厚望。】 “予以厚望……” 一般的管事,不清楚徐长安的神秘,甚至不知道他可能是仙人转世,只知道他有一个不为外物所动的识海灵台,所以将他当成一名需要看重的弟子。 毕竟大争之世,争的向来不是天材地宝、灵泉宝地,而是人才。 “……” 根据卷宗上的记载,名叫徐长安的少年行事稳重、小心谨慎,锋芒尽数收敛。 但是他身上玄奇力量所引起的,却全是招摇、毫无顾忌之事。 从修炼的动静、特殊的识海,到之前的天劫和灵雨。 这些事情单单有一样还好,汇集在一处,不免便让她觉得……少年“仙”的一面,和他“人”的一面不同。 这样一来,本应该是他在渡劫,却成了自己的在渡劫。 修炼的动静也是她掩盖的。 仙人要张扬,接过全被她打压了下去。 她……这简直就是在和“仙人”对着干? 此时,红衣女人自己都没有发现,本来不相信世界上有仙的她,却已经将徐长安看做仙人转世了。 “……” 红衣女人柳眉轻轻蹙起,半晌后叹息,所以她真的有在考虑,要不要将那块琉璃玉收回来,然后……顺势将他按照“仙人”的意愿,推到风口浪尖、推到所有人的视线里。 这样好吗? 沉吟片刻,她撩起耳边的长发,提起笔在面前的画纸上轻轻画出了一道直线。 徐长安就是徐长安,是唤她一句师姐,不卑不亢的少年。 她只能看见少年温润谨慎的一面,便没有理由妄揣他还有张扬的一面,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有时候事情并没有看起来的那般复杂,她下意识认为的,徐长安“仙”的一面,很有可能就是不存在的。 所以若是要结善缘,应该将徐长安和他背后的力量,当成一个整体去看。 他既然选择入世,自然就做好了会被周围影响的准备。 那玉佩……在他眼中是长辈给的物件,如果收回来,那才真是得罪了如今一心想要修仙的少年。 “啧。”红衣女人咂嘴。 他一心想要修仙。 这就是她查阅徐长安卷宗后得到的结论。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一个坐拥金山的人去追求一个铜币,说不出的离谱。 当然,还有更离谱的。 他在尘世里还有个结发妻子。 “……” 朝云宗和他的因果? 还能比的上破身的因果不成。 …… 提笔落墨,红衣女人心里就有了打算。 对于徐长安,不需要有什么特殊的态度,一切顺其自然就最好,虽然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弟子去看可能有些困难,但是这么做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话是这么说,她既然遮蔽了他修为的动静,还“抢”了渡劫的名声,那……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个代价,要是她认为的、价值足够之物,这般处理,也算得体。 她取了满满一瓶的七彩泉水放入一个手掌大小的瓶子,做上封印与伪装后放在桌上。 这封印是一个阵法,可以将这浓郁的灵气逐渐分解成为开源境可以使用的泉水……徐长安拿去后,就等同于他得到了只有朝云掌门才能使用的泉水,而且还有一个乾坤境在他身后帮他消化灵气。 试剑泉? 所有试剑泉的泉水加起来,也比不过这蕴含道韵泉水的一滴,这汪泉水看起来像是一个小潭,实际上蕴含道韵的只有那么一点,所以,取出一瓶来给徐长安,她已经很舍得、大方了。 换在以前,这可以说是她悟道之机,怎么可能分给第二个人,甚至她与魔门的争斗,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缕道韵。 “道……”红衣女人看着那泉水中飞起的玄妙符文,轻轻叹息。 天道幽远,变化非一,道字的含义本就许多,但无论如何去理解这个字,都是如履薄冰的。将“道可道”三个字拆开来看,读来有一种苦涩的劝诫之意,分明写着“道,不可道。法,无定法。” 曾经,指望以一汪灵泉便登天门的自己,在见识到那一道真正的天地伟力后,愈发觉得可笑。 宗里有小辈以徐长安为镜。 谁成想,自己如今也要以他为镜了。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 红衣女人拿起一颗养颜果,轻轻咬了一口,随后挥手,天上起了一道水镜,在水镜的正中心,正是徐长安。 画面中的徐长安周身散着一股子淡薄感,似是青天里的一抹青烟,若是不仔细去看便会将他当做普通的路人而忽略。 可是如今的红衣女人认真的盯着徐长安,企图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 不过,她很快就是一愣。 因为画面里,徐长安走在暮雨峰的湖边,正怀抱着一只狸花猫,面露无奈与温和。 “……” 她眨眨眼,想了好一会儿,去翻阅了卷宗,才明白这只猫儿的来历。 至少,目前的狸花是一只独立的个体,所以也不值得在意。 —— 暮雨峰上,路边些许烟灰融入屋顶清澈水珠中缓缓打了个圈,暴雨停歇后的世界很安静,清新泥土的芬芳沿岸扩散。 “小花,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好。”徐长安怀抱着狸花猫,看着它后退上那一片鲜血淋漓,言语表情中带着几分无奈。 可爱的狸花猫在徐长安怀里轻轻翻个身子,绒绒的耳朵在徐长安心空蹭了蹭,发出一声软软的叫声。 “不知道疼?”徐长安急匆匆的朝着自己住处走过去。 “喵。”狸花猫好像有些委屈。 “你真是长本事了,这才开源,就去惹湖里的红尾鱼,这下好了,若是不是我正巧看见,你这非得被水刃把那点猫毛剃干净不可。”徐长安手上的灵气按在狸花的后腿上,将血止住。 他现在的表情,就像是一个看到家里孩子受伤的老父亲,嗔怪是真,心疼和无奈也是真。 “行了,别这么看着我,我虽然开源了,但是可不会像你一样……没准备好就得意忘形。”徐长安伸手捏着猫头,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取出一粒补气丹,将其捏碎后,一半捏着猫头灌进它嘴里,一半洒在布帛上,缠在它的后腿上。 “秦师叔给我的补气丹,没想到……先给你使了。”徐长安给它包扎好。 “喵。”狸花猫四个粉色肉垫暴露在空气中,在桌上打了个滚,随后手指划拉了开它天赋自带的储物空间,从里面拽出来一条漂亮的、已经死透的红卫鱼,爪子一挥,三两下就从鱼肚子里刨出来一颗珍珠大小的物件。 随后,它爪子指了指徐长安。 “给……我的?”徐长安一愣:“是我……突破的贺礼?” “喵。”狸花猫点点头。 徐长安叹息,随后无奈的揉了揉猫头:“这鱼是暮雨峰的财产,是执事殿养的,你怎么……算了,师姐们也都惯着你,这颗鱼珠我就收下了。” 等下,便去执事殿还了吧。 他笑了笑,挠了挠狸花猫的下巴,说道:“算是你有心了,不过……以后别去了,再把你腿给削掉,我可没有那么多补气丹。” 狸花猫点点头。 “小花,你先在我这儿歇息吧,我先去忙了。”徐长安取了几个自己种的灵果放在猫儿的面前,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桌子上的小花摇晃着爪子,算是与他告别。 “这小家伙。”徐长安走出门,面上是忍不住的笑意。 —— 云层之上。 他……居然很喜欢这样的小家伙? 她拿起自己手里的灵泉看了一眼,再看了看那红尾鱼的尸体,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善缘? 一瓶道韵灵泉的善缘,在徐长安的心里,只怕还比不上狸花猫的一颗鱼珠子。 自己结善缘的方式,效率似乎不太高。 红衣女人远远瞧着那少年面上的浅笑,微微一怔后,挥手关上了水镜。 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偷看,很……鄙陋? 便不看了。 —— 徐长安出了门,然后就在不远处遇到了才出门的温梨。 “师姐。”徐长安走过去,有些紧张的说道:“师姐,这是要去天明峰……吗?” “不急,我还有事,过一个时辰去找云师妹。”温梨仍旧是一袭黑白长裙,只是她罕见的没有去看徐长安,一只手不甚自然的贴在腿边,向徐长安道别后,急匆匆的离开了,看起来真的有急事。 “……” 看着温梨离开的背影,徐长安轻轻叹息。 也是。 温师姐毕竟也有自己的事情,他不能指望对方像他一样看重云姑娘,距离越好的时间,的确还有很久。 先去给云姑娘买修炼用的物件吧。 目前的刚需,先买一瓶灵液给云浅洗练身子。 徐长安朝着执事殿走过去。 0100 花钱与定制劫雷?(二合一) 雨后暮雨峰上的光景很好,连绵的桂殿兰宫横立于山崖,宫殿房屋耸入云巅,材质大都是由白玉所铸。 徐长安走在路上,心想白玉的好处一是可以储存灵气,二是它不惹尘埃,常年不打扫也不会出现脏乱的现象,很符合仙门的身份地位。 可惜的是,暮雨峰上只有执事殿等公共场所用白玉做大殿,这里的姑娘们更偏爱木质的房屋,用她们的话来说,这样更加有情调。 徐长安走到一处白玉台前,将自己的身份令牌放到感应区,随后瞧着一道虚幻的光幕出现在他的眼前。 眨眼。 虽然见过了许多次,不过这种“屏幕”出现在修仙界,多少沾了一些科技风。 徐长安按照温梨要求的,找出了他在这里可以用贡献点换到的物品。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排个人风格浓郁的手写墨字,字里行间充满了女儿家的温婉。 是了,虽然看起来有科技风,可事实上,白玉盘上出现的字都是执事殿的姑娘们自己写上去的。 【竹茶香:性温,去乏安体,提升灵感。味道清淡,如花如竹,香而不腻,1000贡献点。】 “……味道清淡,如花如竹,香而不腻?”徐长安轻轻叹息,这是哪位师姐写的时候,把自己的感受给写上去了? 从图片上看,这竹茶香是放在香炉中的使用的,据温梨所言很重要,前期的修炼也算是一个体力活,屋里点了这种香料可以去乏提神,正是前期修炼时保持身体状态、提高对于灵力感知的好东西。 但是这个价格…… 徐长安眸子轻轻颤着,抽了一口凉气。 嘶。 一千贡献点。 徐长安的手抓紧了白玉台。 从上山开始,他前几个月基本都是零收入,后面一年多的时间里陆续接了不少的任务,耳后在执事殿里忙碌拿俸禄,有时陪着各位师姐吃茶下棋做廉价陪玩、有时候被邀请去看剑舞、听曲儿,运气好的时候能加个近百点。 这么一年多下来,基本没有怎么花过贡献点的他……也只攒出来一万多一些的贡献点。 一万多。 这已经不错了,一般没有底蕴的弟子,累死累活都不见得能有他的十分之一。 结果,买一组竹茶香就要用掉一千点。 要知道最上品的开源丹,也不过是这个价格。 徐长安无奈的心道:“系统,你可真是个好东西。” 如果不是系统那张百分百突破的开源符,就他那点天赋,就算把这一万多贡献全换成十几颗上品、或者二十几颗中品开源丹,一颗一颗吃下去也不一定能突破。 到时候,这一万多点可就扔水里了。 “买了。” 徐长安没有犹豫,既然是温师姐特意写在前列的东西,一定是很好的,所以他直接买下了一组竹茶香。 修炼前期,提升灵感就等于是变相提高了悟性,价格贵点……也正常。 或者说,这东西就不是正常人能用得起的,徐长安知道像是这些好东西也可以用灵石买,但是很可惜的是,他的灵石……少的可怜,几乎等于没有。 他没有急着取货,而是选定时间,让传送阵晚上日落后将物品直接传送到云浅的住处。 “……”徐长安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突破五位数的贡献点重归四位数,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他买不买是一回事,会不会肉疼又是一回事了。 他总觉得因为这种香的味道很好,即便是一些已经用不到的师姐,家里也会常备,于是价格才抬的厉害。 暮雨峰的师姐,最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叹气,徐长安继续采购。 【净神符:神静气安,四大适然,提高内视的能力,200贡献点。】 徐长安松了一口气。 看,这下就便宜了不少。 虽然仍旧贵的离谱,但是比起那竹茶香,一个静心凝神的符篆的价格便还能接受。 先买五颗让云姑娘试试。 【冰心丹:停心在内,抱一受中,可用于练气境巩固修炼,护得灵气不散。200贡献点。】 巩固修炼?保护灵气不散? 徐长安眼前一亮。 这可是个好东西。 他当时初入修炼,费尽心思把灵气顺着经脉导入经脉,结果他的丹田根本就留不住灵气,今天吸进来的,转眼就消失了。 好在,有剑堂先生帮助,他才挺过难关,存住了最开始的灵力,有了为自己所用的灵力后就可以禁锢住新吸入的灵气,这才正式进入练气境。 没有剑堂的先生,光是入门就有他好受的。 所以只提高灵气感知不行,巩固也及其重要。 有亲身经验的徐长安刷的一下买了几组。 于是他的贡献点又降下了一截。 —— 【含光草……】 徐长安心想这是药浴使用的一种灵草,便大手一挥。 “买了。” 【暮云花……】 又是药浴要用的。 “买了。” 【飞星莲……】 不用看,又是药浴。 “……” 一连买了不少组的灵草,虽然价格都算不上昂贵,但是架不住种类多。 徐长安很快意识到,原来花费最贵的在药浴上……短短几组灵草下去,他的贡献点就被拦腰砍了一刀,转眼就只剩四千了。 关键是,这些灵草还不是最好的,怪不得温梨让他量力而行。 花钱的感觉很好,尤其是对于平日里只舍得买不到价格便宜的驱妖符的徐长安来讲。 怎么说呢。 这些贡献点都是他自己一个一个赚、攒来的,拿来给云姑娘筹备修炼的天材地宝,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最让人愉悦的。 天道点虽然有数不尽,但是那般空虚的点数,花起来,可不如现在这让酣畅淋漓……还有肉疼的咬牙。 “差不多得停手了。”徐长安停手了。 药浴这个东西没有上限的,要知道他现在最关键的灵液、灵水还没有买呢。 他买了这么多的灵草,怎么可能用普通的山泉水给云姑娘沐浴,所以灵液的质量十分的重要,若是选了劣质的灵液才真是浪费了他买的这些灵草。 “贡献点真是不够花……”徐长安无奈,又觉得还好这些是用贡献点,若是用灵石,那他才是完全的穷光蛋。 稍稍又往后看了一下要买的东西的价格。 “补气丹?”徐长安一愣,心想秦管事给了十颗,让小花用去了一颗,还剩下不少。 感谢秦师叔,让自己又省下了一笔。 然后就是小花……回去非得好好说道说道它,刚开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浪费了自己一颗补气丹。 轻轻叹息,徐长安离开白玉台,向着大殿中心区域走过去。 此时虽然天色尚早,但是暮雨峰上意外的没有什么人,只有雨后安静的心情。 他虽然心疼,但是一想到这些东西可以把他家那个羸弱的姑娘顶着腰推进仙门,他便忍不住的高兴。 “系统,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了。”徐长安轻声道:“没有你,我也省不下来这些贡献点,所以……给小姐的这些灵草丹药里,也有你的一份力。” “……?系统?你怎么了。” 徐长安有些意外,因为系统不仅没有回应,反而开始刷起天道点了。 现在哪有什么危险。 “你果然又问题。”徐长安心想在云姑娘身边会奇怪,如今……难道已经退化到听到她名字……就会涨天道点的地步了? 徐长安忽然一怔,他放缓脚步,似是随口的问道:“系统,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她的秘密。” “……” 如徐长安所料的,系统一个字也不说。 他做好了准备,便算不上是在失望。 徐长安猜测云浅背后可能有什么势力、就像是她说的可能有什么隐士家族?然后有人在她身边保护,自然看自己这个“无能赘婿”不爽。 所以,他在云姑娘身边的时候,才会有危险。 但是这样也有不对的地方,先是云浅自己的问题,她太弱了。 然后就是系统不对的地方,它给的点数太离谱。 “你们两个的口风……真是一个比一个紧实。”徐长安摇摇头,在意这些,可就没有个头了。 抓紧眼前事。 徐长安抬腿向前走,他已经买完了普通权限可以购买的草药,接下来准备去买只能利用自己身份去暮雨峰内殿购买的好东西。 那些就是真正的内殿福利了。 价格比外面低廉,也更好。 但是估计……也要不少的贡献点。 有了系统廉价天道点的对比,徐长安便更能知晓宗门贡献点的重要性……自己开源后,不能总是沉迷于云姑娘的温柔乡了,他得想办法挣贡献点、挣灵石养云姑娘了。 给她最好的,这简直就是他修炼最好、最大的动力。 “原来我是她的先驱者。”徐长安勾起嘴角,他听着逐渐安静下来的系统,心想系统给的天道点也不是不好,诸如琼华元气,一口气改造了他的天赋,这不比药浴强上十倍百倍? 但是系统里的东西,不能给云浅用,它的重要性,一下就下跌了数个档次,不免让人失望。 清风拂面,暮雨峰大殿尽显威仪,宏大壮观。 徐长安仰望屋檐落下的雨水,心想如果他当初不是在暮雨峰上,说不得就有机会住进白玉铸造的房屋,告别自己的小木屋。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来暮雨峰,以他的本事也没有资格做什么外门执事,做不了外门执事就没有权限用宗门贡献点换云浅需要的东西了。 徐长安走在内殿大院的青石小路上,有些奇怪今日殿中怎么无人。 虽然还没到“上班工作”的时间,但是……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徐长安对面迎着走过来一个姑娘,他发现是他认识的人,一愣后问道:“吕师姐?殿里的人呢?” “人?你没接到玉简吗?”吕师姐说着一愣,随后说道:“今日是小丫头做事,你毕竟是个男子,住处她一个人估计不太好意思去,算了,还好你来的早,遇到我了。” 吕师姐看着疑惑的徐长安,说道:“今早不是出了一件大事吗?峰里的管事们都去忙了,只在东偏殿留人,咱们这些外门管事统统歇息三日。” “这样?”徐长安闻言,轻轻叹息。 “你这是怎么了?有休假还不好?”吕师姐看着他。 “好是好……”徐长安无奈,心想他的确很缺时间,但是更缺贡献点啊,休息了就说明月底要少三日的俸禄,四舍五入,云姑娘可就是少一口吃的。 “我知道,你是缺钱吧。”吕师姐看着徐长安,眉眼眯起,她眼睛咕噜一转,说道:“小师弟,这几日休息,一些小姐妹组了个宴,你要不要来……虽然人多不过也不算吵嚷,愿意来的话,我们可以凑一些灵石出来。” “是修炼?”徐长安问。 “不是。”吕师姐没有撒谎,她心想“借用”徐长安修炼,这些都是要记录在案的,一堆姐妹盯着呢。 “师姐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徐长安心想看似这和他平日里接的工作差不多,实际上,那与宴会的性质可差远了。 “我就知道。”吕师姐摇摇头。 专一的男子就是要讨人喜欢。 不会被其他人诱惑,在这些姑娘眼里是闪光点,倒不如说徐长安如果真的是心智不坚定之辈,也不会这样受欢迎了。 真是矛盾。 她摆摆手,说道:“行了,你家的娇妻,那位云姑娘不是上山了?歇息这几日,你多陪陪她就是。” “……”徐长安语气一滞。 没人问,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云姑娘。 因为都是关系好的同事,徐长安无奈后,便有些奇怪的说道:“师姐,你方才说今早发生了大事?什么大事?” “?”吕师姐一愣。 今早忽然的雷劫,把所有人包括她们这些弟子的修为都给禁锢了,现在大家都聚在一起讨论呢,当然是大事。 “你没见到天劫吗?”吕师姐说道:“那么可怕的劫雷,不知道是谁在渡劫,不过想来……一定是掌门。” “劫雷吗?”徐长安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见到了。” 他还以为修仙界的劫雷不是那么罕见呢。 不过……吕师姐说劫雷可怕? 他怎么没有感觉。 “只是一道白色的光柱,会是掌门吗?”徐长安眨眨眼,他也是知道朝云宗的掌门凌驾于一切人之上,所以不免觉得那劫雷不太够格,怎么也得是什么九重天劫,八十一道雷劫,金蛇狂舞、毁天灭地的场面才能对得起朝云宗掌门吧。 —— 此时,暮雨峰空荡荡东偏殿里,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人拿着灵泉水瓶的手猛地一颤,忽然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 “只是?”吕师姐怔怔的看着徐长安。 他说什么呢。 0101 近花并非本意(二合一) 师弟……没有察觉到那劫雷的可怕吗? 吕师姐盯着徐长安看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叹气,接着摇头。 也是。 小师弟的修为太低,不比她们这些人已经将修炼融入日常,所以他是有可能感受不到那种修为被禁锢的可怕的,加上他独特的性格……会觉得不害怕也这正常。 “没说是掌门渡劫,只是姐妹们的猜测,不过与咱们没有太大的关系。”吕师姐咳了一声,随后问了一句她更关心的事情。 “师弟,你家云姑娘引路人的事情,可是定下了……大师姐?” 大师姐? 是在说温师姐。 徐长安心想这个消息传得快的离谱,要知道,这件事才定下,都还没有开始教呢。 “温师姐愿意帮忙。”徐长安轻声说道。 “果然。” 吕师姐的表情有些复杂,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有些莫名的徐长安,说道:“有人瞧见师姐出暮雨峰,往天明峰去大家就猜到了。” “也是麻烦师姐。”徐长安认真的说道:“师姐说这算是一种修炼。” “修炼?真是个笨人。” 吕师姐走过去,用绣鞋轻轻踢了一下徐长安的脚踝,随后无奈的说道:“这可不是修炼?罢了……大师姐也好,至少姐妹们没有什么好争的了。” 她又有些拿不准,因为那位温师姐的想法一般人也猜不到,但是不管徐长安怎么想,徐长安是个笨人是一定的了。 “师弟,你住在暮雨峰上,与我们生活在一处……是不是不太合适。”吕师姐心想正常姑娘家都是会吃醋的吧,毕竟她们这些姑娘为了一个引路人都能去争论,更不要说徐长安自己的妻子了。 “修行,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你……当真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思。” “……” 徐长安心想不是他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思,而是吕师姐不知晓他家的娇妻,那可是学不会吃醋的姑娘。 所以,在暮雨峰上没有合不合适,只要他自己把握好与这些师姐之间交流的分寸,那一切就都是合适的。 他觉得自己向来不是迟钝的人,不然他当初怎么能敏锐的察觉到云姑娘对他的感情,然后主动告白? 当然。 有时候因为他只会去在意云浅的想法,会疏忽其他人……也是人之常情。 “总之……暮雨峰上的位置已经空出来了,按照规矩来说,你入了内门,上榜选个导师就能将那云姑娘带上暮雨峰。” “我知道这件事。” 徐长安点头,他目前最想要的就是云浅入暮雨峰,毕竟这里他熟,师姐们是好人,正适合云姑娘“养老”。 而且,云浅作为温梨这位暮雨峰大师姐领进门的人,就算没有他照拂,靠着“裙带”关系,也能被人照顾的很好。 “我偷偷与你说一件事。”吕师姐眨眼,往徐长安身边走了走,踮起脚尖小声说道:“你若是觉得等选导师太慢,可以去与方姐姐说,这些时日她那边空出了几个位置……你去说,她一定会同意,提前让云姑娘上山。” “……”徐长安闻言,轻轻一愣。 师姐这是让他去求方司时,让云姑娘走后门啊。 “还有一个秘密。”吕师姐轻轻咳了一声,四处观望发现四下无人后,说道:“天明峰的秦管事也和咱们的关系很好,经她的手送云姑娘过来……便不会惹麻烦。” 徐长安闻言,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秦岭和暮雨峰的关系好? 是和祝管事关系好吧。 不过,这种事的确算是个“秘密”,吕师姐这真是把他当自己人,什么都算计好了。 该说暮雨峰就是暮雨峰? 到处都是人情。 “没有什么必要。”徐长安看向周围空荡荡的大殿,认真说道:“内门,我还是要进的,不急这一会儿。” 他虽然离不开云浅,但是也不至于急不可耐去走什么后门。 “你……罢了,我只是与你说,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情,反正这几日方姐姐心情好的很。”吕师姐眯着眼睛说道:“等你妻子来了,那咱们这里……就是真多了一对真夫妻了,才算是符合了山名。” “山名?”徐长安一愣。 “算了,我与你说这个做什么。”吕师姐啐了一声后,说道:“师弟,我先去忙了,关于进内门的一些事儿你若是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多谢师姐。” “客气,我是有事情要你去做。” 吕师姐将手里的花洒递给徐长安:“这三日东偏殿开着给一些姐妹花贡献点用,那边的灵草花圃你去照顾一下吧,照顾花圃什么的你可比我强多了,我这可不是偷懒,照顾花田得的贡献点到时候我拨到你哪里……对了,师弟你别告诉别人我让你去做这种事,下次有事情我帮你。” “可以。”徐长安看着眼前姑娘将偷懒几个字写在了脸上,他没有犹豫,毕竟本来就是暮雨峰执事殿的一份子。 而且,暮雨峰上讲究的也是人情。 “那就交给你了,丫头还等着我回去打牌呢,若是赢了灵石,我便分你一些。”吕师姐笑着拍了拍徐长安的肩膀,从小门离开了。 “……” 打牌? 徐长安扶额。 这算是修炼吗? 而且,他累死累活也赚不到的灵石,居然成了这些师姐们牌桌上的牌资……真的是比不了。 恢复心情后,徐长安拎着花洒,绕路走到正殿,果然在上面看到了说歇息几日的公告。 想着方才的对话,徐长安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位吕师姐是温梨的“迷妹”……而且是重度的那种。 温师姐很受欢迎,他还以为引路人的事情会带来什么麻烦,比如姑娘家的嫉妒之类的,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即便是他这样的谨慎、万事小心的人,听着吕师姐帮他“谋划”,说对这里没有好感……真的很困难。 叹气。 有一天,他真的对暮雨峰有了归属感,兴许也不值得意外。 当然,归属感的前提……云浅得在这里。 想着,徐长安拿着花洒来到东偏殿外的花圃,看着这里敞开的大门与通透的火石,心想还好东偏殿开着,不然他可就没有地方去换云浅需要的其他宝物了。 徐长安没有急着进店换宝物,而是先干活。 花开是美好的象征。 东偏殿外有一副美丽的风景,视线所及之处是精致的花圃,掩着它们青色的叶和茎,清风伴随着复杂的花香迎面而来,闭上眼睛就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花儿大多都是在附近居住的师姐们每人一株亲手种上的,所以一直有人照顾,将来若是云浅搬过来,她也有机会在这里种上属于她的花。 娴静的庭院中,徐长安眸子上度上了一层水润,他盯着每一株花儿的灵力路线,背起装着打理工具的竹筐,提着华三,开始挨个梳理灵气、照顾。 工作就是工作,总是要认真的,毕竟有贡献点拿呢。 “……” 东偏殿内,戴着面纱的女人隔着镂空雕花的窗子看着外面花圃中,背着竹筐的忙碌徐长安,目不转睛。 不过是偏殿外装饰用的花儿,又结不出灵果,随意撒点灵力就够了吧,只是一些无用的花,值得他这般认真一朵一朵的去梳理? 方才即便是面对劫雷,她都没看见徐长安会这样认真。 仙人入世,在给一些丫头做花匠,这种反差,让她忍不住叹气。 —— 徐长安在外面照顾灵草,一株一株的看过去其实也快,不一会儿,他居然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在打理花草的时候,没什么压力,还有不菲贡献点拿。 果然,种田这种事情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 徐长安无奈,心想自己真是没出息,这仙门里怎么样厉害的人都有,他不想着早日登仙,种个花还能把自己给种笑了? 仙门里,厉害的人有很多。 从外门弟子到内门弟子是一道坎,从内门弟子到一峰的掌护、司时又是一道坎,至于说峰主,那更是只有一派之主才有可能坐上的位置。 在徐长安的眼里,峰主级别的人他可以说一次都没有看见过,他目前为止所接触过等级最高、修为最高的,也就是暮雨峰执事殿的方司时。 对比之下,这些峰主每一个应当就是修仙界里的大人物,于他而言,便是目前为止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但是可怕就可怕在,在这些人之上,还有一位朝云掌门君临。 据他从一众师姐口中了解的,朝云宗那位深居简出的掌门神秘强大,没有接个人见过,不夸张的说……其他的峰主在她面前脆弱的就像是个小孩子。 徐长安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实力的人会强到什么地步,想来,应当真的与仙人无异。 然后朝云宗和魔门分庭抗礼,所以世道依旧不安稳。 像掌门那么强的人居然有两个。 今早的雷劫如果真是掌门引来的,她的修为岂不是又…… 离谱起来了。 徐长安眯着眼睛。 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他在这个世界上想要保护云姑娘万无一失,意思就是,他得做到接近,甚至超过这两个近仙之人。 徐图长安……可不得徐图吗,这是急能急的来的? 他隔着近仙之人的境界,还不知道差了多少。 但他的心态很好,虽然他此时在浇花,但是照顾灵草也能锻炼他控制灵力的手段,所谓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谁能说,掌门当初就没有浇过花儿? 徐长安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他转过头看向东偏殿,只见一袭青裙的女人跨过门槛,她头发散乱下来,带着面纱,显得文文静静的。 她揉着眼睛、似是有些困乏的走出来,看到浇花的徐长安,依靠在门前问道:“师弟,这雨分明才下过,你现在来浇花,这不是多此一举?” “师姐?”徐长安看着眼前青裙女人的眉眼,觉得有些眼熟,但转眼又觉得暮雨峰上的姑娘他眼熟也很正常,说道:“师姐不常出门?” “算是深居简出?”青裙女人心想她特意换个身份、用高效率的方式来结善缘,戴面纱,改变了面容,便是不想徐长安认出她来。 “石……”她咳了一声,对着徐长安说道:“石青君。” “徐长安。”徐长安礼貌的说道。 “你很有名。” “……” 石青君想了想后说道:“管事……姐姐们都去忙天劫的事儿了,我来顶班,暂时看着东偏殿。” “果然是这样。”徐长安心想能来顶班,那一定是个有地位的世界了,他说道:“这里的花也很重要,需要有人定时照顾的。” “重要?重要在哪里。”石青君摇头:“家花和野花不一样,家花要好好呵护,但是这儿的是野花。” “有人喜欢,就算不上是野花。”徐长安说着,想起了自家的云姑娘,又说道:“石师姐,师弟我也不是护花人,这些花儿都是师姐们亲手种下的,有主的,我只是在干活。” 因为他接了工作而干活,问他照顾花儿有没有意义? 他就是为了赚贡献点。 准确的说是,为了云姑娘能有口吃的,所以……接近这些艳丽的花朵,并非是他的本意。 “?” 石青君看着徐长安的脸,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似乎不只是在说花。 她只是想要知道,照顾花儿是不是和“悟道”有关。 仙人转世的存在,所做所为的一切都值得观察。 如今,似乎真的有收获? “种花有趣吗?”石青君认真的问。 徐长安心想一会他还要靠着石青君买宝物,态度便很好的说道:“师姐种过吗?” “有吧,在很久之前,我有些记不清楚了。” “那算不上有趣。”徐长安摇头。 暮雨峰上心血来潮的师姐他见得多了,这种一看就是个闲人、不常出门的师姐,他若是说了有趣,对方去试了后觉得无聊、浪费时间,那他也落不着好,不如谨慎些。 “我看你做的高兴,还以为有什么深意。”石青君有些失望。 “能赚到贡献点,就足够让人高兴了。”徐长安咳了一声,在师姐面前摆正自己的姿态:“毕竟……师弟我……最近有些拮据。” 与白玉台明码标价不同,他一会儿从东偏殿购买宝物,执行人也就是眼前的陌生师姐……是有权利在范围内给他打折的。 希望这是个好说话的人。 石青君正要说话,忽然天地变色,她抬起头,只见上方是层峦叠嶂的阴云,近百道天雷似是金蛇狂舞、于天上肆虐。 她瞳孔放大,看着眼前背着竹筐的徐长安。 不会吧,又要渡劫? 0102 要淡定(二合一) 所谓“世界”,就是要在不同之人眼中呈现出不同的状态,才会有意义。 你的世界,与其他的人是的世界多是不同的。 像是徐长安,他的世界是某个姑娘,加上他的修为不够,便瞧不见石青君眼里的世界。 徐长安只是在照顾花卉,在石青君的眼里,却猜测他是在悟道。 可是石青君误会、没见过世面从而大惊小怪了? 当然不是。 若是仔细去想,并非石青君脑补过头,徐长安所代表的不只是他家的娇妻,还有被他妻子所遮挡的“本职”。 毕竟“系统”才是先来的那个,徐长安可以说是系统的代行者,虽然此时这个代行者已经投敌,甚至在敌人那边翻身做主,但是徐长安的所作所为,被人当做是在悟道仍旧也没有错。 道无形,不可观不可闻。 他确是实实在在的可以触碰的道的,所以从他身上悟道自然有可能。 不过……若是想要从他身上悟出什么来,那一定是不得了的东西,所以才要渡劫。 —— 师姐这是怎么了? 徐长安看着眼前表情忽然僵住的石青君,微微眨眼。 在徐长安的眼里,今日一切安好,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在石青君的眼中,却从未有这般可怕过。 天应当是一重的,可是如今却叠成九重,仰望过去,一层一层厚重的天空盖在顶上。 雷光在灵海之上闪烁,深蓝色的阴郁似是将天空开了一个口子,在黑暗的电光中有无数条巨蟒穿梭,不断积蓄着威势。 雷劫形成的很快,石青君睁大了眼睛,见识过无数天劫的她此时脊背发凉。 青龙? 只见九重天海上,大风吹过,雾气飘散,此时的青色劫雷不在散漫,而是汇集于一处,“青龙”之身庞大,覆盖寰宇,有青山只露出一个个山尖,仿佛是大海里的小岛,时隐时现在云雾之中。 看不见青龙的全貌,只能通过些许露出云海的“山峦”来窥视真龙庞大的身躯。 可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那哪里是什么青龙现世,分明就是一道无比粗壮的劫雷盘踞在天空。 在这条巨龙的面前,整个朝云宗、乃至整个青州都不过是尘埃。 可是……这尚未到尽头。 时空重叠,有九重高天。 每一重,便都盘踞着这样一条足以洗礼世界的“巨龙。” 天威下,石青君咬唇而不自知,与清早的还会去阻止徐长安的渡劫不同,此时她分明没有被禁锢,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尚在……此时却仿若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面对恶徒,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这样的劫雷……真的是人在渡劫,而并非是天道要灭世? 古史中提及的仙人渡劫,也从未有过这般的威慑。 石青君不敢置信的看向劫雷下的徐长安,可是……她却对上了一双疑惑的眸子。 “师姐,你……没事吧。”徐长安看向从前不久就整个人轻轻颤抖着的石青君,心中无奈。 他瞧不见天劫,看不见劫雷,所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石青君的修为虽然强于他,但是暮雨峰的姑娘虚弱也是常事,有些师姐从棋局内景里出来甚至要虚弱几个月,严重一些的,甚至比他家的云姑娘还要弱小。 像是经常找他下棋的师姐,偶尔也会性情大变、比如变得像是个粘人的小孩子。比如忽然强硬的起来……这些都是内景带来的后遗症。 所以…… 徐长安一直在告诉自己,在暮雨峰上,遇到再离谱的事情,也得有一颗平常心。 徐长安咳了一声,认真:“师姐若是乏了,便去殿里歇息吧。” “歇息……”石青君怔怔的看着徐长安,指着天空问道:“你……看不见?” “看见什么?”徐长安抬起头,只觉得天色极好,摇头。 石青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漆黑的眸子不自知的变回湛蓝色,瞳孔缩在一处,她立刻微问道:“师弟,你……瞧不见天上的雷?” 徐长安本来想说这么好的天气哪来的雷,不过想了想,还是顺着石青君的话,回应的委婉了一些。 “回师姐,我看不见什么雷,可是要下雨了?” 有修为的师姐,能看见的当然比他多,兴许是真的要下雨了。 “下雨……”石青君面纱被风吹起了一池水皱,她喃喃说道:“兴许……是要下雨了。” 经过徐长安的提醒,石青君才意识到事情的怪异。 徐长安看不见。 自己却看得见。 是他在撒谎? 当然不是。 她看见暮雨峰的丫头们坐在一处吃酒,打牌,姓吕的丫头面上贴着条子。 看见弟子们在比武台上稚嫩交手。 看见温梨去了徐长安的院外,一只手贴在腿上,另一直手拎着狸花猫的耳朵,正在训斥它。 看见管事们正在处理朝云宗的事物。 看见几个峰主凑在一处,满面认真的争论着一条发带的归属。 那……是她的缎带吧,今早走的匆忙,便忘在了天明峰。 不过,这都是小事了。 “师弟,你忙你的,我……歇息一会儿。”石青君顶上是九重雷劫,她呼吸急促,心口起伏。 “嗯。”徐长安应声,他虽然心里奇怪,却也没有问,拎着自己的水壶继续浇花。 话说。 既然师姐告诉他一会儿可能要下雨落雷,那自己还是提前准备一下。 徐长安走过去,将花圃上方的棚子支棱起来,用来挡一会儿可能下的雨。 朝云宗的天气现在反复无常,所以现在所有种花、种果子的都会做好准备措施,以防灵草被忽然降下来的“凡水”污染。 —— 石青君:“……” 她的视线从徐长安的身上移开,随后轻轻叹息。 很显然的,小到普通的弟子,大到峰主,他们都没有看见天空上盘旋的惊怖劫雷。 连徐长安这个浑身上下充满了神秘都说看不见便是表明—— 这劫雷并非是徐长安要渡劫,而是……她要渡劫了? 她一没有突破。 二,心境也被徐长安破坏。 修为不进反退的自己,哪来的劫要渡。 如果是惩戒之劫…… 只有一个人能够见到的天劫,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劫雷吗? 即便有,世界上又怎么会有这般可怕,盘旋九天、近乎于灭世的劫雷? 对付自己……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这不是不自信,恰恰是因为她很知道自己的斤两,毕竟想要杀死她,清早那一道“轻飘飘”的紫白玉柱的余威,就足够了。 修仙修仙,因为不是仙人所以才要修行。 仔细去想,就会发现这漫天的劫雷处处充满了怪异、违和。 石青君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安定。 她很快便明白了。 天上的劫雷是虚幻的,那不是雷劫,是她想要悟道的心结,或者说是她产生出的心魔。 是徐长安这个再世仙人的出现,让她一潭死水一样的心……如面纱般的起了连漪、她见过了徐长安度过的劫雷,所以臆测出这样可怕的劫雷。 是她急不可耐的想要登仙,甚至连徐长安浇个花,她都在一旁臆测。 现在想来,自己这种抱着一根救命稻草的行为着实可笑。 所以给了心魔的可乘之机,臆想出这样前无古人的雷劫。 升仙之劫当然是可怕的。 但是她可没有成仙的本事。 此时若是真的如临大敌,去大张旗鼓的应对天上那惊怖的“青龙”,那才是真的想飞升想的走火入魔,才会被心结毁了磐石心境。 青君……青君…… 这个自少女时代后,便没有再使用过的名字,兴许也是劫难的一部分。 青龙,也是青君。 便算是对上了。 —— 其实……困扰很多修仙者的心魔,石青君就从未有体验过。 自从踏入修仙路,被人破坏心境,还是第一次。 所以,她对心魔并不是那般熟练。 因为她想要飞升是真实的欲望,所以便做不到心如明镜的击溃幻境,但是就如同徐长安不是那么着急让云浅搬进暮雨峰一样的,她也可以不用那么着急的……飞升? “平常心……平常心。”石青君私语几声。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能感受到来自头顶那让人绝望的雷劫,惶惶天威之下,她的修为抑制不住的想要扩散开来保护做障。 不过,石青君生生的止住了自卫的本能,她深吸一口气,身上的骨骼被天威压的咯吱咯吱响。 任谁头上顶着这样可怕的天威,也不能很快的就静下心来。 不过这本就是她要渡的心劫,如果轻而易举,那还能算是劫难。 不过,她此时有一面镜子。 石青君手指捏着衣角,她的小指在劫雷下轻轻颤着,不过她仍旧面色平静的走到棚子下,看着徐长安说道:“师弟本家姓徐?” “我?”徐长安心想他当初给自己起名字,要不是顾盼长安的寓意不好,差点就叫做“顾长安”了。 他摇头,说道:“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这样啊。”石青君点点头,的确,卷宗上记录的徐长安的确记忆出了一些问题,是被他的妻子捡来的。 “徐长安……这是个好名字。”石青君认真的说道。 石青君说完,她惊讶的抬起头,青龙盘踞,她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来自的雷劫的压力似乎小了许多。 徐长安眨眨眼,不知道她忽然的夸赞是因为什么,不过还是客气的回了两句话后,继续处理花圃。 一旁,石青君看着他浇花的动作,这次没有在妄自去揣测他的动作、没有再猜测他的一举一动里是不是能够悟道。 这么一来,她瞧着一举一动熟练温和,细腻照顾花朵的徐长安,忽然觉得这一幕让人很舒适。 这无关什么男女之情,不如说她早就没有那种情感了,这里只是最单纯的欣赏,哪怕徐长安是个姑娘,这一幕依旧很吸引人。 徐长安。 那并非是不得长安。 是她自己臆测,才招来了不安的心劫,如果早些用这样平和的态度看他,说不得就能早些看到这样的风景。 徐图、缓图长安。 万事急不来。 她分明翻阅了徐长安的卷宗,知晓他的性子,却独独忽视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她不该这般着急的追求从他身上悟道,因为名字也好,他行事的风格也好,似乎都表明了……如果要入道,需要怎么去做。 一步一个脚印。 找不到向上的路,终归是因为修行还不够……又或者说,她兴许应该去尝试各种意义上的修行? 等等。 暮雨峰的丫头们一直不就是这么做的? 顶上是天劫滚滚,青龙张开利爪,口吐电光,如山一般的威亚落下,将石青君锢的一口血涌上,但是她轻轻咽下,擦了擦嘴角。 石青君已经彻底无视了天劫,因为她此时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师弟,我……若是想要种一些花儿,你有什么推荐吗?”石青君忽然问道。 “花?”徐长安背对着石青君摇摇头,说道:“回师姐,我没有什么好推荐的,不过……暮雨峰的师姐们喜欢种一些萝草、白梅、海棠花。” 这个回答很巧妙,也充满了距离感。 “我知道了,我回去……便试试。”石青君点点头。 在此时,似乎是她的无视与轻蔑、似乎是时机到了,那天上的最底下的“青龙”终于动了,翻动风雷,冲着下方怒吼,做俯冲的姿态。 常规意义上,这样完全由劫雷组成的“青天之君”落下,只是一道,便能将整个青州化作虚无。 但是如果是针对一个人,便可以将这个人从世界上彻底抹除,谁也不例外。 可是作为应劫之人的石青君却在追问完徐长安萝草、海棠、梅花哪一种比较好后,瞥了一眼天上俯冲而下,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的青龙,随意问道:“师弟……怎么看待雷?” 天雷、劫雷、秋雷本质上没有分别。 虽然已经不再心急,但是她有些想要知道徐长安对于天劫的态度。 “适时的不错,比如春雷。”徐长安看着身旁的花圃,说道:“不过……不适时的我不喜欢。” “不适时?你说哪种。” 徐长安看着自己拉起来的雨棚,想着还在熟睡的云姑娘,说道:“现在就不适时。” 0103 渡劫失败(二合一) “青天之君”盘踞九天,有巨龙周身缠绕着灵海,破开天门俯冲下界,化作一抹青色通天之柱。 伴随着一道道玻璃破碎的声响,青龙穿过、震碎一条条道纹。 惊怖的力量让石青君眼里的世界整个都在动摇,她在天威的压迫下,一切都被禁锢在体内,不经意间就被压成了碎片。 对于石青君而言,她度的心劫是从内而外的,所以此时受的伤,都是她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就应当是无法抵挡的。 世界在动摇,她也身受重伤,从修为到经脉到灵力全部被天威一寸一寸压断。 可是。 “现在就不适时。” 随着徐长安话音落下,时间停止了一瞬,那“青天之君”在此刻,仿佛撞上了一块坚不可摧的壁垒,身躯被极度压缩,随后极度扩张膨胀,身躯上出现千万裂隙。 “适时……”石青君此时面色发白,她怔怔的看着徐长安,目光中是诧异,喃喃道:“现在不适时?” “嗯。”徐长安点头。 清风拂过,缓若溪流过镜。 石青君心态上产生了微弱变化,面纱上被风吹起了一阵连漪,风掀起一角,露出石青君红的异常的薄唇,她嘴角轻扬。 “是了,师弟说的对……此时,便是不适时的。” 石青君笑了,她抬起头,看着那即将落在朝云宗的青龙,看着它鳞片剥落,一寸寸的断裂,化作一抹清气,美目中泛着水光。 徐长安话音落下,她便想明白了。 心劫不散,是她并没有放弃、在此刻想要渡劫成仙的念头。 可是徐长安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也坚定了她的信念。 既然她的心被徐长安扰乱的、是因为他给了心劫可乘之机,那便该是由他来补上。 在此时渡劫,从各种意义来说,果然都是不适的。 —— “?”徐长安看着眼前这个言行都怪异无比的师姐,忽然一怔。 他发现石青君本来黑色的眸子逐渐化作湛蓝色,觉得有些眼熟。 在这个世界里,多数人的眸子都是黑色的,这般湛色的眸子,他清早在天明峰时遇到的那个躺在泥水中的前辈也有。 徐长安并没有将石青君和清早的红衣女人联系起来,身材样貌都对不上,但是她们同是暮雨峰的人,难道认识的人? 如果是认识的人,那徐长安分明和石青君不熟,但是对方却来找他说废话……便有理由了。 徐长安低下头,手指掠过腰间某个前辈赋予看好他、给他机会的信物——琉璃玉。 所以又是上面……来考察自己天赋的人? 他怎么看待天雷? 这话难道有什么深意吗? 徐长安其实真的有自己详细的看法。 他虽然在还是个孩子时就被云浅捡到,完全失去了此身十岁之前的记忆,但是他“前世”的记忆还在,知晓雷电的本质是什么。 在他那个世界里,有古人认为雷击跟天谴有关,比如做了不孝之事,天公震怒,是天神在发怒。 可后来研究了自然,知晓雷电本义是带异性电的两块云相接近时,因放电而放出的声光。 可问题是,他如今所在的这里并非是用科学可以解释的世界,所以雷电再次被赋予了新的含义,反而愈发接近了古人的猜想。 但是石青君的问题他没有必要解释的太详细,这些话面对云浅的时候他可能会去解释,面对修仙的师姐? 谁知道尘世里的雷雨和修仙界的雷劫有什么分别? 说不定就是一种东西,说不定天上真的有雷公呢? 所以徐长安没有去回应修仙界的天雷,而是简单回应了一句。 何为适时?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仲春,雷乃发声,仲秋,雷始收声,所谓阴阳薄动,雷雨生物者也。 在岛上的时候,他在后院开了一块田种些东西给云浅吃,那时候一声春雷裹挟春雨,滋润万物,让他种植的作物可以好好的生活。 这就是适时的。 但是……徐长安知晓自己是没出息的人,他的目光短浅,所以在知道接下来很有可能会下雨、有雷声后,便有些担心。 云姑娘还在入梦,他也不在她身边,若是雷声将她吵醒了……便足够让人讨厌。 “嗯……”徐长安拎着花洒,轻轻叹息,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好,有些过于随意的。 他若是早些察觉眼前的师姐可能是来考察他的,一定将雷和修为结合起来,似是阅读理解一样,给她一个与修行相关的答案。 不过。 徐长安眨眼的频率快了一些。 奇怪的是,眼前的师姐似乎对他给出的答案很……满意? 东偏殿买东西的时候,她应当会给自己打折的吧。 —— 劫难在落下前,便突兀的散去,随着她眼中特殊的世界逐渐碎裂,雷劫的碎片化作清气,补上了石青君破碎的心境重新填补上,于是她眼中的世界发生了变化。 阴云消散,青龙破碎,化作一片一片的碎云,转眼碎云便连成了线,又从线扩展成面,铺满了整片天空,有细雨从空中落下。 阳光照亮了阴云,天气很好看,犹如水墨画般此深彼浅,引人无数遐想,像是徐长安此时一袭黑白成柳的长袍。 石青君感受着温暖雨水落在面上,惊诧的抬头。 她度过了心劫,可是天上竟然下了一道烟雨。 那青龙劫难不是幻境吗? 哦。 她如今就在徐长安身边,有他在的地方,天气就应当是反复无常的,不值得惊讶。 度过了心劫,本应该有许多要做的事情,但是此时的石青君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她还有想要询问徐长安的话,此时的她没有将徐长安看做特殊的仙人转世,也没有再刻意的将他看成是普通的弟子。 结善缘的事情,她已经抛去脑勺后了。 只是在平等的对话。 —— 小雨落在花圃上方,被徐长安提前扯起来的透明棚子挡在外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石青君在发呆,徐长安虽然心生疑惑,但是他没有过于在意,心想这位师姐说的是。 真的下雨了。 到底是有修为的人,不过他提前扯上了棚子,便继续干活。 石青君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她开口道:“师…嗬……” 喉头反映过来的,是极致的干燥。 低头,一点点水润从下巴低落,浸透了面纱。 石青君突然心口一阵绞痛,脚下踉跄。 “噗。” 一口鲜血自她口中涌出,止都止不住,瞬间染红了她的嘴唇和下巴,那面纱被鲜血污染,缓缓飘落在一朵花上,将白皙的花朵染成血色。 “咳咳……”石青君捂着嘴巴,捂着嘴巴,鲜血却还是止不住,一口银牙被鲜血污染,毫无美感可言。 “!” 徐长安听见了异样的声响,转过身去看,手上一抖,花洒里的灵水泼在地上。 “师姐,你没事吧!!!!” 徐长安瞳孔微微放大,他放下花洒立刻走到石青君面前,隔着一些距离用灵力将她的身子稳住,不至于跪倒在地。 他可什么都没做。 不就是说两句话吗? 是因为师姐之前在内景里受伤太重了? —— 天威可不是那般好经历的,即便只是一抹俯冲而下的气息,也并非是人力能够阻挡。 某种意义上,她如果真的度过了这劫难,就真可以飞升成仙了。 石青君眉头蹙起,此时仿佛有一把寒刀在她的身体、魂魄上层一层刮着,她的肉身机能已经彻底紊乱,冷汗溢出,长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 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裙子,白嫩手臂上青筋暴起。 石青君牙齿咯吱咯吱,骨头也发出骇人的声响。 这已经不是肉身的苦楚了,是一柄天道钢刀刮骨夺魄,是最原始的,让人无法忍耐的苦楚。 石青君忍住了,她以袖拂面,将下巴上的血液抹的乱了一些,轻轻后退一步,远离了徐长安的灵力托扶。 “我没事,只是修炼出了一些岔子。”石青君轻轻叹息。 只能说,果然……心劫不是那么容易度过的,她此时感觉自己的修为在不断退化,虽然修炼回来也不过是几日的时间,但是魂魄上的损毁,该是能让她的修为退步两成。 相比之下,肉身就算全破坏了,只要魂魄不灭也不碍事。 这两成退步的修为再想要涨回来……只怕要付出比之前多百倍、千倍的努力。 她也不觉得这很难接受。 做错了事情,就只有疼才能长教训。 相比于这件事,她的眸子越愈发水润,比之前平静、死寂要明亮太多。 在渡劫之前,她的心已经蒙尘,属于人的情感被逐渐剥离,越发越觉得一切无趣。 可是这一道雷劫后,世界在她的眼里忽然重归于彩色,仿佛一切都变得吸引人了起来。 照顾花卉…… 兴许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没事?没事……就好。”徐长安没有去看石青君的狼狈,他附和的说了一句。 也是。 他不能用尝试来理解这里,虽然看起来伤的极重,但是这里可是暮雨峰。 不过,他很是无奈。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石青君从始至终表现的那么怪异了,原来是受了伤呢。 “幻境内景?”徐长安说道,他心想暮雨峰上的伤势,十个里有九个是因为心境修炼。 “算是内景。”石青君看着棚子外面的雨水,有些虚弱的说道。 “要我送师姐去愈魂苑吗?”徐长安问道。 “小伤,不碍事。”石青君摇摇头,她此时气息紊乱的厉害,便对着徐长安说道:“师弟,给我一些水灵气。” “好。” 接过了徐长安递过去的水灵气后,石青君手上就出现了一抹清澈的水流,只见那水流似是一条小蛇围着她缠了一圈后,就洗去了她面上的血气和污秽。 虽然已经泛着一股子病态,但是至少没有那么骇人了。 “我没事了。”石青君在恢复的第一时间,她便直勾勾盯着徐长安,问道:“师弟,你方才说此时落雷不适时,是为什么?” 她连面纱都不戴了,湛蓝色的眸子闪光。 可是知道……她在渡劫? ? 徐长安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算了,内景里受伤对于暮雨峰的姑娘真的也就是家常便饭了。 想不出什么好的答案,徐长安只能实话实说,指着这雨棚说道:“我在浇花,这时候落雨,可不就是不适时的。” 石青君闻言,摇头。 如她所料。 又是这样简单的理由。 她果然还是不能用平常心去看待徐长安,看来是自己伤的还不够严重啊。 “落雨又不一定落雷。”石青君说道。 “只是我听不见。”徐长安心想很久之前,石青君就说可能要下雨了,八成就是那时候她便听见了雷声。 石青君想起了徐长安清早听见天劫时候那好奇的眼神,便问道:“听不见……师弟可是喜欢听雷声?” “我?算不上喜欢。”徐长安心想清早雷声将云浅从熟睡中吵醒,便摇头说道:“不喜欢。” “嗯。”石青君忽然意识到自己问的话有些多了,她此时察觉到自己因为修为退步,从魂魄到身体的状态都很差,便咳了一声,说道:“师弟,你先忙,我去东偏殿里歇一会儿。” 徐长安点头,接着继续干活。 对于他而言,这只不过是他和暮雨峰师姐们相处的日常。 石青君都不算是最奇怪的人,不值得在意。 不过,对于遇到石青君这件事,徐长安总的来说还是觉得高兴的。 因为师姐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 她……不会要自己太多贡献点的吧。 他自始至终,都在惦记这件事,连石青君面纱下的样貌其实都没有记住。 所以才说他是目光短浅,只能看得见浅处的人。 —— 东偏殿里,石青君面色苍白,她手里拿着盛放着灵液的瓶子,其中道韵若隐若现。 面露无奈。 外面应该已经传开了,说朝云掌门渡劫成功,修为暴涨。 事实的确是这样。 她的确是成功渡过了劫难,毕竟心劫也是劫。 可问题是,失去了两成修为的她虽然仍旧远远凌驾于其他人,但是总管乾坤境的实力,她这绝对算是修为暴跌了。 本来她是第一个乾坤境,实力问问压魔门那人一头,如今……反倒是隐弱了。 她的心境渡劫成功,但是修为渡劫失败了。 不过也不是太碍事。 现在有另一件事情。 既然一切都急不来,徐长安也不是她这样拎不清的人。 那么这一瓶对于此时徐长安的修为来说完全“超纲”的道韵灵液,自己真的有必要给他吗? 要不换成最普通的灵液吧。 0104 这便宜他占定了(二合一) 东偏殿里,姑娘歪着身子,单手撑着面容而坐,静而养气,聚气于心…… 时间流逝,屋内的灵气聚集,具现成各种颜色。 石青君有些无聊的将其中的水属性灵气挑选出来,将环境改造成让水属性修行者可以保持舒适的一个浓度。 “咚咚……” 忽然的传来了一阵蹬蹬蹬的声音,那是长靴踩在木制楼梯上的响声,自远而近,从模糊到清晰。 徐长安来了。 石青君眉间抽动,撤了功法睁开眼,一对湛色眼睛眯起了一些,对着才推开门上楼的徐长安说道:“师弟,活做完了?” 徐长安看着窗外,说道:“还是很快的。” “嗯,我也没事了。”石青君坐正一些。 徐长安点头,心想他也没问。 石青君将身前的白玉台点亮,挥手起了一道光幕,她说道:“是来买东西的?” 徐长安走过去,将自己的执事令递过去后说道:“回师姐,我需要一些物件。” “来执事殿,便是……普通弟子无权换的东西?”石青君接过徐长安的令牌将其印在台上,余光好奇的瞥了一眼徐长安,在想他是要换什么。 是要巩固开源境的丹药符篆? 那种东西的价格……按照规矩,可不是徐长安一个外门执事能够换得起的,似是他这般“一般弟子”,能赚到的贡献点,只能面前足够日常战斗兑换恢复妖物、驱妖符这种一次性物品。 说起正事,徐长安就认真了很多,他想着温梨的话,说道:“师姐,殿里最近可有余下什么能够直接增加灵力的东西,要最平和的……没有修为的人也能服用的那种。” “直接增加灵力?”石青君闻言,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是在说什么呢? 世界上的确有一些灵丹妙药可以被人直接吸收,越过苦苦修炼的步骤,直接灵力直接送入丹田冲击玄关,从而更快的扩充丹田上限和经脉宽度。 俗称直接增加修为的丹药。 但是一般情况下,这种直接可以增加修为的药物,多少都会有副作用,像是温梨那个境界,能够蕴含那般庞大灵力的天材地宝……吃下后,不缓个几年根本就无法吸收。 而没有副作用的平和物品,其中蕴含的灵力就少的可怜,基本上到了开源境之后,服用这种物品的效果就微乎其微了,在标准天赋下,只比自己修炼的效率快一丝,如果天赋灵感好一些的,开源后自己修炼都比吃药快。 但是即便是这样,那些有底蕴的弟子,前两个境界,大多都是用药物堆上来的,毕竟没有副作用,也省时间。 而练气境本身就是一个灵力洗练身体的过程,用这种方法也算不上根基不稳。 所以,徐长安所说这种增加灵力的宝物……效果不高,但是价格却一点都不低,大多都是有价无市,基本上是百草园刚种出了一批,立马就会被人买干净拿去给小辈使用。 只有一些执事殿内部会有价格极低的草药卖给自己内部的弟子。 徐长安会需要这种东西吗? 他不是……最慢、稳重的性子吗? “师弟,修为讲究循循渐进,你若是有贡献点,还是去买一些符篆的好。”石青君提醒徐长安。 她此时满面的怪异。 要知道,她刚刚从徐长安平息了自己着急登仙的欲望,转眼……他就一改脚踏实地的性子了? “再说,你现在的天赋明明就很好,那修炼的动静……咳,反正不差的。”石青君心想就徐长安修炼的效率,一晚上吃下的灵力都比得上百草园一年的灵草产出了。 要不是徐长安会把其他属性的灵力改变成水属性导致效率极低,他现在的液态灵力存量……早就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步了。 “我的天赋?”徐长安闻言,随后摇摇头。 那是系统给的天赋啊。 不过,他也发现了,眼前的石师姐……没有怎么在执事殿工作过,真的是来顶班的。 要知道按照规矩,他要什么,石青君直接告诉他有没有、多少贡献点、灵石就行了。 这种还给自己建议的,就不甚受规矩了。 但是也没有办法,既然已经知道是不甚懂规矩的师姐,最好还是顺着她说的好。 徐长安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她,便细致的说道:“师姐,不是我用的。” “不是你用的?”石青君一愣,然后才想起来,她惊诧的说道:“云浅?” “是云姑娘。”徐长安点头。 “你叫自己妻子云……姑娘?”石青君又是一愣,不解的看向徐长安。 “习惯了。”徐长安很是无奈,心想他连面对云浅都唤不出过于亲密的称呼,更不要说面对外人。 “相敬如宾?”石青君怪异的说道:“算了,你们夫妻间的小情趣,谁也管不着。” 因为那位云姑娘的表现过于正常,加上徐长安过于不正常,所以她差点都把徐长安这个妻子给忘了。 云浅也是朝云弟子,也要开始修炼了。 不知道那位云姑娘如果知道他丈夫就是仙人转世,却还带她来艰难的修仙,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话说。 徐长安和他妻子的感情似乎很好。 难道她少女时期所看过书籍里说的是对的,天上的仙人……也是要来春市里渡情劫的。 这么看,原来云浅才是得机缘的那个? “咳。”石青君扶额。 她想的有些多了。 “师弟,云……师妹即便要修炼,你可以教她的。”石青君说道:“练气境,也用不着那种东西。” “师姐说的是。”徐长安闻言,想着云浅懒散、多事三分钟热度的样子,面上露出一抹无奈:“可是,有这样的东西在,我也能安心一些。” “这样?”石青君有些不知晓,徐长安这算不算是急功近利? 应当是不算的。 她看着徐长安眼里温和的情感,说道:“你们的感情真好……师弟,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身边亲近的人实际上很厉害,会是什么感受?” “这重要吗?”徐长安莫名想起了祝平娘。 当初,他也想不到祝平娘会是仙门高层啊,她手底下的姑娘们也都不知道这种事情,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惊讶。 但是这并不会改变她们对于祝平娘的尊敬。 所以不重要。 “我随便说说的。”石青君眨眨眼,随后手指在光幕上滑动,同时说道:“适合练气境之前使用的物件?我瞧瞧暮雨峰上还有没有。” “麻烦师姐了。”徐长安有些紧张。 这样抢手的宝物,如果是在外面,用普通弟子的权限,他估计完全买不起。 只能希望执事殿里分配给自己人存量里……还有剩。 关键还不能太贵,他的贡献点只剩下四千了,不仅要灵药,还要灵泉呢, 要是买不起…… 那也得想办法。 练气境对于云浅来说可能会很难,毕竟最开始引灵气入丹田对于灵感的要求极高,而就云浅那个迟钝的程度,最好还是找一个宝物做引子。 徐长安都想好了,如果实在买不起,他找师姐借灵石、贡献点,也得把云浅的路给铺平。 “师姐。”徐长安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道:“师姐,修行既然讲究循循渐进,修炼之前吃这些灵药,会对她造成什么损伤吗?” 虽然温梨说最好要有,但是这也不是必需品。 说话期间,徐长安盯着石青君,只要她有一点确认的意思,那么他立刻就放弃这个想法,能引云浅入门最好,如果不行……他就整日和她贴在一起好了。 他的灵力最为温和,总能让她修炼的更快些。 好在,石青君果断摇头,随意的说道:“损伤,能有什么损伤,没有修为的人就算急功近利,也引不来劫雷的。” “劫雷?” “我随便说的。” 石青君回过神来,说道:“没有开源,严格上还不算是踏入修行,这期间只是在单纯的积蓄灵力,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这只是单纯的减少前期修炼时间……好了,我看完了,适合练气境用的物件还剩下三样。” “是……什么?”徐长安深吸一口气。 “可以增加灵力又没有太多副作用的都是一些小东西,我看看……”石青君说道:“还剩下三种,效果最好的是食灵虫,灵力能够贯通全身经脉后归于丹田,吸收的最为彻底,普通人吃了也能延年益寿、驱病无灾,不过……效果不够温和,可能会引起……腹……嗯,肚子疼。” “中等的是静心花,灵力存量不大,无法游遍经脉,但是不影响入丹田,也更温和。” “最后就是一般的了,碧藕莲的莲子。”石青君关上虚幕,说道:“大部分的灵力都在莲花上,用来炼制丹药,莲子质量差不能入药,就拿来充数了,只有少部分的灵力可以吸收……师弟,你要哪一种?” “师弟?”看着徐长安发呆,石青君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动。 “原来有这么多种吗。”徐长安轻轻叹息,他又一次体会到了修仙和尘世相同的地方。 有钱为所欲为。 没钱寸步难行。 在哪个世界都是这样。 “石师姐,你说的莲子……要多少点?”徐长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效果最一般的那个。 “我看看。”石青君显然对这里的东西不太熟悉,她看了一眼后说道:“一万贡献点。” “一万?”徐长安合着的眼睛睁开了许多。 要知道,执事殿面对内部弟子出售的价格,换算成灵石……十分之一、甚至是更低的价位在出售。 他想过这种东西会贵,但是没想到居然会贵的这样离谱。 价格高,收益小,略显鸡肋。 好处就是不劳而获。 轻轻叹气,徐长安轻柔眉心,心想买自己肯定是买不起了,看来真的得找个师姐借一些贡献点了,为了云姑娘欠人情、多还贡献点……也是值得的。 “师姐,这东西我不要了。”徐长安说道。 “不要了?为什么,我瞧你不是挺想要的。”石青君疑惑。 “买不起。”徐长安摊手。 “买不起?”石青君眼神一滞,随后看着徐长安那略显苦恼的模样,面上忍不住出现了一抹笑意。 因为知晓了他的特殊,所以近距离看着他“体验生活”,就会莫名的有趣。 “买不起莲子,那就看看其他的怎么样?”石青君掩面轻笑。 “师姐?”徐长安一时间都没有明白。 最差的莲子他都买不起,更好的静心花、甚至是食灵虫,那怕是自己借都借不来的价格。 “你自己看吧。”石青君给徐长安分享了自己的权限。 徐长安看过去,紧接着整个人对着价格,直接愣住。 【碧藕莲子:一万点。】 【静心花:七千点。】 【食灵虫:三千点。】 “?” 徐长安头上出现了一个清晰无比的问号。 “这……可是登记错了?”徐长安忍不住问道。 被当做杂物的莲子要一万,能够洗礼经脉,普通人吃了都能祛病伐灾、延年益寿的食灵虫,连莲子三分之一的价格都不到。 哪有效果越好,价格越便宜的道理。 总不至于……是这位师姐自己改动了价格吧。 “我开始也没想明白,毕竟我没有用过这些物件。”石青君伸手一根手指,问道:“师弟,这里是哪里?” “执事殿。” “大一些。” “暮雨峰。” “懂了?” “……懂了。”徐长安眼角忍不住接连抽了几下。 执事殿里的宝物都是面对暮雨峰姑娘们出售的,价格……也是自己内部去定,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离谱的价格。 碧藕莲的莲子没有什么灵气,很差,但是……它的味道很好,是姑娘们爱吃的零嘴,而且稀少,难弄到手。 静心花有一点点的灵力,不过很好看,可以用来做装饰,作为琴棋书画歌舞茶的调料,提高情趣。 只有效果最好的食妖虫,长得不好看,效果就只有增添灵力一个。 没人看得上。 所以便宜,毕竟能成为暮雨峰执事、有资格在这里买东西的姑娘,哪个不是开源境往上?谁看得上这么点灵力 真有人买这么丑的玩意,说不得还会被姐妹们笑话。 徐长安:“……” 原来,在这里,认真修炼的东西,反而得不到姑娘们的青睐。 徐长安又觉得可能不是这样,暮雨峰姑娘们的修炼方式不同,说不定人家用好看的,就是效果更好? 看着徐长安前后情绪的变化,石青君一手手贴在脸上,笑眯眯的盯着他:“要吗?食灵虫。” “要。”徐长安一点犹豫都没有。 “别急,你先瞧瞧。”石青君手一挥,取出了一个锦盒。 锦盒打开,一条晶莹、泛着流光的油润肉虫暴露在空气中,虽然好看,但是……就是让人有些心理不适。 徐长安眨眼。 让云姑娘吃这个? 那得是什么样的场景。 “还要吗?”石青君问。 “要。”徐长安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便宜,他占定了。 0105 朝云暮雨(二合一) 徐长安付了三千贡献点,买下了这食灵虫,没有任何的犹豫。 他很庆幸自己是暮雨峰的执事,换其他任何一个正常的地方,这般珍贵的物件的价格也不可能压到这么低。 说到底,会因为长相就嫌弃这种事情出现在仙门里,就让人一言难尽。 徐长安手拿锦盒,闭上眼睛,小指点在那泛着单单彩色的虫子上,抬起来时,手上夹着一条蠕动的虫子,同时一股阴冷之气攀上他的手掌。 这…… 好充裕的灵气。 徐长安瞳孔不自然的放大了。 就算他对于灵宝这方面的东西不是很了解,也知道这小小虫子里蕴含着多少可以被吸收的灵力。 他刚开始炼气的时候,头两个月吸收的灵力存量加起来可能都比不上这小小的虫子。 不过,就在此时,徐长安觉得盒子里的虫子忽然……动了一下。 “还活着?”徐长安一怔。 “活着。”石青君点头。 “师姐,这个是要怎么服用。”徐长安转过头,问。 “似你有修为,直接开个口子使吐纳法吸。”石青君说道:“若是没有修为那就只能吃了。虽然会流失一部分灵气,但是剩下的也足够洗练经脉了……对了,要注意一下,这食灵虫死亡后一刻钟灵气就会溃散,所以……得好好保护。” 之所以价格不高,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相比于其他的灵物,这种东西很脆弱,加上大家子弟都是要成批服用的,着实不太方便。 “吃……我知道了。”徐长安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搓在一起。 这虫子就算有弊端,他买了也只能说是血赚,毕竟哪怕不用,转手一卖应当也能换一笔不菲的灵石。 不过他不会这么做,先不说转手执事殿给弟子发的福利是什么行为,单单是这样好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拿给云浅吃? 看问题是…… 他用什么法子才能让云浅吃…… 虫子? 云浅很喜欢吃他做的食物,这无关他做的是什么,但是就和云浅在离开岛之后才开始看他写的书一样,在有其他更好卖相、更好味道的食物之时,就算是他拿来的东西,云姑娘也是不会吃的。 主要还是云姑娘跟着他太久,口味已经被养刁了,要知道还在岛上的时候,哪怕他做出焦炭来,她都能去尝两口。 现在却只会吃色香味俱全的食物。 而且,以云姑娘的性子,就算自己告诉她这虫子能够快速涨修为,她应该……也是不会吃的。 在这一点上,她和暮雨峰的师姐们兴许没有什么分别。 “……” 徐长安看着锦盒里的食灵虫,眼神有些呆滞。 得想个法子让云姑娘吃了这个东西,她要是真的不愿意,那他就——来硬的? 在他们这段关系中,看起来他总是一口一口“小姐”的唤着,可是早在多年前,云浅便很听他的。 只要他强硬点,云姑娘应该还是会听话的。 至于说后面心疼,那就是徐长安自己要忍的了,而且也得给云浅一些补偿。 “师姐,你方才说食灵虫的副作用是会腹痛?”徐长安有些担忧的问道:“可知道有多疼?” “如果是你妻子用……”石青君翻阅了一下说明,认真的道:“灵气聚集下丹田,盘踞在关元穴附近,正是女子的脆弱之处,没有修为时,以灵气硬去丹田,可能是会很疼的。” 徐长安:“……” 石青君虽然没有说具体有多疼,但是徐长安大概也能想到一定不容易,云浅那可是被他压倒头发都要抽凉气的,柔弱到一碰就碎。 “不过也就是单纯的疼,在姑娘家承受范围里,不算什么副作用。”石青君看着说明上来自姑娘家的字形,很是无奈。 使用过的女弟子在上面写说是比不上宫寒的疼。 该说到底全是姑娘家,什么东西都往上写。 “我知道了。”徐长安点点头,将食灵虫重新放回锦盒中交给石青君,让她晚些直接传送去云浅的住处。 “……” 石青君此时已经彻底融入了自己的角色,她看向徐长安,说道:“师弟,你不打算让你妻子去暮雨峰修行?” 去? 不该是……来暮雨峰修行吗? 徐长安看了一眼石青君,没有说什么,只是说道:“回师姐,暂时还不确定,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倒是觉得,如果最后要来暮雨峰的话,这食灵虫用不用都可以,毕竟在这里修炼,倒不一定真的是因为虫子恶心才不用。”石青君轻轻撩起头发,说道:“她们和外面不同,吃一些好看静心花,效果就是要比恶心的虫子好……这取决于修行的方式。” “这些我也知晓,不过如今还没有练气,便想不了那么远。”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你有打算就好。”石青君罕见的会站在小姑娘的角度去思考,便觉得云浅作为徐长安的妻子……依靠宝山不自知却要去吃虫子,感觉很怪异。 —— 徐长安原地思考了一阵子,心想他买下了这食灵虫,整个家底就只剩下一千点了。 不过这也在他的计划中,一千点毕竟也不算少了,最后买一些灵液足够了。 兴许使不了几次就会用尽,但是他还活着呢,这期间去赚一些贡献点,再把灵液蓄上就是了。 相比之下,食灵虫若是错过了,说不得就没有了,行事轻重缓急还是要有的。 “师姐,殿里还有没有做药浴用的灵液?”徐长安说道:“要在一千点一下的。” “灵液?”石青君闻言,微微一怔。 这算是撞她剑刃上了吧,她本来想要给徐长安的就是道韵灵液,刚还想着换一个,但是看到徐长安连一个虫子都急着要,便觉得这善缘还是很好结的。 不过,她此时只觉得徐长安很有趣。 以旁观视角看一个人炼心,原来是这样有趣的吗? 如果真的有趣,那为什么她瞧着祝桐君在北桑城做鸨母,那么无趣呢。 “又是给那云姑娘使用的?”石青君勾起嘴角。 “嗯。”徐长安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最低的灵液也得要两千点。” “嗯。”徐长安点头,已经在想他是去找吕师姐、温师姐、还是秦师叔帮忙了。 可能秦岭那边会好一些,是长辈,而且也不缺这点贡献。 “不过巧的是,我这儿正巧有一瓶多出来的灵液,你若是看得上,那就一千点出给你。”石青君取出那一瓶道韵灵液,放在桌上。 徐长安闻言,眼里起了一些光彩,他看过去后……忽然一怔。 只见石青君取出来的那瓶灵液通体呈现虹色,不断有云雾袅袅升起,内部整个呈现出一股琉璃色,泛着一抹内敛的荧光。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徐长安隐隐可以看见瓶中的灵液里,隐隐浮现出各种说不出性状的纹理,瞧着若隐若现的玄妙纹理,徐长安立刻就想到了当初系统给他的琼华元气,当时……上面也有类似的纹理。 不过很明显的,这瓶灵液上的纹理,远远不如琼华元气上的浓郁和清楚,断断续续的似是残破印记。 “师姐,这是灵液?”徐长安问。 “当然是灵液。”石青君点头,说道:“我本来是准备自己用的,既然你需要,便一千点拿去好了,不是什么好东西,算是我还你一个人情。” “人情?”徐长安不解。 石青君想起了天劫,嘴上却说道:“方才我不是找你要了一抹水灵气,算是人情。” “这也算?”徐长安无奈。 “这里是暮雨峰,求得就是个念头通达,给你你就拿着。”石青君说道。 “石师姐是暮雨峰的弟子?”徐长安问。 “……”石青君语气一滞,抬头看了徐长安一眼,说道:“你要不要吧。” “要,多谢石师姐。”徐长安没有过多的推让,一是他的确需要,二……眼前师姐说的也没错,既然双赢,有什么好拒绝的。 加上石青君就算不是暮雨峰的弟子,能过来顶班就表明深得方司时信任,他就承了石青君的情。 师姐帮了他,这件事他会记着,日后若是有合适的机会,再还了就是。 轻飘飘划走徐长安最后的贡献点,石青君将徐长安的执事令连同灵液一同推到他的面前,说道:“师弟,这灵液的浓度可能有些高,到了开源境的层次,你妻子一个人不见得承受的住……最好就是你与她一同使用,稀释一下,效果会更好。” “一起?” “你们都是夫妻了,一起沐浴有什么。” “我知道了。”徐长安记住了这句话,有些无奈。 意思是,他这算是有正当理由可以粘着云浅了是吧。 轻轻叹息。 徐长安拿起水瓶,这时候石青君与他说了使用灵液的注意事项,包括并不限一次往水里滴多少灵液、泡多久、循环利用等等。 徐长安在这期间,也算与石青君混熟了,他有些好奇的问道:“师姐,这灵液上那些时隐时现的纹理是什么?” “……纹理?”石青君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努力才没有让自己露出不合适的表情。 “嗯。” “就是好一些的灵气,不妨碍你使用。” “原来是这样。” 徐长安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石青君可就在意了。 他……居然看得见? 要知道,她都只能勉强感觉到其中蕴含着意思其妙的道韵,对于道韵的形状那可是一无所知。 道之一字晦涩难懂,生之无形,徐长安居然可以直接看得见道的形体。 因为他已经是悟道者,所以可以看见。 这无疑又加深了石青君对于徐长安是仙人转世这件事的认知,完全不再怀疑。 但是石青君也没有去问徐长安眼里道纹的模样。 大道无数,每个人观看大道本源后,眼中、心里的道都不同,贸然知道徐长安眼里道纹的模样,一定会影响她自己的道心,说不得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不仅不是机缘,还可能有危险。 所以她没有问。 但是任由石青君怎么去想,也不可能知晓徐长安看见的不是他悟出来的形体,他所看见的就是最本源的形状。 不过这对于徐长安来说不重要,他也的确用不到这些。 在石青君的帮助下,徐长安已经买完所有需要的物件,而他也成功的从一只“囤粮仓鼠”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穷光蛋,真真是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了。 要想办法赚贡献点了啊。 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云浅来暮雨峰后的准备了。 徐长安此时做完了一切,他正想要和这位石师姐告别,忽然想起了什么。 吕师姐和他说过,等到云浅上暮雨峰,有他和云浅这一对真夫妻存在,才算是符合了山名。 事关云浅,徐长安不免就想弄清楚那位师姐的意思。 难道云浅上山……还有什么特殊意义不成? “师姐,我对于暮雨峰的过去不甚理解。”徐长安旁敲侧击的问道:“咱们宗里有那么多弟子峰,名字应当都是有意义的,那暮雨峰的山名是有什么意义?” “?” 石青君闻言,整个人都是一愣。 看着眼前少年人干净的眼神,石青君扶额叹气。 她兴许从未有想过,这种话居然能有人来问她。 石青君认真的说道:“先有朝云宗,后有暮雨峰,你先记得这点。”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徐长安说道,当然得现有宗门,才能有弟子峰。 “当初朝云宗城里的时候,汇集了青州大多数的宗门。”石青君叹气:“合欢宗,你知道吗?” “知道。”徐长安点头。 虽然合欢宗这个名字听着不甚正经,但是实际上也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正牌,势力在整个朝云都举足轻重。 “现在合欢宗虽然聚集在鼎心峰,但是最开始暮雨峰的首批弟子,就是合欢宗的人,只不过后来一部分人留下,一部分人离开了。” 像是暮雨峰的管事祝桐君,她就是现任合欢宗主的亲妹妹。 可以说,暮雨峰的前身就是合欢宗,只不过后来合欢宗抛弃了媚功等一系列女子六艺的功法,融入了更多修行方式,以至于出现了暮雨峰的独立。 “原来是这样。”徐长安嘴上说着,却依旧不甚明白石青君在说什么。 “……”石青君看着他,片刻后摇头,认真的说道:“朝云暮雨,你总该是听过了吧。” “……” 徐长安眨眼,忽然一愣。 朝云……暮雨? 他在书里看到过,但是却从未有往这方面想过。 看着石青君面上一缕奇怪的表情,徐长安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朝云暮雨浑虚语,一夜猿啼明月中。”石青君轻声说道:“这就是暮雨峰名字的来历,可明白了。” 朝云暮雨,最开始所指的,就是阴阳轮转和……异性云雨。 当初一群修炼媚功的合欢宗弟子,能起什么正经的名字? 0106 暮雨可以带她一个(二合一) 朝云宗本质上是一个以朝云掌门为主,各方门派取出一部分弟子汇集出来的宗门。 每个门派选来朝云宗的弟子都不尽相同,变化最大的当属合欢宗。 如今的合欢宗与当初的合欢宗已经完全不同,在进行大融合后,借着被掌门信任与指点,合欢宗探索出了一条更广阔、没有那么多限制的道路,现在更是完全摒弃了关于媚功、女子六艺相关的功法。 以祝平娘最为典型,她修炼到如今竟然还要入青楼炼心,足以见得媚功修炼的局限性。 于是一部分曾经修炼古法的弟子就变成了暮雨峰大多数的管事、司时。 而当初那群被选来进入朝云宗的“狐媚子”们,知道这个宗门叫朝云后,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就定下了属于合欢宗弟子峰的名字。 …… 十二巫山见九峰,船头彩翠满秋空。 朝云暮雨浑虚语,一夜轻啼明月中。 …… 朝云暮雨一词,在大多数姑娘们心中代表的就是“阴”与“阳”交汇的阴影。 很可惜的是,因为合欢宗的特殊情况,宗里只有姑娘家,便是阴极阳衰。 于是暮雨峰这个名字,既符合了当时那些媚子的喜好、也彰显了她们修行的本质、甚至还能提醒这些姑娘不要忘了自己是出自合欢宗的异类。 而这个名字之所以能定下来,还是因为当初的石青君神秘冷漠,对除了整合修行资源之外的事情完全不管。 其实如今的石青君虽然被暮雨峰的姑娘们摆了一道,给“朝云”二字的高洁、清傲之意染上了一抹颜色,但是她依旧不在意。 但是……当这种话从徐长安口中问出来了的时候,已经逐渐找回情感的朝云掌门忽然就意识到,此时是一个男子在问“石青君”朝云暮雨之事。 她不是一个姑娘。 但是被丢下的名字,名叫“石青君”的人的确是一个姑娘。 这种感觉极其的怪异,若是放在尘世里,他这种询问未婚女子朝云暮雨的行为,与登徒子一般无二。 可石青君还真的解释了。 只能说,她不是正常的姑娘家,徐长安也是无心之言。 “……” 东偏殿里,雨后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在徐长安的身上,映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鲜明的阴影。 徐长安眼里充满了呆滞。 这种事情真的是意外。 任谁也很难在仙门里将朝云暮雨联系到男女之事上,他在暮雨峰上待了一年多都完全没有考虑过。 “……师姐,我没想过这种事情。”徐长安面露尴尬:“失、失礼了。” “不碍事。”石青君摇摇头,她既然和徐长安解释,便不觉得有什么。 就如她所说的,徐长安只要知道先有朝云宗,后有暮雨峰就行。 “石师姐,那我就先走了。”徐长安说道。 他这也算不上是逃离,只是的确该做完的事情都做完了,再留下着实没有什么意义。 “嗯,你去忙吧,这灵液和食灵虫,我会给你传去天明峰。”石青君点头。 徐长安躬身对着石青君行了一礼,拂袖下楼去了。 “……” 石青君搁着窗子,远远看着徐长安离开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轻轻叹息。 他是提醒了自己,不要忘记朝云二字。 朝云的本意,可不是这种云雨之事。 朝云浮四海。 日暮归故山。 青州以石青君为名,曾经,她以为自己已经快到了归故里的时候,却没想到居然遇到了奇怪的仙人转世,心态就又年轻了很多。 “若是早些遇见便好了。”石青君呼吸浮动脸侧的长发。 她不会有男女之情,只是单纯在说修行路上,能有人以之为镜,这当真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情。 所以,温梨也好、暮雨峰那些姑娘也好,都是很幸运的人。 当然,最幸运的还是要数早早就把徐长安给“吃”了的云浅,那位云姑娘。 “若是我重新开始修行……”石青君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随后轻轻摇头。 青州并非是朝云一家独大,还有魔门在一旁觊觎,容不得她任性。 现在自己修为蒸发了两成,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让魔门发现,这青州只怕又不安定了。 “……”石青君。 话说。 若是想个办法,让徐长安和魔门扯上因果,最好是恶果,会怎么样? 借刀杀人兴许是个好法子。 不过,还是要从长计议。 他有可能是一柄极其锋利的刀子,使用不好,就是先给她肚子一下了。 —— —— 天明峰上。 整个朝云宗都落了雨,可云浅门前的院子干燥,阳光轻扬,浮土迷眼,暖洋洋的令人无法提起一丝一毫的干劲。 云浅醒着。 正常。 徐长安可唤不来什么天劫。 不过是她在一旁瞧着,偷听他说话罢了。 …… 竹椅摆在院子里,云浅躺在那竹椅上小憩,眯着眼睛,感受暖风混合着些许青草泥土芬芳拂面。 吃下手边的蜜饯,云浅抿嘴勾去唇角糖霜,侧过苗条的腰肢,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单手扶额,脑袋隐隐作痛。 她有许多应该忘掉的事情。 可惜,因为某个做相公的清早吓唬她说要走,让她想起了一些本该忘记、不甚愉快的事情,以至于至今没有在有一丝一毫的困意。 不过,在偷窥了一会了相公后,她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将不该记住的事情全部丢到了万丈深渊、藏在星海之下,不允许任何人翻阅。 此时,云浅眼睛微微睁大就可以见得不远处天边那直插入云的暮雨峰。 “朝云暮雨。” 她勾起嘴角。 与一般姑娘认为不正经不同,云浅在知晓还有这种含义后,对暮雨峰的态度好了不少。 那还真是讨人喜欢。 和夫君一起在朝云,一起登暮雨,只是想想就觉得,这名字起得是真的好。 讨人喜欢,她也喜欢。 云雨的云,搁浅的浅。 她一直搁浅在徐长安身上,可是最喜欢这种事情了。 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云浅又开始想孩子的事情。 此时,云浅似是一只猫儿躺在竹椅上,头上有一片阴云遮挡阳光,她轻轻扬着身子,美妙的身躯在云下舒展着。 门前忽然起了一阵敲门声,云浅眼睫一颤,抬起手说了一句:“进来吧。” 随着小门打开,温梨一袭黑色长裙,撑着一把遮阳伞跨过门槛。 温梨进门后,瞧着侧卧于庭院的美好风景,眼里闪过了一抹掩饰不住的惊艳。 阴影将云浅遮挡,风带来了一股香甜的味道,那是一种令人沉醉的气息。 云师妹…… 真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人。 “师妹,我来教你修行了。”温梨停在云浅面前,不过让她意外的是,云浅没有一丝一毫要从竹椅上起来的意思,只见躺着的云浅转过头,捏下温梨长裙上的一根猫毛丢到地上,旋即指着不远处的另一张竹椅,对着温梨勾了勾手指。 这十分的无礼,但是刚刚教训了狸花猫的温梨,面对这样平静的云浅,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虚。 不过她还是不解的说道:“师妹?咱们可以开始修行了。” “不急的。” 云浅眯着眼睛:“躺下歇息歇息吧,那张椅子是他平日里用的。” 温梨:“……” 云浅不按套路出牌,打了温梨一个措手不及,她轻轻叹息后,在云浅身旁的竹椅上躺下,随后看着高天之上悬挂的云彩,正要说话,便见到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 云浅将小块蜜饯果脯直接送到温梨嘴边。 嗅着香甜,温梨一怔,随后接过蜜饯。 “味道还算不错,可以尝尝。”云浅平静的说道。 “……还可以。”温梨吃下了蜜饯,并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来。 她此时忽然发现,从一开始,眼前这位没有修为的云姑娘便一直压着她一头。 …… “师妹,你可是不想修炼?” “没有,我只是想要歇一会儿,毕竟躺着有些累了。” “躺着也能累?” “嗯。” 云浅点点头,随后说道:“朝云暮雨,是什么意思?” 温梨一怔,心想姑娘家到底是姑娘家,云浅立刻就意识到了朝云暮雨所蕴含的含义。 云浅毕竟是在以青楼出名的北桑城住了那么久的人,加上早早嫁为人妻,当然会很懂。 丈夫在这种以云雨为名的地方生活,哪个妻子能不担心? 温梨不想让云浅误会暮雨峰,将暮雨峰看做是贪婪媚欢之处,便说道:“师妹莫要误会,山上并非是混乱、不正经的地方,只是应了这个名字,小师弟他在山上,处处做的都很好。” 她可不愿意看见因为暮雨峰的事情影响了徐长安和云浅的夫妻感情,至少目前为止,暮雨峰的师姐们都觉得是她们污了徐长安的名声……众所周知暮雨峰的名声本就不好。 “误会?我没有误会。”云浅看着温梨,“我是说暮雨峰以后可以带我一个。” “……师妹,你……真是奇怪。”温梨闻言眼角一抽,她走过来轻轻抓住云浅的手,在云浅有些惊诧的视线中将她从竹椅上拽了起来。 “师妹,我答应了要做你的引路人,便不许偷懒了。”温梨认真的说道。 要成为暮雨峰的弟子,不努力可是不行的。 “……不许?”云浅此时想起了徐长安的话,她答应会尽量将眼前的姑娘当成人看,便可以给她一些地位。 不就是修炼? 她学就是了。 还有一件事。 若是算她一个,等她进入暮雨峰,那么这个有着朝云暮雨称号的弟子峰,以后便绝对不可以再收其他男弟子。 进都不可以进。 —— —— 暮雨峰,清早过后,一片祥和,风卷云舒,碧空如洗,暖光落照在阁楼庭草出映着摇曳的阴影。 许多姑娘在晴空处儿玩闹,时不时有人被推搡,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徐长安快步行走在暮雨峰上,他视线略过山门那些正在玩乐的师姐们,嘴角轻轻抽搐。 他现在算是明白吕师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全是姑娘家,只有虚龙假凤,没有朝云暮雨。 “小师弟,早。” “早。” “师弟,今早的天劫你瞧见了吗?可骇人?” “小公子,你瞧见温师姐了没?” “小花呢?怎么没瞧见那小家伙。” 徐长安不过在暮雨峰上转了一圈,就已经有许多人对他打招呼。 一一回应后,他迅速离开了人群,朝着偏僻处走过去。 “……” 树下,徐长安停下脚步,轻轻叹息。 他如今总算是知道,当初他一个男子入暮雨峰,为何会引起师姐们那样的排斥和针对了。 这无关于暮雨峰的规矩。 有着这样怪异的山名,忽然在一群追求朝云暮雨的姑娘家里扔一个男子进来? 即便是一个少年人,让外人怎么看。 虽然暮雨峰上有的姑娘不在意,但是那些后来进入暮雨峰的、会在意名节的姑娘还是一抓一大把的。 徐长安内心一阵后怕,只觉得这些师姐原来一个个都是很温柔的人,并没有采取什么极端的手段赶他走。 再一次体会到了祝平娘在暮雨峰上的地位,徐长安心想吕师姐说的很对。 等他和云浅这一对货真价实的夫妻上山,还真就是符合了朝云暮雨的山名。 如今再去想他和云姑娘一起去朝云暮雨,味道就完全变了。 不过他们本就是夫妻,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不值得在意。 话说。 看了一眼时辰,徐长安心想温梨应当已经去天明峰了。 云姑娘……会听话好好学习修行的吧。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徐长安没有急着回去。 他很聪颖。 他若是回去了,云浅一定会满心挂在他身上,哪里还有心情去听温梨讲课? 所以虽然归心似箭,但是徐长安还是忍住了回家监督云浅修炼的念头。 她在认真修炼,自己也得好好赚钱养家。 徐长安想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先去体验一下进入内门的试练塔的难度,然后再去选择自己修行的功法。 “试练塔……还是外门会武?” 先去瞧哪一个呢。 0107 人差点没了(二合一) 朝云宗因为其特殊性,似是徐长安这样从下界而来的外门弟子是相对罕见的,不然天明峰给下界弟子居住的北苑也不至于大多都空着,连人都住不满。 即便是有新踏入修炼的弟子,多半也都是先加入其他宗门,再根据其资质和该宗门对于朝云宗的态度选择是否将其送入朝云。 所以,其他弟子峰都有着源源不断的弟子。 只有暮雨峰不同,毕竟如今合欢宗现在的主峰是鼎心峰,暮雨峰除了历史渊源,已经与合欢宗没有关系了,这个地方甚至已经隐隐变成独属于朝云宗的势力了。 地位上可能会偏向合欢宗,但是实际上没有任何派系,一切都是山上一群老女人自己做主,所以在暮雨峰里并没有多少新鲜血液涌入。 现存的外门弟子,加上徐长安都没有过五十个,足以见得这个地方有多么“排外”。 暮雨峰收弟子可是很严苛的,各种意义上的严苛。 毕竟,要长得好看还要有天赋,还是不太容易的。 似是云浅这种纯靠“关系”、“样貌”就能通过的毕竟是少数,但是温梨还是让云浅好好修炼,姑娘家,独立一些总是能给夫家长脸面的。 不过很显然,云姑娘这样的人想要好好修炼……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 朝云宗公共的白玉台上,徐长安此时就走在属于外门弟子的区域里,周边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似是一个集市。 徐长安作为暮雨峰唯一的男弟子,在外门弟子,甚至是整个朝云宗都有一定的知名度。 所以他一出现,就有不少人的直接停下了动作,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一些姑娘家只觉得瞧见了清秀的少年,勾起嘴角。 男子则是对视一眼,交流着情绪。 又便好看了? 是暮雨峰那些姑娘所滋润的吧。 “真生了一幅好皮囊。” “啧。” 那些视线里有不善的、有好奇的、也有不解的。 但是在这种地方,也没有人找他的麻烦,毕竟暮雨峰在百草园闹腾替他出头的事情当初也不算是一件小事,众人都知晓他背后站着一群麻烦的女人。 隐隐的。 徐长安在众人的口中,有着朝云第一小白脸的称号而不自知。 也很正常,生活在那种地方,加上暮雨峰合欢宗“余孽”的名头,他被认为是师姐们的面首理所当然。 不过,徐长安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只要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任由别人怎么想,况且他做事情向来不求问心无愧,放在第一位的始终是只要云姑娘不嫌弃就好。 无视了各种眼神,徐长安心想这里也真的有那起到集市的作用,不少外门弟子在挑选、购买、交换着自己需要的物品。 徐长安走在人群中,只觉得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 原因无他,人家看着都是外门弟子,可事实上那都是有派系的,手上的灵石足够。 徐长安只是瞥了一眼那摊位上随意一把飞剑的价格,就眼角一抽,径直穿过人群,来到了公共区域。 —— 外门弟子试炼的黑石塔也好、集中会武也好,都是在这个区域。 外面虽然也有集中的擂台,但是那都是高阶弟子使用的。 徐长安来到一个奇异的、泛着光幕的传送门前,确认身份后,走进了传送门,而后身影彻底消失在原地。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出现在了一个幽暗、泛着蓝光的虚幻空间里,仿佛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 徐长安的惊诧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他是第一次进入白玉台内部的论道场空间,但是也从各种师姐口中了解过了这个神奇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一个回廊,脚步声很是清晰。 徐长安在转了几个弯之后,耀眼的亮光令他的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好一会才看得见东西。 是一个满是玻璃的水色房间,四周晶莹如水晶,就连地面也是透明的,中间一条走廊,旁边是无数个小方块。 一眼望不到边足足有上万个小房间,还都是透明的水晶之色,泛着七彩的光芒。 按照秦岭所说的,这些小房间就是一个个独立的空间,里面有正在修炼、比武、闯荡模拟秘境的各种弟子。 徐长安正愣着,忽然听见了一个一个熟悉的声音。 “徐小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叫他的是一个女人,就坐在不远处执事台后的椅子上,眯着眼睛,看起来弱弱的。 徐长安眨眼。 居然是熟人? 眼前的女人身上有着暮雨峰的绣纹,正是暮雨峰上的前辈。 也是,暮雨峰不属于任何派系,所以上面的一些人正合适在朝云宗公共场合工作,像是眼前这个前辈,她现在的工作就是给进入这个空间的弟子们“开房间”。 “前辈。”徐长安一愣,走过去,还没有开口女人就打断了她。 “谁是你前辈,你这个没人要的小子,说了叫我师姐。”女人撑起身子,随后打了个哈欠。 “师姐。”徐长安无奈。 他这个前辈,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干什么都有气无力的,所以经常会做类似于看守藏经阁的工作,倒也落得清净,徐长安十次见到她十次都是这个懒散模样。 “咱们山上不是有入口吗?你还特意跑到这偏台上做什么。”女人问。 “师姐,咱们那儿……没人。”徐长安无奈。 “没人?哦,我忘了。”女人点头。 暮雨峰多年没有新弟子,所以做什么事情都得来公共区域。 “我过几日与她们把山上的区域开开吧,总是让你往这边跑也不太安全。”女人上下打量着徐长安那让人舒心的样貌,笑着说道:“你在外头抛头露面,只怕惹了不少人不高兴吧。” 她都不用偷窥,就能知晓外面那些弟子怎么看他。 “……”徐长安闻言,眼角一抽,轻轻叹息。 “要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就来与我说,师姐给你出气。”女人看着徐长安那无奈的神情,笑着伸手在虚空中微微一划,接着说道:“开房是吧,我看看哪里空着,对了……你是要参与外门会武还是先去试练塔看看?” 外门会武与普通的比武不同,都是在她这里登记,然后随机进行匹配对决的。 赢得人有积分,输了减积分,攒够了就能获得晋升的资格。 “师姐,我……先去试练塔看看。”徐长安说掉:“会武还不急。” “试练塔?哦,你的等级……是去黑石塔,有了。”女人取出一块玄晶交给徐长安说道:“右手左拐,放上去就行了。” “嗯。” “对了,这块灵石你拿去。”女人忽然扔过来一块泛着暗淡光点的下品灵石。 “师姐?”徐长安一愣。 “看我做什么?你以为开放黑石塔不用灵气吗?”女人解释说道:“最低级的黑石塔,开启一次也要一块下品灵石,当然各峰弟子在本峰每个月都有两次可以免费开启的机会,但是咱们山上的论道场没开,你若是要在这里用,就必须用灵石。” “一块下品灵石……一次?”徐长安瞳孔放大。 “很划算对吧,亏还是亏的。”女人摇摇头:“去吧,规矩里这两次算我这了,然后……一块灵石就只能进去一层,能闯到第几层就看你的本事了,就算你第一次就失败了,这一块灵石也消耗掉了,能明白?” “明白。” “以你本事,就算没有挑选功法,第一次闯个七八层,应当也没有什么问题。” “……最好。” “少年人有些信心嘛。” “……” “去吧。” “麻烦师姐了。” 徐长安弯腰行了一礼,随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 徐长安离开后,女人青葱般修长食指轻柔太阳穴,提起了些许精神。 仙人转世? 自己见了他那么多次,怎么就瞧不出来,哪里像是仙人转世了。 倒是越来越好看了。 若是能搂着睡一觉,一定会很好,自己说不得都能再涨一个小境界。 打了个哈欠。 她总是困乏着,这也是一种独特的修行。 不知道……徐长安以后愿不愿意跟着她修行,毕竟每天只需要睡觉就可以变强。 正想着,女人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她看向自己给徐长安开的那个房间,发现内部出现了一些变化。 “啧,都隔着盯着是吧。”她眯着眼睛。 在徐长安的身份令牌接触论道场的那一刻,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这边了,而黑石塔的难度……也已经被人拔高,远远超过了普通弟子能够应对的级别。 “你们要做什么?他这是第一次,就不能温和些?”女人无奈。 “仙人?谁知道是真仙人还是真仙人……算了,难点就难点吧,也是好事。” 又不是故意为难徐长安不让他进入内门,只是测试他对于各种环境的适应能力,又没有恶意。 就算他一层都过不去,还不是抢着要? “你们也是狠。”女人看着细节,眼睛睁大了一些。 她们居然花大价钱给徐长安造了一个独立的空间,那房间里的一切都是这些女人照着现实某处复刻的。 甚至有一些都是她们少时亲自经历过的险境,直接造了出来。 这哪里是一个普通开源境弟子能够应付的来的? ……果然是寄予厚望。 —— —— 传送门前,不知道自己被暮雨峰前辈们摆了一道的徐长安正没出息的看着掌心的下品灵石,叹息。 黑石塔开启一次就要一块下品灵石? 灵石在修行界通用,大抵是一百块下品灵石换一块中品灵石,以此类推。 而徐长安,要知道他全部身家,也不到二十块下品灵石。 换一个方式理解,这大概就等于他生活在北桑城,但是存款只有几贯钱,在小地方可能足够使用的,但是这里可是朝云宗,二十块下品灵石,和没有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十几株草药,几颗丹药,几张驱妖符,大概就用完了。 这也没有办法,他练气境能接的任务,几乎全是贡献点相关。 执事殿每个月倒是可以选择要灵石,但是徐长安没要,都换成贡献点了。 毕竟,贡献点用灵石可买不到,获得方式只有那几种,而用贡献点在宗门买东西显然要更划算,内部都有折扣。 所以,灵石暂时就用不到,毕竟他也不需要和其他弟子进行交易,才会出现浑身上下的灵石加起来都买不起一颗开源丹的情况。 “要……接灵石相关的任务了。”徐长安心想这件事提醒了他光有贡献点不行,灵石也要备一些给云浅花了。 还有就是,每个月前两次开启黑石塔免费,这也还算人性化。 还好今日遇到了师姐,不然……他岂不是要自己掏灵石了? 再次在心里感谢了一下师姐的“大方”,徐长安深吸一口气,走入了传送阵。 —— 黑石塔,是等级最低的、开源境初期可以闯荡的试练塔,用来磨炼实战,一共有二十层,而只要过了第十层,就可以获得进入内门的资格。 徐长安清楚这件事,但是就好像秦岭说的,他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这里是……”一阵眩晕感之后,徐长安凝视周围陌生的场景。 他此时出现在了一片雪山上,密集的雪花,洋洋洒洒的从空中落下。 “这就是黑石塔?” 冷风吹过,徐长安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不是冷的,而是惊得。 因为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朝云宗上,雪峰连脉如巨龙,天上还飞着雪花,那雪花落在他的面上,分明就和普通的雪花有着一模一样的质感。 他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后者转化成了点点水渍 徐长安现在知道秦岭让他见到黑石塔后不要惊讶……是什么意思。 不远处有一个发着光的石碑,上面明晃晃的写了个“一”字,代表这里是第一层。 徐长安走到石碑前,看着上面的铭文,随后便了解了许多。 这里的一切都和现实一样,受伤了痛楚也会等比传导到魂魄,如果不幸死了,那就会被传送出去,再想进来就要重新花费灵石了。 “明白了。”徐长安点头,看着周围的雪虐风饕。 他今日不是来闯关,是来体验难度,好选择接下来的功法的,所以不似以往那样谨慎。 第一层……敌人在哪? 要怎么通关。 第一次进入黑石塔的徐长安,完全不知晓试炼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还看着黑石塔说明的徐长安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回头,只见在雪花中有一道细碎如星的光芒闪耀。 “糟了!” 徐长安瞳孔放大,他脚下猛地用力,身子在风雪中划出一道虚影,整个人猛地向后撤退,身下扬起大片雪花。 “嗤!” 数道锋利的剑气贴着他的身体划过,消失在风雪中。 他的衣裳剑气斩过,衣角被整齐的切断,部分起了大片的冰花,冷气彻骨。 “不讲武德……这就开始了?”徐长安站在风雪中,死死盯着远处。 此时,一抹鲜红从他面颊细碎伤口上缓缓流淌而下,转瞬化作冰渣。 很险啊。 差点人就没了。 不过,还好是小伤。 可是,就在徐长安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的时候,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化作碎片,世界碎片上,映着他受伤的面颊和惊诧的眼神。 此时。 整个黑石塔、乃至论道场都瞬间崩溃。 0108 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是哪里(二合一) 月亮门后的庭院,云浅坐在园中小池的岸边,一手捂着小腹,平静的看向暮雨峰的方向,她一对瞳孔中深邃似深渊,水润的眸子一改常态,没有再反射出一丝一毫的光,惊怖至极。 世界有很多个危险的情况。 可真让她在清醒时产生这般拂面情感的,还是第一次。 温梨看着云浅的背影,心想她真是像极了望夫石。 “师妹,我说的,你可记住了?”她问。 “你方才说什么?”云浅转过身,风吹皱身后一池清水,她眯着眼睛,眼睫挡住了一些视线。 温梨被云浅平静的视线划过,莫名的身子一僵。 从经历、到修为、心境来看,她都不应这般动摇,可事实就是,她的心在云浅身边的时候就没有安定下来过。 云浅面前的温梨,与暮雨峰上的温梨完全就是两个人、两个性子了。 叹息。 这种坐立不安的感觉,还真是让她想起了许多上暮雨峰之前的事情。 “温师姐,修行,受伤是必不可免的?”云浅忽然问。 “嗯,会有各种意外,不止来自于外部,从开源境开始,每三境的突破都是一道坎,稍有不慎,都会经脉受损。”温梨点头,她瞧着云浅的样子,感觉不到她是在害怕,但还是说道:“所以才需要努力修行。” “修行是为了不受伤?”云浅问。 “可以这么说。”温梨点头。 现在吃苦头,是为了以后不吃更大的苦头。 青州蹲了那么大一个魔门,山野之所尽是斩不尽的恶人、妖邪、奇诡,自保手段是必须的。 “你修行难道不是为了长安?”云浅又问。 温梨语气一滞,随后说道:“都一样。” “是吗。”云浅罕见的叹息,寒霜一般的面上露出了些许难色,她伸手轻轻掠过身后的水面,荡起连漪的同时,风扬起了她长裙一角。 受伤? 这于她相公是不一样的。 因为他只要不修行,就不会受伤。 她一直克制,一直克制,可真的瞧见他流了血,便再抑制不住心里的烦躁,那种仿若从心口涌出的情绪,让她忍不住抓紧了衣角,指节捏的发白。 —— 高天之上风起云涌,平息于天明峰上空。 她还是克制住了,毕竟若是情绪收的不及时,夫君就没有的玩了。 云浅垂下眼帘,她想着方才试练塔里徐长安受伤后的场面。 他的身体僵直、反应变慢,但是眼里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泽。 是面对挑战时的兴奋,或者说战意。 男子都是这样的吗。 云浅无法去理解这种情感,就和她没有办法去理解吃醋为何物一样。 可事实就是,“受伤”和“敌人”的的确确可以给徐长安带来她没办法给予他的情感体验,所以它们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并且有很大的意义。 所以,自始至终,都是她没出息、没有做好近距离见到他受伤的准备。 是她心疼重要,还是徐长安的情感体验重要? 那自然是后者,他对于这个世界的兴趣、感情在云浅心里要大于一些。 要知道,因为她忽然的情绪,已经将徐长安刚提起一些的情绪给扰乱了,所以她就是做了一件不能被原谅的错事。 忍耐。 忍耐。 忍耐。 说了三遍忍耐,却依旧忍不住,理性是一回事,但是云姑娘向来不是讲理的人。 云浅轻轻咬唇。 无法忍耐,就只能和在北桑城时一样,找个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深吸一口气,简单缓和了自己的心情,心想她兴许应该找个有夫君气息的东西把眼睛遮住,发现他要受伤的时候就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东西上。 只要不去看,便可以了。 听起来没出息,但这就是唯一的办法。 温梨:“……” 温梨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云浅的动摇,但是却想不明白她是因为什么而动摇。 不过她也没有必要想明白。 她给了云浅一阵子歇息的时间,便要继续教她修炼。 “云师妹,你对经络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寻找气感这件事不会很难。”温梨说道。 “嗯。”云浅点头,心想徐长安从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便在给她做推拿、按摩、针灸放松身子了。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如今,她身子乏了,徐长安也会给她放松。 徐长安感兴趣,所以她了解了一些经络。 想起了一些美好的事情,云浅的情绪逐渐由阴转晴。 温梨看着云浅那略带回味的神色,眨眼。 寻找气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徐长安一定会给云浅准备好各种宝物,所以……寻常修士吐纳都要找几个月的第一步,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难,只要学习怎么讲灵气导入丹田就可以,这就是有底蕴之人的底气。 “之前的细节我也与师妹说过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便先让你体验一下修行、灵气运行的路线。”温梨认真的说道:“下丹田位于脐下三寸的关元穴到中极穴附近,是最初修炼时候用来存储灵气、转化灵力的地方,效率不高,但是胜在简单、比起其他两个丹田更容易被灵力浸染,一般是练气时候开拓的丹田,也是修炼的第一步。” “脐下三寸?”云浅闻言,一只手贴在小腹处,眨眼。 “嗯,女子初步修行会简单一些,每个月灵路开一次,对修行有益。”温梨说道:“我先以真元模拟灵气渡给你,模拟灵力运行的感受,师妹你记住这个感觉,以后学了基础功法后,也能更快的适应。” “知道了。”云浅点头,她坐在水池边,朝着温梨伸出手。 温梨一愣,无奈的走了几步,牵住了她的手,真元顺着云浅的经脉探入。 云浅的身体和普通的姑娘一般无二,倒不如说她就是最普通的、样貌符合年龄的体质。 唯一的特点,就是很弱。 这一点,温梨在真元入体后的一瞬间就发现了,她不得不放缓了真元前进的速度。 “有感觉吗?”温梨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这个一碰就碎的姑娘。 云浅的经脉极其脆弱,心弱、气虚、血气不足,以至于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小毛病,那种病理更像是的先天的,不是尘世医者能治得好的。 不过这里是仙门。 药浴做几次,开始修行后,即便心弱也都是小毛病。 “一点点。”云浅点头。 “有感觉就好。”温梨挑选的经脉路线很简单,从手臂掠过心口至达下丹田吗,尽可能简单的让云浅能够感受到气感。 “到时候,灵气就像这样,汇集到下丹……”温梨说着,忽然一愣。 在她的真元接近云浅丹田后,没有任何征兆的,忽然就溃散的干净。 “怎么了?”云浅看着她。 “没事,我再试试。”温梨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运起真元,这次她换了一条路线。 “……” 不久后,温梨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神情。 无论她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灵气、真元进入云浅的丹田,只要靠近,直接就会消失,那种感觉……就好像云浅的经脉忽然就漏了,将她的真元直接给导入了外面的世界。 温梨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是因为她没怎么做过引路人,见识少了? 温梨在云浅平静的视线里松开她的手,眉头紧蹙。 丹田存不住灵气,要么是天生经脉残缺,要么是她修炼的方式有问题没有很好的引导灵气入丹田。 但是云浅都不在此列。 她倒是听过有一种百漏之体,神魂羸弱、经脉完全无法承载灵力,被称作修行废人,举世罕见。 但是云浅这种情况只是丹田有问题,和百漏之体不一样。 “师妹,我先与你说一些其他的。”温梨说道:“气感的事情先不急了。” 云浅吃了一颗蜜饯,随意说道:“听你安排。” 于是温梨开始教云浅修行的常识。 —— 与天明峰不同,如今白玉台上嘈杂声不绝于耳。 等徐长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真实世界中,雪山消失,他实打实的踩在了坚硬的白玉地面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感觉到伤口。 而这里,正是他传送进外门论道场的地方。 “被踢出来了?”徐长安疑惑。 此时,在他周围无数弟子聚集在白玉广场上,面上都带着震惊,不过和他不一样的是,这些人精神萎靡,看起来似乎都遭受了不太好的体验。 徐长安仔细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话,这些人都是正在比武、试炼的时候忽然被踢了出来,以至于损失了一部分精神力。 很快的,白玉台上就贴出了一则公告。 说是这一块偏台的小论道场空间不稳定,出了岔子需要重新构建,今日使用这个论道场的返还灵石,并且每人可以领取一颗返元丹作为补偿。 论道场……崩溃了? 一众弟子面面相觑。 虽然这里只是一个偏台,是一个小空间吗,但是空间会崩溃还是第一次。 不过既然是大家都出了问题,而且也有补偿拿,众人只是讨论了一会儿就散去。 徐长安走到一颗树下,靠着树上,轻轻叹息。 “……倒霉。” 那黑石塔还是挺有意思的,他都做好准备要战斗了,不想兴致忽然被浇灭。 不过他果然准备的不够充分,不应当放下警惕,而且方才那石碑前明明有武器,他也没有拿,光顾着阅读铭文去了。 “也好。”徐长安想着之前被寒气侵蚀的感觉,心想自己受伤后,多半是要栽,如今被踢出来,至少保住了免费的这次机会。 “徐小子,你没事吧。” “师姐?”徐长安看着走过来的、方才给他开房间的暮雨峰前辈,点头:“没事。” “你的灵台果然稳得可怕,这样都没有受伤。”女人一改往日的困乏,取出来一个锦盒交给他:“不过,该给你的返元丹还是给的,拿着。” 接过锦盒,徐长安问道:“师姐,这里是怎么了?” “……”女人闻言,眼角抽了抽,随后说道:“可能是天劫后扰乱了灵气稳定……不碍事,过两日修好了,你再来就是了。” “嗯。”徐长安表示自己知晓了。 “对了,你虽然精神没有受损,但是也别急着去其他的论道场继续试炼或者会武,保险起见,你先缓两天,安心修炼什么都不要做了。”女人视线飘忽的说道。 “知道了。”徐长安点头。 意思是,三日假期,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现在没有什么地方去,便准备回暮雨峰的住处修炼一会儿,看看小花的伤怎么样了。 —— 徐长安走后,女人这才咬牙,露出不满的表情,抬头看着虚空上不满的说道。 “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往他的试练塔放了那么多东西,这下把这片的论道场都压垮了!知道要赔多少灵石?”女人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样一来,开暮雨峰论道场的预算……都赔进去了。” “谁能想到,论道场会因为天劫而不稳定,承受力降低啊。” “你的意思是怪掌门?” “……” “反正不怪我,我就放了第一层的寒霜剑魂,没多少重量。” “第一次就剑魂,你怎么不一剑杀了徐小子呢?” “别怪我,你看看她们都往里塞了什么,尤其是这个女人,她把她自己二十岁的虚影都塞进去,一定是她因果太重,才压垮了论道场。”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抓紧修复吧,顺便,重新给他准备试炼的内容,话说……把自己的投影放进去,这个点子不错,我怎么没想到。” “……” 听着姐妹们开始光明正大的讨论“阴谋”,女人无奈后叹息。 拖徐长安两日的时间,一是修复论道场,二就是重新准备给他的试炼。 这试炼也的确是挺难的,而徐长安的实战经验的短板的确暴露了出来,倒不能说这些女人做的是坏事。 —— 傍晚。 温梨告别了云浅,塌上了回暮雨峰的路。 最后她还是没能明白云浅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想着回去查阅一下资料、回去请教一下师父,云浅这种是什么情况。 这是她第一次做引路人,一定不能出了岔子。 —— 夕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洒在云浅的身上,她坐在石桌上,看着温梨离开的背影,等待着徐长安回家。 她眼神平静。 她已经碍了一次夫君争斗的兴致,现在又要让他不高兴了。 蜜饯袋放在腿上,高高的油纸袋遮住她小腹处衣裳上的浅色绣纹。 下丹田? 关元穴和中极穴附近? 哪怕可能不是一个地方,但是这般接近也不行。 夫君的孩子都没来,哪能让什么灵力先去占了。 这是以后她女儿要住的地方。 0109 云浅不会有执念(二合一) 论道场崩坏之后,徐长安准备等到了时辰再去天明峰去找云浅,所以就先回到了他自己在暮雨峰的住处。 细心的照顾了他庭院后的灵果,梳理了一下养颜果中有些凌乱的灵气,徐长安抬起头,眼睛眯起。 之前的天劫看起来过去就是过去了,可是它实际上还是影响了许多的事情。 比如论道场的崩溃。 比如暮雨峰外门执事殿的暂时关闭。 这只是他能接触到的层次,应当还有不少他接触不到的事情发生。 不过其他的东西徐长安也不在意,他只是在想,论道场的崩塌按照师姐的说法是因为受到天劫的影响而灵力不稳,那……这些不稳定的灵力,不会影响到他家云姑娘的修行吧。 徐长安可是亲身体会过,不稳定的灵力吸收起来有多么困难的。 更不要说,今早的天劫正是发生在天明峰,距离云浅的住处那般的接近。 “……” 手指刮过树皮,徐长安的眼睛眯起了一些。 劫雷是在天明峰。 据说是掌门在渡劫。 这样的话,那位只存在于传闻中的掌门,岂不是说,当时就在天明峰上? 徐长安正想着,此时在他的身后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潜伏在他的身后,随后发动雷霆一击,朝着他的脖颈扑了过来。 “喵!” “收爪子。” 随着一声猫叫,徐长安单手朝后一抓,衬着狸花猫的柔软的肚子将它拖在手心,顺势抱在怀里,随后一只手指不停戳它的脑袋。 “你这小家伙,又把我当捕猎对象是吧。”徐长安瞪着眼睛,心想只要自己背对着它没一会儿,它就要扑上来了。 “喵~” 被徐长安抓住之后,小狸花就老实了许多,舔了舔他的手,一幅乖巧的模样。 “……真有你的。”徐长安轻轻叹息,他抚摸着猫儿的脑袋,随意的说道:“你说……若是掌门不是正巧在天明峰渡劫,而是她就隐居在天明峰的话……那么,是不是住在天明峰,比暮雨峰要好一些?” 传闻中的掌门,若是能遇见一次,所得的机缘的一定要比云浅入暮雨峰强得多吧。 “喵?”小狸花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表示完全听不懂。 “也没指望你听得懂。”徐长安摇头,心想自己还是杂思太多,想的太远了,掌门是一般人能见的吗? 还是尽快的让云浅上暮雨峰,落袋为安,暮雨峰的机缘就已经足够她使用了。 看着徐长安那瞧不起人的眼神,小狸花收着力气,一口轻轻咬在他的手上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是个小孩子吗?”徐长安无奈拎着狸花的后颈,将它提在空中。 “喵。” “先不说你被捡回来之前多大了,就算是一年多的狸花,也算不上小了。”徐长安说着,抱着狸花进屋,把它放在桌上,拆开它腿上自己缠上去的缎布。 清早血淋淋的伤口已经彻底消失,只有几丝干涸的血迹。 徐长安见状,隐隐松了一口气,眸子里的担忧散去了许多。 他手上聚起了些许水汽,洗去它后腿上的血痂,动作小心而认真。 “行吧,这颗补气丹给你吃了也不算亏,好的还挺快。”徐长安说道:“下次,别去捞鱼了,听见了没。” “喵。” “小花。” “喵。” “小花。” “……” 看着徐长安开始无缘无故的唤它的名字,狸花猫不再回应,只是扬了扬爪子,表示自己知晓了。 “你还真的认这个名字啊。”徐长安勾起嘴角。 他给这小东西起了一个“小花”这样儿戏的名字,它这样有灵性的小家伙居然一点不满都没有,反而是暮雨峰上不少的师姐表示他起名字没有意境。 徐长安认为名字是很重要的,一个生物必须有名字,哪怕是“小花”这样儿戏的名字。 这是规矩,也是存在的意义。 名字铭刻着文化观念,留下血统的烙印,徐长安认为无论怎么样,名字都昭示着人的思绪,好也罢,坏也罢,它对人生都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所以他丢弃了以往的名字,在“顾长安”和“徐长安”里选择了后者。 一缕清风自窗外而来,映着夕阳,拂动了徐长安手上残留的水汽,丝丝凉意令他精神一震。 看向天明峰的方向。 “小花,你想要一个其他的名字吗?这次我会认真一些。”徐长安说道。 狸花猫看了他一眼,随后很人性化的摇了摇头。 显然,它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 “你要求倒是不高。”徐长安无奈。 怎么说呢,既然使用着自己给它起的名字,那自然就是他的自己人。 徐长安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向来不会太过于接近其他人,但是罕见的是,这只从他上山就在陪他的狸花,他是打心里喜爱的。 所以,知晓它为了给自己弄突破开源境的贺礼去找湖里的红尾鱼打架,说不高兴是假的,但是心疼也是真的。 不知道,养女儿会不会是这种感觉? “徐小花?”徐长安说着,心想他给起的名字,自然是要随他的姓。 “喵……”小狸花对徐长安忽然给它加上“徐”这个字,没有任何的抵触,只是打了个哈欠,轻轻在他面前挥了挥爪子。 “那……云小花呢?”徐长安咳了一声。 “?”小狸花不解的看向徐长安,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现在果然还是养不了你,伤势好了,自己去暮雨峰玩吧,我也会去了,改天……介绍我家娘子给你认识。”徐长安笑着。 山脚下,他看着狸花猫扑进路边的丛林,抓萤虫去了,嘴角带着浅笑。 对着狸花猫说一句“我家娘子”,就可以看出来在徐长安的心里,这只猫儿的地位,要高过许多人了。 云浅之所以会那样在意要个女儿的事情,不是她自己的想法,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徐长安自己惦记,可怨不得她。 云姑娘在徐长安本人之外的事情不会有执念,如果有那一定不是她的,而是徐长安的执念。 “师弟。” 此时,温梨一袭黑色长裙从远处走过来,她的目光在狸花离去的方向定了定,隐去身体上不适,松开捏着裙角的手,她说道:“你还真是喜欢它。” “算是。”徐长安看着温梨,认真了许多:“师姐,今日的教学如何?” “云师妹很聪颖,大体没什么问题。”温梨平静的对着徐长安伸出手:“令牌。” 徐长安明白温梨的意思,将自己的执事令送过去。 温梨手上银光一闪,随后露出一抹理所当然的神情。 “竹茶香、冰心丹、净神符、含光草、暮云花,还有食灵虫……”温梨将令牌还给他,认真的说道:“师弟,你将自己所有的贡献点都使完了,一点都不留的话,接下来的任务……怎么办?” 徐长安如今都没有购买恢复丹药、驱妖符这种日产用品的能力了。 因为知道徐长安的“小气”和“谨慎”,她这下才算是体会到了徐长安对于云浅的感情,要知道……因为之前这一对夫妻不温不火的平淡,不免会让人怀疑他们的感情。 “贡献点和灵石,我再想办法。”徐长安立刻询问道:“师姐,我拿的这些东西,那些现在就能给她用?” “竹茶香和丹药等修炼了再使,药浴……从今日就可以用了。”温梨说道:“师妹的体质真的很差,需要提早改善。” “药浴?我知道了。”徐长安点头。 他自学了医术,当然知道云浅身子差,只是因为普通的医术难以医治,这才只能寄希望于仙门。 “就这样。”温梨与徐长安告别后,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去看,便发现徐长安朝着天明峰方向的传送阵走过去。 沉默了一会儿。 徐长安对于云浅的感情,让她没有和徐长安说云浅丹田吸收不了灵气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是由什么所引起的还没有定论,而且说不得是她自己没做过引路人,有哪个部分出了错,所以才不急着告诉他。 她现在告诉徐长安,除了让他担心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还是请教一下师父、翻阅一下资料后再说吧。 至于说今日发生的什么天劫,她因为心里想的事情太多,完全没有在意。 温梨转身,走进了丛林。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直爪子上沾满了泥污的狸花猫,她想起了方才身上传来的感觉导致她差点失态,眸子僵硬了许多。 “你这几日,还是给我安定些。” “喵!” 狸花张牙舞爪的要去抓温梨的手,不过温梨没有给猫儿任何的机会,伸手在它的眉心上一点,片刻后,猫儿就像是失了魂,一动不动了。 温梨则是眼里多了些许的感情。 “徐小花?” 她轻轻叹息。 自己这位徐师弟,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就不厌恶妖族吗。” 狸花看起来可爱,可归根结底,终究还是人人喊打的妖,即便有人亲近,那也是将其驯养、当做玩物、随时可以丢弃的坐骑发泄情感所用。 因为是在暮雨峰,所以会与它亲近的姑娘不少,但是这般宠溺的,就只有徐长安一人。 —— 当徐长安回到了天明峰,发现这里的人……似乎变多了,有不少人聚集在各处,看起来绝非是普通的弟子。 是天劫所引来的人吧。 徐长安脚步加快,不起眼的从小路朝着北苑而去。 —— 屋里。 因为徐长安一直没有回来,天气转凉,在庭院里等待的云浅为了不让徐长安心疼,便一个人将竹椅搬回了房间,回到房间里继续等。 趴在床上,嗅着那熟悉的味道。 满床冰凉,但是却很安心。 所以云浅睡着了。 也没有睡太久,不一会儿她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双腿夹着褥子,翻滚了两圈坐起来,睁着有些朦胧的眼睛看向窗外。 “我回来了。”徐长安推开门,看着房间里整整齐齐的一切,推门进屋。 “我饿了。”云浅看着他,微微打了个哈欠。 “不急,时间还早。”徐长安在云浅身旁坐下,轻轻牵住她的手,问道:“今日感觉怎么样?” 云浅闻言,看着徐长安近在咫尺的侧脸,认真的说道:“不怎么样。” 修行要用自己的最重要的地方。 他受了伤。 自己坏了他的兴致。 主要还是因为她坏了徐长安的兴致,所以她自己的兴致也不好了。 “修行……本来就是枯燥的。”徐长安搂住云浅的腰,安慰着说道:“忍一忍。” “嗯,在忍了。”云浅因为刚睡醒,所以精神不太好,说话有气无力的。 “小姐,你们今日是在哪里修行的?”徐长安问。 “院子里。”云浅如实说道。 “意思是,都没让温师姐进屋?”徐长安一愣。 云浅平静的说道:“我唤她来看你写的字,她自己不要进屋的。” “……我……算了,你们的事儿自己去安排,不耽误修炼就是了。” “你呢?今日怎么样。” “我?” 徐长安想了想,将采购、去试练塔的事情简单和云浅说了,他遗憾的说道:“可惜,今日的论道场崩的有些快,我还想……” 正说着,徐长安忽然感觉到云浅的身子僵硬,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后释然,说道:“小姐也不用担心,我就是脸上被划了一下,试练塔里的危险除了疼点,不会真的受伤。” “……疼,就已经很讨厌了。”云浅头抬起了一些:“你就那么想要去与人争斗?” 她不喜欢疼痛。 哪怕是徐长安给她洗发时,手重了徐长安都会自责,更不要说其他的。 “这不是争斗。”徐长安说道:“这是为了以后可能遇到的事情而提前做准备。” “随你怎么说。”云浅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息,往榻上以躺,拽着他的袖子遮住自己的眼睛,闷声道:“你高兴就好。” 她以后不去看就是。 想了想,云浅又忽然坐起来。 夫君受伤的事情有解决办法,但是……让灵气什么进入她的肚子,那是绝对不行,不可以退让的事情。 抢她女儿的住处,这事儿没的谈。 云浅盯着有些疑惑的徐长安,然后再一次安心的躺下。 她不能修炼的事情,她相公一定会去想办法,所以自己只要躺好就行。 这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我饿了。”云浅又说了一遍。 “……嗯,我先去备糕点,到时辰再做饭。”徐长安脑海中闪过了那食灵虫的模样,进了厨房。 现在吃不了,但是也得让云姑娘适应一下。 —— 不久后。 徐长安端着一盘子的点心走出来,咳了一声:“小姐,你先尝尝。” 云浅看着盘子里那些条形的、捏着不甚好看的点心,缓缓抬起头,慢声细语。 “你……这是在欺负我?” 0110 一叶障目,徐姓坏人(二合一) 白色糕点上点缀着芝麻,细致的捏成一节一节的模样,大大小小的“虫子”挤在一起,若是换个颜色,完全看不出来是糕点,像极了一条条肉虫。 徐长安甚至还特意以竹签勾勒,划出了一条条肉节,让那虫子有的抬头,有的趴着,有的翻滚着身子。 居然还形态各异。 若是雕刻,她会很喜欢,会将其收集起来。 但如果是吃的,即便是云浅瞧了,她也生不起一丁点的食欲。 因为她可以在徐长安这里吃的更好的,她想要最好的,她知道她的夫君厨艺有多么的厉害,所以在她瞧见这一盘子形状不让人舒心的糕点后,语气缓的压抑。 在她饿肚子的时候,端这样的点心出来…… “你是在欺负我?”云浅语气平静的说着,一只手撑在腿上,眼眸毫无波动的看着徐长安:“喜欢看到我为难?” “……”徐长安听着云浅说不上是埋怨还是撒娇的话,整个人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手里的盘子。 没有那么难看吧。 徐长安伸手戳了一下盘子里的点心,心想他已经尽量捏的可爱了。 就是为了让云浅适应,也提前试探一下她对于虫子的态度。 “小姐觉得我舍得欺负你?”徐长安问。 “嗯。”云浅点头,看着他说道:“有时候舍不得折腾我,有时候却舍得。” 就好像徐长安要求她去穿那花花绿绿、有些俗气衣裳、看着她傻笑的时候一样。 这也算是一种欺负。 云浅双手合在一处,盖在自己小腹上,随后抬起头问道:“你这是给我……不好好修行的惩戒?” 她因为丹田去抗拒修炼,他不高兴了? 徐长安一怔,随后看着云浅压抑的情绪,立刻说道:“小姐已经在好好修炼了,温师姐说你做的不错,别太勉强自己。” 他屡次和云浅强调修行的重要性,但是不希望给云浅太大的压力。 “你……” 云姑娘有很多东西都愿意妥协,只要是他要求的事情。 但是吃的对她而言很重要。 夫君常说“能吃是福,善吃是智。” 她是能吃的姑娘,只需要负责吃,至于说吃什么这种复杂、智慧的问题交给徐长安就行。 所以,徐长安会变着法儿的弄好吃的给她,他做的点心的精致程度,一部分就代表了他对于她的在意和感情。 于是这样不好看的糕点,云姑娘着实……是下不去嘴。 “算了。”云浅轻轻甩下绣鞋,翻身上榻,往里缩了几分,远离了徐长安“特制”的糕点,认真的说道:“我饿了,你去弄些好看、好吃的来。” 云浅的语气在“好看”两个子上微微咬牙,使了几分力气。 —— 夕阳逐渐落下,一部分橙红色的余晖从窗外洒进来,将房间照的明暗,徐长安站端着盘子站在明处,云浅则缩在榻上,藏进了夕阳的阴影里。 “……?” 徐长安看着云浅眼里“忌惮”的申请,端着盘子傻站在原地,他猜到云浅会抗拒,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的抗拒。 “……小姐?” 徐长安端着盘子往前走了几步。 榻上的云浅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慌,但是这样的她却悄悄往后挪了几寸。 徐长安又往前走了一步。 云浅继续后退,持续几次后,她已经挪到了极限,坐在了她的枕上,靠着床棂,退无可退了。 可徐长安依旧没有放过她,继续欺身。 云浅瞧着他要上榻,叹息:“你还说自己舍不得欺负我。” “……”徐长安身影一滞,干咳后,脸上微微发烫。 最开始他的确是想要接近云浅,但是在第一次发现云浅被“吓得”后退后,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这样“柔弱”云姑娘可是很罕见的,他一时间没忍住。 所以,这次徐长安被她说欺负人,也只能承认,没办法再狡辩。 “小姐,难道……你怕虫子?”徐长安问道。 在他心里,云浅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虫子?不怕。”云浅说道。 “那怎么不吃。”徐长安疑惑。 云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缓缓说道:“你应当问你自己,而不是问我。” 问题不是她为什么不吃,而是徐长安为什么要做这样的的东西拿来给他,这个问题的确不该问她的。 被云姑娘反问,徐长安自知理亏,悻悻的道:“也是。” 云浅看着他。 如果是一开始,徐长安的厨艺上限摆在那里,无论是怎么样的东西,她都会吃。 但是这样刻意做的难看的,她不喜欢。 打个比方,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她的夫君分明长得很好看,但是却去特意扮丑的让人不喜欢。 又或者说他修行的天赋分明很好,但是却不被人看重。 说不上是明珠蒙尘,但是她就是会不高兴。 “要不还是尝尝看吧?”徐长安此时还没有放弃自己的目的,他说道:“只是卖相差了点,实际上我是特制过的,绝对会符合小姐的口味。” 云浅看着面前的少年,轻轻咬唇,半晌后叹息。 “呆子。” “……” 听着云浅那平静的嗔怪,徐长安心肝一颤,整个人像是被劫雷打中,半晌回不过神。 云浅摇头。 他难道就没有发现想要自己去吃着虫子,只要承认他是在“欺负”自己就行了。 在云浅的心里,被相公“欺负”,也是她作为妻子的修行。 所以,她第一句话问徐长安不是为什么把点心做的难看,而是……他是不是在欺负人,如果徐长安承认是在欺负她,那点心是什么样子就和点心本身没有关系——是徐长安想要看她为难的样子,是夫妻之间日常的小趣。 她自然会听徐长安的,忍着吃下,将自己不太一样的一面展露给他看。 可徐长安不明白这一点,非要拿食物说话,非要表明这只是普通的食物,所以云浅只会抗拒的。 云浅坐在枕头上,目光看向床头一本小说上,心想这些夫妻之间的道理她都是看他的书悟出来的,可是作为亲手一个字一个字写下书册的人,徐长安自己却不明白。 他不是呆子,谁是呆子? 不过,这种“辱骂”的话也只许云浅自己对他说。 “……” 徐长安此时魂魄归来,他问道:“我?我哪里呆了……小姐,你就尝尝呗,我花时间做的呢。” 他仍旧没有放弃。 徐长安此时是将这糕点当成真的食灵虫来对待了,毕竟在他心里他真的不是在欺负云浅,而是帮助她适应。 还不是云浅和一般人不一样? 普通人,只要告诉他食灵虫是好东西就行,换了云姑娘缺陷的性子,徐长安觉得就算自己告诉她虫子吃了能白日飞升,她都不会尝一口的。 所以,从现在找个法子就很重要——好吧,虽然重要,但是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说实话,他就是瞧见了云浅这样“可爱”样子,停不下来了。 而且……到底是他做的东西,还是不希望云姑娘那样抗拒的。 “吃一个也好。”徐长安瞧着缩在墙角的云浅,勾起嘴角:“算是给我个面子。” “只有我们两个,你要什么面子?”云浅不解。 “换个说法,我喂你你。”徐长安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鸟妈妈喂食雏鸟的画面。 云浅:“……” 她劳累了一天,又做了不开心的事儿,早就想要相公的治愈了,所以微微的沉默后,云浅面上出现了十分明显的动摇。 “不要。”云浅说道。 她所有拒绝的理由,前面都说的很清楚了。 不过,她想了想,盯着徐长安的嘴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不用手的话,喂我……我就吃。” 在足够的诱惑面前,一切原则都是一张纸,毕竟云浅本来就没有什么原则。 被云浅看着,徐长安立马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他眼角微微一抽,无奈说道:“小姐,咱们不是那些飞禽,没有那样喂的。” “不是说……夫妻本是同林鸟?”云浅看着他。 “这话不吉利,呸呸呸。” “呸……” 云浅听话的啐了几声,接着看向徐长安,也不说话。 “小姐,就算要我那样喂你,也不是不行。”徐长安心想又不是没做过,不值得害羞,但是…… “怎么得找个卖相好的东西吧。”徐长安说道。 喂个虫子,怎么想怎么坏氛围,以后想起来……只怕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你说的对。”云浅想了想,同意了徐长安的看法,放弃了让他喂自己的想法。 “……”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扶额:“小姐,我现在有一种在劝女儿吃苦药的错觉,什么法子都用上了。” “我不是你女儿。”云浅摇头:“你果然总是惦记着女儿。” “只是这么一说。”徐长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说道:“时辰不早了。” “所以?” “我得去正经的做饭了。”徐长安眨眼,随后眯着眼睛说道:“小姐今日跟着温师姐听课,一定累了吧。” “你回来之前睡了一会儿,还好。”云浅点头,又说道:“还是很累。” “那吃完饭后,我给你做灸,按摩推拿放松一下。”徐长安看向房间柜子上的药箱,说道:“有一阵子没灸了。” “嗯。”云浅眸子里起了几份水润,她从榻上的阴影里挪出来。 “别急。”徐长安搓了搓手,他指着手里的盘子说道:“吃一口。” 随着徐长安的话,窗外的天空又暗淡了几分,不过在地平线处出现了一抹单单的光弧,景色美丽。 云浅嘴角勾起了一些,她撩起耳边的侧发,看着眼前的少年,说道:“你现在会使这种法子了?我若是说不呢。” “那该按也是要按的,谁让你乏了呢。”徐长安笑着。 “我就知道。”云浅也笑了。 对视了一会儿,云浅说道:“不会威胁人,就别学人家。” “我没有。”徐长安又没有说云浅不吃就不给她按,只是最后问一句罢了。 “好了,我承认,我就是在欺负小姐。”徐长安无奈,宠溺的看着眼前的姑娘。 他还能扒着云浅的嘴往里塞不成? 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吧。 “我去做饭。”徐长安说着。 “别急。”云浅牵住了徐长安的袖子。 她可以吃。 徐长安这样的努力,她果然还是狠不下心来。 承认在欺负她就好,便是有理由了。 “我可以吃一口。” “真的?” “嗯。” “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 徐长安不太理解。 “你做的东西,我吃不完,尝还是要尝的。”云浅说着,闭上眼睛。 虫子难看,她吃的时候,不去看就是了。 相比于不去看徐长安受伤而遮住眼睛,这种事情几乎就没有难度,她就当是提前在做“看不见”的演练了。 “我果然猜不透小姐在想什么。”徐长安叹气。 哪有丈夫不了解妻子的? 所以,他才是不称职的丈夫,在这条路上还需要继续修行,还是只能唤她一声“小姐”。 “你喂我吃,然后去做饭。”云浅在徐长安有些惊讶的视线里走到一旁的柜子旁,取出一条红色的锦缎出来。 “这东西不是我的吗?”徐长安看着云浅手里精致的红色缎带。 “嗯,你以前扎头发的。”云浅坐在床边吗,手里拿着柔软的缎带,随后抬手在脑后挽了一下,将缎带系上。 红色锦缎遮挡,云浅就这么将自己的眼睛给蒙上了。 她说的不去看徐长安受伤,可不是闭上眼那么简单的,是要将注意力转移到徐长安的物件上的,不然可起不到障目的效果。 云浅的手指轻轻掠过眼前的缎带,心想这锦缎正合适。 这是以往徐长安在岛上长发时候束发的缎带,见证了她们许多的事情。 以后,他要受伤的时候,自己就系上这个。 “……?” 和云浅不同。 徐长安则是有些懵了。 “小姐,你……做什么呢?”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如果把缎带换成黑色,再拿个绳子把云姑娘绑住,那……活脱脱就是一个绑架现场。 “我不去看,你喂我吧。”云浅闭着眼睛,转头向徐长安的方向。 “不去看,闭上眼不就行了?”徐长安眼睛微微睁大。 云姑娘…… 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瞧着云浅蒙眼的样子,徐长安只觉得本来就神秘的妻子,身上又笼罩了一层光环,让他思绪愈发混乱。 云浅没有理会徐长安的疑惑,她遮住眼睛昂首,樱唇轻启,露出精致的贝齿。 “喂我。” 0111 不见泰山(二合一) 云浅本就是让人摸不清心思的人,所以即便她忽然将自己的眼睛蒙上,徐长安也只惊讶了一会儿。 眼前这一幕是什么样的风景? 云浅是很有魅力的人。 但是人的魅力有很多种,能让见惯了她美丽的徐长安口干心燥,可以说是极其罕见。 对于徐长安而言,他瞧着云姑娘蒙着眼睛、螓首蛾眉,心弦仿佛被一只玉手狠狠的拨动了一下,直到捏紧衣袖,才克制住心底的念想。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云姑娘散发着这种气质,硬要说的话,一条缎带遮掩,完全将云浅身上那层隐藏的、只有他知晓的神秘感放大、具现了出来。 不过是将眼睛蒙上,会有这样的效果、会这样的好看吗? 徐长安有些不明白。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是花心的人,虽然云姑娘的一切他都喜欢,但是也能分出个等级来,那么她一对剪水秋瞳,在他心里绝对能排得上三甲之列。 可如今瞧不见她的眼睛,反倒是很让人心动。 不该是这样的,自己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徐长安这么想。 “……” 云浅闭着眼睛,夕阳的光线被缎带遮挡,她眼前一片漆黑,却能很清楚的感知到徐长安的气息就在面前。 一道是眼前缎带上气息,一道是他本人的气息。 云浅微微仰着头,心想这个法子是可行的,只要遮住眼睛……即便他受伤,自己也可以装作看不见,从而不去破坏他的兴致。 去学那什么系统“不去看”的办法果然是对的,很有用。 对系统的作用又改观了一点点。 这么想着的云姑娘微微张着嘴等待徐长安喂她不好看的点心,不过…… 几息后。 半晌后。 徐长安依旧没有动作,就好像原地僵住了。 云浅没有着急,她知道夫君的没出息,所以只是咬了咬唇,便继续等着。 “……” 时间流逝。 可以听见窗外清晰的鸟鸣。 徐长安看了一眼眼前盘子里的点心,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树上一窝秋雀,最后视线落在云浅颈上,眸色幽深,瞳孔微微颤着。 “……” 云浅仰的脖子都有些酸了。 若不是能听见徐长安的呼吸,她都要以为徐长安是不是将她放在这儿,一个人离去了。 云浅柳眉微蹙,忍不住的、疑惑的问道:“你在做什么呢?不是要喂我吃东西?” 听见云浅说话,徐长安整个人一愣,眼里的情绪逐渐褪去。 她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柔舒缓,最能让他冷静。 “小姐。”徐长安走到云浅的面前,一只手掠过她眼前的缎带,随后轻轻贴在她的侧脸上。 云浅感受到面上的温暖,她朝着徐长安手掌的方向偏着头:“你怎么了。” “我是喜欢你的眼睛的。”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嗯,我知道。”云浅点点头,她此时蒙着眼,平静的说道:“说这个做什么?是要看我的眼睛?先把点心让我吃了然后去做饭,我是真的饿了。” “行罢。”徐长安听着云姑娘一心只想着吃晚饭,心里的悸动可以说瞬间散的干净,他轻轻叹息,捏起一个物件,轻轻凑到云浅的嘴边。 “吃吧。” “嗯。” 云浅薄唇微张,咬下徐长安送过来的物件,不过刚入口,她便是一愣。 “糖霜?不是芝麻吗?” 她记得那虫子上分明撒的是芝麻,可吃起来与她所想的完全不同。 “蜜饯上哪里来的芝麻,就该是糖霜。”徐长安笑了,爽朗的笑声清楚的传到了屋外,惊动了一窝秋雀。 “笑什么。”云浅感受着熟悉的蜜饯甜味,奇怪的问:“不是让我吃那糕点?” “不吃了。”徐长安说道:“为了不去看就蒙着眼了,我还能狠心让小姐去吃?” “这不是为了点心。”云浅摇头,心想如果在修行上,他也能不那么狠心,别受伤,让自己不心疼就好了。 “总之,今日是我输了。”徐长安说着,伸手松开云浅眼上的缎带。 随着云浅睁开眼,徐长安只觉得火石光芒下,姑娘眉目如画,更显娇美,光华灼灼。 看着徐长安紧紧攥着缎带,身子僵硬的样子,云浅微微一愣后,叹气道:“你真是奇怪的人,我是你的妻子,这有什么好克制的。” “小姐,我不是说了,我喜欢你的眼睛。”徐长安无奈。 “所以?”云浅取出手帕,吐出果核后看向徐长安:“是要我的眼睛?我可以给你。” “小姐,我酝酿了半天的氛围,全让你给戳破了。”徐长安嘴角一抽,这话听起来可有些渗人。 自己要她的眼睛做什么。 “随你高兴。”云浅使劲弄开徐长安的手指,拿回了她喜欢的红色缎带,抚去上面的褶皱后看向盘子中一动未动的点心,问道:“真不让我吃了?” “不吃了。”徐长安应声。 别的不说,至少今日肯定是不行、舍不得了,以后再想办法吧。 仔细去想。 云姑娘今日努力的修行,疲乏还挨着饿,自己却这样欺负他,端的是不当人。 至少得挑选一个云浅心情好的日子。 “所以,现在没事了?”云浅问。 “没事了。”徐长安点头。 “没事了还愣着做什么,那还不去做饭。”云浅看着他,指着自己的肚子。 她已经说了很多遍饿了,徐长安却都当做没听见。 “……我在对比现在的小姐和方才的小姐有什么分别呢。” “这有什么好比的。” “是没有什么好比的。”徐长安对于云姑娘这般的没“趣”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才无奈。 谁家里蹲着这么一个看起来无趣,但是总是能够不经意见撩人心弦,关键是撩完就跑的妻子……都会是这样无奈的。 “我去做饭了,算是给小姐受虫子惊吓的补偿,今日咱们吃些精致的,可能要一些时间,耐心等一会儿。”徐长安想了想,说道:“饿,吃些蜜饯垫一下。” 反正她也不会长胖。 糖多吃点,就多吃点吧。 “**致的?”云浅闻言,心动了。 徐长安可是有些时日没有给她弄精致的饭菜了,最近多是简单的、能填饱肚子的饭菜,毕竟在一起的时间有限,有其他更多的事情可以做。 “我不急了,你认真些做饭。”云浅用力的点头。 “现在不说饿了?”徐长安扶额,随后拿起自己的令牌,问道:“小姐,螃蟹吃腻了没?” “有一阵子没吃了。”云浅点头。 在岛上的时候,徐长安海边自己抓蟹、鱼、虾,所以出了岛后就很少吃。 但是云浅不会吃腻,反而会怀念岛上的时光。 “那我就弄一些海里的东西了,宗里要什么食材都能弄到,这就很方便。”徐长安擅自拿过云浅的身份玉符,笑着说道:“我的贡献点用完了,小姐你有着祝管事的玉符,好一些的食材,得你来买了,我就吃软饭了。” 祝平娘给云浅的玉符是最高级的,比徐长安的执事令还要好一些。 “这不是随便你用。”云浅轻轻推了他一把:“快去做饭。”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徐长安摇摇头,端起放着“虫子”的盘子就要走,不过又被云浅拦住。 “这个留下。”云浅起身从自己“百宝柜”里取出来几个徐长安以前雕给她的木雕放在榻上,随后夺过徐长安手里的盘子,说道:“你雕东西比以前好看了,我留着瞧一会儿。” “因为有在练剑法,手比以前稳的多。”徐长安看着云浅拿出来那些青涩、难看的木雕,说道:“小姐是想要新的木雕了?我过几日给你做一个新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云浅眨眨眼,眼睫扇了两下。 “都写在你的眼睛里。”徐长安勾起嘴角,心想云姑娘在有些方面可太好懂。 “那我要遮上了。”云浅看向一旁的缎带,心想如果什么都被看清楚,那生活就会少许多乐趣了。 乐趣,这可是她最看重的东西。 “……”徐长安呼出一口浊气,摇摇头,点亮房间中的火石后说道:“我去做饭了,小姐实在是累就睡一会儿,快做好了我唤你起来……然后就是,我今个可以留的晚些,因为劫雷,殿里又有假。” “意思是还要走?”云浅抓住了关键点。 “规矩上是要走。” “那不规矩呢。” “有假的话,去找秦管事报备,毕竟天明峰是她管着。” “那你去找她。” “……等我做完饭,都什么时辰了。” “你方才回来的时候,怎么不去找她?” “我不是急着看你修行的成果?” “那你现在去找她。”云浅认真的说道:“事情是要有轻重缓急的,这也是你说的。” 吃饭和留宿相比,最重要的定然是后者。 徐长安看着云浅不容置疑的语气,果然也猜到了。 “那……我去找秦管事,小姐你多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徐长安笑着说道。 “去吧。”云浅点头。 然后,徐长安就整理衣物,出门找秦岭去了。 —— 窗外夕阳逐渐落下,落在天明峰的湖面上,映着三三两两的小船,风景秀丽。 徐长安走在湖边,朝着执事殿走过去。 其实就算云浅不说,他也会来找秦岭,毕竟就算是为了云浅的修行,他也得留下来。 微微停下脚步,徐长安看向湖中的那些正在泛舟的小船,想着云浅遮住眼睛的样子,呼吸停滞了好一会儿才叹气。 是真的叹息。 有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他的缎带遮住了云姑娘的眼睛,就如同他本人遮住了她心灵一样。 他不提前回来,就是因为他如果回来,云浅一颗心都会吊在他身上,不会再有心思修行。 在云浅的面前,他这片树叶可以遮住她双目,而遮住双目的同时也遮住了外面一切,让她只能看见自己,而忽视了外面一切美好的风景。 他一直有在说,这不是他想要的。 根据相对论,云浅虽然也能遮住他的眼睛,却没能完全遮住那天空和风景,这是他和云浅最大的区别。 徐长安觉得这不是因为他不是那么喜欢云浅,而是……云浅不通晓世事,他却要懂事。 为了喜欢的人而忽视修炼,这怎么行? 为了更现实的东西,他才不能被云姑娘完全遮住了眼睛,要去看清楚周围的世界,做好准备。 再说,外面的事情也还算有趣,比如修行会武、突破的感受。 他以后得想办法让云浅也体会才是。 —— 徐长安离开之后。 “劫雷……”云浅眯着眼睛。 劫雷有假期,便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夫君对外界的兴趣正是云浅想要的,毕竟如果他对外面的世界真的不感兴趣,那才是一切的终结。 云浅看着手上的木雕,又看了看盘子里好看又不好看的虫子。 雕刻手法好看,虫子不好看。 视线挪到红色缎带上,云浅眼里泛着水光。 今日,她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被她用来克制自己目光、遮住眼睛的缎带……夫君居然很喜欢? 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就如徐长安说的,他真的很喜欢她的眼睛,所以在蒙住眼睛之前,她还以为他会不喜欢,做之前是在忐忑的。 至于说为什么喜欢,这种徐长安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云浅就更想不明白了。 但是云浅此时多了一个蒙眼的理由,这个理由甚至要远远高于她本来自欺欺人的理由。 夫君会喜欢,这就最重要,算不上本末倒置。 要常戴着了吗。 就和戴面纱一样,她觉得没有什么区别。 “嗯……” 沉吟片刻。 此时一个人在屋里,她居然拿起红色的缎带,再一次将自己的眼睛蒙上,慢慢去适应这种感觉。 她系着绸缎,站起来走到梳妆镜前坐下,走路虽然慢,但是极稳。 “看”向镜子里蒙着眼睛的自己,云浅歪着头,红色的缎带穿过她耳侧的发丝,在脑后轻轻摇晃。 这样……会好看吗? 她起身,回到榻边安静的坐下,脑海中想了一下徐长安如果用缎带蒙眼的样子,轻轻摇头。 还是正常一些好看。 所以,徐长安审美果然和他喜欢大红大绿的衣裳一样的奇怪。 云浅轻轻拿起一旁盘子里的点心放在嘴边。 遮眼,看不见虫子的形状,但是却可以嗅到芝麻的香气。 “……” 轻轻咬了一口。 云浅心想他这次果然没有骗自己,真是她喜欢的味道。 0112 所谓的一见钟情(二合一) 天明峰的内湖很大,在这座弟子峰上有一剑开山断崖,湖水自崖边垂落,化作一条瀑布,波光粼粼间,映的人眸间一片夕色。 湖面周边有各种阵法环伺,昭示着这里对于姑娘们的重要性。 小船上,一个青衣少女正站在船头撑着一根竹竿,探头探脑地张望着,笑吟吟地对着船篷里的女人说道:“秦姨,小师弟在那儿站了有一会儿了,找您怕不是有事儿。” 篷内,秦岭一袭休闲宽松的衣裳,跪坐于小桌前,在桌下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小炉,带上手套后烫酒。 “唤谁姨呢。”秦岭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随后看向岸边的徐长安,对着少女说道:“瞧见了他了,还不过去看看?不是你们山上的内执,舍得就这么让他傻站着?” “执事殿这几日歇息,时间多得很。”青衣少女摊手:“您猜,他来找您是要做什么。” 秦岭看了一眼云浅住处的方向,说道:“呸,我不猜。” “人家小夫妻离不开也正常。”青衣少女轻轻叹气:“这有什么好避讳的,这还是说其他人的事情呢,您脸皮这样薄……难怪在祝姐姐面前抬不起头,她在青楼里可是见惯了这些事。所以当初,秦姨就该听祝姐姐的,来暮雨峰上不好吗?” “少来,我最受不了你们这些丫头。”秦岭身子一颤。 青衣少女撑着竹竿,咯咯的笑了两声:“小师弟都受得了,这还要让云师妹上山呢,话说我今日听了不少云师妹的事情。” “也就是他这样心思坚定的人,其他人受得了你们这种狐媚子?”秦岭啐了一声。 “那是您喜欢姑娘家,心思不干净,瞧着我们才会不自在。”青衣少女看了一眼岸边身姿逐渐长开的少年,认真的说道:“小师弟专一,便看不见我们这些修炼媚功的人。” “少来,快过去,别让他等了,这不是耽误时间吗。”秦岭拿起酒杯:“我唤你来是陪我泛舟的,不是听你揭短的。” “知道了知道了,吃您的酒吧。”青衣少女叹息:“一把年纪了没有个说话的人,还要找我们这些小辈陪您。” 秦岭:“……” —— 徐长安:“……” 岸边,徐长安瞧着逐渐朝着自己靠过来,听着船上两个女人毫不掩饰的对话,头上起了一层黑线。 他能听得一清二楚,对方根本就没有避着他的意思。 也没办法,他本来说是去执事殿找秦岭,结果才走到湖边就听见了秦岭的传音。 这个时间……不在执事殿,居然在划船。 船上的青衣师姐徐长安不太熟悉,不过也眼熟,知道是暮雨峰三公岩之外的某个师姐。 这般亲近的关系,也难怪暮雨峰的师姐们说秦岭是她们的自己人。 船还没靠近呢,徐长安就听见了青衣少女修鞋轻轻踩在船尾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她远远的喊道:“小师弟,你若是要留宿这儿,秦姨已经准了。” “……”徐长安闻言,心想他的想法难道和云姑娘一样好懂?自己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先被师姐给戳破了心思。 船停在岸边不远的地方。 “秦师叔,师姐。”徐长安微微行了一礼。 “你们这对小夫妻……感情还真的好。”秦岭一边烫酒,一边说道。 她可是见证了从云浅上山到现在的一切,她想了想后说道:“天明峰出了劫雷,这几日执事殿已经被人接管了,我也落了个清静,不过北苑空着,还是我管着的,你若是要留下就留下好了,也不用特意去执事殿报备,那边的人……现在可没空管一个外门弟子。” 徐长安闻言一怔,然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也是才想起来,秦岭在地位上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外门执事,天明峰作为有可能是掌门渡劫地,这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各个部门肯定已经被各大派系暂时拿去了。 徐长安的事情办的极其顺利,本来也是,秦岭将他当成暮雨峰的弟子看,不像以前那样认为他是在“纵欲”,自然会同意。 所以,徐长安也只是走个形式。 “师叔,师姐,那我就先……”徐长安正要告辞,忽然被青衣少女拦住。 “小师弟,你先别急着走,我有事儿和你说,稍稍等下。”青衣少女叫住了徐长安,随后提醒秦岭:“秦姨,您虽然被从干活的地方赶出来了,但是说话也别这么大的怨气。” “被攆出来没活做了,我还乐的清静,没有怨气,一点都没有。”秦岭捏着酒杯。 “您的小殿,是让鼎心峰的分去了吧。”青衣少女眨眼。 “知道还问?”秦岭哼了一声。 掌门渡劫? 她在天明峰呆了这么久,也没见过掌门……再说了,不过是一道劫雷,至于都跑过来看? “鼎心峰是合欢宗的地盘,暮雨峰是暮雨峰,合欢宗是合欢宗,不能一概而论,有怨气也别朝着我发。”青衣少女摊手,笑吟吟的看着徐长安:“等云师妹上了山,才算是符合了朝云暮雨的山名,到时候与合欢宗就更没关系了。” “……”秦岭看着一旁面色不见丝毫尴尬、完全已经习以为常的徐长安,轻轻叹息。 她这点脸面,在徐长安这个小辈面前当真是一丁点也不剩下了。 “你当着他的面,说这个做什么。”秦岭小声说道。 “我有正事呢。”青衣少女眨眨眼,随后将竹竿立在水中,轻轻一跃就从船上跳下来,停在了徐长安的面前。 “师姐。”徐长安有些疑惑,不知道有什么事儿是要特意与自己说的。 “小师弟,晌午的时候,千乘来暮雨峰来玩,问了不少关于你的事儿。”青衣少女无奈的说道:“你惹到那丫头了?” “千乘?”徐长安闻言,微微一怔后才想起来她说的是谁。 顾千乘。 祝平娘的后辈。 搬来他家隔壁、喜欢他家云姑娘的小丫头。 “回师姐,我应当没做什么。”徐长安想了想二人相处的过程,觉得自己应当是没有惹到顾千乘,倒不如说他请对方吃了一顿汤包,善缘应该也是结下了的。 “反正最后是查到了温师姐头上。”青衣少女面露怪异的说道:“大师姐那边自然是不能给她查的,一帮姐妹护着,但是你就不一样了,毕竟接任务、领了开源丹的人是你。” “任务?开源丹?”徐长安闻言,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青眼虎?” “嗯,那小玩意是她买来玩的坐骑,让你给弄死了。”青衣少女说道。 徐长安:“……” 有这种事儿? 这件事他本来都已经忘记了,毕竟祝平娘都说了她来解决,谁想到自己惹到的弟子居然是祝平娘的后辈? 这下可能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 自己杀了她的坐骑,居然还想善缘呢。 “本来死了一只大虫也没什么,不过那丫头看起来对你挺感兴趣的,晌午赖在我那里打听你的事。”青衣少女闻言,露出一抹无奈的神情:“她身边还是有些麻烦的。” “师姐的意思是?”徐长安一时间有些没明白对方要说什么。 是顾千乘要找他的麻烦? “一个妖物,死了就死了,不碍事。”青衣少女咳了一声:“只是,顾千乘那个丫头和暮雨峰有些渊源,算是我们最小的妹妹,她闹到你身边,若是给你添了麻烦,希望小师弟看在我们的面子上,别往心里去。” 因为合欢宗和暮雨峰特殊的关系。 顾千乘是合欢宗的小公主,而且和合欢宗其他弟子不同,她小时候就被放在暮雨峰上长大,当然是她们这些姑娘的团宠。 这里全是姑娘,有时候多余的母爱,就都倾泻在顾千乘身上了。 打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接触到的都是这种随性、唯我的姑娘,很难不对她造成影响。 不过,如今的徐长安也算是团宠了。 这两人闹在一起,她们也不好插手,那没办法,就只能找到更懂事的那个,让年龄大的稍稍让着小的一些。 “麻烦……师姐,顾姑娘算不上麻烦。”徐长安想着顾千乘当初对于欺负酒娘之人的凌厉一脚,说道:“顾姑娘有什么损失,我可以赔。” 他本人对于行事不拖沓的顾千乘没有什么恶感。 再说,本来就是他为了激活系统而故意犯的错,人家正主找上门来又没错。 “笨,我说了几遍了,死的大虫不重要,这是给了她一个找你的理由。”青衣少女嗔了徐长安一句,随后说道:“我与你直说了,那丫头若是来找你,你能敷衍尽量敷衍,山上惯着她的人不少,懂了?” “……懂了。”徐长安轻轻叹息。 也是。 祝平娘的后辈,那可不就和暮雨峰有关系? “还有就是,她还小,跟着我们一起长大,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青衣少女想着顾千乘和她提起云浅,双眼发亮的模样,笑着说道:“她说喜欢你家的云姑娘,你可别往心里去。” “师姐,我也不会在意的。”徐长安听着对方的调笑,面露无奈。 虽然顾千乘说喜欢云浅、对云浅一见钟情,但是徐长安从来就没有往心里去过,哪怕知道顾千乘和暮雨峰有关系也是一样。 顾千乘在暮雨峰长大,眼瞧着暮雨峰上的姑娘们一对一对,所以才会说出对云浅一见钟情的话,事实上……以顾千乘的心思,她口中的喜欢,只是在暮雨峰上养成的审美后,对于美好事物本能的追求。 云浅自然是世上最美好的食物。 “咳。”想了想,青衣少女靠近了几步徐长安,小声的说道:“我晌午听她提起云师妹的语气,大有几分将云师妹当成长辈看的意思,你也别见怪,千乘她娘亲去世的早……也没办法。” 顾千乘没有见过她亲生母亲,从小暮雨峰上的女人就告诉她,她的娘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姑娘。 然后她就遇到云浅了。 这就是“一见钟情”。 这……也是缘分吧。 “师弟不是和山上那只来历莫名其妙的狸花玩的好吗?”青衣少女无奈的说道:“若是千乘缠着你和云师妹……你就把她当成狸花一样,逗她玩就是了。” “?”徐长安闻言一愣。 徐长安此时虽然不知道顾千乘的真实身份是合欢宗的小公主,但是单单对方是祝平娘的后辈这点,他听着这位师姐的话……还是面露怪异。 “逗她……玩?” “嗯,最近会武在即,大多姐妹们都忙着备战,也不是谁都像我这样有空陪秦姨泛舟、听千乘说胡话的。”青衣少女叹息,随后说道:“所以,她找到你……你能敷衍就敷衍,这也算是执事的工作吧,到时候给你结贡献点。” “……这样。”徐长安听着师姐无奈的口气,终于明白了。 又是暮雨峰上的工作。 再说了,他本来也是有错。 不过……顾千乘将云姑娘当成长辈、甚至是娘亲看,这是徐长安完全没有想过的。 话说,云姑娘哪里有一点长辈的气质,她自己都是个孩子呢。 他还是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也不算是麻烦,但是既然师姐特意与他说了,他就留意一下好了。 “嗯,交给你了。”青衣少女见到徐长安了解了来龙去脉,松了一口气,随后笑着说道:“那丫头可是富裕的很,你们两个若是能处到一起……从她那儿得到什么都算是你的,这也是个机会,我的穷师弟,你可要把握好了。” 徐长安:“……” “好了,开玩笑的,你去忙吧。”青衣少女解决了一桩心事,重新上船。 徐长安原地想了想,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本来可能还有麻烦,一听是山上师姐们带大的孩子,那也不能有什么麻烦,恶感更是无从提起。 “你们聊什么呢?”秦岭随意问了一句。 “千乘那丫头。” “这件事?我听祝姑娘说了。”秦岭点头:“还算有缘。” —— 徐长安回到家,才推开门就看到云姑娘蒙着眼、静静的坐在床边,似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我回来了。” 0113 顾盼长安(二合一) 看着安静坐在床边、遮住了眼睛的云姑娘,徐长安微微一怔。 他喜欢吗? 这自然是没办法撒谎的。 他喜欢云浅的眼睛,但是这并不能妨碍他喜欢云浅遮住眼睛的样子。 不冲突。 他也知道为什么云浅要将眼睛重新遮上,就是因为云浅发现了他是喜欢的。 “我的花心,也瞒不过小姐,我是喜欢。”徐长安轻轻叹气,他轻轻摸了一把云浅的脸,随后说道:“我去做饭。” 将蒙眼当做是云姑娘的心血来潮也好,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也好,总之,现在先喂饱云浅才是当务之急。 “嗯。”云浅轻轻点头。 徐长安拿起床沿上的盘子,看着里面虫子一样的点心少了几个,脚步一顿后,回头看了一眼云浅。 姑娘缎带盖眼,一言不发,异常的乖巧。 徐长安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说什么。 果然,只要是他要求的事情,云浅都会仔细去考虑。 今日便做些好吃的,可不能让自家妻子受了委屈。 徐长安先去取了今日用贡献点换来的各种物品将其收好后,拿着云浅的玉符换了一些虾蟹、食材后便钻进了厨房。 —— 闭着眼睛,倾听厨房里传来的动静,云浅缓缓从榻上站起来,走入了书房。 窗前有着笔墨纸砚,隐隐有墨香四溢,混合着桌上蜜饯袋中的糖霜气息十分的甜沁。 云浅很喜欢这个味道,她没有摘下眼前的缎带就稳稳的拿起了书桌上的桔饼,小小的咬了一口后,忽然将其放下,不再吃了。 徐长安给她弄好吃的、这让怀念岛上生活的云浅很期待,所以她宁愿饿着肚子,一会儿多吃两口螃蟹。 擦了手,云浅翻过一张新纸,提笔沾墨。 这期间,她始终是蒙着眼睛的,但是就好像能看到面前的一切,完全没有行动上的障碍。 这并非是因为她蒙着眼睛也能看见外面,而是因为她的相公在厨房里忙碌,那么这儿就是“家”。 云浅对于自己家里一切布置都刻在心上,哪怕不去看,也能记住一切的细节。 云浅信手而行,在白皙纸张上留下了两个字。 微微掀起眼罩,云浅歪着头自己看了一会,觉得很喜欢,因为她的字又添了几分夫君的韵味。 两个字,不过、也理所当然的是【长安】二字。 看着那简单的墨笔,云浅眼里起了几分醉意,似乎有什么在冲刷她的身子,连骨头都酥软了几分。 她重新呼出一口有些灼热的气息,如花瓣般,香气远播,越发清芬。 嘴唇有些干。 “我渴了。”书房里的云浅忽然说道。 “来了来了!” 厨房远在另一边,徐长安的回应却完全没有延迟,不过是几息的时间,他就端着一碗暖身子的姜草茶走进来,放在桌前。 云浅此时眼睛上蒙着红色绸缎,她端着碗喝了一口,放下后对徐长安说道:“你做饭的时候认真点,别总在意着我这边。” “这话我还给小姐。”徐长安无奈的说道:“练字就练字,这罩着眼的绸子还摘不下来了是吗?” “为什么要摘下来?”云浅问。 “我想想。”徐长安笑着说道:“不摘,可是想……吃饭的时候让我喂你?” 云浅闻言,歪着头:“这倒是个不错的点子。” 徐长安本来是开玩笑,但是看着自家姑娘一脸的认真,无奈的摇头,随后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纸张。 云浅的字从他第一次见开始就一直在进步,其色,其形,其浓淡枯湿,其断连辗转,都透露着专属于女儿家的细腻,落笔如云烟隐散,如春风拂面繁花一片。 直白的说,今日的字里罕见的透着女儿家的春意。 一切都源于角落里简单的【长安】二字。 “小姐是想起了岛上的事?”徐长安问。 他当初要学认字,云浅作为领他入门的先生,最开始教他认识的就是【长安】,那时候因为他还没有定下自己的姓氏,在“徐长安”和“顾长安”里犹豫,所以云浅只教了他的名。 “为什么这样觉得?”云浅不解,就因为要做海里的吃食,所以觉得她在怀念? “这也是小姐最开始教我写的字。”徐长安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喜欢,所以什么时候都会写。”云浅说着,鼻子动了动,说道:“去做饭。” “……好嘞。” 徐长安面带笑意,回到厨房继续忙碌,而被徐长安撩动了心弦的云浅也带着眼罩缓缓走到厨房前,依靠着门框面朝着徐长安忙碌的方向。 因为看不见,所以可以更好的感受到他的呼吸、脚步、做菜的动静。 于是,厨房里的氛围变得异常温和且令人舒适。 —— 此时,鼎心峰上,十多岁的小姑娘穿着碎花裙,长发扎了一个马尾,腰间还佩了一个小铃铛,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的响。 她一把推开自己住处的漆木,大声的说道:“柳姐姐,我回来了。” 房间中,坐在房间里的柳青萝听着那叮铃铃的铃铛,缓缓睁开眼,点头。 “嗯。” “柳姐姐,我今日去了暮雨峰,打听到了不少那个男人的事儿,没想到我一年多没来,山上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师姐们对他的评价居然还挺好,你要知道吗?”顾千乘在柳青萝的身边坐下,抱住了她的手臂,看的出来相处的极其亲密。 在柳青萝身边待的这些时日,她吃了柳青萝酿的酒、做的点心,喜欢的不得了。 也是,别人看不起清倌人出身的柳青萝,但是顾千乘不会,毕竟她自己的小姨还是鸨母。 加上,柳青萝意外的符合她的性子。 这种清倌人出身、自立做酒坊的姑娘,包容性本就很强。 柳青萝此时做了一个发髻,听着顾千乘的话后,脑后珠花微微晃了一下。 那个男人? 是在说徐公子吧。 公子的评价好,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顾千乘正要和柳青萝说徐长安的事情,却忽然被她打断,只听柳青萝说道:“公子的事儿先放一放,妹妹教我的修行法子,我自己一个人试了半个时辰……好像……有了一些感觉。” “修行?”顾千乘一怔,目光在柳青萝眼底的泪痣上定了定:“姐姐这才上山就要修行,是不是有些急了……难道姐姐不想知道他的事情?” “修行更重要。”柳青萝认真的说道。 喜欢的人也重要,但是她要先成为有用的人。 她跟着顾千乘上山,不是来纠缠徐长安、破坏她们夫妻感情的。 柳青萝向来不是拎不清的人。 “姐姐……真是奇怪的人,和云姐姐一样的奇怪。”顾千乘深深看了柳青萝一眼,随后说道:“我才与姐姐说了修行的法子,你这就有气感了吗?是不是感觉错了。” “我不知晓。”柳青萝想着,说道:“小腹暖暖的,与往日宫寒的感觉……完全不同。” “也是,桐姨说姐姐的确有修行的天赋,练气是这样的……”顾千乘这一次细致的和柳青萝解释了练气原理、具体修行路线。 柳青萝道谢后,坐在房间一侧的蒲团上,闭上眼睛开始修炼。 “……” 顾千乘此时干净的坐在柳青萝身边,盯着她看。 柳青萝的样貌比不上云浅,但是她的泪痣,给她平添了几分云浅所没有的魅力,也让人瞧不腻歪。 看向窗外天明峰的方向,她脑海中闪过了徐长安的面容。 他……又那么好吗? 不明白。 她其实想要去天明峰找云浅的,不过被暮雨峰上的师姐们拦住了,不许她去打扰。 她的小老虎被杀了,分明受委屈的是自己。 不过,能让师姐们认同,顾千乘也承认他又不一样的地方…… 顾千乘想起了什么,咽了口口水。 徐长安做的饭很好吃,比二娘做的饭还要好吃,今日花灵石从师姐那里弄了一个徐长安种的灵果,味道真的很好……所以她还想要尝尝徐长安做的饭。 但是小老虎的仇也是要报的。 怎么样在不得嘴云姐姐的前提下“报复”徐长安,这也是一门学问。 想起了云浅。顾千乘不自觉的晃起了身子。 她没有见过她的娘亲。 但是她坚信她娘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姑娘。 以前她喜欢温梨,但是温师姐虽然好看,但是有时候真的很难将那个飒爽的温梨界定为姑娘。 直到她在北桑城见到了云浅。 这才一见钟情。 顾千乘眼里的云浅骨子里带着柔弱,正符合别人告诉她的,她娘亲身体不好这件事情。 当然最重要的是,云浅浑身上下充满了最为标志的女子魅力,一看就是已经做人妻的姑娘,也是她所见过的,最最最好看的人。 这形象,一下就和顾千乘脑海中娘亲的形象对上了。 所以她看着年龄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徐长安怎么看怎么怪异,加上知道柳青萝爱慕徐长安,而她喜欢的云姑娘还在家里守空房。 初见的时候,站在她的角度,当真是很难对徐长安有好感。 “……”顾千乘收起了思绪,她看向认真修炼的柳青萝,大眼睛眨呀眨。 爱慕…… 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正想着,顾千乘忽然一愣,因为忽然有风吹动了她的衣角,可房间里有阵法调解,是不会有风闯进来的。 她下意识的看向淑女一般跪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按照她教的节奏呼吸的柳青萝。 此时,“风”从四面八方朝着她汇集而来,撩的柳青萝脑后的珠花落在地上,一头长发倾斜而下,随着风舞动。 顾千乘的眼睛一时间睁到最大。 她只是简单的教了柳青萝吐纳法的第一节,调解呼吸放松心情,姐姐怎么吸收起灵气了? “柳……!!!” “叮铃……” 正要说话,顾千乘腰间的铃铛忽然响的厉害,一阵细密的铃声散发出一阵一阵的波纹,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捂住腰间的铃铛,顾千乘的视线再一次放在柳青萝的身上,只是,这一次她的身子彻底僵住,好看的眸子缩成了一点,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时间仿若停滞了。 “……”柳青萝此时缓缓睁开眼,她第一时间说道:“身子是轻快了不少,这就是修行吗。” 不过她一睁开眼就看见顾千乘痴痴的看着她,有些疑惑:“怎么了?妹妹可是饿了,我去给你做点心。” “柳姐姐,你……”顾千乘手指颤着指向柳青萝的面容。 “我?” 柳青萝低下头,也是一愣,只见她身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自然而然的出现了数道淡红色的灵气,正自发的围绕她身体旋转。 她不明白。 顾千乘却明白。 传说中,仙品体质开源后,身边就常时有天地灵气围绕加持,但这只是传说中有的。 仙品? 开……源? 顾千乘彻底懵了,此时即便是她,也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好像撞见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 柳青萝的天赋就应当是好的,不然她若是死了,云姑娘去哪里找酒喝?所以她不在意,她只在意晚饭和……女儿。 此时,云浅就在身后,徐长安做饭也更有兴致,不过他还是没有就这么让云浅傻兮兮的站着,随意找着什么话题与她说。 想了想,再次询问了一些云浅在北桑城时候,顾千乘的一些表现,询问了一些云浅对那孩子的印象。 毕竟……他也真是得罪的对方。 虽然师姐的意思是让他哄小孩子玩,但是徐长安可不傻,顾千乘对于暮雨峰上的姑娘们来说是小孩子,可以当做狸花去哄,对他可不是。 与他亲近的那只狸花,可不会去一脚将一个成年男子踢成残废,顾千乘虽然有时候像是孩子,但是她分明有着自己一套行事的准则,真去敷衍她那才是自讨没趣。 而且既然算是任务,有贡献点拿,那也可以认真一些。 不过不出徐长安的意料,云浅说的东西一如既往。 那个小姑娘看起来一副很喜欢云浅的模样,实际上连话都没怎么和云浅说过。徐长安不在家的时候,顾千乘多是趴在隔壁院子的粗实树干上,翘着腿哼着曲儿,光明正大的看他家的云姑娘在院子里看书、晒太阳。 “小姐果然很有魅力。”徐长安忍不住说道。 “你果然很在意那个小姑娘。”云浅想着顾千乘,忽然问道:“可是想要她做女儿?” 她想起了自己写的【长安】二字。 顾千乘。 顾长安。 也不是不行。 0114 顾望是她一直在做的事情(二合一) 对于云浅而言,她和徐长安的女儿是要随父姓的,但是徐长安的姓其实并不固定,甚至取名时都是儿戏的,所以她们的女儿可以姓徐,也可以姓顾。 似是顾千乘这样的小丫头,正好省事了。 …… 云浅赤色缎带蒙住了眼睛,她微微仰头,精致的下巴对着厨房内徐长安的方向,认真的问道“你总是提起那挂着铃铛的丫头,可是想要认她做女儿?” 徐长安听着云姑娘轻飘飘的话语,正在切菜的手猛地一抖。 徐长安:“……” 叹气。 自家云姑娘的脑回路永远都和正常人不一样,他虽然无奈,却也习惯了,这种时候只要顺着她的思路回应就好。 “小姐,我没有那种想法。”徐长安摇摇头:“顾姑娘可是仙门的人。” “仙门?”云浅歪着头:“我与你一同入了这宗门,我们不也是仙门了吗。” “仙门也是有三六九等的。”徐长安手握切过他和云浅头发的菜刀。 明晃晃的刀尖映着火石的光在云浅眼罩上掠过。 云浅问道:“所以我与你是最下等?” “暮雨峰可算不上最下等。”徐长安摇头,想了想后说道:“不过……那顾姑娘,一定是上等,甚至是最上等的那一些人,所以对待她要谨慎些。” “我不太明白。”云浅说道。 “我的意思是,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免得被有心人听去了,惹来麻烦。”徐长安心想顾千乘能被暮雨峰的人说麻烦,那么她身上的麻烦一定不少。 不过他同是暮雨峰的人,所以即使接触顾千乘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这也是徐长安对于暮雨峰的信任了。 所以,顾千乘的事情……便是顺其自然最好。 “有心人,听去的人只要没有心不就行了。”云浅说道。 “没有心,那不是死了?”徐长安说道。 “也是。” “话说,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想?”徐长安对于云浅会将顾千乘和女儿联系起来这件事感觉到无比的奇怪。 要知道,这可是那么冷漠、对于外物完全不在意的云姑娘啊。 “因为她姓顾。”云浅平静的说道。 她对于姓顾、姓徐的人都会有稍高一些的容忍度,这该算是爱屋及乌。 “顾?” “她姓顾,所以很走运。”云浅纤细的手指指向案板边的徐长安,轻声道:“顾长安。” “是徐长安。”徐长安扶额:“这种事,小姐就别记着了。” 从一个姓上就能联系到女儿,他不知道应当怎么评价云浅的脑袋。 当初他在给自己起名字的时候,觉得随云姑娘的姓也不错,不过出于一些事情的考虑,他还是放弃了,毕竟要姓,也是让云姑娘随他的姓。 不过,徐长安也知道为什么云浅能记住、容忍这个“带着铃铛、吵人的女孩子”了……只是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一个顾字。 让人无话可说,但是仔细去想,又觉得理所当然,是云浅能干出来的事情。 小夫妻日常随意的对话混合着做菜的声响充斥着整个厨房。 云浅看着正在做饭的徐长安,心想就是因为这样,她当初会去考虑顾千乘说的,考虑给徐长安做早饭。 而且顾千乘之后说徐长安会做饭、说他婆婆妈妈像个女人的时候,她才能忍得住,不然这样一个吵闹的丫头,早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所以,顾千乘姓顾,又是个夫君会喜欢的小丫头,便真的很走运。 “你不喜欢她吗?”云浅问。 “这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徐长安摊手:“不过知道了小姐的态度也好,按照师姐说的,之后小姐应该会见到她。” “我无所谓。”云浅摇摇头,随后身子依靠在门框上,轻轻打了个哈欠,微微懵了一会儿。 “对了,以后见到了顾姑娘,小姐可别与她说什么姓,这种话和我说说就行了。”徐长安提醒云浅。 “知道了。”云浅双手交叉在小腹前,认真的说道:“我在说的不是什么顾千乘,而是女儿,日后我们有了女儿,应当姓什么?” “规矩上不是该姓云?”徐长安笑着:“我是管家,自然要随小姐的姓。” “你是相公,不是管家。”云浅听出了徐长安语气中故意的戏弄,不过她还是说道:“我也不姓云。” “不姓云姓什么。” “随夫家的姓就好了。”云浅想了想,心跳加速了一些,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若是有人唤我一声徐夫人,我应当会很高兴。” 徐夫人、徐氏,都可以。 至于说为什么不是云氏,她说了她不姓云,所以徐氏就最为合适。 “徐夫人……都把小姐叫老了。”徐长安摇头。 “年龄没有意义。” “云姑娘三个字可比徐夫人好听多了。” “我不觉得。” 云浅嗅着房间里做菜的香气,问道:“所以……你以后就一直是姓徐了吗?” 徐长安当初的姓名都是自己当着云浅的面、征求过云浅意见后起的,所以他对于云浅会这么说不奇怪,而是说道:“用了这么多年,不打算改了。” 前世的姓没有意义,今生……今生他恢复意识就已经十岁左右了,记忆一片空白,哪里知道自己姓什么。 “小姐方才说什么顾姑娘走运,我没能明白。”徐长安正在做饭,他舀了一勺简单的汤送到了云浅唇畔,看着她吃下后笑着说道:“我能被小姐捡到,才是走运的人,是很好的巧合。” 救命之恩、教导之恩……当然,现在是不是恩,而是恩爱了。 “巧合?”云浅感受着口中适中的甜味,说道:“那你的事情……你就不想知道了吗?” “我的事情?” “记忆。” 徐长安有空白的十年,徐长安不知道、不记得了,但是云浅都知道。 “重要吗?”徐长安摇头:“小孩子的十年,能有什么有价值的记忆。” 云浅想了想,说道:“家人?” “小姐不就是我的家人?” “这是情话吗?”云浅闭着的眼睛微微一动。 “是事实,我说不来情话。”徐长安勾起嘴角:“好了,起油烟了,小姐先出去等吧。” “嗯。” 眼看着云浅离开,徐长安走过去将门关上,随后认真做饭,处理鱼虾。 “家人?” 想着云浅的话,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叹息。 人都是有父母的。 他能被云浅捡到、能活到十岁,还是能石头里蹦出来的? 所以,他在失去记忆之前也一定是有父母的,至于说他流落荒岛是因为意外还是什么……不重要。 徐长安其实一直有在回避这件事,毕竟谁知道那些记忆会是什么? 所以不记得有不记得的好处。 想一下,人生的一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云浅,这对于徐长安来说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事情。 再说,不回头只往前看也是他行事的方式。 —— 云浅离开了厨房,在屋檐下的竹椅上躺下,此时天色已晚,月亮门上红灯笼的光落在她的面上,看着有些渗人。 云浅摘下了眼前的缎带。 其实,十岁前孩童时期的记忆也是不错的体验,所以徐长安会失忆……不关云姑娘的事情。 不过既然徐长安说不在意那些记忆,所以她也可以当做不在意,所以她在想另一件事。 相遇是巧合? 巧合是什么。 顾千乘姓顾、以及徐长安十岁遇见意外失忆是不是巧合? 这些事情云浅不知道,但是她遇见徐长安可不是巧合。 事物的变化恰好吻合,正巧一致被称作巧合。 可在这个世界上,一个生命存活的时间越短,“巧合”在她身上所体现出来的状态就越明显。 如果有一个人活的足够久,长远到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么事物的发展对她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巧合也一样不存在于她的身边,于是,对这样的人而言…… 世界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巧合这个词听起来儿戏,可若是将其唤作天意,就沉重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云姑娘不是人,她只要不是在跑步、不是与夫君在榻上,便不会喘不过气。 —— 云浅躺在竹椅上伸了个懒腰,口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为什么会那么在意“顾”这个姓氏? 按照道理,她夫君姓徐,她应该在意的是徐,而不是顾。 这也是有理由的。 对于徐长安来说,他要的是徐图长安,已经过去的事情,便没有回望的理由。 前世是这样,与妻子隐居的小岛也是、十岁之前的记忆也是。 所以,“徐图长安”才是他的名字,而并非是“顾望长安”。 但若是反观云浅,便会发现她在做的一直都是另一件事。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去顾望、顾盼“长安”。 所以,顾这个字对于云浅是有特殊意义的。 ‘随遇而安’这个词她很喜欢,所以她的心情很不错,就顺其自然。 以后若是徐长安没有事情做了,失去的记忆也能给他找些乐子,所以还是有用的。 至于顾千乘,徐长安也没有明确的说不喜欢,所以云浅并没有把让她做自己和夫君女儿的想法完全丢下……看以后的相处吧,如果徐长安真的喜欢她,那么这件事可以再次提上议程。 至于现在,那还是等着吃饭更加的重要。 云浅心想自己也要向前看,不要总是在那里回头看。 “徐夫人……” 果然还是想要听人这样唤自己。 —— 房间里。 小小的桌子上挤满了琳琅,一眼看过去便可注意到珍贵白玉盘之上摆着一只金纹红蟹,酱料汁液准备齐全,蟹钳上也开好了口,不断有白色雾气升起,让人食欲大增,桌子上其他与其相配的也都是海中名品,香气四溢。 “这是……”云浅看着眼前的饭菜,轻轻叹息:“我才告诉自己不要回头看,便忘了……你正在做会让我想起岛上事情的饭菜。” 这怎么能让她不想起在岛上的生活? “我只是单纯做个晚饭,你说什么呢?”徐长安奇怪的看向云浅。 “没什么。”云浅摇摇头,她认真的说道:“让我一直去顾望、回头一次一次去想……果然是你的错。” 以小见大,所以她会“遇见”徐长安不是巧合,都是他的错。 “?” 徐长安眼睛眯起了一些,没有太明白云浅的意思:“顾望?还在想名字的事情呢?” 他当然不明白。 “没事。”云浅摇摇头,搬着小凳子坐到了徐长安的身边,拿起缎带重新将自己的眼睛蒙上,理所当然的说道:“交给你了。” “喂你吃?” “不是你给我出的点子?”云浅闭着眼睛反问。 “……行罢。”徐长安,伸出手掰断蟹钳,顿时顺滑的蟹肉滑落而下,坠在盘子上轻轻摇晃。 一时间,整个房间充满了诱人的香气。 “这些是宗里自己养的食材,很好消化,小姐可以多吃一些。” “嗯。”云浅点点头,对着徐长安的方向微微张口,享受着夫君的服务,吃下了蟹肉后,徐长安又拿上一盏琉璃杯,里面是些许浅色晶莹,在暖光下闪闪发亮。 “喝一口。”徐长安说道。 “是什么?”云浅因为闭着眼睛,心里起了几份神秘感。 低头顺着琉璃杯小饮一口,她问道:“这是……梨汁?” 酸甜可口,几乎在一瞬间就驱除了她方才的倦意。 “是梨子。”徐长安微笑着道:“百草园的梨子,正适合解腻,暮雨峰上那只狸子最喜欢吃这果子。” “还可以。”云浅点头。 以甜为主混合着些许酸,提神且开胃。 “……”徐长安勾起嘴角,他的手轻轻放在云姑娘的面颊上,手指感受着她浅浅的气息,说道:“小姐,你还是把眼罩摘了吧。” “为什么。”云浅不解:“你嫌我麻烦了?” 这才喂她吃了蟹肉和一杯梨汁,都没过去多久呢。 “我特意做了好看又好吃的。”徐长安无奈的说道:“小姐如果看不见卖相,那吃起来,和方才吃虫子状的点心有什么区别?” 美食,就是要像云姑娘一样,又好看又好吃才行。 不然不是少了一半的乐趣。 “有区别的。”云浅没有听话的摘下眼罩,而是说道:“是我自己吃,和你喂我的区别。” 0115 夫妻之间要有借有还(二合一) 灯火下,云浅的呼吸落在徐长安的手背上,撩起他悸动的同时,又扯下来几分无奈。 是自己吃,和喂她的区别。 云浅想要说的东西,都已经写在这短短一句话里了。 “我这时候应该说……”徐长安手持放着梨汁的琉璃杯,看着云浅喝过后在杯沿留下的些许纹理,自己也喝了一口后说道:“……就算小姐不蒙着眼睛,我也会喂你吃?” “不然呢?”云浅语气平静的反问。 “你究竟是谁。”徐长安盯着眼前的姑娘,语气十分“认真”的说道:“如果是我家的小姐,会直接说想要我喂,而不会去绕弯子。” “我?我不是你小姐。”云浅闭着眼睛,微微张口,直到徐长安将梨汁送到面前,嘬了一口后才说道:“我是徐夫人。” “……你总惦记着徐夫人做什么。”徐长安忍不住笑了。 “不许?”云浅绣鞋在桌子下轻轻踢了徐长安一下,嗔道:“笑什么。” “没什么。”徐长安轻轻咳了一声,不再去逗云浅,而是说道:“小姐怎么也会绕弯子了,平日里不都是有话直说的。” “你觉得我是与谁学的?” “我。” “知道还问。”云浅微微咬唇,心想徐长安说的也是对的,好吃的饭菜,而且是他特意做的好看的,自己若是不去看……的确会很可惜。 “咳。”徐长安干咳了一声,心想虽然云姑娘可爱,但是他也不能在吃饭的时候一直逗她,便伸出手轻柔的解开了云浅面上的缎带,说道:“小的都听徐夫人的。” “……”摘下缎带,云浅缓缓睁开眼。 饭桌上琳琅满目,醇、鲜、清,麝、各种香气很是醉人,令人食欲大开,有热腾腾,洋溢着热气的米饭,搭配着六七样菜品,八珍玉食,什么种类都有。 但是她此时的注意力不在食物上,平静的眸子在徐长安的视角里几乎是写遍了不满。 “逗弄我很有意思吗?”云浅问,心想她惦记的徐夫人,那是其他人口中的,若是她自己的夫君,前头不应当带着姓唤她。 “什么意思。”徐长安明知故问。 “看来逗我,是有意思的事情。”云浅忽然笑了,挑着弯弯的柳眉,明亮的眸子里水光潋滟,荡漾着几分连漪。 只要徐长安高兴,她就高兴了。 “……”看着云浅毫不掩饰的笑容,一直以来稳坐钓鱼台的徐长安心肝一颤,忽然就变得被动了,心动的厉害。 “我错了,我不该调笑小姐的。”徐长安咳了一声,说道:“吃饭了,再不吃就冷了。” “嗯。”云浅应声,绣鞋在桌下与徐长安的长靴触碰在一起,随后身子朝着他的方向偏了几许。 妻子和丈夫之间,就是要这样有来有回的。 徐长安便是自己越紧张越欺人的性子,可仔细去看,紧张的人永远都是他自己。 她很喜欢。 —— 被人温柔的喂着吃东西是一件十分惬意、幸福的事,但是世界上还有比这件事更幸福的。 那就是被喜欢的人喂。 甚至还有更幸福的——被好看的人喂。 徐长安毋容置疑的,是好看的人。 云浅左手慵懒地撑着侧脸,歪着头看着仔细处理食材的徐长安,说道:“你很喜欢做这种事情。” 她说的是去虾线,徐长安挨个的去撕,她在岛上吃虾的时候就习惯了,所以离开岛之后再看见,就很怀念。 “其实,暮雨峰产的虾干净,不去线也能吃,但是我和小姐在一起……做这种事情也做习惯了。”徐长安随口说道。 还别说,做这种事情真的能让他想起在岛上的事情。 而且,喂云浅吃东西,他哪里会不喜欢? 这是相对的。 被喂的高兴,喂的也高兴。 “小姐,你知道当初咱们在岛上,多年前……我第一次喂你吃东西时,心里在想什么吗?”徐长安问。 “第一回?是说我头痛那次?”云浅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种事情,你还记得呢。”徐长安一怔。 “你不也记得。”云浅反问。 “也是。” 徐长安点头。 那时候他刚刚登岛没多久,而因为他来了,所以常年足不出户的云浅也会在他的影响下,走出屋子出来散散心。 然后吹海风吹到受凉,头疼的卧床。 之后,便是徐长安喂她吃东西。 “所以你那时候在想什么?”云浅好奇的看着徐长安。 “嗯……”徐长安脑海中闪过当初那个从冷艳惊鸿的仙子变成了病秧子侧卧榻上的姑娘,说道:“当初只是担心,也没有想太多,但是小姐好起来后我再去喂你吃东西,便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去想了。” “你这是在说我好看?”云浅似懂非懂的道。 徐长安眨眨眼:“小姐觉得自己不好看?” “这取决于你,不是我。”云浅认真的说道。 “那就是在说你好看,不过我当初对小姐的尊敬还没有变质。”徐长安说着,将手中处理好的虾尾裹上酱料团在饼中,旋即身子前倾:“啊。” 云浅还陷入回忆呢,微微一怔后,虾饼就送到了面前。 她一口将虾尾吃下,随后看着徐长安又开始剥新的食物,嚼动的速度快了许多,都没有吃出什么味道来。 咽下食物,云浅带着不解与奇异的说道:“你当初是怎么看我的。” “小姐救了我的命,又不会照顾自己,我便想要做好一个管家。”徐长安取出手帕,轻轻擦拭去云浅唇角沾染的些许酱料,他看着窗外的天空,随意的说道:“那时候初来乍到,对于陌生的世界……咳,对环境还有些许的不安,当时觉得小姐来历神秘,可能还想着……做了小姐的管家,算是结了善缘。” 善缘? 又是善缘。 云浅心想他当初也想和顾千乘结善缘。 “意思是,我当时在你眼里,和顾千乘没有分别?”云浅问道。 “不一样。”徐长安语气一顿,又摇摇头:“差远了。” 初见云浅的他只觉得眼前姑娘美丽的惊怖,似是九霄之上的天君。 徐长安笑着说道:“我那时候还想着自己说不得能抱仙人的大腿……后来……” “后来?”云浅歪着头。 “后来就不止是能抱到了。”徐长安看了一眼云浅,回忆了半晌后,认真的说道:“后来发觉小姐其实什么都不会,身子也羸弱,便是安心的在做管家。” 当初那段时日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不是只言片语就能全部回忆起来、全部说清楚的。 他心态的改变是建立在很多事情的,今日只是随意提了两句。 “总之,小姐知道我不称职就是了。”徐长安扶额。 近水楼台,自己这哪里是管家。 “也是小姐惯着我。”徐长安叹气,他现在回头去看,便发现他当初对云浅那哪里是失礼?简直就是失礼。 “我喜欢,便算不上是惯着你。”云浅说道。 “吃饭,再说我就要找个缝钻进去了。”徐长安无奈。 “……” 徐长安熟练的打开红蟹的蟹盖,蟹膏出来后,又抽出腿肉洒在蟹盖里,取出筷子那么一拌……红蟹的香气就直扑云浅的鼻子。 徐长安将布满了蟹肉的勺子递到云浅嘴边,一如当初一口一口喂头疼到下不来榻时的她一样。 “吃吧。” 瞧着云浅面上的一抹红霞,徐长安摇头,说道:“如今想来,我不做管家后,伺候小姐的次数少了许多。” 他还是管家时,无论是吃饭穿衣沐浴还是各种琐事,都是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可自从改了关系……连喂饭这种事情,都要云浅主动去提,他才会去做。 “我喜欢,所以都一样。”云浅一口将蟹肉吃下,牙齿在勺子上轻轻磕了一下。 肉很好吃。 蟹味很浓。 “……”徐长安看着云浅那带着几分享受的眼神,深吸一口气。 离开她熟悉的岛屿也好。 一个人呆在北桑城也好。 随他上山也好。 答应他和外人尽量的去相处。 努力去修行。 云浅为了他,真的付出了太多、受了很多的委屈。 但是他没有什么能给云浅的东西吗,那些她放在柜子里所珍视的物件、无非是木雕、荷包等一系列他送的杂物。 一般人眼里的宝物,云浅也看不上,而她会喜欢的,永远只有那么几样。 所以,徐长安尽量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弥补一点点云姑娘的委屈。 “梨汁。”云浅说道。 “梨汁解腻,不过今日我做了很多东西,不让你吃到重样的。”徐长安起身,捧了一杯茶过来:“潮蟹寒凉,午草茶是热性的,解腻不如梨汁,但是祛寒。” 云浅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眸子中闪过一抹亮光。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 “还有这个……”徐长安轻轻笑着。 “你也吃。”云浅说道:“别总是喂我。” “这一大桌子,小姐吃的完?”徐长安摇头:“还怕我饿着?你先吃,剩下的我来,有些东西我特意做的,若是凉了,味道就次了。” “嗯。”云浅听着徐长安不容置疑的语气,点头。 接下来,就是徐长安最喜欢投食时间了。 “小姐看这个。”徐长安拿起汤勺取了小叠拇指大小的粉色方块,那晶莹如艺术品的方块,透过半明蒸皮可以看见里面那一粒粒鲜肉,他认真的解释道:“新鲜的虾肉打碎,配以菌菇混合,包了一层透明是取自洗净的小麦淀,尝尝吧。” “……”云浅看着眼前卖相极好菜,又看了看徐长安的脸,说道:“果然,色香味都很重要。” 不蒙眼是正确的。 看着就很有食欲。 云浅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眼睛一亮,紧接便三两下的将其吃。 “说词儿。”徐长安一如既往。 “好吃。”云浅认真的点头。 她不是因为喜欢徐长安才说好吃,而是从味觉上给予的最高评价,徐长安毕竟很了解她,知道她的喜好,所以……对于徐长安来说,抓住云浅的胃,那是手到擒来。 一个云浅没有吃够,她便要伸手去取新的,不过被徐长安直接拦住。 徐长安嘴角含笑,他提醒云浅:“我要喂小姐,怎么能让你自己动手?” 云浅:“……” 徐长安说道:“小姐喜欢,我以后再做给你吃,咱今天先吃些别的,后头还有许多,你留些肚子。” “哦。”云浅点头,抓着裙角等着他。 “小姐在意身材,便不能总是吃荤的。”徐长安说道:“秋末至小冬前刻的苣笋口感会更硬而有弹性,尝尝看。” “还有……” —— 此间,时间缓缓流逝。 是真的缓缓流逝,因为云浅很珍惜这一刻的时间,她吃了徐长安做的海鲜、蒸肉、点心、甜粥、水果…… 一样一样,都是他喂着的。 许久后。 云浅终于挨个品尝了徐长安准备的所有佳肴,面上是残留的意犹未尽。 徐长安伸手在云浅小腹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就这样吧,再吃……就要不舒服了。” 暮雨峰的食材好消化,所以不会撑着云姑娘。 “小姐,总的来说,味道怎么样?”徐长安问。 “很好,我很喜欢。”云浅不会用华丽的辞藻来形容,但是这在徐长安耳中就是最高的评价。 倒不如说,云浅的评价就没有低过。 叹气。 “是因为饭菜好吃,还是因为我许久没有给小姐做这样的点心了?”徐长安问。 “都是。”云浅没有隐瞒。 徐长安这次没有去问云浅是不是寂寞了,因为没有什么意义,只要他陪着云浅就不会寂寞,所以这件事不是取决于云浅,而是他。 “要去散散步吗?”徐长安想了想,说道:“天明峰的景色很不错,我还没有与小姐出去走过,咱们歇一会儿……回来,我给你按按、做个灸放松。” “这样?”云浅眼里出现了明显的心动,那心动不亚于她知道徐长安要给她做好吃的时候的光彩。 不过她还是拒绝了。 “不急。” “嗯?”徐长安一愣,惊讶的看着云浅。 云浅取出手绢,轻轻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随后说道:“我吃饱了,你还没吃,所以现在,该我还给你了。” 就好像借一个膝枕,要还一个膝枕。 她要喂徐长安吃饭。 0116 徐长安是没出息的人 清风徐来,吹灭了月亮门上红色大红灯笼里的烛光,似是闭上了一对眼睛,不去看房间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碧玉闺房,青木飘香。 不远处的窗子开着,清风撩起云浅一头顺滑长发,桌上放着喝了一半的茶水。 这一幕很好看。 徐长安心道云浅真是个冷艳高傲的人,可是……她如今在做的事情就很毁姑娘的人设。 “小、小姐,差不多就行了,我已经开源了,不用吃东西都可以的。”徐长安此时面颊上留下一个淡红色的胭脂唇印,正与他对视的眼睛正闪闪发亮,他看起来局促的很。 云浅已经喂他吃了晚饭,但是姑娘似是上瘾了,喂他吃完了饭还要吃甜点。 “我不过是喂你吃点晚食,这么抗拒做什么。”云浅想着方才徐长安心砰砰响的样子,十分疑惑。 自家夫君该不是这样没出息的人。 “这也要看是谁在让我吃东西。”徐长安想着云浅之前手拿汤匙,对着他轻声“啊~”的样子,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这不合规矩,我怎么能让小姐伺候我?”徐长安无奈的说道。 “吃都吃完了。”云浅面色平静,缓缓的说道:“规矩上,便该是我伺候你的。” 她可是徐夫人,不是他的大小姐。 “世界上可没有娘子一定要伺候夫君的说法。”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这时候你知道我是你娘子了。”云浅看着他。 “……”徐长安叹气,正要说话。 云浅闻言“嘘”了一声,示意徐长安不要说话,她踩着绣鞋蹬蹬蹬的离开,再回来的时候从厨房里拿了几个洗干净的水果回来。 “这是你拿来的水果。”云浅美目里是淡淡的心动。 “嗯。”徐长安点头,说道:“是我从暮雨峰执事殿带来的梨子,今日给小姐做梨汁用的就是这个,也不是一般的梨,里面有着温和的灵气,吃了之后不说延年益寿,活血补气也是可以的。” “你不许我使刀,我便没有去切开。”云浅拿着带着皮、只是简单洗过的梨子送到徐长安的嘴边,说道:“吃吧。” 这也算是喂。 “……小姐倒是听话,我吃就是了。”徐长安轻轻叹息,随后轻轻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十分斯文。 一口之下,在水果上留下牙印,顿时,果香四溢,一股甜津津的气味弥漫开来。 云浅看着徐长安吃了,便觉得高兴,自己也拿着梨子小小的咬了一口。 酸甜可口,让人心情很好。 云浅慢慢等着他咽下,然后继续喂他,直到只剩下了一个核,云浅这才用手帕抹下了他嘴角处染上的水渍,问道:“梨子好吃吗?” “好吃。”徐长安点头,说实话……虽然已经被喂着一口一口吃完了晚饭,但是他仍旧不能习惯,方才光顾着近距离看云浅的脸去了,梨子是什么味道完全没有吃出来过。 “温梨,算不算是梨?”云浅眨眨眼,很软说道。 “咳!” 听着云浅的胡话,徐长安忽的剧烈咳嗽起来,似是呛到了。 “小姐,你说什么呢!” “我只是在想,她叫温梨,是不是很喜欢吃梨?”云浅语气平缓的说道:“你先前不是说,那只狸花喜欢吃这果子。”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永远跟不上小姐的思绪。”徐长安及时终止了云浅的话题,说道:“我去收拾一下碗筷。” “不是要出去走走?”云浅起身。 “……还是算了。”徐长安看着窗外的阴暗:“我忽然想起来现在天明峰上因为天劫的缘故来了不少的生人,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免得遇上什么麻烦。” “是因为天劫……所以你不能与我出门了?”云浅问。 她觉得天劫带来了徐长安休息的假期,还算不错。 “不与小姐出门的不是天劫,不是宗里来天明峰的人,而是我。”徐长安轻轻笑着:“好了,下次带你出门,今个……小姐先看看书歇息一会儿,我收拾了屋子就来给你做灸。” “……知道了。”云浅点头,等到徐长安离开,她便如同在北桑城那样,开始为了之后的针灸、按摩推拿做准备。 没有在卧室,而是换了一间其他的房间。 云浅去洗了脚后走进房间,将绣鞋就这么留在了玄关。 整个房间偏橙红色的温暖色调,地上整齐的铺着毯子,墙上挂着些一些徐长安写的字画,以及一些从北桑城买来的玩物,面具、人偶之类的小姑娘会喜欢的东西。 桌子上有一壶茶,还有一盘新鲜蜜饯。 房间中飘着一股子淡淡的牡丹花香气。 这个房间是云浅特意收拾出来的,看看书、和夫君休闲时候所用的。 她从柜子里取出橙色中带着一抹金色的柔软垫子铺在榻上,自己则是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衣裳,长发轻轻挽在脑后,露出清爽的脖颈后便趴在垫子上、翘着脚看书。 就等徐长安来了。 “……” 等徐长安进来,发现云浅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此时的云浅依旧很好看,她上了圆领窄袖的便服,黑色伴随着些许红绣,赤色绣印顺着束腰如同一条龙一般自心口攀至颈间,给她平添了几分高贵的气质。 “来了,开始吗?”云浅放下手中小说,看着拎着药箱进来的徐长安,一只手放在自己束腰上。 “别急。”徐长安放下了药箱,他走过来,捋起云浅袖子,二指并于云浅手腕之上。 他在岛上的看过不少的医书,对于医理说不上精通,但是在尘世里当个看病的先生也绰绰有余。 半晌后,徐长安叹息:“小姐的身子还是这样,阴虚不见好转。” 脉象虚浮,如虾游水,须臾不定,三五不调,止而复作。 可以说浑身都是毛病,这般柔弱的体质,也不是调养能调的好的,还是要仙门助力。 “我怎么了?”云浅问。 “脉象上来看,小姐是心气郁结,横逆而攻窜作痛,络脉不通,气血不畅。”徐长安有些心疼的说道:“最近……又心口疼了?” 0117 云姑娘绕不过去的事情 “一点点。”云浅点头。 “小姐不要保持一个姿势的时间过长,容易凝郁结。”徐长安说道:“平日里还是要多动动,别总是躺在椅子上,我瞧着这个房间布置的不错,做一些室内运动就挺好的。” “我没什么力气。”云浅说道。 徐长安有教她什么仰卧起坐,不过很真实的是,腰上使不上劲,手不撑着地面根本就坐不起来。 “算了……修行之后,总归是能好转的。”徐长安摇摇头,开始给云浅推拿。 徐长安搓热双手后,掌心附着了温润的灵力,在云浅肩头轻轻按压,旋即在后颈连着敲了几下。 云浅枕着手臂,抽了口凉气后,眼睛眯起了一些。 “僵硬的厉害。”徐长安说道。 “因为会累。”云浅随意的说道:“当初,你怎么想去看医书?” “因为小姐会累。”徐长安摇摇头,云浅从还在岛上的时候就是阴虚手脚冰凉,精神不振,容易疲劳,他本来以为自己学医能给她调解,结果发现……几乎没有什么作用。 转眼间,徐长安已经将云浅背后、颈间、耳后都撩了一遍,灵气渗入,尽可能驱除云浅的疲劳。 拍,打,揉,按,一样不少,循环往返。 云浅本来还想和徐长安聊一些什么,不过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便安心的眯着眼睛。 徐长安并没有云浅按太久。 “……” 呼出一口浊气,云浅轻轻反过来,侧着身子问徐长安:“今日是下针,还是使艾草。” 针法去乏、灸法驱寒。 “都用。”徐长安打开药箱,取出几根明晃晃、有些骇人、泛着银光的细针。 “平日里不是只选一个?”云浅疑惑。 “我有我的理由。”徐长安心想因为还有药浴在等着,所以疏通经络较为重要,于是尽管平日里针灸和艾灸只能选一个,但是今日他准备都给云浅用了。 在仙门面前,平日里的医理也就用不太上。 针是药具,也是武器。 拿着银针戳云浅,有也只有他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徐长安也不是一开始下针就娴熟的,还记得刚开始他用自己做实验,一针下去飚血……那时候可不敢给云浅用。 —— 不大房间中,火石温暖。 云浅盖着被子,徐长安捏起最后的银针,落在她肩后穴位,随后用拇指抵住针尾,然后以食指指甲由下而上轻刮针柄。 动作极其熟练。 银针轻晃。 徐长安的手稳的可怕,别看云浅现在身上落了十几根银针,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但是这一针下去。 “嘶——”云浅眸子一颤,忽然深吸一口气,柳眉蹙在一起。 徐长安问:“小姐,疼吗?” “有些。”云浅咬牙咬唇,片刻后道;“以往不会这样疼的。” “……说明小姐的身子又差了,果然还是受凉了。”徐长安左手食、中指押按穴位,并以相反方向用力绷紧,捏着银针微微颤动。 “忍耐些。”徐长安说道。 “嗯。” —— 不久后,徐长安起了针,给云浅盖上毯子,轻轻擦去她额上的汗渍,坐下后让云浅枕在他膝上,温和的问道:“好些了?” “好多了。”云浅面上带着几分虚弱,但是面色红韵,看得出来状态很好。 最初的刺痛过去后,她就好像卸去了些许重担,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她身子羸弱,就是普通的姑娘,所以徐长安的针法对她有用。 可关键是……得是徐长安的针法。 不过其他人,也看不见这样的云浅。 “还有艾灸吧。”云浅枕着徐长安的腿,脑后的长发倾斜而下,她轻声道:“我这几日……小腹有些不太舒服,坠得慌。” “小姐本就阴虚体寒、最容易染风寒,这才换了新环境,该是没有休息好。”徐长安看着云浅,想要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艾灸,使的是艾草,驱寒活络,是徐长安最常给云浅用的法子。 他让云浅躺下,半身盖上毯子。 徐长安暖了手后,在云浅身上放上砭石,将准备好的艾饼拆开后分别放上去,随后点燃艾草堆,空气中的温度逐渐升高,艾灸开始了。 很快,屋内飘满了艾草燃烧那独特的香气。 许久后,随着那艾饼的逐渐损耗,榻上多了个香汗淋漓的姑娘。 云浅感受着浑身上下的暖洋洋以及后背温热轻痒的感受,断断续续的说道:“果然……相比于针法,我还是喜欢这个。” “我说了,小姐身子弱、又常年住在海边,积了太多寒气,所以艾灸更舒服。”徐长安看着缓缓升起的艾草白烟。 艾草燃烧的味道应当是一股刺鼻嗅起来让人头晕的气息,可是此时屋内有一股清甜、沁人的香气。 “嗯。”云浅已经陶醉在被温暖包裹的温柔中,不再回应徐长安。 她很累了。 徐长安用着适中的力度在云浅手上轻轻揉捏着。 身子温暖,有晶莹自云浅脊背滑落,留下一道晶莹的汗渍。 徐长安鼻子动了动,取了手巾将其擦拭而去。 时间流逝。 许久后,徐长安再看过去,听着耳边那熟悉的均匀呼吸,勾起嘴角。 只见云浅闭上眼睛,平和的睡着了。 就让她睡一会儿好了,药浴等自己准备好了再叫她。 徐长安将艾草和砭石取下来,随后……他一只手轻轻贴在云浅小腹上,眼里带着几分说不出怪异。 云浅的身子有大问题,他有查过医书,却也没有什么办法调理。 很简单的。 作为姑娘家,她这么多年来……就没有来过天癸。 虽然也有好处。 比如云姑娘寒气重,即使夏日也手脚冰凉,按照他在医书上所学到的……这对于姑娘家来说,是莫大的苦痛。 尤其是云浅这种体质,如果她和普通的姑娘一样,那每个月…定都会有很难熬的时日,不过因为没有来过癸水,所以只会有腹坠,而不会过分的疼。 但是,作为姑娘家因为体质太差而没有天癸,这终究是不正常的。 很简单的一件事。 云姑娘没有天癸,哪里会有孩子? 这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和云浅说过,因为不知道应当怎么开口,而他想尽办法给云浅调理,至今也没有什么作用。 所以,徐长安说的,修行能改善体质,让她有孩子,这也是有依据的。 姑娘家的丹田,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都十分的重要。 希望这里过了灵气后,能让她变得正常一些。 0118 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云浅入了梦,窗外落了雨。 房间内艾草香气弥漫,窗外隐隐可听见密集的雨声。 徐长安坐在云浅的身边,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安静的看着姑娘的睡颜。 云浅罕见的,在入睡时不蹙眉、不见虚弱,而是带着几分轻松的红润,毕竟身子寒凉的姑娘是拒绝不了艾灸的,即便是云浅,在徐长安细致的照顾下,此时也深深陷入了梦香。 只能说,温柔乡无论对谁都是很难逃脱的地方。 房间里,徐长安特质的艾草散发着独特清新的气息,此时云浅因为出了汗,衣裳湿了不少。 徐长安心道是云姑娘的味道,他很喜欢,不过还是取了手巾擦拭去云浅颈上水润。 窗外雨水连绵不绝,徐长安继续安静坐着,盯着、欣赏着云浅的面容。 偶尔给她擦擦汗,调整一下睡姿。 “……” 眼前是好看的姑娘,但是徐长安此时脑海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旖旎,他面对着这样的人间绝色,却满脑子都是姑娘家每个月的癸水的事情。 这没有什么好耻于提起的,因为真的很重要。 云浅的身子毛病有很多,她连一般姑娘该有的都没有,足以见得她的体质差到了什么程度。 刚和云浅在岛上生活的时候徐长安还没有太过于在意,但是一年过后,衣食住行全方位照顾云浅的徐长安就发现了,云浅没有女子的天癸。 他本以为这个世界的人和他知晓的人不一样。 但是后来为了给云浅推拿、看病,他去书阁翻阅了医书之后就知道……不正常的是云浅,而不是这个世界。 医书上对于这种事情记载的非常详细。 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 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 三七肾气平均,故真牙生而长极。 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则地道不通。 一般十六岁还没有天癸,便算是晚的了、。 “……” 徐长安看着自家云姑娘的侧脸,轻轻叹息。 云浅这都多大了? 不知道。 但是从面容看……怎么也得二十五、六。 可问题是。 他初见云姑娘的时候,她便是现在这样的样貌了,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在他照顾下身体柔韧性更好……几乎就没有变化。 难道。 云姑娘其实已经过了会来天癸的年岁,毕竟七七四十九岁后,尘世的女子便停了天癸。 神秘的云姑娘,她……今年已经多少岁了? 徐长安单手扶额,没有在往下去想了,因为这种事情,无论他问了再多此,云浅也不会给他解释。 徐长安之所以会在意这种事情,也不是说他非要云浅和普通女子一样。 按照道理来说,云浅即便不似普通姑娘,没有一般少女每个月的癸水……也不耽误修行,毕竟在徐长安前世,女子修行本来也有斩赤龙的说法。 因为血是红色的,故以「赤龙」譬之。 毕竟天癸期间,表现大多是腰腿疼痛,头目不安,不思饮食、腹痛恶心……这本就影响修炼。 而在这个世界的尘世,癸水更是污秽的象征,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有也就没有了。 但是徐长安也是有理由的。 在这个世界……至少在暮雨峰上,姑娘家修行是不讲究斩赤龙的,每个月该有月事还是会有,徐长安作为暮雨峰的执事……方便也好不方便也罢,在充满了姑娘家的地方生活,多少会了解这些事情。 这个世界修行是引灵气入体。 姑娘家天癸至,同时身体灵门大开,可以更好的吸收天地灵气用以养身,前期修行的时候,一些姑娘甚至天癸到来的那一段时间去修炼可以事半功倍。 徐长安见过每个月固定时间来执事殿换促进修行丹药的师姐了,时间久了……一些人什么时候来天癸他都知晓,都会提前准备好丹药,这也是他的工作。 每个月的天癸是会不方便,但是只要修为境界还需要用身体经脉当做媒介去吸收灵气入体,那天癸所带来的灵路大开、这种修行的增幅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于是,天癸这种在尘世里对于女子来说除了麻烦和苦痛完全没有作用的东西,放在仙门反倒有用了。 所以在暮雨峰上,女子的修行本就比男子要有利,她们认为姑娘家在修行一道上比男子更受天道眷顾。 所以她们尽量不会去断了灵路,甚至尽力去延长天癸的年限,把身体状态维持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在这种情况下再回头去看,就会发现……徐长安那些前辈即使都几百岁了,却没有一个老太婆,全都保持在女子最有魅力的年龄。 这不单单是为了样貌好看,同样年轻时候为了修行定下样貌,后来就习惯用这样面孔了。 比如养颜果,最初就是给那些境界低、尚且不能控制体质的女子所用,让她们维持年龄。 “呼……” 此时,云浅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她轻轻翻了个身,继续熟睡。 被云浅忽然的动作打断了思绪,徐长安咂嘴。 “啧……” 轻轻叹息,面露怪异之色。 综上所述。 以往云浅没有修炼,他就没有提起这件事,但是如今云浅已经跟随温梨修行,那么出于治病也好、修炼的捷径也好……治好云浅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别的不说,温师姐在发现云浅没有天癸后,应当也会想办法给她治疗。 所以,无论是想要孩子也好、修行也罢…… 天癸几乎是云姑娘绕不过去的事情,早晚都需要面对。 云浅绕不过去,就意味着他也绕不过去。 初步修行,利用天癸的话,就云浅体寒的程度,小腹绞痛的那种滋味可不是人受的,后面……该是有的他心疼。 所以,用药浴改善云浅体质这件事情迫在眉睫。 “……”徐长安看向浴室玄关的方向,小心翼翼的托起云浅,以枕头代替自己的膝枕,蹑手蹑脚的起身,尽量没有打扰云浅的梦。 枕头上也有他的气息,徐长安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所以云浅依旧没有从梦里醒来。 一个人的梦没有什么意思,但是夫君就在身边,所以可以多睡一会儿。 0119 云浅看事情的角度 浴室。 药浴一般是指沐浴前在水中加入某些中药,从而起到促进身体健康的作用,药物通过皮肤被吸收之后,流行于经脉,到达脏腑,可以起到调节脏腑功能,调整阴阳,疏通气血经络,并濡养全身的作用。 所以在知道药浴的好处后,徐长安早就给云浅用过了。 那为什么他放弃了呢? 因为药浴不仅对改善云浅的体质没有任何的作用,相反因为疏通气血经络改善了云浅自己体质的平衡,反而会给她带来诸如头痛、心动过速等各种不好的反应。 最后,医术不精的徐长安没有办法,给云浅的药浴就变成了……简单撒撒牡丹花、海棠花的花瓣,花瓣脂类多,不止是为了好闻,也能放松僵硬的身子。 徐长安取出自己买来的含光草、暮云花、飞星莲,按照比例倒入浴桶,接着倒入了天明峰的灵泉,然后取出一个小瓶子。 这是他花费少量点数从石青君哪里买来的灵液。 “这……应当不是普通的东西吧。” 徐长安看着泉水中若隐若现的破裂道纹,没有过多的犹豫,就按照石青君的教导将一滴灵液轻轻滴入灵泉。 “滴答。” 灵液入水的瞬间,涟漪扩散,与水中的各种草药发生了什么反应,顿时……一股淡雅的清香弥漫开来,在徐长安眼里,一条条残破的纹理刻印,融入泉水中,最后贴在了精致的木桶上,似是一个通体金黄的琉璃将整个浴桶包裹,在灯火下反射着淡淡的光辉,玄妙非凡。 “是为了锁住灵气不泄露?”徐长安自己做了这一切,都有些惊讶。 石师姐给的灵液……果然不是凡物,自己真是欠了一个大人情。 灼灼荷花瑞,况复两心同。 此时,徐长安投入水中的药草也已经完全融化,见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而水面上隐隐有白莲花瓣似丹霞虚影绽放,整个水面仿若是用荧光材料涂上去的一样,微微放着光。 半晌后,这些玄妙的虚影才消散,整个水面看起来清澈如泉。 “……这是仙门的药浴。”徐长安忽然有些担心,不知道云浅能不能适应,不过因为石青君说过灵力浓郁过高,让他和云浅一起泡…… 云浅真的不舒服,他也能及时感觉到,所以问题应当不大。 徐长安想着,站在浴室前,深吸一口气,想着药浴的各种注意事项。 饭后半个时辰方可入浴,如今也过了时辰。 心弱的,也要有人照看,他就在身边,哪里都不去。 通风良好。 温度有浴室自带阵法调解,正好。 …… 在徐长安准备好了一切后,云浅缓缓睁开眼,从梦中醒来。 她做了一些不短不长的梦。 被夫君无微不至照顾,果然是她很喜欢的事情。 艾灸后睁开眼,云浅只觉得身边温暖,伴随着一股眩晕感同时存在的还有口干舌燥。 “小姐,你醒了。”徐长安扶着她坐起披上衣裳,随后递过去一杯早就备好的温水。 云浅有些急的喝下水,这才清醒了几分,转头看向四周,发现天色昏暗,窗外落着密集的雨,墙上火石散发着灼灼的光芒。 云浅摇头甩去倦意,问:“什么时辰了?” “没过去多久。”徐长安过空碗,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这一次,云浅喝水斯文、优雅了许多,她看了一眼窗外,随后牵住了徐长安的手。 “这次的艾灸我很喜欢。”云浅缓缓说道。 “哪次你不喜欢?”徐长安勾起嘴角,心想云姑娘每次睡醒后都是这样懵懵的,略显粘人的可爱模样。 不过,也不要觉得云浅就睡傻了,徐长安不是没有做过趁着云浅睡醒忽然问她的秘密……结果……也是自作自受。 “艾灸不错,但是我……不太舒服。”云浅出了汗,身上黏黏的,自然很是不适,需要好好洗一下。 “热水我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小姐进去了。”徐长安眯着眼睛,似是布下了险境的猎人。 “你笑什么。”云浅看着似是一只老狐狸似得徐长安,歪着头。 “没什么。”徐长安咳了一声:“这次……我和你一起。” “这样?”云浅闻言,撩起耳畔湿润的长发,平静的应声后,冲着徐长安伸出手。 徐长安自然而然的抱着云浅入了浴室玄关,换了衣裳后,他取出干毛巾轻轻搭在云浅肩上,一同步入浴室。 云浅进入浴室后,眨眨眼。 本来宽敞的汤池空荡荡的,窗外是一阵雨幕,屋内是火石温暖,一个不大不小的木桶放在浴室中心,异常的显眼。 本来沐浴用的汤池里什么都没有,小小的浴桶里却是倒满了热水,热气升腾,令人心生暖意。 云浅探头看了一眼那圆形,比她腰还要稍稍高一些的浴桶,里面撒着一些花瓣。 “怎么是木桶。”云浅头发散落着,她手指指向中间的汤池:“不是有现成的?” 徐长安如实说道:“撒了一些花瓣和仙门的东西,要控制水量的……至于说算不算药浴,我也不甚清楚。” “药浴?”云浅闻言,眼睛眯起了一些。 徐长安:“……” 他看着云浅沉默的样子,心想果然是这样,以往药浴给云浅带来的都是头晕、心跳加快、恶心等等不好的体验,云浅自然会犹豫。 不过让徐长安惊讶的是,云浅只是顿了一下。 “扶我一下,我有些腿软,站不太稳。”云浅比划了一下浴桶的高度,拿起木桶旁边的垫脚,就要进去。 “小姐,你听见药浴……不会不舒服?”徐长安忍不住问道,他还等着云浅问,然后去解释宗里草药的平和呢。 “药浴,这重要吗?” 云浅语气平静的看着不大的木桶,眼神没有什么波动的说道:“难道不是因为你要与我一起洗,才选了小的浴桶,想要与我更近一些?” 徐长安:“……” 窗外雨声淅沥,徐长安原地愣了半晌,知道云浅轻轻杵了他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轻轻叹息,抽了抽眼角后说道:“小姐说的是,我这点自己都没注意的小心思……也瞒不过你。” “嗯。”云浅在徐长安的搀扶下入水,缓缓坐下。 那热水正巧刚过她的锁骨。 云浅轻轻吐出一口热气,觉得十分舒适,她微微后退一些,看向徐长安,示意自己给他留了地方。 “……” “愣着做什么。” 晚半个小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xxbiquge.net&quo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xxbiquge.net&lt;&g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0120 弱小的理由 木桶不大,平白多了一个人,水位陡然上升,沐至了云浅的脖颈,但是她也不在意,热气升腾之下,云浅的长发彻底冲开,墨发融入水中,似是散开的墨渍。 一人一边。 她距离徐长安很近,微微抬手,手肘就可以触碰到徐长安的肩,可以感受到他略显炙热的呼吸。 云浅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有人的心跳很快。 是她那个没出息的夫君的心跳。 …… 徐长安瞧着眼前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云姑娘,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药浴上。 心想温梨给的配方真的很好,水中蕴含的灵力温润,应当是能有效改善云浅体质的。 他没有运起吐纳法,而是自然而然的吸收灵气,毕竟这药浴本就是给云浅准备的,他只是在一侧负责照顾。 “……” 看着干净、清澈的温水,徐长安忽然有些疑惑。 道纹呢? 石青君给的灵液先前还能隐隐看见水中有残破的道纹虚影,但是自从云浅入水之后,他就没有再看见一丝一毫道纹的模样。 因为不太理解其中的机制,所以徐长安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 天色沉暗,暴雨却没有丝毫要减小的趋势。 云浅带着几分香甜的呼吸浮动了徐长安耳畔的碎发,他低下头看着撒了些许花瓣的水面,内心悸动不已。 他以往不是没有和云浅做过类似的事情,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夫妻,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但是像是这样面对面挤在一个小浴桶里……也是很久没有过了。 徐长安脑海中闪过了云姑娘之前戴眼罩的样子,呼吸断了一刹。 这让他更加无法直视云浅,生怕因为他的不克制,而影响了云浅这次药浴的效果…… 保持平常心。 保持平常心。 徐长安将注意力转移到系统上,看着那一排一排往上刷个不停的天道点,心情终于是冷静了下来。 “?” 云浅将徐长安的状态尽收眼底,她心想她已经和徐长安说过很多次他没有必要克制的……毕竟这次可不是在梦境的世界。 不过,他克制,便是有他的理由,所以云浅只是安静的坐着,平静的注视面前的少年人。 徐长安没有爆发突出的肌肉,有的是稍显纤细,但却安全感十足的肩膀。 他坐在那里,看起来温如珠玉,因为沐浴碎发由一条竹色锦缎束在脑后,并没有任何的拖沓之感,多了几分阴柔,少了几分锋锐。 浴室,雾气弥漫,水滴轻轻自上空落下,落在云浅的耳后,带来的丝丝凉意让姑娘身子一颤。 云浅稍稍变了一个方向,让自己和徐长安的位置靠近,这才认真的说道:“你真的很好看。” “……”徐长安闻言一愣,随后无奈的说道:“小姐,这话该我来说。” “我该是没有那么好看的。”云浅想了想。 “怎么这样说?”徐长安眨眼。 “因为你还能忍得住。”云浅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气息,缓缓说道:“这难道……不是因为我不是那么吸引你。” “小姐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徐长安摇摇头,忍着没有叹气。 “我在妻子上的修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云浅轻轻打了个哈欠,身子朝着徐长安倾斜,说道:“这药浴……比以往要舒适。” “这就好。”徐长安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云浅心想以前的药浴都是徐长安特意给她准备的,并不会与她一起洗,所以这次比起以前,自然会让她更加的舒心。 “药浴,我有需要做的事情吗?”云浅眨眨眼:“你不用对我做些什么?” 嘶。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没有,小姐正常去洗就是了。”徐长安眼角一抽,解释说道:“水中的灵力会自然滤过经脉,缓缓改善体质的。” “哦。”云浅点头。 —— 随着时间的流逝,徐长安逐渐适应了狭小的环境,他忍不住抓住了云浅漆黑的长发,缠绕指尖后说道:“小姐,周围灵气充足,你有觉得精神一些吗?” “……我有些困了。”云浅打了个哈欠。 这是实话。 夫君就在身边,她很难不去想“睡觉”的事情。 “这药浴不会没有作用吧。”徐长安缓缓搓动手心里云浅的头发,说道:“我有时候会想,弱成这样,在我没来的时候,你一个人在那样的岛上是怎么活下来的。” “发呆。” 云浅补充道:“我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嗯,也泡的差不多了,给我洗吧。” “……好嘞。” 对于云浅熟练的转移话题,徐长安只能无奈,他上手给云浅擦洗。 水中的灵液本就能净化皂角之类的污渍,所以完全不用换水,甚至不用清洗,但是云浅也习惯了被徐长安擦背。 徐长安不想和云浅一直对视,找些事情做能调节氛围,他也能更加自然问出他想要和云姑娘说的话。 …… 云浅转过身背对着徐长安,墨色长发侧着捋至心口。 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后,舀了一些热水倒在姑娘的背上,看着云浅白皙的皮肤在热水的刺激下微微发红,抬手捏了捏她的肩。 “之前下了针,还酸吗?”徐长安问。 “一点点。”云浅声音里带了几分软意,缓声道:“艾灸的时候很舒服,现在坐了一会儿,又有些累了。” “……我就知道。”徐长安叹气,取了发膏搓匀后涂抹在云浅头上,手指轻轻抓弄令云浅的眼睛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云浅很喜欢夫君那温柔的动作,只是……和以往相比,徐长安的手法有一丝丝的改变。 云浅合上的眼睛微微睁开,回头瞥了徐长安一眼,问道:“有心事?” “没什么。” 徐长安手指穿过云浅五黑的长发,蹙眉道:“我只是在想……小姐的身子为什么这么虚弱,可是以前生病留下的?” “我?”云浅眨眨眼,她背对着徐长安,眼睛眯起,半晌后徐长安催促,她才说话。 “是想要你照顾,所以才虚弱。” 0121 云姑娘不会受伤 想要自己照顾,所以才虚弱? 这叫什么话。 “……这因果顺序错了,小姐遇到我的时候就是这样。”徐长安将云浅的话当成了情话,而对于云姑娘的情话……此时徐长安眼里只有她好看的样貌,没有多余的心思处理情话。 “若是不想说以前的秘密,也别用这种话敷衍我。”徐长安轻轻戳了一下水中云浅的腰,以表示自己对她敷衍的不满和抗议。 “痒。”云浅扭了扭,偏着头说道:“……做妻子的总不能太强势。” 她想要被保护,所以弱小是应当的。 如果她表现的超出常理,会破坏了徐长安的兴致,这些算是前车之鉴。 “算了。”徐长安说道:“小姐不愿意回答我这种问题,那我问问其他的,若是能说……便与我说。” “嗯,你问吧。”云浅听着徐长安的要求,认真的点头。 她也没有那么多不能说的事情的。 大多数的事情,徐长安问了,她就会告诉他。 “天癸,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徐长安咳了一声。 因为是和修行相关的事情,他过于在意,在憋了许久后,徐长安还是问了。 “天癸?那是什么。”云浅眨眨眼。 徐长安一愣,没想到还要自己与她解释,他便身子前倾,在云浅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这样?我想起了,你抄写的医书上是有提起这两个字。”云浅想着徐长安的描述,低下头瞧着水面,双手置于小腹前,片刻后摇头:“我没有癸水的。” “我照顾了小姐这么久,当然知道。”徐长安干咳了一声,咬牙后,一鼓作气的说道:“我是说……小姐还小的时候,有没有过天癸。” “小?”云浅歪着头。 “遇到我以前。” “以前?以前也没有过。” 云浅随意的说道,疑惑的看着徐长安。 他这是在问什么呢,怎么尽是一些奇怪的事儿。 “……我知道了。”徐长安点头,心想如果云浅是从头到尾就没有来过天癸,那就是她的体质真有问题,该是能治好的。 徐长安主动和云浅提起这件事,也算是提前给她打了一个预防针。 之后,他认真的给云浅擦洗,以灵气盖在手上,尽可能的放大药浴的作用,同时简单的和云浅介绍了一些天癸对于修行的作用。 “所以说,若是要修行……接下来,这件事儿可能绕不过去。”徐长安说道。 “嗯。”云浅应声。 …… …… 水中,云浅依靠在一旁,在疲惫和温暖中缓缓闭上眼睛。 她去思考了一下徐长安说的事情,便明白了他先前的意思。 云浅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羸弱、普通的姑娘,一切都是普通的。 普通姑娘家有的她都有,但是却唯独没有天癸。 不是因为怕麻烦,更不是因为体质弱。 原因其实很简单的。 云浅做事情都会有一个度,似是肩酸痛,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里。 但像是刀子割破手指,徐长安会无比的紧张,所以尽管想要让徐长安保护,可将心比心,她尽量不会去受伤。 每个月…… 那可是流血的事。 又怎么会有什么癸水? 至于说什么孩子…… 她能不能有孩子,和天癸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合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些,云浅看着徐长安的脸,呼吸平和。 她有些不太明白。 为什么明明都是“受伤”,徐长安在提起天癸的时候,与以往那样紧张不同,似乎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表示要“治好”她。 也不用明白,云姑娘会听他的话。 她便说道:“我不甚明白癸水的事儿,若是我来了天癸……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我会照顾好小姐的。”徐长安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给云浅灌输没有天癸就不正常的观念,认真说道:“还是顺其自然,我就是随意说说。” “我都听你的。”云浅点头。 随后,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 药浴后,徐长安抱着云浅回到房间。 因为今日又是药浴、又是针法艾灸的,云浅早就乏了,所以没有发生什么多余的事情。 云浅沾了榻,就睡着了。 —— 夜尽天明。 清早,徐长安给云浅做了早饭,给云浅洗漱后,问道:“小姐,昨天做了药浴,今天有没有什么作用?” “饿了。”云浅看着桌子上的早餐,眸子发直。 “……我就不该问的。”徐长安轻轻叹息。 简单试了一下她的脉搏,没有发现药浴给云浅带来了什么改变。 温梨给他挑选的药材都是最为平和的几样,不能快速见效,又或者不是通过脉象能够看出来的。 都有可能吧。 他和云浅一同用了早饭后换上长袍,一幅要走的样子。 “不是休息?”云浅抓住他的袖子。 “回山上还有其他的事。”徐长安心想他留在家,那就是耽误云浅修炼,当然不能在这里呆着。 试炼塔还在重建,他没有什么地方去,不过可以去执事殿其他地方转转,看看能不能找个活,接几个任务,赚点贡献点。 “我走了,小姐记得认真修行。” “……哦。” 云浅点头,目送徐长安离开后,回到了自己的闺房,安静坐着。 她会认真修行——不用到丹田的情况下。 徐长安只和她提了癸水,别的可没说,更没有对她有任何的要求。 所以,云姑娘还是会依照自己的念想行事。 …… 徐长安离开天明峰后,温梨出现在北苑的小路前,看着远处云浅的房间。 她翻阅了资料,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狸花猫让她找了一个法器封了起来,修为比她的低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看见的……所以不会再被通感所影响,今日,她有信心让云浅感受到气感,正式踏入修行。 抬脚穿过月亮门。 “云师妹,早,今日……” 温梨长裙划过门槛,走进了房间,见到了云浅,正要说话,却被云浅打断。 “稍等一下。” 云浅拿着一本医书,认真的看着面前英气的温梨,问道。 “温师姐,你每个月,可有癸水?” “……?” 0122 丹田是存放灵气的地方(二合一) 庭院中,云浅手捧医书,坐在石凳上随意翻阅,面前是一盘徐长安亲手所制的蜜饯。 医书读起来很生涩,所以云浅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 “……” 在云浅身边,温梨一袭长裙,手中拿着一柄伞剑安静的站在那里,身边围绕着几缕剑元。 她看着云浅,眼神十分的无奈。 云浅问过她会不会化妆。 如今,又问她有没有癸水。 是和徐师弟有关,他想要知道吗? 温梨一颗剑心颤的厉害,连呼吸都乱了。 因为一时间不知晓怎么回应云浅,所以便暂时没有回答,而是站在原地,稳住了自己的心境。 平复了心情,温梨叹息一声,回头看着在院落中读书的姑娘。 清风吹动她头上脑后一条浅色的缎带。 “云师妹,我……调息完成了。”温梨说道。 “嗯。” 云浅闻言收起书册,翘起一只腿,那玉质的长腿摞在一起,她对着温梨招手,随后递给她一颗蜜饯。 “……”温梨向来不吃甜点和零嘴,但是她无法拒绝云浅那自然的好意,便吃下了。 “回到之前的问题。”云浅上下打量着面前这朵属于朝云宗的高岭之花。 温梨一袭漆黑的长裙,有一条赤红色的剑状刺绣从她的肩头开到裙摆,配合墨色碎发遮住半只眼睛,高贵而英气。 在面对云浅的时候,温梨不同以往磐石似剑,眸子里看似是高傲神采,可在云浅眼里,这便是一个很漂亮、会让男子心动的女人。 云浅上下审视这身材高挑的女人,目光在她平坦的小腹、赤色紧致的束腰上停下。 她直勾勾的盯着温梨,直到温梨都有些不自在了,云浅才说道:“你也会有癸水吗。” 温梨:“……” 看来,是逃不过去了。 温梨心跳略显紊乱,不知应当怎么去回应。 其实,癸水、天癸这种私密的事情,姑娘家私下里讨论没有什么大不了、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温梨……看她碎发、英气、飒爽剑修的模样,就应当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姑娘。 上山修炼之前,常年上战场的温姑娘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女性。 如今她作为暮雨峰的大师姐,更是没有一个知心、可以入幕说话的闺蜜,所以对于胭脂、天癸这些女儿家的话题,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的,不知道一般的姑娘家应当怎么去聊。 叹气。 她看着云浅的平静的询问,还是决定有什么便说什么。 “师妹,我也没有断了癸水。”温梨坦然的说道:“我的神魂分出去了一部分,灵感比一般人要差一些,所以每个月癸水带来的灵路增幅……对我很重要。” “原来你也有。”云浅眨眨眼。 温梨这样的人都有月事,看来这真的是很普遍的事儿。 “我……也有?”温梨闻言,愣了一下后说道:“师妹没有癸水?” “我身子差。”云浅点头:“听说修炼要用?” “可以用,也可以不用,这取决于师妹的天赋。”温梨只是简单惊讶了一下。 没有天癸也没关系,修炼之后自然就有了。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先然云浅体会到气感,这才是当务之急。 “昨日我有些急了,以我的灵力模拟天地灵气,无法靠近你的丹田,所以今日用真正的天地灵气让师妹去体会气感,应当能水到渠成。”温梨步入修炼的正题:“我先与师妹说一下修行相关。” “嗯。”云浅答应了徐长安会好好修炼,便放下手中的书本。 温梨轻轻挥手,虚空中出现一幅标识着女子经脉的图。 温梨在经络图上标注出下丹田的位置,说道:“修炼一途,开源明心是筑基之根本,其中……丹田是重中之重……” 温梨的声音在庭院中回荡。 云浅听的很认真。 她以前一直不知道修炼还有境界之分,现在算是了解了一些,修炼从弱到强有练气境、开源境、明心境等等。 每个境界相比之前都是质变,甚至同一个大境界,每三个小境界都是天与地的差别。 徐长安是开源境初期,都没到开源境第一重。 温梨则是明心境九重巅峰,随时可能突破。 云浅坐在池塘边,她听着温梨的话,手指掠过水面,瞧着那一道一道的连漪,问道:“境界有划分,那……我是什么境界?” “师妹尚是凡人境。”温梨摇头:“要先先练气,才能有境界。” “这样,我明白了。”云浅点点头。 这话也没有错,她本来就没有境界,走两步都需要喘好一会。 “人开源之后,掌握了下丹田的奥秘,宿疾并销,身轻心畅,停心在内,神静气安。”温梨解释道:“一般入了开源境就不会再得寻常的疾病,身体逐渐由后天浊体转为先天,而姑娘家癸水至、灵路开,比起男子在修行上……要有一条捷径可以走。” 开源境之后,一般就不会在生寻常的疾病,所以徐长安才很想云浅早些修行。 云浅不在意自己会不会生病。 她的身子和普通的姑娘相同,所以如果修行有用,那对她就该是有用的。 “修行会让我的体力变得更好?”云浅问。 “会。”温梨有些不太明白云浅为什么在意的是体力的事情,不过她还是应声。 之后,温梨取出一件圆形法器收集了周围的灵气,模拟灵气入体,卷起些许彩色灵气,将其按照穴位的先后布置在云浅的身侧,让她记住了真气运行的路线,然后轻轻将灵气送入云浅掌心的脉络。 “……”云浅忽然面色红了一些,呼吸带了几分炙热。 温梨一愣,问道:“师妹,你怎么了?” 灵气才进去,都没有走两步,云浅怎么忽然心跳加速,呼吸都粗重了。 “我……没事。”云浅摇摇头。 此时,一股子暖暖的气流在她的身体中流淌,所过之处带来一股温润的轻松感,而最后所有的灵气汇聚于心口。 一般的灵气可无法给云浅带来这样玄妙、会让她脸红的感受。 哪怕是什么道纹,在靠近她的一瞬间也会被彻底撕裂,化作虚无消散。 但是温梨聚集而来的这些灵气,的的确确的压制了云姑娘的一切特殊,凌驾在她的身上。 世上能让云浅这样失态的、有且只有一个人。 “……” 微微咬唇,云浅眼里泛着水光,体会着经脉、心口里那些温润的气息,一抹红晕攀上了她的耳廓。 这里是她和徐长安生活的小院,因为她的个人原因,所以徐长安修行、所散发出的一切印记、气息都散布在庭院里,被禁锢在这里充斥在空气中。 如今被温梨收集导入经脉,对于云浅而言,那些带着徐长安印记的灵气闯入她的心口,便是最醉人的酒,足以将她“压制”成如今的模样。 云浅深呼吸,随后说道:“很暖和。” “这就能体会到灵气了?”温梨惊讶,随后认真说道:“师妹对于灵气的感知能力极好,看来……体会气感,练气对你而言会很简单。” 温梨指着空中的经络图,顺着图上心口的经脉一路向下,最后说道:“这儿就是下丹田,在关元穴附近……” 温梨语气一顿,说道:“癸水也在这儿,不过师妹,癸水修行上带来的便利是直接作用于神魂上的,与下丹田没有关系。” “果然是靠近生孩子的地方。”云浅蹙眉。 “生……”温梨闻言,整个人呆滞了半晌,才使劲摇头,咳了一声继续说道:“之后,师妹按照我标识的,引灵气入下丹田,锁在关元穴。” “好。”云浅应声。 可是没过多久,温梨便瞧见一股子精纯的灵气就这么从云浅的身上散发出来,消失在空气中。 又散了? 温梨牵住云浅的手,很快就发现云浅的经脉内空空如也,一丝一毫的灵气都没有。 温梨的表情忽然僵硬、凝重了许多,她再一次重复了之前的步骤,这一次……她时刻的盯着云浅体内灵气的走向,最后得到了一个结论。 云浅的经脉就好像用一个没有底的木桶打水,怎么也积不起存量。 打多少水,就能漏多少。 灵气引导进来是能进来,可根本就不能在丹田内存住,尚未靠近,没有两息时间就消散的干净。 云浅摸着小腹。 虽然灵气带着徐长安的味道让她不再抗拒,但是只凭借这么点单薄的气息就想要攻进入她“生命之源”的地方,也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她真的是没有修炼天赋的姑娘。 —— 温梨深吸一口气,她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和忧心。 第二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让温梨注意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次她终于认真起来,伸手虚空一抓,以强横的剑元禁锢灵气。 可即便是这样,无法逃散的灵气也无法被云浅留存,温梨就知道出事了。 —— “怎么了?”云浅问。 温梨看着云浅平静的面容。 “出了一点小问题。”温梨深吸一口气,说道:“师妹,你回屋歇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原来云浅无法练气,和天地灵的质量没有关系。 这样一看,云浅和传闻中那种无法修炼的百漏之体……真的有三分相像了。 对于小师弟来说,可是一件麻烦事。 不过,温梨一个人无法断定这件事,她急匆匆的告别云浅,准备去找自己的师父亲自来看一看这位云师妹。 云浅以后也算是暮雨峰的人,请师父来,便不算是坏了规矩。 “……?” 看着温梨离去的样子,云浅有些不太明白温梨在想什么。 不能修炼的人是她,温梨有什么好紧张的。 是害怕无法教自己修炼,徐长安会埋怨她? 她夫君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 此时正值正午,阳光映着满苑白色的屋檐,流光溢彩。 光云流卷,影照花径,一阵阵带着徐长安气息的灵气仿若蝴蝶一般围绕在云浅的身旁,沁人心脾。 “丹田……便是存放灵气的地方。”云浅摊开手,心想那反过来,只要能存放灵气的,不就是丹田?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自己的小肚子呢。 她眨眨眼,些许残留的灵气从她的经脉散入天地。 对于整个天地来说,能做云浅盛放灵气的丹田便是它高攀了,所以在主动。 以天地为丹田? 这会让夫君无法去理解,所以云浅不会去做这种事情,她及时掐断了这样的趋势。 伸了一个懒腰。 云浅回到房间里,在小桌前坐下,倒了一杯热水小小的喝了一口。 修行的事情,她早就想好了交给自家夫君,便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大不了…… 她将什么灵气存在徐长安身上好了,以徐长安为丹田,她一定会很喜欢。 —— 正在暮雨峰上主动工作、忙碌赚钱的徐长安可不知道自家的云姑娘已经躺平。 他接了一些关于花卉的任务,取了几样自己种过的绿萝,给需要的师姐们送过去。 在走到湖边的时候,徐长安忽然一愣,他停下脚步,看着地上一个被禁锢在手臂大小、好像是“玻璃箱”中一动不动的狸花猫。 “小花?!你怎么了。” 此时,以往那只活泼、可爱乖巧的狸花猫侧躺在湖边的“玻璃”方块中,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 它因为种种原因被温梨封印在“结界”中,隐匿在它最喜欢玩耍的湖边。 徐长安可不认得什么结界,世上也没有什么结界能瞒过他这双可以直视云姑娘的眼睛,所以他能看得见。 徐长安没有多想,立刻伸手去触碰那地上的结界。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结界的刹那,只听一阵细碎玻璃声后,结界彻底碎裂。 “……喵呜。” 熟睡的狸花猫缓缓睁开眼睛,映入它眼帘的是徐长安担忧的面容。 它一怔后便扑进了徐长安的怀里,委屈的直叫唤。 这是在向徐长安告温梨的状呢。 —— 暮雨峰。 身边隐隐绕着赤色灵气的柳青萝牵着顾千乘的手从传送阵上走下来。 柳青萝一眼就看见了在湖边抱着猫儿的少年,面色忽然变得僵硬。 徐……徐公子? 0123 云姑娘缺一个侍女(二合一) 小狸花猫被封印在结界中已经一整夜,所以它一被徐长安放出来就委屈的喵喵叫着,踏雪的白色小爪子冲着温梨住处的方向指指点点。 徐长安有些无奈。 他虽然听不明白猫语,但是小狸花是有修为、且通人性的。 看着它骂骂咧咧的语气和眸子泛着水润的模样,徐长安便知道是温梨将它封印在此的了。 “……你是不是偷湖里的鱼珠子被师姐知道了?”徐长安食指掠过狸花猫的脑袋,轻轻敲了它一下:“温师姐可不会无缘无故的欺负你,再说……也算不上欺负。” 在徐长安的视角中,这什么结界一碰就碎,所以温梨对于狸花猫都算不上惩戒。 “喵!” 小狸花对于徐长安说话的口吻向着温梨而不是自己这一点表示十分的不满,它哈了一声,嗷呜一口咬住徐长安的拇指。 可是它张口后,便还是收了力气,舍不得真的咬下去了。 手指节被猫儿的牙齿轻轻划了一下,徐长安勾起嘴角:“好了,我这不是放你出来了?就别闹别扭了。” “喵。”猫儿蹭着徐长安的手指,情绪依旧不满。 “我回头见了师姐,会给你求情。”徐长安看了一眼不远处自己住处的方向,说道:“我还接了工作,今日没时间陪你,老样子,你去我那儿休息,我许你摘个冰凌果吃,记得找已经成熟的,别再闹肚子。” 猫儿被徐长安抱在怀里。 沐浴在少年温柔、宠溺的目光中,小狸花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所有的火气就消散的干净,软榻榻的应了一声。 徐长安轻轻抓了抓它的下巴,换来的是阵阵呼噜声。 半晌后,狸花猫从徐长安的怀里轻轻跳到他的肩头,绒耳在他脖颈上蹭了蹭表示亲密,随后三步一回头的朝着他在暮雨峰的住处去了。 “这小东西……”徐长安无奈的摇头。 整日不是惹这个,就是偷鱼儿,被教训也正常。 摇摇头,徐长安朝着暮雨峰西方最密集、繁华的街道走过去,完成自己今日的工作。 湖边,泛舟的船儿漾起连漪,映着午后的暖阳,少年西去成为了一幅很好的背景,宛若绝美画卷。 “……” 远处,一双漆黑的眸子逐渐变成了火红色,亦如她身边那些缠绕着的凤状灵气的颜色。 柳青萝看着远方徐长安离去的背影,怔怔的站在原地,指结捏的发白。 泠泠清风掠过身旁的树木,发出细沙沙的好听声响,是那么的悦耳。 柳青萝自从上山之后,美里里第一次出现了亮光,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明朗了起来。 “公子……” 他还是这般的温和。 对待一只狸花尚且如此。 顾千乘:“……” 看着柳青萝驻足眺望的样子,顾千乘不好意思的捂着脸。 柳青萝修炼了两刻种不到就已经开源,自然而然的觉醒了瞳术,所以隔着这么远就可以看到徐长安。 “我还以为姐姐真的不在意他呢。”顾千乘抱着柳青萝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她的注意力拉扯回来:“姐姐分明就很喜欢他。” “……” 柳青萝此时见到了徐长安在仙门里的样子,尚没有完全回神。 “喜欢……这算是喜欢吗。” 喜欢的人? “怎么不算是喜欢。”顾千乘心想她二娘从小就告诉她,做人要敢爱敢恨。 “柳姐姐以往不是喜欢这个男人?”顾千乘问。 “以往?” 柳青萝深吸一口气。 她不常回忆往事,因为往事都过去了,而那放不下的始终搁在心里,早已不算是往事。 事实证明往事还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她是青楼的姑娘,尽管是清倌人,可接待的恩客不知有多少人。 一般人,是不会询问一个青楼出身、半生都在春风胭脂里沉浮的女人……有没有喜欢的人的。 毕竟世人皆知,她们这些姑娘多是无情客。 下九流之人哪有资格动情。 登台扫娥眉,下台卸花妆,逢场作戏罢了。 可顾千乘不是一般人,她亦是高高在上的仙门。 “这算不上是对公子的喜欢。”柳青萝认真的说道。 她这样的人,没有说喜欢的资格。 徐长安有着能让他骄傲的妻子,面对徐长安,她这种人哪怕是说一句喜欢……也是侮辱了自己心里皎白的明月。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口的。 比如她给徐长安那坛入青楼之前埋下的、用来送给赎身后未来良人的女儿红……这就是永远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送给徐长安这样一坛酒,她……就已经坏了规矩了。 哪里还有脸面再说什么喜欢? —— 阳光明亮,照在柳青萝面上,那唇上胭脂泛着晶莹,姑娘眼角的泪痣愈发明显。 因为染上了一身风尘,所以她是守规矩的人。 可守规矩的人,也是人,有着人应当有的感情波动。 【感情无法克制,行为却可以克制。】 所以柳青萝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她见到了徐长安在宗门里还有逗猫儿的兴致,便已经是很高兴了。 “妹妹不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们走吧。”柳青萝说道。 “……姐姐为什么总是这样自卑。”顾千乘叹气,指着徐长安离去的方向:“他是暮雨峰的执事,被师姐们留下,我承认他有几分本事,之前是我不了解、小看他了……但姐姐你才修炼就开源,修为境界上已经赶上了一年半才开源的他,又极有可能是只有古籍上才出现过的仙品天赋。” 说到这里,顾千乘难掩心里的匪夷所思,随后说道:“所以,姐姐不该这样自卑的。” 柳青萝性格极好、作为花魁出身,她此时一身红色薄裙,样貌也极好。 顾千乘没有要让柳青萝去破坏徐长安和云浅感情的意思,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位姐姐可以不那么卑微。 “祝姐姐的确说我有一些修行的天赋。”柳青萝认真的说道:“这不重要。” 经过这几日的熏陶,她对于修行、境界、暮雨峰的实力分布和徐长安在朝云宗外门执事的普通地位有所了解。 可徐公子修为不如那些人,又怎么样? 可以直面权贵、挺直腰背的酒娘怎么会是自卑的人。 她只是面对徐长安时会这样。 不是自卑。 只是拎得清。 至于顾千乘说的她天赋一日就比上徐长安一年半,柳青萝不知道应当说什么。 不过,她本就是要做对徐公……对世界有用的人,所以对她而言,这可以接受。 “柳姐姐的眼界还需要提升。”顾千乘咬唇,面带无奈,心想等柳青萝知道自己仙品天赋能给修仙界带来什么样的波动……应当就知道如今的自己有多么幼稚了。 “兴许是吧。”柳青萝看着远处的湖面,看着徐长安离去的方向,认真说道:“活着真好。” 她还以为,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顾千乘闻言一愣,应声道。 “嗯。” “对了,他是暮雨峰的执事,姐姐只要入了暮雨峰,便可以常见到他了。”顾千乘说着,歪了歪头,心里有些怪异。 顾千乘是喜欢云浅的。 这样让柳青萝接近云浅的丈夫……很奇怪。 想了想,她觉得是柳青萝态度摆的很正,所以她才会肆无忌惮说这种话……仔细去想,她其实也不喜欢插足别人感情的人。 感觉很矛盾,理不清楚自己的思绪。 果然因为她还是个小孩子,不知晓喜欢是怎么样的感情。 “暮雨峰……朝云暮雨?”柳青萝闻言,轻轻叹息。 她这样出身青楼的姑娘,在听到朝云宗和暮雨峰之后,立刻就联想到了云雨之事。 公子那样干净的人,却在这样的地方做什么执事。 “妹妹不是鼎心峰的人吗,怎么带我来暮雨峰。” “我胳膊肘往外拐嘛。”顾千乘可爱的歪了歪头:“姐姐一日开源的事,我可是第一时间通知暮雨峰的师姐们的。” 她昨天发现柳青萝的天赋惊人后,第一时间给还在北桑城的小姨传信,然后祝平娘让她瞒着她合欢宗的二娘,通知暮雨峰来抢人。 昨天夜里柳青萝睡着的时候,暮雨峰的人就来偷偷看过她了。 顾千乘虽然年龄小,却也知道柳青萝这样的人会引起怎么样的波澜……所以,就先带她来暮雨峰。 如果到时候定下了真的是仙品天赋,那一定还会有争抢,到时候只怕二娘也要插一手。 仙品天赋的人,合欢宗可不会拱手让给暮雨峰。 不出意外…… 这位柳姐姐未来一段时间一定是朝云……不,会是整个修仙界最中心的人物。 没有任何底子、没有服用过任何灵药,吐纳法只听了半截……直接一日开源。 这种天赋以后的成就,顾千乘都不敢想。 “姐姐本就是桐姨手底下的姑娘,就应当入暮雨峰的。”顾千乘说道:“还通晓琴棋书画,正适合这里。” “是吗……对了,原来仙门里也是有狸奴的。”柳青萝想着徐长安抱着的狸花,心道在青楼里,也有姐妹们为了排解寂寞而养狸花。 “这一年多才来的吧,我以前没有见过。”顾千乘歪着头。 柳青萝想着自己方才看到狸花猫咬了徐长安一口,不知道公子有没有事。 “……” 还有…… 那位身子羸弱的云姐姐,如今也上了仙门。 呼出一口清气,柳青萝跟着顾千乘去见暮雨峰的话事人。 —— —— 此时,某个大殿中,一袭白衣打扮、正擦拭着手中长剑的成熟女人听着下面温梨说的话。 她听完了温梨关于云浅丹田的描述,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下丹田不能用……这根本就不碍事,百漏之体根本就不是云浅那种。 云浅嘛…… 徐长安的妻子,上山的时候,她们多少都见过她了。 下丹田不能用,这不是还有中丹田、上丹田吗? 她更在意其他的。 “阿梨,你会穿裙子了。”白衣女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袭黑色长裙的温梨,掩面而笑:“这是一件好事。” “师父。”温梨蹙眉。 “好了,我与你去看看那云浅就是。”白衣女人摇摇头。 温梨正要说话,忽然一愣,她轻轻捂住嘴唇,半晌后叹气:“我……布下的结界……被他破了。”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狸花被徐长安给放了出来。 还好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徐小子邪门的很。”白衣女人理解的说道:“护山大阵的核心结界如果不拦着他,他都能随意进出,这早就不是秘密了。” 心境识海稳如泰山,一双眸子同镜破妄,所有的幻境、结界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说着,白衣女人露出一抹怪异的神色:“祝桐君……她是有什么捡人的天赋吗?” 先是徐长安。 然后是昨天传来的那个疑似仙品的柳青萝。 不过,因为有仙人转世的冲击,所以柳青萝的出现对于暮雨峰来说也没有那么大的冲击力。 毕竟她们第一时间报告了掌门……掌门却完全不以为意,这和掌门在意徐长安的态度截然不同。 但是祝桐君已经很离谱了。 既然掌门暂时没有表示什么态度,那……留还是要把人留在暮雨峰的。 白衣女人眯着眼睛,走下来拍了拍温梨的肩膀,说道:“接下来的会武,你……有信心能赢吗?” “赢?” “第一,火灵门那个小子天赋不是仙品,也差不了多少了。” “能。”温梨平静的说道。 “必须要赢。”白衣女人认真的说道。 这些可都是昨晚商议好的。 只要温梨当了柳青萝的引路人,自然就把柳青萝绑在暮雨峰了,但是让人闭嘴……就必须要她成为这一代弟子里最强的那个。 教云浅一个人是教,教两个人也是教。 虽然柳青萝已经开源,但是她知识储备和云浅没有分别,正适合拿给温梨炼心。 “咳。”白衣女人说道:“走吧,去看看云浅的丹田,我晚上还有个会……时间紧凑。” “嗯。”温梨点头。 “阿梨,要不要先把那只狸花和你合起来?补全你的神魂,这次会武一定就稳了。” “师父。”温梨盯着女人看。 分开就是分开了,永远也不可能相合。 “……我开玩笑的。”白衣女人悻悻耸肩。 0124 风云中心不是柳姑娘 某处普通的小屋里,暮雨峰的一群女人再次聚集,只是这一次她们聚焦的视线不再是徐长安。 此时,柳青萝安静的站在一束花卉前,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那美丽的花儿上,仿佛上面有什么东西可以一直吸引她的视线。 顾千乘则是被一个成熟的女人抱在怀里,轻轻揉捏着脸。 这位合欢宗的小公主看起来是鼎心峰的少峰主,可实际上……她一颗心都吊在暮雨峰上,是不折不扣的小细作。 她二娘是合欢宗的宗主。 她的小姨是是暮雨峰的话事人。 然后,她毅然决然的站在了小姨这边,按照祝平娘的吩咐带柳青萝来暮雨峰,让这里的人们瞧瞧柳青萝的天赋。 “……咳。”领头的女人说道:“柳姑娘。” 柳青萝按照顾千乘的吩咐,她唤祝平娘姐姐,所以对待仙门前辈也只能是姐姐。 她视线从花卉上移开,屈身行了一礼,将目光放在这一屋子地位极高的女人身上,挺直腰背。 “姐姐。” “你过来。” 柳青萝听话的走过去,然后领头的女人轻轻抓住她的手,随后房间里忽然升起了云雾,化作数只黄鸟在屋子中飞舞,如一条条飘扬的彩带,清澈透耳的鸟鸣化作音浪若隐若现,随着黄鸟出现的,还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 这些黄鸟围绕着柳青萝身边一道道形如赤练、宛若火凤的护体灵气,慢慢的缠绕了上去,化作一条条纹理刻印,缠满柳青萝的全身。 “……” 柳青萝瞧着这好像戏法一样的神奇场景,眸子里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安静的等着。 不久后。 “我把姑娘身上这显眼的护体灵气暂时遮住了,你去瞧瞧暮雨峰的环境吧,一定会喜欢这里的。”女人说着,给顾千乘使了一个眼色。 顾千乘领会了她的意思,从女人的身上跳下来抓住柳青萝的手,带她出门去了。 “……” “……” 话题中心离开后,房间里是死寂一样的沉默。 众人面面相觑。 “她以往绝对没有修炼过。” 直到有一人抛砖引玉,就像往幽潭中抛下了一块石头,众人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 “仙品,这绝对是仙品,你们有没有看见她身上的那些缠绕的灵力!!!!我只在一品火凤草上见过类似的!” 这是个会炼丹的女人。 柳青萝在她的眼里,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仙品灵草。 “看见了。” “自然拟态,而且精纯的堪比明心境。” “她这才修行了不到半天,书中所写的仙品天赋……也及不上她。”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许久,一致认为,柳青萝就是古籍上记载的天道宠儿,仙品的天赋。 这样的人,无论在哪一篇的古籍中,一旦成长起来没有中途夭折,就没有任何平庸之辈,个个都是大争之世中最耀眼的存在、世界的主角、天地的中心。 仙品天赋之所以叫仙品,就是这些人里真的出过几个飞升的仙人。 “她是祝桐君手底下的姑娘。” “青楼里的。” “看她的姿态,我瞧出来了。” “……看着倒不卑不亢的,心态不错。” “祝桐君来信说,这丫头是她当女儿看的。” “哪有让女儿在青楼里生活的?” “你这话讲的,桐君就不是在青楼里生活了?我可是听说,她偶尔会上台演曲的。” 事实上,仙门口中清冷的祝仙子本质上也是个清倌人。 “……” 又是一阵沉默,众人稍稍平复了心情后,有人才开始说正事:“要把她留在暮雨峰吗?” “我倒是无所谓,她只要留在朝云宗就行。”名叫阿芙、替石青君赠予徐长安琉璃玉的水属性女修随意说道。 “格局。” “不愧是阿芙,格局。” 几个姑娘朝着她拱手。 “阿芙说的对。” “是有道理。” 其他峰背后都站着各种宗门,争抢好天赋的弟子都是为了自己宗门的利益,但是暮雨峰已经脱离了合欢宗,自成一派,便没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 “再说,仙品天赋看着骇人,结果连掌门都没有惊动。” 徐长安修行有灵海旋涡,柳青萝有护体高阶天地灵气,都是一旦被有心人发现……就会引起惊动的。 同样是身边有着惊人的动静,对待徐长安的时候,掌门可是赐下了玉佩的。 柳青萝却只有她们昨夜简单施加的结界遮挡。 很显然,对于掌门而言,比起一个尚未成长起来的仙品天赋,仙人转世要更加重要。 “顺其自然好了,合欢宗如果坚持要,咱们没有必要抢人。” 有着徐长安这个掌门认证的仙人转世,这些女人的眼界忽然就变高了。 她们只要徐长安。 “不过,桐君手底下的丫头,算是咱们的晚辈,在这儿住下也不错。” 说是无所谓……但是谁会嫌弃暮雨峰的弟子更优秀? 这些姑娘里就没有怕惹事的。 “……现在身份还没有到暴露的时候,先让温梨教她修行吧,光开源没用,等她真的适应了修行,一切才开始。” 柳青萝现在光有修为,不适合被卷入这些复杂的事情中来。 祝平娘让她上暮雨峰生活一些时日,一定也是这个意思。 柳青萝在祝平娘的眼里,不是什么有天赋的弟子,而是自家人。 “嗯。” 关于柳青萝的事情,众人都有不同的看法,但是唯独让温梨做柳青萝引路人这件事上,意见一致的惊人。 温梨是暮雨峰的大师姐,规矩上,就是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 “……” 气氛逐渐平和下来。 没办法,仙品天赋的确很惊人,但是谁让暮雨峰上还有一个更大的异类,徐长安开源前只是一个天赋异禀的、有潜力的弟子。 开源后,直接一飞冲天。 同样是古籍上记载的,仙人转世的存在和仙品天赋相比,毋容置疑……前者呈碾压态势。 嗯。 这是云姑娘想要看见的,可不许有人压着她夫君一头。 —— 正事说完,便到了八卦时间。 “桐君说,柳丫头的心上人就是徐长安,你们怎么看。” “?” “?” “等等,徐长安的妻子,不也是温梨在做引路人?这是个姑娘,都要吃醋的吧。” 众人还没有缓过神来呢,桌上的玉符忽然亮了起来,领头的女人一怔,随后满面怪异的说道:“……徐小子来了,你们谁唤的他。” “我。” 有女人抬起手,指着方才柳青萝站立的花旁,说道:“这是我家,我找他来给我换个花儿。” 0125 她害怕接近云姑娘 “你可真会挑时间。”女人满面怪异的解开了门禁。 “师姐,打扰了。” 徐长安拂袖进屋,他跨过门槛,带着执事殿的储物袋走进来,看着一屋子的女人,微微一怔。 这么多人? 是有小宴? 徐长安眨眨眼,话说为什么这些师姐都盯着他看。 等等! 徐长安眨眼的速度忽然加快,他在这群“师姐”中,看到了他开源后第二天,专程过来给他送琉璃玉的前辈。 此时,阿芙一袭淡黄色的长裙,正原地坐在那儿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长安马上就意识到这屋子里的,可不是什么“师姐”,虽然看不到绣纹,多半都是司时那个级别的人物。 徐长安悟到了这一点后谨慎了许多,与屋子的主人打了招呼,取出工具、新的花卉,当着众人的面换了花儿、调整了灵气、修剪完毕等动作一气呵成。 做完了一切后,徐长安对着众人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去忙下一个任务。 屋子里有什么秘密都与他没有关系,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可以。 “……” 徐长安走后。 “你还真会使唤人,让仙人转世给你换花盆。”领头的女人抽了抽嘴角。 “什么意思,他是暮雨峰的执事,丫头们能使得,我使不得?怎么,我就不是暮雨峰的姑娘了?”屋子的主人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说的对。”女人无奈的看向一旁的发呆的阿芙,嗔道:“你怎么不藏起来点,这不是让他瞧见了。” “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阿芙看着徐长安离开的方向,觉得徐长安身上的水汽浓郁了许多。 她认为星海也是海,但是徐长安身上那些星海一样的气旋被掌门的琉璃玉遮挡,今日没有能瞧见,便很是可惜。 “……我真是拿你们没有办法。” —— 此时。 徐长安在暮雨峰忙碌赚灵石,顾千乘则带着柳青萝在生活区散步,此处景色幽静,水映树影,让人心神宁静。 被云浅喜欢意味着什么,现在还不太清楚,不过从柳青萝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便可以窥探一二。 “柳姐姐。”顾千乘牵住柳青萝的手,担忧的道:“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柳青萝有些奇怪,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姐姐不紧张吗?”顾千乘很是疑惑,她觉得柳青萝清倌人出身,面对暮雨峰上那些管理层的“仙人”,应当是紧张、甚至是害怕的。 毕竟,被那么多高级修士围着,别说柳青萝了,换成谁来……都会紧张不已。 “这些姐姐……与班主有些相似。”柳青萝想起了祝平娘。 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 仙门以往对她来说是高高在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存在,可自从遇到徐长安这个特殊的仙门后,心态产生了改变,再近距离接触其他人……反而不会害怕了。 顾千乘腰间的铃铛晃荡了两下,她惊讶的说道:“我以为……姐姐会怕呢,还想与你说,师姐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柳青萝闻言,轻轻摇头。 小姑娘果然不明白。 对于勾栏里的姑娘来说,官家、天家、修炼者、甚至是神仙都没有什么意义。 尘世普通的勾栏里,一个富家子弟的喜恶就可以决定一个姑娘的生死。 那么,将这个富家子弟换成王公贵族、仙门、甚至是仙人…… 又能有什么分别? 一样的高不可攀,没区别。 这就好像对于身体羸弱的姑娘,能够毒死人的毒药、与能够毒死仙人的毒药……都一样的致命。 站的低了,便觉得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也不值得害怕。 “柳姐姐果然是很奇怪的人。”顾千乘大眼睛眨呀眨的,她想了想后说道:“按照掌门定下的规矩,新弟子是要由上一代弟子做引路人的,本来我是想做姐姐的引路人,不过姐姐若真是仙品的天赋,我就没有那个资格了。” 顾千乘小脸上写满了怪异,她小声的说道:“咱们这代弟子里,能做姐姐引路人的……兴许只有温师姐了。” “温师姐?”柳青萝一怔,想起了上山那天在白玉台上见到的高岭之花。 是那个好看的人啊。 “嗯,按照道理……只有温师姐有这个资格。”顾千乘语气停顿了一下,随后道:“我听说温师姐做了云姐姐的引路人。” “云姐姐?”柳青萝一愣,随后整个人身子猛地一抖,瞳孔放大,呼吸急促了许多。 “云、云姑娘?”柳青萝极为明显的出现了失态,还要更甚于今日见到了徐长安。 是她所知晓的那个云姑娘吗? “嗯。”顾千乘使劲的点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就是云姐姐……” “我怎么能和云姑娘一起修炼?”柳青萝不敢置信的道。 她可完全没有做过这种准备。 她不愿意接近云浅,与不愿意接近徐长安的理由相似。 云姑娘与她说过话,姐姐很干净,身边不该有她这样的人。 若是她这种人带坏了云姑娘……那徐公子…… 她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我只是这么一说,说不得师姐们不会这么安排。”顾千乘抬眼看了一眼柳青萝:“不过…最好做一下准备。” 以她对暮雨峰的了解,这可能性可太大了。 “……我……我知道了。”柳青萝轻轻咬唇,随后问道:“我现在还能与祝姐姐说话吗?” 如果要和云浅在一起修行,她宁愿回去北桑城做自己的酒娘。 她被欺辱的时候可以冷静、面对仙门亦可以稳住心态。 如今却慌得泪痣都在发抖。 “柳姐姐不害怕你应当怕的仙门,却害怕好看的云姐姐。”顾千乘十分的疑惑:“我想不明白……不过,桐姨这几日要维护北桑城的大阵,没空回来。” 不然,柳青萝被发现是仙品天赋,祝平娘哪里还能呆的住,早就连夜回山了。 柳青萝怔怔的呆在原地,首次出现了一种……自己上了贼船的感觉。 —— 光入门帘,驱散迷雾。 云浅缓缓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眼睛湿漉漉的。 她眯着眼睛望着上头的天花板,茫然的歪着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看着远处朝自己小院走过来的白衣女人和温梨,云浅伸了一个懒腰,取出面纱遮住半张脸。 她的小腹不能用就是不能用,谁来都没的谈。 至于其他的。 其实在她的身边,不该有其他的人出现。 可如今陪着夫君入世,她已经可以与温梨单独相处,那么再多一个酿酒好喝的人也不碍事。 正好多一个人,温梨就可以和柳青萝说话,这两个人凑一对,她该是能清静不少。 0126 徐长安尊敬的人 云姑娘在家里修炼。 徐长安也在工作。 朝云宗有无数的弟子峰,每一做弟子峰上都有自己的学堂用来教导一些没有派系、从下界上来的普通人。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有引路人的,那些没有引路人的弟子,便只能入剑堂听课。 一般的弟子峰,即便凡间来的弟子少,可也不止千万。 只有暮雨峰……几乎没有什么新鲜血液注入,所以这里的剑堂自始至终都是空荡荡的,占地十几里的区域,真正在里面生活的却只有一个女人。 但是徐长安还是会每周来这里打理诺大的剑堂,处理庭院里的花卉,清理杂草,打扫几十间学堂以及庭院中的那一棵大槐树。 这剑堂里的杂草就硬的离谱,徐长安当初是突破到练气九重后,才能持剑斩去这里的杂草。 如今哪怕是开源了,这个工作量,也比他在执事殿打工累的多。 又因为剑堂中心区域里到到处都是阵法结界,他的眼睛能把所有阵法、结界都看的清楚,所以在打扫的时候只能小心翼翼避开那些“脆弱”、“一碰就碎”的阵法,以面毁坏了这里的设施。 这大概是他在暮雨峰上工作里,唯一一个只是单纯投入时间,却没有一丝一毫贡献点可以拿、无比困难,但是却依然风雨无阻的工作了。 …… 徐长安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将整个剑堂全部打理了一遍,旋即挥手散开水属性灵,将这里的空气变得清新。 最近天上经常下雨,所以绕开阵法结界处理积水的时候,多费了一些心思。 徐长安抬手轻轻抹去额前些许汗渍,他完成了工作,看向主楼的方向,弯腰躬身行了一礼,起身后认真的说道:“先生,学生告退。” 因为清理这里精神力需要过于集中,所以徐长安此时甚至感觉到了疲惫,丹田内的灵气都缩短了一大截。 如往常那样,他在清洁后行礼准备离开。 可让徐长安意想不到的是……主楼方向响起了一道钟声,威严的巨响由远而近,驱散了空气中的乏闷之气,灵气随着声波活跃起来,如风般卷过徐长安的身子,让他疲惫的身子恢复了许多,整个人精神一振。 “先生?!” 徐长安惊喜的看向主楼的方向。 若是在以前,这道钟声的意思是…… 要上课了。 先生有事情找自己? 徐长安瞳孔轻轻颤着,他弯下腰,旋即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的朝着学堂的方向走过去。 —— 临近学堂,徐长安的脚步放缓,半晌后停下,他开始调整自己有些紧张的呼吸。 他不是这样容易失态的性子,哪怕是面对地位再高的前辈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不卑不亢。 可是…… 对于徐长安来说,他有一位无比重要的人,可以用一道钟声、一根戒尺就打碎他的心境。 那个人性格严肃、古朴,在暮雨峰这样全是姑娘家的地方却没有半个朋友,整日呆在剑堂中足不出户。 徐长安自己知道,他对于朝云宗、乃至暮雨峰的好感、归属感,一多半都是来自于这位将他引入修炼之路的先生。 剑堂里的先生,便是他的引路人。 对方严厉、肃穆的态度让徐长安在随着她修行的路上受益匪浅。 他上山之时如果可以说是一张白纸,那么将这张白纸变成如今这个模样的,就是剑堂中深居简出的人。 对于徐长安来说,他发自内心的尊敬先生、真心的将她当做长辈、老师、甚至是师父来看的。 尽管……先生一直没有承认是他的师父。 甚至自从他练气六重之后,按照规矩先生便不许他再来听课了,因为初始所有的知识都已经一对一、细致无比的教给了他。 但是徐长安接受对方的恩情,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回报、半年多除了给先生添麻烦就是添麻烦……后来好不容易修行路上走上了正轨却被从剑堂赶出来了? 但是他深知先生认真的性子,对方说教完了,他急需纠缠只会让先生厌烦。 不过作为执事殿的执事,徐长安使了一个小手段,他每周以打理庭院的名义,来这里做清扫的工作,先生便没有什么好说的。 就这样,他从一个练气六重的毛头小子变成了练气九重,卡了大半年后……终于在前不久成功开源。 只不过,这么多时日来,对方真的没有再见他一面。 徐长安曾经试图在暮雨峰其他人的口中了解先生,可是哪怕是温梨对于这位剑堂的先生都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她是老一辈的修行者。 就是这样孤僻的存在,却是徐长安在山上最为尊敬的人。 “……” 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徐长安取出一条缎带将脑后的长发扎起。 不知道先生时隔这么久,忽然唤他是有什么事情。 随着徐长安半只脚踏入学堂,墙壁两侧的萤石相继闪烁,发出耀眼的白光,映出学堂内的光景。 屋子不大,几张桌子列于房间两侧,中间是一条两人宽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屏风,上有一幅巨大的字画。 字画的下方是一把棕色的太师椅,椅背上有着精致的镂空雕花。 仔细去看,会发现徐长安在暮雨峰的住处,也是这样的布置。 毫无疑问,他是在模仿这里主人的设施摆放。 随着萤石的点亮,一阵脚步声从屏风后传出来。 闻声,徐长安挺直了身子。 “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是一个温润的女声。 徐长安站在原地没动,片刻之后,有人从屏风后走出来,与暮雨峰多数打扮艳丽的女人不一样,这个女子并没有穿着长裙,而是一身极为规整的古朴道袍,齐腰长发束起,集束成冠,用一根白色的带子绑着。 女子有着十分一般的面容,无法给人一丝一毫的惊艳,面色略显白皙,看起来大概不到三十岁的样子,面上没有点一丝一毫的妆,神色淡薄。 这道袍上没有刻印任何的阵法,似乎是经常洗的缘故,边角已经有些发白、甚至是破旧。 徐长安知道先生并非是出家人、不是坤道,只是做惯了这样的打扮。 简单来说,是道姑,非坤道。 随着她走出来,空气中多了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 可是徐长安见了她,被她平静的眸子一扫便挺直腰背,目光炙热的说道。 “长安……见过先生。” 0127 生活不该是一帆风顺的 道姑走到徐长安面前。 她的个子要比徐长安高上许多。 看着徐长安眉眼里的疲惫,道姑凭空取出来一颗金色的丹药,上有一圈纹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徐长安一眼看过去,竟然在丹药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道纹。 不过等他定睛,便什么都没有再看见。 “把这个吃了。”道姑平静的说道。 “是。”徐长安没有犹豫,张口吃下丹药。 丹药入口的一瞬就化作一股清气直冲天灵,徐长安一个哆嗦后,本来消耗的灵气被瞬间补满,眸子里闪过一抹亮光,精气神都被提到了最佳的状态。 “先生?我吃的这是……” “一点小东西。” 道姑摆摆手,坐到太师椅上,上下打量着徐长安。 她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虽然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面,但是从一见面开始,氛围就自动变成了还在求学时候的状态,两个人都无比的自然。 道姑看着徐长安,眉头一挑。 这个动作让徐长安一愣。 “倒是比以前高了不少。”她平静的道,该说男子长身子就是快,记得这个孩子刚来暮雨峰的时候,面上的稚气还未褪下,如今……竟然也变成了翩翩少年。 “先生莫要吓我。”徐长安如释重负:“还以为我又惹先生不高兴了。” “开源了?”道姑平静的问。 “嗯。”徐长安点头。 “一年多,你的天赋果然比我想的还要差。”道姑说道。 徐长安一噎,随后苦笑的说道:“学生给您丢脸了。” “丢脸说不上。”道姑看向外面那些极为精密、甚至可以说是可怕的结界和阵法,看着徐长安面上不经意间沾染的泥灰,对上了徐长安的眸子。 这里……也只有能够无视一切阵法、结界的他能够打理了。 —— 被先生看着,徐长安本来想问是不是有事情让自己做……却也说不出口,只能安静的坐着。 “哪里像仙人转世了。”道姑想着这些时日得到的消息,蹙眉。 徐长安当时跟着她修行,既没有表现出后来坚如磐石的识海、也没有什么天地异象,就是个最普通的少年人。 以往她按照规矩,在剑堂侧殿教徐长安修行,算是举手之劳。 直到他离开了,她才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他居然能看见剑堂中心的结界。 “什么转世?”屋里灵气环绕,徐长安没有听的清楚。 “没什么。”道姑看着徐长安,平静说道:“我唤你来,是因为已经一年了。” “一年……?” “你在我这儿照顾院子,一年了。”道姑取出一个玉符放到徐长安的面前:“我没有灵石可以给你,这玉符你拿去百草园,可以换一些开源境后用的灵草。” “我不能要。”徐长安看着玉符,摇头。 对于他而言,每周抽出半天来打理剑堂根本就算不得是什么事情。 举手之劳。 就算他此时再缺钱,也不能收先生给的报酬。 “什么叫不能要。”道姑闻言,看着徐长安。 “就是……”徐长安说着,忽然对上了道姑严肃的视线,脊背发凉。 是了,先生平时是一个很认真,严肃的人。 她既然给自己报酬,一定是因为这就是规矩,自己可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要、我要就是了。”徐长安接过玉符,急忙忙的收入口袋。 “你在干活,我给你的,这也是规矩。”道姑起身,下了逐客令:“行了,你走吧。” 徐长安:“……” 合着,唤他来,就是要给他“银子”? 这算什么事情。 他来帮忙,又不是图的报酬。 “学生……告退。”徐长安轻轻叹息。 “嗯。”道姑点头。 徐长安帮了她不少的忙,因为炼丹的缘故,满院子都是精密的阵法,灵力紊乱滋生杂草,那些杂草上更是布满了结界,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驱除的。 她没有灵石,便给了徐长安去百草园去草药的权限。 “等等。” 就在徐长安推开即将离开,道姑忽然叫住了他。 徐长安转过身,看着太师椅上的女人,灯火映在她平凡的面容上,一如给徐长安解修行困惑时,很让人安心。 道姑看了一眼徐长安腰上的琉璃玉。 掌门。 —— “……”沉默了一会儿,道姑认真的说道:“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若是遇见了麻烦,就来找我。” “学生已经给先生添了很多麻烦了。”徐长安无奈叹气。 “可记住了?”她问。 “记住了。”徐长安点头。 “走吧。” 看着徐长安离开,道姑走到庭院里,看着漫天结界下的井井有条,轻轻摇头。 他能做到这一步,兴许真的是什么仙人转世。 其实徐长安练气六重之后,就已经不是她的学生了,可如今她仍旧以严苛的态度“命令”他做事,便是因为他这一年多的努力、表现。 自己居然真的将他当成徒弟在看。 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 家里。 云浅卧在榻上,口中叼着一个拇指大小的蜜饯。 徐长安入世,要体验各种情感,那么类似长辈的角色也是必不可少的。 仔细去想,对于她的夫君而言,生活就不该是一帆风顺的,不然会缺少很多的乐趣……所以,看着他为了自己而努力,她真的会很高兴。 —— 徐长安离开剑堂,此时天色已晚,他的神情有些郁闷。 收了尊敬之人给的报酬,心情很难好的起来。 不过先生有多怕麻烦他是知道的,说让他遇到麻烦来帮忙……这让他的的心情逐渐由阴转晴。 自己如今可以说是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也没有什么麻烦可言。 回家吧。 不知道云姑娘今日的修行如何。 —— 让徐长安没有想到是,他才回到天明峰,就见到站在湖边等候他的温梨。 “师弟。”温梨走到徐长安身边,面上那略显犹豫的神情,让徐长安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师姐,出什么事情了。” 温梨深吸一口气,说道:“云师妹的丹田近乎百漏,她……很有可能没有办法正常的修行。” 0128 云浅只能用不正常的方式修炼【二合一】 温梨告别了徐长安,神色压抑的走在暮雨峰上。 她想着徐长安知道“噩耗”后面色苍白,故作镇定的样子,叹气着来到徐长安在暮雨峰上的住处。 “回家了。”温梨站在庭院外轻声的道。 “喵!” 随着温梨的声音,狸花猫被一股子柔和的力气捏住了后颈,被她抱在怀里。 狸花猫冲着温梨的胸口呲牙,似是想要一口咬上去,不过它见到了温梨阴郁的眼神,一愣之后……就乖乖的躺在她的怀里,没有再报复她。 “这几日小师弟的心情会很差。”温梨对着狸花猫说道:“你是他的开心果,最近多去陪陪他,知道吗?” 以往会尽力不让狸花和徐长安见面的温梨,此时也改了注意。 “……喵。”狸花猫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同时它看着天明峰的方向有些担心。 对于这个才出生不久的小家伙来说,能够让“坏女人”这样失态的……一定是不得了的大事。 就在此时。 温梨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她看向远处,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人正站在徐长安院子的另一侧,对着这里品头论足。 “柳姐姐,他因为是男子,便是自己住的。”顾千乘踮起脚尖,看着后院那一颗颗结满了饱满水果的果树,呲溜的吸了下口水:“我在师姐那儿尝了一个他种的果子……很好吃。” 柳青萝轻轻叹气:“怎么带我来这儿了。” 说是转转暮雨峰,结果总是绕着徐长安,从执事殿到他的住所,顾千乘几乎一直是在解说。 小姑娘……是以为她对于徐公子是这样的在意的? 却也没有在意到这样纠缠的地步的。 实话说,有些无奈。 “我就是说说。”顾千乘看着柳青萝目不转睛看着庭院的样子,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 只是…… 她在看到抱着狸花猫、一袭玄色长裙的温梨后,就像是一只被人提着脖子的小鸭子,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气质忽然萎靡了下去,俏生生的看着走过来的人。 “温、温师姐。”顾千乘乖巧的对着温梨行礼。 温梨简单点头应了一声,她目光在顾千乘身边的柳青萝上掠过,抱着猫儿远去。 “……” 柳青萝心想按照规矩,她便是要跟这样一个飒爽的女子修行? 等到温梨的身影彻底消失,顾千乘才松了一口气。 “吓死个人。”顾千乘拍拍心口,连着抖了好几下,心有余悸的说道:“温师姐……只能远远的看,离近了真的就像是山一样的阔剑,压的我难受。” “有吗?”柳青萝不解。 “姐姐修为还不够,不知道温师姐的可怕。”顾千乘声音发颤,温梨的剑势这样骇人,这也是她无法将她当成娘亲看的一个理由。 “你很怕她?”柳青萝问。 “怕。”顾千乘使劲的点头。 她娘亲是以前合欢宗的宗主,所以暮雨峰上大多管事的人都曾经是她娘亲手底下的姑娘,承受过她的恩泽,不过后来她娘亲逝去后,暮雨峰就和合欢宗分离开来。 所以她是暮雨峰的团宠,无论什么事情,这里的姐姐都会惯着她。 但是温梨不一样。 她被温梨教训过,而且无论是谁……都与她说过不要招惹温梨。 加上温梨这样性格的人天生就是克制顾千乘,所以她见了温梨……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大气都喘不上一口,乖巧的像是足不出户的千金大小姐,哪里有一丁点疯丫头的模样。 “温师姐怎么就是云姐姐的引路人了呢。”顾千乘看着天明峰,身子轻颤……云浅白天和温梨在一起,她可没有胆子找上门去。 可晚上…… 夫妻单独相处的夜里,她更不敢去了。 果然还是要先接近云姐姐的夫君,然后迂回到她身边。 “……”柳青萝无视了顾千乘的傻笑,她想着温梨抱着的那只狸花猫,发觉和之前徐长安抱得猫儿一模一样,甚至抱着的姿势都如出一辙。 同一只猫。 柳青萝回望来时路,发现徐长安的住处在山崖下,不飞起来的话,这里是进出的必经之路。 温师姐是刻意来徐公子住处的? 女人的直觉此时发挥了作用。 顾千乘则是因为太过害怕,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她方才都没敢去看温梨的脸,哪能在乎什么狸花。 柳青萝忽然问道:“妹妹,温师姐和徐公子是什么关系?” “啊?”顾千乘眨眨眼:“关系,没发生关系啊,硬要说……云姐姐和师姐是学生与老师,算是有了关系吧。” 顾千乘快三年没有上暮雨峰了,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时日发生了什么。 她也接触不到记录温梨的卷宗,当然是一头雾水。 “这样?”柳青萝轻轻点头,只是说道:“温师姐是很厉害的人吧。” “嗯。”顾千乘脑袋使劲上下点着,挥舞双手:“温师姐……非常、非常的厉害,往上推两代弟子,无人能够和师姐比肩。” 她眸子里带着骄傲和憧憬。 害怕是一回事,但是喜欢又是另一回事了。 “原来是这样厉害的人。”柳青萝抬起头,夕阳落在她的面上,映着那一颗泪痣。 低下头,柳青萝喃喃道:“那……徐公子果然也是很优秀的人。” “有关系吗?”顾千乘不解的眨眼,随后认真的说道:“不过姐姐是仙品天赋,一定也是很厉害的人,将来……说不得能超过师姐的。” 柳青萝没有去想这种事情,她不是好高骛远的人。 不过…… 如果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做了有用的人,那么她心上人的地位应当也能水涨船高,会被人艳羡。 “我什么时候能修行?”柳青萝认真的问道。 “不知道,还看师姐们怎么安排,估计要过几日。” “嗯。” —— “回来了?” 温梨回到家将狸花送进小屋子休息,自己推开门,然后就看到一个白衣女人慵懒的躺在她家的桌子上,绣鞋挂在脚尖。 “师父,桌子不是躺着的地方。”温梨说道。 “有什么关系。”白衣女人摊手。 温梨看向房间角落里,发现盖着画布的画框被人打开,她走过去将其轻轻盖上,回身道:“不是有个会。” “她们背着我都弄好了,不过柳丫头我夜里去瞧过了,不带我……我还省心了呢。”白衣女人伸了一个懒腰,随后眯着眼睛:“阿梨,在见到你的画前,我没想到,你真的有这样看重他。” 她当初偶然路过,将温梨从尘世战场的死人坑里救出来教导,深刻的知晓她的性子。 暮雨峰上,谁都有可能有恋爱脑,只有温梨……她是一丁点都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师弟是我的镜子。”温梨认真的说道。 “你上山之前,以往有照过铜镜?” “没有。”温梨摇摇头。 “是哪种喜欢?”白衣女人面色凝重了许多。 徐长安的确给温梨带来了极好的变化,但是……对方是有妻子的,所以她觉得若是让温梨的感情继续滋生下去,未来说不得这块镜子会倒过来阻碍她的修行。 所以,一切最好应当停在温梨还没有明白她的心意时。 “我不知道。”温梨没有丝毫的避讳,她想了想,还是说道:“生极乐太平,享碧海生潮,我很喜欢这句话。” “我知道你喜欢长治久安。”白衣女人认真的说道:“可此长安非彼长安,就如同梨子和狸子的不同。” “我是半妖。”温梨低下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似乎可以嗅到气味极其浓郁的血腥气。 半妖在战场上,便是绞肉机一般的存在,是天家手中用来杀戮的工具。 “那是以前,现在你是人,它才是妖。”白衣女人指着狸花猫的方向。 “师父,师弟他为什么不厌恶妖物。”温梨不解。 “他没见过妖祸下的惨绝人寰吧。”白衣女人眨眨眼,又觉得如果真是仙人转世,应当不会在意什么妖,因为都是蝼蚁。 “我不明白。”温梨轻轻摇头。 “算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我其实给不了你建议。”白衣女人轻轻叹息,随后说道:“不过,我只能与你说……他的来历不一般,未来在他身边,只怕没有什么长治久安。”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温梨虽然不似普通女子会害羞,却也觉得师父讨论这种事情有些不自在。 她说道:“师父,我是云师妹的引路人,她无法修炼,您其实是有办法的吧。” 上山之后,她今日第一次见到了徐长安是这样的低沉。 一开始知道消息后,他身子连连晃着,似是连站都站不稳。 她想要帮助徐长安,可是因为自己所学不多,专精剑法……所以不知道应当怎么解决。 只能求助自己师父。 虽然师父告诉她云浅无法正常修炼,她也如实转告了徐长安。 但是还有不正常的修炼方法呢? “的确有。”白衣女人说道:“不过我不想掺和他的事情,所以这件事不能由你插手。” 她不喜欢麻烦,而徐长安显然是麻烦里的麻烦。 “意思是云师妹是能修炼的?”温梨闻言,松了一口气。 “又不是真的百漏之体,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是也可以修行。”白衣女人摇摇头:“他人缘好,没有你,其他人也能给他出主意。” 雪中送炭,最好让其他人做。 温梨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这时候……兴许不宜让徐长安欠温梨太大的人情。 温梨不似北桑城里见惯了情感的姑娘,能分清他表现出来的温和是多情,还是感激。 “阿梨。” 白衣女人从桌子上起身,她想起了一些往事,便认真的说道:“有时候……温和的人对谁都是温柔的,你将他剥开来看,便会知晓他本质上是极为冷漠的人。” “师父是在说小师弟?” “可不敢。”白衣女人摊手,心想那可是掌门在意的、仙人转世。 温梨很厉害,寻常的刀剑伤不了她,所以威胁最大就是能够动摇她剑心的人。 “……我知道了。”温梨点头,心想云师妹能修行就好。 “你也别怨我。”白衣女人咳了一声:“这里是暮雨峰,再者,有些法子……让你去说,也不合适。” “嗯。” …… 北苑之外,徐长安面色隐隐发白,云浅可能无法修炼的事情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 噩耗是什么意思? 他活了这么多年,除了云浅第一次生病时,还没有像现在过。 云浅不能修炼,这……比他自己不能修炼还要让人无法接受。 徐长安指节捏的发白,他深呼吸,努力平复了状态,面色如常的推开门。 …… 火光下,云浅坐在厅内,她此时青丝倾泻,些许刘海洒落,最原始的美暴露在火光之下。 在云浅的面前放着密封铜罐。 此时,她白皙的手面露出些许的青筋。 “嗯~” 姑娘十分的努力。 “呵。” 一些糟糕的声音从口中逃出,云浅在努力后,便放弃了。 打不开。 她的力气不够。 于是她看向门前站着的徐长安,说道:“回来了?你把蜜罐拧这么紧做什么。” “是防着小姐偷吃。” 徐长安走过来,轻轻将蜜罐打开,转身去厨房取了勺子递给云浅,随后在她身边坐下。 “你累了?”云浅看着徐长安眉宇间遮盖不住的疲惫,舀了一点点花蜜送到徐长安的嘴边,眼看着徐长安吃下后,问道:“味道怎么样?” “很甜。”徐长安心想很香,很甜……就好像云浅本身那么让人喜欢。 “是吗,我尝尝。”云浅就要自己吃,不过……她忽然被徐长安抓住手。 “小姐,温师姐说她今日请了宗里的前辈来看你,可是真的?” “嗯,晌午来了一个女人,给我试了脉。”云浅被徐长安抓着手腕,微微蹙眉:“轻些。” 徐长安立刻松开手:“然后呢。” “她说我不能修炼。”云浅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小腹,心想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知道小姐对于修行不甚在意。”徐长安听着云浅轻描淡写的话,忍不住抓紧了衣角。 温师姐的师父说她不能修行,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我以为,生活会是一帆风顺的。”徐长安眼里尽是复杂的情感。 “……”云浅看着徐长安,身子一颤。 屋里灯火明暗。 此时,徐长安眼里阴暗的情绪无法遮掩。 云浅慌了,她不知道忽然出现在自己心里的感觉是不是慌张。 云姑娘没有想过自己只是无法修行,夫君会这般的动摇。 0129 徐长安也会软弱 云浅瞳孔放大了许多,她身子僵硬,一时间竟然屏住了呼吸,面色有些苍白。 心慌? 心跳的像是要跳出来了。 上一次,让她感觉到慌张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尘封记忆中的男子面容与眼前人的样貌逐渐重叠。 云浅不愿、也绝对不能在徐长安的眼里看到冷漠的情绪。 让她庆幸的是…… 他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水润。 —— 【警告!!!!】 【警告!宿主……】 系统疯了一样的警报声在徐长安脑海中响起,吵嚷的人头疼,好像整片天空都要塌陷了。 【闭嘴。】 他识海中平静的像是一滩死水,没有任何的波动。 随着徐长安的声音在脑海中落下,系统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变得十分安静,只有系统面板不断往上刷的系统纪录,昭示着现在的场景有多么危险。 危险? 是很危险。 云浅双手捏着裙角,衣裳泛着褶皱,能让她慌张的……自然是极危险的事情。 …… 房间里,火石明亮,却无法驱散徐长安此时的心绪,他想着云浅随意陈述她无法修炼的语气,呼吸停下了半晌。 他眼睑半垂,额前碎发在眼窝处投下阴影,令他的侧脸看来晦暗幽深,与平日里那个平和的少年人判若两人。 云浅:“……” 徐长安此时的心情很不好,云浅知道这说不上是生气、对自己无能的自责,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只不过是不能修炼,为什么夫君的心情会差成这个样子。 要知道她不能生孩子,徐长安也没有恼过。 难道……修行比孩子还要重要吗?可他分明是那么喜欢女儿的。 —— 此时,拧开的蜜罐放在桌前,云浅却已经没有心情吃什么花蜜了,她面色平静的轻轻抓住徐长安的衣角,说道:“你……你没事吧。” 她看起来语气缓和,可是仔细去看,云浅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云姑娘此时真的是慌了。 “没事。”徐长安下意识的回应,随后一只手捂着前额,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无法修行,也不怨小姐。”徐长安轻轻叹气,坐在桌前,闭上眼睛,大脑中一片混乱的风暴。 云浅:“……” 不怨她……吗? “我不明白。”云浅站起身,走到徐长安的身后,从后面抱住他。 “咚、咚咚、咚咚……” 徐长安感受到云浅急速的心跳,整个人都是一愣,他一愣后睁开眼:“小姐?” “我不明白。”云浅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修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怀不上孩子,也没有见到你这样。” “……” 听着云浅的话,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修行不重要。” “不重要?怎么会不重要……”云浅问。 感受到云浅愈发急促的呼吸,徐长安叹气,他侧过头,触碰到云浅的侧脸。 真是个傻姑娘。 孩子他固然喜欢,但最重要的还是云浅自身。 无法有孩子、没有天癸……这都没关系。 以后可以努力,就算云浅真的不能有孩子,那也无所谓,他爱慕的是云姑娘,无关其他任何人。 所以,孩子不重要。 可若是云浅无法修炼,就是断了她往上走的路。 这对于一心想要让云浅见识外面海阔天空的徐长安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所以并不是修炼比孩子重要,而是姑娘的未来比什么都要重要。 要让云浅理解他的想法,这无异是极为困难的,所以徐长安没有去解释,而是深吸一口气,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云浅没有明白徐长安的意思,她继续说道:“我不能修炼要怎么办。” “我不知晓。”徐长安眼里闪过了几分迷茫,可是很快就变得异常坚定:“北桑城不错,我可以与小姐在城里生活。” “?”云浅闻言,呼吸一滞:“你……是说……” “你若是不能修行,那我也不再修炼了。”徐长安此时重新恢复了以往了样子,他站起身,从正面抱住云浅,双手环住她的腰,似是要将她揉进身子。 “后面的修炼,闭关动辄五年、十年。”徐长安在云浅耳边认真的说道:“千年夫妻是要好过百年夫妻,可……百年的时间,也不少了。” 要他去修行,放着云浅一个人生活是不可能的,还不如求一世安稳。 北桑城有朝云宗照着,算是个好的去处。 “不要修炼了?”云浅抓着徐长安的束腰:“你……你分明是很看重修行。” “小姐以为,我是为什么而修行。” “我。” “原来你知道。” 随着徐长安的几声叹息,房间里的火光温和的了许多,一切都变回温暖、柔和的模样。 徐长安无奈的摇头:“如果修行的代价是缩短与小姐在一起的时间,却不能延长以后的时间,便是本末倒置,没有意义。” 云浅看着徐长安认真的眼神,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小姐是想和我说你的秘密?”徐长安眨眼。 “不要。” 云浅摇头,她说道:“我是相信你的。” 她语气顿了一下,认真的说道:“只要你想去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包括想办法……让我修行。” 云浅相信徐长安,是让他去解决困难,却没想到……自己无法修炼这道坎有这么高,不仅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还差点把徐长安压垮。 嗯。 他其实也没有这么软弱。 —— “小姐倒是看得起我。”徐长安摇摇头,看向窗外阴暗的天空。 最差的可能,就是云浅真的完全没有办法修行。 话是那么说。 就算云浅不能修行,世界上也不乏能够延年益寿的灵宝,所以他现在就说要和云浅放弃修行,也只是最后一条退路,在那之前……还是要努力的。 “我的错,让小姐不安了。”徐长安的眼神逐渐清明。 他实在是太在意云姑娘,大脑第一时间根本就没有办法正常思考,又慌张又担心,直接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会在云姑娘面前暴露自己全部的弱点,所以才会有之前那样阴暗、说着要放弃的话。 但是发泄软弱过了,就要面对现实。 与云浅有关的困难,哪怕这道坎再高,他终归是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我也知道,现在说放弃未免有些太早。”徐长安动作轻柔的整理云浅凌乱的衣裳,随后说道:“我再想办法。” 看着徐长安重新振作,云浅苍白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她说道:“我没想到你会这样看重修行,若是这样,女儿的事,我就……” “和女儿没有关系。”徐长安打断了云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小姐现在知道在意修行了?方才明明知道无法修行,也不关心,只惦记着吃你的花蜜。” “我在意的不是修行,是你。”云浅认真的说道。 “那我在意的就是修行了?”徐长安反问。 “……”云浅闻言一怔。 她也有说情话说不过夫君的时候。 云浅抓着徐长安的手,说道:“我饿了。” “我去做饭。” 0130 什么是正确 徐长安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他虽然不是会妄自菲薄的性子,可此时还是觉得自己无法帮到云浅,很是无力。 正如同先生所说的,一年半才开源,天赋比她想的还要差。 “嗯?” 等等。 徐长安握着菜刀的手微微一顿,随后看向暮雨峰剑堂的方向。 先生? —— 房间里,云浅将蜜罐拧上,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色。 若是早知道自己不能修行的事情能激起徐长安不好的情绪,那么即使要她把女儿未来要住的地方给灵气让出来,她也会去做的。 不过,徐长安冷静下来了,云浅也就冷静下来了。 仔细去想,她修行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件芝麻大小的事儿,之所以慌张和修行没有关系,纯粹是因为徐长安的失态。 云浅自己知道事情其实是很好解决的,所以徐长安这边一冷静,她立马就从慌张中脱离出来。 “……” 云浅想着徐长安方才抱着她、为了她而不安的样子……耳廓上攀上了一层红晕。 这真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所以,生活兴许就不应当是一帆风顺的。 —— 饭后,云浅自己知道自己抗拒修炼是违背了徐长安的意愿,便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 徐长安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温师姐说引路人的事情先放一放,她这几日也会想办法。” 提起温梨,徐长安眉头微微皱起。 当时他只注意到温梨说云浅的丹田近乎百漏,一下就让徐长安联想到了书上所言的、绝对无法修行的百漏之体,才慌了神。 他此时冷静下来,再去想温梨那句话,便觉得有些怪异了。 什么叫……云浅没有办法正常的修炼? 师姐似乎话里有话的样子,但是又没有明说。 所以徐长安才认为他应当找一个人问清楚。 “还是要找前辈给小姐再看看。”徐长安说道:“小姐的丹田不能正常的存灵气,说不得还有别的法子。” “嗯。”云浅继续点头。 “秦师叔……兴许不太合适。” “嗯。” “小姐除了嗯还会说别的?” “我都听你的。” “行吧……我也有主意了。”徐长安拿起了腰间的玉符,心想长辈就是要用来依靠的。 在暮雨峰上,徐长安会尽量的不欠人情,因为很难还。 可是有时候,因为已经欠了太多的人情,所以再欠也就不碍事了。 比如他的先生。 徐长安想起自己刚开始修行时,丹田无法存储灵气去找先生求助的样子,与如今这一幕何其相似。 【若是遇见了麻烦,就来找我。】 “先生不愧是先生。”徐长安摇摇头:“难道……今日才见面,她已经知道我会遇到麻烦了?” 有先生的这种话,还真是让人安心。 果然,人还是需要一个长辈的。 “你说什么?”云浅不太理解。 “小姐,先生许我去找她了。”徐长安说道:“就在今日,也是很巧。” “先生?”云浅眨眨眼:“你是说教你修炼的姑娘?” 徐长安的确在家里提过许多次,不过云浅对于徐长安这个先生不甚在意。 并不是徐长安在意的人她都会在意的,云浅是不是喜欢一个人,有着她自己的一套准则。 像是祝平娘,徐长安很感激她的知遇,但是祝平娘在云浅眼里也就是个路人。 北桑城的酒娘在徐长安眼里是个萍水相逢的人,但是酒酿的不错,云浅就能记得她。 “先生是博学的人。”徐长安咳了一声:“我准备带小姐去一趟剑堂,在修行上……她说不定有办法。” “听你的。”云浅问道:“什么时候?” “现在……算了。”徐长安语气一顿,摇头:“明天一早,我往先生那去一趟,她若是同意了,我再来接小姐去暮雨峰。” 他是很知礼的人。 平日里哪怕是拜访一个师姐,都会挑选合适的时间。 尽管在云浅修行这件事上他一刻钟也等不了,但是仍旧是理智的,大晚上去找先生……怕不是要被攆出来。 “我知道了。”云浅点头,随后打了一个哈欠。 受到“惊吓”后的云浅累得很快,这就已经困了。 徐长安简单提云浅擦了身子,便抱着她上榻,让她好好休息,明天随着自己出门。 “……” 许久后,徐长安坐在床边,听着云浅均匀的呼吸,轻轻叹气。 她……还真的睡得着。 徐长安想要伸手去触碰云浅的睡颜,不过手伸到了一半,就又缩回来。 【去修行。】 这是他强加在云浅身上、要求她去做的。 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云浅想要的,和他加在她身上的,究竟哪个才是他应该去追求的,哪个才是本末倒置? 徐长安想起了云浅想要吃花蜜时,自己因为在意修行而抓住了她的手没让她吃,甚至……一时间没有控制好力气弄疼了她。 “……” 云浅睡得着。 他却是睡不着了。 替云浅盖好被子,徐长安蹑手蹑脚的离开家,走进了夜晚的天明峰。 他来到天明峰的湖边,怔怔的看着湖面。 其实,他对于能够和云浅在尘世里做一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夫妻也十分心动。 如果姑娘真的无法修行,那也算是天道替没出息的自己做出了选择? 开玩笑。 云姑娘可以躺平,他可得动起来。 —— 正想着,徐长安看着一条小船朝着自己划过来,有一袭青裙的女人撑棹,奇怪的看着他:“徐师弟,你在这儿做什么。” “石师姐?”徐长安惊讶的看着船上的石青君。 石青君看了一眼徐长安腰间的琉璃玉,问道:“我给你的灵液用了没?效果怎么样。” “使了。”徐长安点点头,说道:“暂时没有什么作用。” 云浅都不能修炼,当然没有作用。 石青君:“……” 她自己舍不得用的道韵灵液,拿来做药浴都没有作用是吧。 石青君心想一定是他破坏了灵液的性能,不然云浅一个普通的姑娘,洗一次就可以练气了,哪里还需要什么修行。 正想着,徐长安忽然问道:“石师姐,你怎么看待修行?” “你问我?”石青君一怔,怪异的看着他。 0131 夜半幽会 朗月当空,少年立于岸边。 青裙女人手持长棹立在小船上。 “石师姐,你怎么看待修行?” “你问我?”石青君提起船棹,看着徐长安面上有些不太对劲的情绪,说道:“我想想……” —— 什么是修行? 简单来说,就是道。 还弱小时,道路的方向是极其清晰的,可以顺着它一直走,从练气境到开源境到明心境……不会有任何的迷茫。 可是当实力变得强大,面前的道路便繁杂了起来,再想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更难于九天摘月、星海捞针。 所以对于石青君而言,世界上有万千神秘,仙人尚且不敢说了解了世界的全貌,又何况是在如今这个通天之路毁坏,只能自己摸索的区区乾坤境。 所谓乾坤,在天劫、甚至是可以直面天劫、逆天飞升的仙人面前,与蝼蚁也没有分别。 一个人实力越是强大,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无知与渺小。 所以石青君是朝云宗上第一个能够接受“仙人转世”说法的人,其他人……哪怕是徐长安尊敬的先生,也没有真的将他当成什么仙人转世来看,仍旧抱有疑虑,只是觉得他的天赋异禀。 兴许这正巧印证了一件事。 眼界越高,越会给人以无知、天真之感。 而石青君此时被徐长安用一场心劫点醒,对于万事万物的兴致逐渐回归,所以她大半夜的才会来这儿划船,像是入世炼心一般重新寻找往上的路。 若非是强敌环伺,她说不定都想要将一身修为转移给其他人,自己重头开始修行,寻找新的道路。 所以,这样的石青君没有办法给徐长安解释她眼里的修行。 “我不知道修行是什么。”石青君沉默了半晌,如果是徐长安这样一个心思通透的人都需要纠结的事情……应该也是他入世炼心的一部分。 她继续说道:“师弟,我若是明白,先前便不会吐血,平白丢了两成修为。” 徐长安闻言,心想这倒也是。 石青君是在幻境内景里受伤的,她本身的心境修为就不到位。 作为师姐,自己向她请教,肯定是不如先生那些前辈的。 “我只是随意问问,师姐莫要放在心上。”徐长安咳了一声,随意的说道:“师姐怎么来天明峰了,暮雨峰的湖不是更热闹?” “你不是猜到了我非是暮雨峰的弟子?”石青君摇摇头:“再者,我不太习惯人多的地方,而且……” 石青君看着徐长安。 “而且?” “没什么。”石青君没有办法说,因为仙人转世在这里,所以她才来暮雨峰。 想了想,她觉得徐长安既然问了修行的事情,那她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说。 “师弟,武,本为止戈之意。修炼也是一样……所以,在朝云宗上,有一些人是为了成为有用的人而修行,这是修行的意义。” “我知道。”徐长安点头,这是一种。 还有一种更普遍。 石青君继续说道:“有人是为了变得更强,追求实力。” 徐长安之所以修行,就是为了这件事。 妖族、天灾、人祸。 在这个妖族遍地的地方,是否能够修炼、能否入仙门,其中的意义不是只言片语可以说的清的。 徐长安在问修行的意义,石青君自然会往仙人上想,她不是仙人,不知道仙人眼里的“道”,但是……古籍上对于仙人成仙前后的事情都有记录。 所以,石青君深深的看了徐长安一眼,便说道:“师弟,你怎么看待……妖。” “妖?”徐长安摇摇头:“那要看是除妖任务,还是别的什么。” 暮雨峰上的小花就是妖。 徐长安觉得相比于种族,还是站在自己立场之上的“善恶”要更有意义。 “书上有记载,自始历太初元年,十万载妖魔不得生,前有道主逢三元五腊解签下山除祸,后有升仙纪,剑仙持天鉴所弑者万二千里。”石青君说道:“若是从书上看,妖族是我辈之敌,历届仙人飞升之前皆会驱除妖祸,足以可见其本性之无救、习性之恶劣,绝非习善之辈。” 徐长安马上就知道石青君想要说什么了。 毫无疑问,仙人在一般人眼里,就是修行的终点,那么从终点之人的所作所为就能反推回来,除妖的重要性。 “所以人族修行,是为了除妖?”徐长安眨眼。 如说这就是修行的意义,那么真的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我不知晓。”石青君说道:“不过历代人族的仙人皆会除妖,反之……妖仙也会杀人,这些应当都是有意义的。” 但凡是有记载的仙人,就没有不除妖的。 所以…… 石青君觉得如果徐长安真的是仙人转世,那么他飞升之前,一定也大肆灭杀过妖族。 眨眼的频率快了很多。 石青君想着徐长安和狸花猫亲密的样子,说道:“师弟……倒是不讨厌妖物。” “师姐是说小花?我很喜欢它。”徐长安说道。 “这话从师弟的口中说出来,有些奇怪。”石青君眨眼。 仙人喜欢妖。 很难不奇怪。 “有吗?”徐长安觉得自己和一般的仙门果然无法聊到一处,她们一开口都是大道理,让他很难感同身受。 “泛舟很有意思。”石青君忽然笑了:“师弟给我推荐的那些花卉,也很有意思,这应当也是一种修行。” “师姐喜欢就好。”徐长安摇摇头,他便宜买了一瓶灵液,还欠石青君的人情呢。 “所以,修行说不定是很简单的。”石青君撑着小船,手中船棹轻轻一荡,便飘了出去。 她的声音从湖面上远远的传来。 “修行,就是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无懈可击的答案。 谁知道徐长安转世是为了什么?所以谁都不能给他答案,以免干扰了他入世修行,结上恶果,那么把问题抛回给徐长安自然就很合适。 “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徐长安一怔,他注视着石青君的小船远去,勾起嘴角。 巧了。 他一直在做的,就是他认为对的事情。 所为皆是修行。 这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吗? 云浅喜欢吃点心,所以吃点心在她心里比修行重要,吃点心对于云浅来说就是对的事情。 可是。 在云姑娘心里,还有凌驾于点心之上的事物。 他回过头,便见到穿着一袭睡裙的云浅站在树下,远远的看着这边,视线正从远去的石青君转移到他的身上。 —— 夜,月明风清。 妻子熟睡。 夫君出门。 于湖边见姑娘。 —— 云浅不知道这是不是书中所写的……幽会? 0132 阿青姑娘 繁盛的梧桐树下,云浅安静的站在那里,月光映在她一袭浅红色的裙上。 “……” 云浅看着徐长安和石青君说话,已经有一会儿了,期间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任何细微的动静。 可是石青君和徐长安在云浅接近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这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所以……石青君才突兀的与徐长安告别离开。 不然,能与仙人转世多聊一些,她总归是愿意的。 —— “小姐。” 与石青君对话后,徐长安此时心情忽然开朗了许多,他走到树下:“外头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我渴了,唤你没有理会我,就出来瞧瞧。”云浅轻声说道。 “也不怕着凉。”徐长安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云浅身上,无奈的说道:“那我要是回暮雨峰了呢,这不是白跑一趟。” “你没说要回去,不会走远的。”云浅感受着衣裳上的体温,看向石青君离去的方向,眼神平静:“所以我在睡觉,你从家里出来……就是为了见她?” “出来散心,碰巧遇见的。”徐长安说道。 “书上经常会写,丈夫趁着妻子熟睡,出门去寻花问柳。”云浅抱住徐长安的手臂,有些好奇的说道:“她算是红花,还是绿柳?” “小姐,若是没睡醒,就回去再睡一会儿。”徐长安说道。 云浅低下头,轻轻抓住自己裙子上绣着的杏花图案,说道:“我是红杏,还是你是红杏?” “出墙了才是红杏。”徐长安十分的无奈:“我可没有出墙。” “可你从院子里出来了,那墙也是挺高的。” “……” “小姐,该回去睡觉了。”徐长安忍不住挑眉。 云浅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看着石青君的方向说道:“我知晓我今日让你不高兴了,可你与她说话的时候,却很高兴。” “吃醋了?”徐长安一怔。 “不是。”云浅认真的说道:“我只是觉得你若是喜欢她,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在这山上还算有几分本事。” 带这个女人出门去,称不上丢人。 应该还能给徐长安长点面子。 至于说石青君对徐长安的在意并非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谁在意呢。 云浅还记得当初在北桑城、徐长安替柳青萝解围时遇到的那个执棹少女。 少女作为接送客人出入青楼的船夫,她对于徐长安也没有男女之情,却依旧毫不犹豫的说愿意给他做妾。 方才的石青君也拿着船棹,在云浅眼里和船夫丫头没有分别。 “小姐,我和师姐说话,之所以会高兴,你猜猜是因为什么。”徐长安无奈。 “我知道是因为我。”云浅歪着头:“你已经问我过许多次这种事情了。” 徐长安接近祝平娘,不是因为她妩媚,而是要拜托她照顾孤身的自己。 徐长安去酒肆见柳青萝是为了给她买酒。 与温梨等其他暮雨峰们的姑娘们接触,则是为了修行,而修行最终还是为了她。 如果没有修行,他对于修炼可以说不会有一丁点的兴趣。 所以,徐长安和石青君说话的时候会高兴,一定也是因为和自己有关。 云浅深刻的知晓这件事。 但是…… “但是你笑了。” 云浅认真的说道:“无论是因为谁,她能让你高兴,就是很厉害的人。” 云浅只看结果。 徐长安喜欢她,但是她这个当妻子的今日不是依旧让他不开心,甚至夜半睡不着出来散心了? 所以石青君有办法让徐长安发自内心的高兴就已经可以赢得云浅的好感,无关是因为什么。 “我不就是笑了一下。”徐长安捏住云浅的下巴,对着云浅勾起嘴角:“那我给小姐也笑一个。” “没有那种轻浮的感觉。”云浅平静的看着少年的脸,似是有些失望。 “好了,知道你才睡醒,脑袋乱嗡嗡的……还是别说了。”徐长安摇头。 “我很清醒,也已经醒困了。” “我与师姐只是偶遇。” “我倒是觉得,她来这里就是因为你也在这儿。”云浅问道:“她叫什么?” “石青君,石师姐。” “青?”云浅歪着头,忽然一怔:“我想起了,你说喜欢的姑娘里面,有一个是你真喜欢的。” 徐长安目前为止接近的所有姑娘家,除了一些日常必要的、归根结底就全是和她有关。 但是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徐长安亲口说过喜欢,而且也不是因为她。 这应当是真爱了。 “我真心喜欢的?”徐长安眨眨眼:“你说什么呢。” “阿青姑娘。”云浅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说道:“你说过喜欢阿青姑娘,这就是单纯的喜欢,和我没有关系。” “……嘶。”徐长安抽了一口凉气。 阿青姑娘? 那是越女剑里的角色,是虚拟的人物,这能算是喜欢? 徐长安挽住云浅的手:“所以,小姐接下来是要说……石青君,也是阿青姑娘了?” “你怎么知道。”云浅眼睫扇了扇。 “有时候,你还是很好懂的。”徐长安无奈:“不许胡思乱想了,石师姐是个好人,让她听见,可就得罪人了。” “她听不见的。”云浅摇摇头。 阿青姑娘和石青君的分别,她还是知道的。 既然徐长安抗拒的厉害,她也没有必要再说,不然又要让他不高兴。 但是……把阿青姑娘从书里请出来的事情云浅已经有在想了。 这和因为一句“举杯邀明月”而突发奇想将邀月宫主从书里抓出来不同……阿青姑娘,那可是他认证过的喜欢。 —— 云浅依靠在徐长安的身边,看着远处的湖面,说道:“明日……不是要带我去找你的先生,怎么不好好休息。” “我有一些事情要想清楚,就出来走走。” “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徐长安环住云浅的腰,右手拨开云浅凌乱的头发,将其撩至耳后。 修行,就是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小姐,你为什么喜欢吃甜食?”徐长安问。 “不是你经常给我做吗。”云浅被徐长安近距离看着,有些不明就里,不过四目相对,她也很喜欢。 “我以为……修行的事情,是我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小姐身上的。”徐长安说道。 “我会听你的。”云浅一如既往。 “原来,小姐认为对的事情,就是我认为对的事情。”徐长安说道:“我分明知道这一点。” 徐长安搂住云浅。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外面。 忽然被徐长安亲近,云浅一愣,还没有回过神来。 徐长安在云浅耳边温柔的说道:“小姐,你……真没出息。” “?” 云浅又是一愣,她轻轻锤了下徐长安的背:“我以为你要与我说情话。” 0133 夜尽天明【上】 天明峰的夜晚十分安静。 徐长安在树下拥着云浅。 云浅感受着耳廓炙热的呼吸,说道:“我以为你要与我说情话。” 徐长安松开云浅,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说的就是情话。” “没出息是情话?”云浅问。 “在我这儿是。”徐长安笑着,面容里充满了轻松。 云浅看起来对点心感兴趣,不喜欢修行,实际上这些都是表象。 仔细去想,就会发现云浅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喜好。 她爱喝酒,是因为和他一起。 吃点心,是他养出来的。 云浅根本就没有她自己“喜爱”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厌恶的,所以在云姑娘的眼里,自己要求她修炼……本质上和一开始的时候让她吃蜜饯没有分别。 所以徐长安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想什么……他在强迫云浅做不喜欢的事情。 “多亏了小姐的目光短浅和没出息。”徐长安认真说道:“让我意识到既然我的目标也是小姐的目标,那就要更努力。” 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云浅要做的事情。 所以,他在努力,就是两人份的努力。 这么一想,就算让云浅修行的事情困难重重,他也能有足够的动力去做这件事。 “……” 云浅微微曲膝,在徐长安唇上蜻蜓点水,看着他颤着的眸子,说道:“你想清楚了,我就高兴。” 对于云姑娘来说,她要的就是徐长安克服困难后这份释然,这种高兴要远远胜于一般的情感体验,正是她想要徐长安体会的。 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原来,你是觉得自己在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 云浅眸子里闪过了几分无奈。 徐长安回过神来,看着聪颖的云姑娘,说道:“开始的时候,有一点点,毕竟我拦着小姐吃喜欢的花蜜,同你说你不感兴趣的修行。” 那一刻就让徐长安意识到了,他兴许是在打着为了云姑娘好的旗帜,抹杀她喜欢的事情。 “不过,我如今我想明白了。”徐长安说道。 “我没有喜欢吃花蜜。”云浅忽然说道。 “嗯?”徐长安一愣。 “你在外面累了一天,我只是想要你回来,吃一些甜的。”云浅说道。 徐长安看着云姑娘,忽然意识到,云浅花费了大力气想要打开罐子,而花蜜罐真的拧开后,云浅第一勺却送到他的嘴里。 “那……小姐之后不是还想吃,让我给打断了。”徐长安下意识说道。 “是因为你吃了。”云浅面色认真。 她想要吃花蜜,不是因为她喜欢花蜜,只是因为徐长安说甜,她才要尝尝。 徐长安:“……” 他怔怔的看着云姑娘清冷的面容,心脏跳的厉害。 “所以,只要你让我去做的事,我便没有不喜欢的,任何事情,我都会喜欢。”云浅的声音伴随着朦胧的夜色、清凉的夜风落在徐长安的面上。 ……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云浅平静的问。 “不是,小姐是最有出息的人。”徐长安深吸一口气,眼神清明:“没出息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我,意志不坚的是我、会胡思乱想的是我,只敢唤你小姐而非娘子的……也是我。” “最后面的是你的不好,不止是娘子,我也喜欢夫人这两个字。”云浅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你方才说我没出息是情话,那我如今有出息了,那句情话便算是让你收回去了?嗯,应该是收回去了。” “我……”徐长安看着云浅认真的模样,沉默了半晌后才抬头。 今夜的天气很好、皓月当空,一抹清澈月光洒在云浅的身后,映着姑娘的清影,好似人间仙境。 “小姐,今晚的月色……真美。” “是吗?” 云浅抬起头,只见明月细细长长的挂在天上,充斥着一股子浓郁的破碎感。 没觉得哪里好看了。 “……” “……” 徐长安忽然不说话了。 云浅眨眨眼,盯着徐长安看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说道:“方才那句月色真美,是说给我听的新情话?” “嗯。”徐长安笑着:“小姐果然很聪颖,这是我还给你的情话。” “这分明是夸月亮,不是我。” “小姐就是天上的明月。” “不一样,月亮能让所有人看见。”云浅认真的说道:“我只要你瞧着就可以了……或者,可以将月亮收起来,给你一个人看。” 徐长安无视了云浅奇怪的话,咳了一声:“那我就直说了,我喜欢小姐,可有够直白?” “我知道的,现在你是喜欢我的。”云浅垂下眼帘,随后抬起头:“你果然不会说情话。” “我就说我说不来。”徐长安一只手捂着脸,有些丢脸。 “不过我很喜欢。”云浅看着远处冷清、映着一轮明月的干净湖水,忽的意动,她轻轻扯了一下徐长安的袖子,说道:“我想与你一起去那儿玩。” “?” 云浅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徐长安一愣,没有及时回应。 “泛舟。”云浅想着之前石青君小船里的布置,觉得如今气氛到了。 “现在?” “现在。”云浅表情十分的认真。 “我有想过有朝一日和小姐划船,却没想过在今天。”徐长安无奈的说道:“夜里,再说……明天不是还有事情?” “我已经醒困了。”云浅说道。 “距离天亮……还有很久,你一定会困的。”徐长安说道。 “我在船上也可以睡。”云浅又说道。 “船上冷。” “可你怀里不冷。” “……” 徐长安看着云浅披着他衣裳的样子,心想论面不改色的说情话、这一点,云姑娘是专业的了。 关键,云浅说的都是实话。 有他在身边,的确不可能让云浅冻着。 “真想去划船?大晚上的。” “嗯。” 云浅抬起头,星河银练覆盖在天穹上,她睁开眼便可以瞧见漫天漂浮的银河尘埃和星河光点。 可是转头看着徐长安,就瞧不见星河了。 月亮好看在哪里? 一碰就碎。 不过,如果像是小说里写的那样,和夫君乘着夜色泛舟观夜景,她说不得能明白。 那么多姑娘都喜欢泛湖行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为什么忽然想泛舟了?小姐平时不会喜欢这种事情的吧。”徐长安问。 “你说今夜的月色好看……我们就可以多看一会儿。”云浅理所当然的说道。 “原来又是我的错。” “去划船不是错。” “……真是拿你没办法。” 徐长安抬起头,星河银练覆盖在天穹上,睁开眼便可以瞧见漫天漂浮的银河尘埃和星河光点,而他和云姑娘是比这些还要渺小的存在。 “你同意了?”云浅问。 “嗯。”徐长安点头。 生命短暂,及时行乐,举杯尽欢。 云浅还不知道能不能修炼,若是在付诸一切努力后都不能修行,那就要和他一起回北桑城了,往后余生……兴许就与仙门无缘。 趁着她兴所致,创造一些在仙门的共同回忆也好。 “小姐,你知道……天明峰为什么叫天明峰吗?”徐长安问。 “不知道。” “师姐们说,因为这里的日出很好看。” “日出?我撑不到那时候的。”云浅觉得自己没多久应当就会困了,毕竟他的怀里一定很暖和。 0134 夜尽天明【中】 虽然有各种顾虑,不过徐长安最后还是宠着云姑娘,无法拒绝她的提议。 二人回到家换了衣裳后出门。 竹林中。 徐长安走在前面,腰间香囊晃动,一路沿途是竹香。 云浅跟在后面,身姿隐藏在黑暗中,不见一丝光影。 渐渐地,周围的景色也好了起来,临近湖面吹过来一阵的凉风。 “小姐,咱们可说好,你若是乏了就好好休息,别耽误了明日的正事。”徐长安回头说道。 在徐长安回头的一刹,云浅的身形的轮廓逐渐显现。 云浅闻言,说道:“在船上赏月也是正事。” “要我说在榻上、隔着窗子赏月不也一样?困了还方便休息。”徐长安笑着。 云浅:“……” 看着云姑娘柳眉蹙起,徐长安立刻摆手:“开完笑的,我去备船,马上回来。” “嗯。”云浅点头,上了桥头静等。 徐长安就拿着玉符去找船了,此时云浅一个人站在桥头,看着远处的波光粼粼。 天明峰的内湖很大,一眼过去都看不见边际,云浅的视线落在零零散散的小船上,侧耳听着姑娘们的莺声燕语。 明月照影。 云姑娘双手撑在白玉栏杆上,看向远方。 虽然是晚上,湖上却很亮堂,不怕看不清楚。 此时已经回了一趟家的云浅褪下了睡衣,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绒裙,披了云肩遮寒。 气质明丽而不失柔和,徐长安还特意为她扎了头发,挽了一个方便在他腿上小憩的发髻。 —— 云浅静静的看着水面,上面倒映着她和一轮明月。 徐长安说明月好看……不知道,她和明月谁要更好看? 云浅正想着,她的影子忽然被连漪打散,抬起头,便见到徐长安与小船行到了桥头。 乌篷船不大,上有顶棚,正巧够两个人乘坐,船两头刻印着用来维持稳定的阵法,哪怕所有人都集中在船头或者船尾,也不会翻船。 中间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徐长安特意备好的些许物件。 有蜜饯和酒水,还有一盏彩灯。 徐长安扶着云浅上了摇摇晃晃的小船,等到云浅坐稳后,他拿起长长的船棹,走出船舱,探棹入水,轻轻一撑,那小船便荡了出去,往湖心而去。 棚下的云浅看着身后说道:“你还会撑船?” “这有什么会不会的。”徐长安无奈。 “你划船,我不是要一个人在这儿坐着了。”云浅一只手抓着木棚边角,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徐长安:“不然找个人来替你。” 石青君、或者北桑城的执棹少女,谁来都无所谓。 云浅想象中的泛舟,可不是她一个人坐在船舱里,徐长安在外面划船。 “急什么。”徐长安声音扬起了一些:“靠近湖心让船停着就是。” “这样?”云浅点头:“那你动作快些……算了。” 云浅扶着船篷起身,走到了船尾,站在徐长安身边。 水面上的小船轻轻摇晃,云浅为了站稳身子,便抓住了徐长安的衣服。 “这算是在陪我?”徐长安问。 “嗯。” “要……试着撑一下船吗?”徐长安眨眨眼,将手中的木棹递给云浅。 徐长安的提议,云浅就会答应。 “我试试。” 云浅探棹入水,微微用力后,船还没动,她整个人就开始朝着反方向倾斜……最后倒在了徐长安的怀里,被他稳稳托着腰。 “看来我不是划船的材料。”云浅被徐长安扶着。 “我想着小姐只是没力气,却忘了你平衡性也……一塌糊涂。”徐长安叹气,重新接过船棹。 “我是不擅长这些的。”云浅撩起裙子,在徐长安脚边船尾的阶梯处坐下,依着他的腿说道:“我在这里坐着,你快些往湖心划。” “……”徐长安低下头,在他这个视角居高临下,可以看见姑娘的肩带和锁骨,白皙的脖颈后挽着乌黑的发丝。 “我和你说话呢,发什么呆。”云浅有些疑惑的回头。 “啊。”徐长安咳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小姐方才说什么?” “往湖心去。” “好嘞。” 木棹入水,小船平静的飘在水面上,顺着平静水波。 忽的,云浅看见湖面起了波澜,随后一条鲤鱼从水中一跃而起,带着水渍冲着她的面部而来。 “砰。”徐长安眼疾手快,横起船棹,以一股子柔和的力气将差点撞到云浅的红尾鲤鱼轻轻拍回水里。 “鱼儿?”云浅有些惊诧。 “湖里养了不少要取珠子的鱼儿。”徐长安说着,看着云浅的肩头。 虽然他及时挡住了想要上船的鱼儿,但是鲤鱼带来的水汽还是让云浅身上多了一股子湿气。 “它想要上我们的船?”云浅弯腰在船头盯着湖面,仔细去看,里面有很多鱼儿围着小船游动。 “这些鱼儿不怕人,喜欢往船上跳讨吃的。”徐长安解释道。 云浅闻言腰肢又压下了一些,伸出手在冰凉湖水中微微搅动,感受着那些鱼儿围着她的手讨吃的,露出一抹浅笑。 “小姐……”徐长安看着云浅带着轻笑的侧脸,整个人一怔。 她居然会喜欢这些鱼儿吗? 不对。 徐长安心想自己不能被云姑娘温和的样貌迷了眼,他问道:“我猜猜,小姐不会是想吃烤鱼了吧。” “嗯。”云浅点点头,她瞧着围着自己水边的鱼儿,说道:“前日吃了虾蟹和糕点,但是没有烤鱼,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那时候我初上岛,用树枝穿的烤鱼……也不值得小姐惦记到如今。” “可我喜欢。”云浅抽回手,将水渍轻轻擦在徐长安的裤腿上,不再看鱼儿。 “……”徐长安摇摇头,以灵气洗去水渍,随意的说道:“俗话说鲤鱼跳龙门,它也是倒霉,跳得高了让小姐瞧见,却想要吃它。” “可能跳的高了的,就该是要死的?”云浅想了想。 “小姐的意思是……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徐长安眨眼:“你还懂这些大道理呢。” “我不懂。” 云浅摇摇头。 她仰起头看向徐长安说好看的、高高在上好似处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明月,心想她也听见了一些徐长安和石青君的对话。 云姑娘的眼里看不见这些蝼蚁,但是夫君的系统似乎在意那些飞升者。 在系统眼里,飞升者就和这些跳起来的鱼儿没有什么分别,妄图裹挟灵气离开这个世界的鱼,大抵都是要死的? 若是没有她的干涉,徐长安以后要做的事情兴许就是和刚才一样,将跃出水面的“鱼儿”一个个重新拍回水里。 “小姐,你想什么呢?”徐长安看着云浅发呆,有些疑惑的问。 “没什么,我是在想……若是我和你修行到了书上写的仙人境,飞升的时候会不会有危险?” 0135 夜尽天明【下】(二合一) 云浅捋起来的鹅黄色裙角顺着小船晃动,她心想虽然她的身份特殊,但是入尘世之后,如果将她她当成普通的修行者去看…… 等她做了想要越过龙门的鱼儿,那么到时候唯一有可能将她云中、天上、星海里重重拍在地上的人,只有身边的这个男人。 现在该是叫少年。 毕竟,松动了一些记忆的云浅知晓,无论他想对自己做什么事情,她都是不会反抗的。 所以,他的系统真的很会挑人。 不过……如今的徐长安自然是舍不得拿船桨拍她的,云浅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小姐说什么危险?”徐长安闻言,摇摇头,云姑娘的思维跳脱,他早早的就习惯了。 想了想,徐长安说道:“是说飞升时的天劫,那都是很后面的事情了,现在……能不能修炼还不知道,小姐就开始想天劫的事情了。” “你写的,我看的小说。”云浅回过头:“你没有修过仙,怎得在岛上就知道有飞升和劫雷了?还写在书里。” 徐长安当时在岛上一边练字一边随意的写小说,不只是武侠,仙侠也是随意写了一些设定的。 那时候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可以修仙的。 不出意外的,这些设定就被云姑娘看去了。 “我这里的故事可多了。”徐长安指着自己的脑袋,旋即移开视线,有些心虚。 “我知晓你也有秘密,不过我不问。”云浅眨了眨眼。 “小姐的意思是,总是追问你的秘密是我的不好。”徐长安叹气。 “不是不好。”云浅看着他:“我只是说说。” “反正我已经不是好人了,那我可就不憋着了。”徐长安一边撑着船儿,一边想着之前云浅的话,说道:“小姐方才说……只要我让你去做的事,你便没有不喜欢的,任何事情,都会喜欢。” “是这样。”云浅认真的说道:“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不喜欢的。” 包括追问她的秘密。 “事实上,你可没有说的那样听我的话。”徐长安对上了她的视线。 “有吗?” 云浅歪着头,觉得自己虽然做妻子不合格,但是还算乖巧。 “当然。” 徐长安横过长棹,低下头说道:“对于小姐的秘密,我至今可是一个字都不知晓。” 意思是,他让云浅坦白她过去的秘密,这件事云浅从来可就没有照做过,哪里谈得上是听自己的话。 “原来是这件事。”坐在阶梯上的云浅面色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了徐长安会说这个,她缓缓说道:“我只是说我会喜欢你让我做的事情,我的确是喜欢的。” 她喜欢,但是不会坦白,这可一点都不冲突。 徐长安:“……” 整个人愣了半晌后,徐长安才单手扶额:“这种时候小姐却意外的……谨慎?” 云姑娘这话语里可是半分漏洞都找不到。 “是这样。”云浅身子后仰,从下方看着徐长安说道:“我与你说的话都是有意义的。” “比如小姐说的什么隐世家族?”徐长安心想云浅说的话,他也每个字都记得。 云浅和他说过,只要他想要回到岛上,什么时候都可以,在岛上不会有任何的麻烦。 他总是猜测云浅背后有着什么家族,云浅说过可以当做真的有。 “如今见识了仙门后,小姐是否还觉得……回到岛上便一切安稳?”徐长安抬起头,只见皓月当空。 “岛上很安稳。”云浅点头:“我与你说的话,永远都不会变的。” “……” 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息。 他不会怀疑云浅的话,怎么想云浅的十年如一日的样貌、性格都不可能真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云姑娘……果然是厉害的人。 目光短浅的人自始至终就只有他自己。 徐长安无奈的说道:“小姐现在承认这种话,那我还为了不能与你一起修炼而失落,岂不是像是一个丑角。” 他有心结。 云浅的身世……也是他心里重要的心结,始终不得解,只是在此刻以玩笑轻松的说出口了。 “你很好看。”云浅说道:“一点不丑的。” “我哪怕没有五官,小姐也会说我好看的吧。” “嗯。” “那我不还是丑角儿?”徐长安轻轻叹气,随后眼神认真了许多:“小姐,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吗?” “知道。”云浅看着荡漾的水面,语气平稳:“你看不见我说的家族,便要将其当做是不存在的。” “就是这样。”徐长安捏紧了船棹,低下头看着姑娘的脖颈:“我眼里的小姐,就是我眼里的小姐。” 他倒是真的有想过以后会不会有什么来历不得了岳父打人忽然冒出来,要把云浅带回去。 “你眼里……我好看吗?”云浅忽然问。 “自然好看。”徐长安说道。 “和月亮相比呢?” “也是小姐好看。” “我知道这个就够了。”云浅安心的说道:“我只在意这个,剩下的……都听你的。” “我上辈子拯救了世界是吧,能遇到你这样的姑娘。”徐长安掩面。 “说不得是这样。” “……啧。” 此时,小船荡到了湖中心,在一处静水停下,远离了其他在湖上泛舟的人,徐长安便收了船桨,在云浅身边的阶梯处坐下。 “有些话,我说出口了才能安心,小姐别嫌弃我坏了今晚的氛围。”徐长安歉意的道。 “有吗?我觉得氛围挺好的。”云浅顺势依在他的身上,问道:“哪里安心了?” “如果我真的没用,找不到办法让小姐修行……那小姐也不会是平凡的普通人。”徐长安认真的说道:“知晓这一点,我就足够安心了。” 他可以不追问云浅的过去,却不希望姑娘一辈子是平凡、没有色彩的。 “我不明白你的想法。”云浅微微伸了一个懒腰。 “说一句没出息的话。”徐长安拂袖,看向天明峰的夜景,无奈的说道:“知晓了这件事,哪怕我以后会是没用的人,或者不在了……算了,不说了。” 徐长安想说以后他哪怕做不了有用的人、因为各种原因不在云浅身边了也不碍事,她不会有危险,仍旧会被人保护着。 有这么一层心理打底,就好像买了保险一样,的确能让人安心许多。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云浅面色平静。 将一些话摊到明面上来说之后,徐长安虽然依旧对于云姑娘的过往一无所知,但是他的心结终归是散去了许多。 他看向天上的明月,只见一层不知道是浅云还是灵气一样的东西笼罩着月亮,神秘而美丽。 “小姐知道朦胧美吗?”徐长安摇摇头:“就是要看不见,才会有更抓人心弦的美感。” 烟笼寒水月笼沙,就是这样了。 “所以这样的月亮才好看。”徐长安说道。 云浅闻言,拉扯了一下自己身上鹅黄色的绒裙,说道:“我知道,所以你才会给我买那样半透的衣裳,不过我只穿过几次,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当睡衣使。” “……”徐长安眼角一抽,无奈说道:“小姐,我想说的是再认真、严肃点的话题。” “让你喜欢,也是很认真、严肃的。”云浅郑重的说道。 “衣裳是披罗居的姑娘自己做主拿的,不是我挑的。” “你喜欢,所以她们的眼光很不错。”云浅看着徐长安愈来愈奇怪的脸色,及时说道:“所以呢,你是要说什么认真的话题。” “我本来是想说,不知道小姐的秘密,这种朦胧也会让我去想……小姐背后是什么样的势力。”徐长安叹气:“不过现在也没感觉了。” 云姑娘的没出息,让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将她再和当初初见云姑娘时候联系起来。 船舱仍旧空着,小夫妻却坐在船尾,随着船舶摇晃,徐长安仰望星空。 “没感觉?是说对我没感觉了?”云浅身体坐正。 “当然不是。”徐长安无奈于云姑娘的脑回路,他遥望天上一轮明月与零零散散的星星,无奈的说道:“小姐知道……我初次见你,是什么想法吗?” “不知道。”云浅心想初见徐长安时,她自己当时心颤的厉害,哪里有时间去在意徐长安的想法。 “就像是看见了月亮与星星。”徐长安身子后仰,注视星空,喃喃道:“不过不是这样寻常的夜晚,应该要更遥远、更震撼,是让人感觉到自身描写的星河银练。” “所以,你方才说月亮好看,原来不是再说月亮,而是在说我。”云浅意识到了什么。 “算是。”徐长安看着眼前的傻姑娘,轻轻叹息。 云姑娘不傻,但是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小裙子,不免的就少女了许多。 “我怎么会像月亮星星?如今你碰不到星星,却触碰的到我。”云浅好奇的说道。 “我睁开眼,第一次见到小姐是在夜里。”徐长安闭上眼睛,此时听见了当初海风吹过脸颊、听见了涨潮声,仿佛再一次看见了一袭黑色长裙立在礁石上的女人。 她回头看向自己,身后是无边的夜景。 只是看着她,便像极了小时候遥望天空看着满天星河时候的感觉,惊艳中夹杂着对于浩瀚星海的恐惧。 这样的场面,他该是这辈子、下辈子也忘不掉了。 徐长安再次睁开眼,看着如今粘着他的云姑娘,认真的说道:“我曾经以为……那样惊怖小姐是我不够了解你,如今的我看见的才是真实的小姐。” “然后呢。”云浅歪着头。 “如今仔细去想你的秘密。”徐长安眼眸颤着,不过他依旧十分的认真:“兴许……我第一次看见的,才是你真实的样貌。” 徐长安很早就在想这种事情了。 兴许他初次见到的、神仙一样的人才是云浅。 “你喜欢哪个?”云浅问了自己在意的事情。 “都喜欢。” “那就都是我的样貌。” “小姐,人在面对不同人时,就是不一样的,我可没让你改。” “我知道。” “所以……”徐长安看着云浅的眼睛:“浑身都是秘密的姑娘,真的会这么弱小吗?小姐若是有本事,就弄个好点的体质,别总是让我担心。” “这个是真的,我真的没力气。” “我等着吃软饭呢。”徐长安意有所指的说道。 “我不会做饭,你不教我。”云浅伸出一根手指:“或者说回岛上,看那儿的书,我可以自学,让你吃上软饭。” “我不问了。”徐长安听着云浅理所当然的话,不说了。 他也发现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秘密来。 于是关于云姑娘过去的话题到此为止。 徐长安心想他说了这么多关于云浅过去的话,都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心念。 无论她有什么来历,只要他当真问不出细节来,只有朦胧的猜测那怎么行。 他还是只能将云浅当做最普通的姑娘来看,都要尽最大的可能让她有办法修行,可以自保。 所以,如果云浅真的找来一个不得了人说是她的后台,说不定……他就放弃让云浅修炼了。 “小姐口风紧是好事,不然我可能就放弃了。”徐长安牵着云浅的手站起来。 “口风紧不重要,还有要紧的事。”云浅低下头,说道:“我饿了。” “我备了点心。” 此时,小船悬停在湖心,徐长安就带着云浅回到篷下,在小桌前对立而坐。 徐长安跪坐于桌前,在桌下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小炉,带上手套后开始煮酒。 酒香气逐渐弥漫开来,云浅还未饮酒脸上就起了些许红晕,大抵是景色醉人。 她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看着外面映着月光的湖面,说道:“我有些知道……为什么书上的妻子喜欢与夫君泛舟了。” 徐长安嗅着那酒香,看着面色绯红的云浅。 徐长安看着云浅面上的陶醉,忽然说道:“小姐,这酒不是给你喝的。” “欸?”云浅一怔。 徐长安接着从桌下取出一瓶果汁:“你喝这个。” 他不会醉,云浅会醉,所以不能喝。 云浅:“……” 星空美丽,姑娘眼睛里却荡漾着几分不满。 无法吃酒,这次泛舟对于云浅来说……是注定无法尽兴的事情了。 但是徐长安很尽兴。 这一晚,他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所以虽然仍就是漫天星辰,但是对于他来说,如今的天已经亮了,驱散了前路的迷雾。 夜尽天明。 未来该做什么,已经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但是……事情向来不会让徐长安如意。 “我想要吃酒。”云浅盯着徐长安手里的酒杯,说道:“与你一起。” “明日要去见先生。” “吃酒比你的先生重要。” 什么先生也不能妨碍她和徐长安对饮。 “小姐还是有破绽的。”徐长安勾起嘴角:“如今不许你吃酒,你也喜欢?方才可是说……都喜欢。” “……” 0136 云姑娘开始信命(二合一) 整个天明峰上笼罩了莫名的阴影,湖面十分安静,一袭鹅黄色小裙的云浅睁大了眼睛。 她屏息着,空气凝固,似是眼睛有些干涩,便缓缓闭上。 船上寂静无声,徐长安的笑容却明媚璀璨,他盯着近在咫尺的云姑娘,眼睛都不眨一下。 徐长安心想云姑娘真好看。 他还能看上两个时辰。 “……” 于是云浅睁开眼,两人彼此对视着。 “你看够了吗?”云浅问。 “看不够。”徐长安轻轻摇晃手中的酒杯,小酌一口后将果汁往云浅的方向又推了推。 “我要吃酒。”云浅将果汁轻轻推回来。 “半道退缩可不是小姐的性子。”徐长安看着她。 “我没有退缩。”云浅道。 “没有退缩怎得不回应我之前的话?”徐长安身子后仰,轻轻靠在船舱上:“既然说我让你做什么都会喜欢,那么我不许你吃酒怎么不喜欢?” “我是喜欢的。”云浅这句话说的没有任何犹豫。 “原来小姐也是会嘴硬。”徐长安无奈。 “嘴硬?”云浅手指轻轻点在唇上,没有说什么。 此时的云浅已经想明白了,徐长安不许她吃酒的原因不是要见什么先生……他就是在欺负她。 那个先生死了活着都不碍事,所以云浅没有找她的麻烦。 “喜欢,你喜欢什么?”徐长安一怔,竟然没有明白云浅的意思。 “喜欢你欺负我。”云浅一只手覆在面上,语气认真。 只要将徐长安不许她吃酒看做是在欺负人,云浅对于这个行为就十分的喜欢。 这时候无关于酒水,她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上一句——自己是喜欢的。 徐长安:“……?” “小姐说什么呢,我可没有欺负你。”徐长安干咳了一声,显然被云浅这么一说,他也发现了自己是个“坏人”。 他因为明日有事,下意识的就没有给云浅备酒,事实上云浅少喝一些是不碍事的,毕竟他也不是以前那个练气期的修士了,如今他是可以用灵气帮助云浅解酒的。 想明白这一茬的徐长安再看过去,便觉得自己真的是在欺负云姑娘,故意拿“云姑娘说什么事情都喜欢”这件事来羞她。 “……”云浅看着徐长安开始闪躲的眼神,勾起嘴角。 “真不许我吃酒?”云浅看着徐长安手里的酒杯:“明日几时去见你先生还未定,我便是真的醉了,也有足够的时间休息……再说,我不醉就是了。” “还想着酒呢。”徐长安轻轻叹气:“小姐若是温柔一些,便该给我台阶下了。” “我没有把你架在台阶上。”云浅平静的说道:“我只是想与你一起吃酒。” “……”徐长安先摸了摸云浅的长发,旋即手指上移在云浅耳上轻轻弹了一下:“梨子汁你也会喜欢的。” “一口。”云浅退让了一步。 “……一口就一口。”徐长安举起酒杯昂首,将杯子中的酒水喝下了一大半,随后把近乎见底的酒杯递给云浅。 “你这是怕我偷喝?”云浅眨眨眼:“就给我留了这么一口。” “是我渴了。”徐长安说着,忽然看见云浅举起酒杯,在船舱灯火下瞧着杯沿上的什么。 半晌后,云浅面色如常的对着杯沿处浅色纹理印记的位置抿上去,喝了一口酒后,脸颊带上了几分红晕。 放下酒杯后,她说道:“味道正好。” “……嗯。”徐长安点头。 “你怎么脸红了?”云浅歪着头看着徐长安的耳廓,说道:“可是方才喝的急了,醉了?” “……没有。”徐长安眼珠轻颤,无奈的说道:“我们之间也不用分的清楚,就没有再换一个杯子。” “我没有嫌弃你。”云浅翘起嘴角,随后拿起自己的果汁,小口小口的喝着。 夜不长。 但是云浅要夜长,夜便是长的。 徐长安坐在船上,他化作了天明峰夜景的一部分,所有云浅觉得天明峰的夜景很是好看。 船上,小船随着波纹在湖面上游荡,夫妻二人吃着点心、喝着饮品,欣赏着这里的美景。 许久后。 云浅依靠着船舱,微微打了个哈欠。 “困了?”徐长安立马说道:“困了就回去休息。” “还能撑一会儿。”云浅摇摇头,随后看向徐长安的腿,认真的说道:“要睡也在船上睡,不然头发不是白扎了?” 徐长安特意给她做了一个适合膝枕的发型,可不能浪费了。 “行吧。”徐长安心想就算在船上睡他也不会让云浅着凉,他在船上眺望远方的白玉阁楼、竹林花草、暗色湖面,感叹道:“夜景果然很不错。” “嗯。”云浅眯着眼睛看着徐长安,心想景色是很不错。 “这里的景色都这么好了,那么师姐们说的天明峰日出……又该是怎么样的绝景?”徐长安目露期待。 “日出日落,应当没有什么好看的。”云浅说道。 日出日落本质上是天理循环、周天运转、星河轮转,命数轮回。 是天底下最常见的东西,所以云浅认为这不值得他期待。 “小姐被动技能很会说情话,但也就止于此了。”徐长安轻轻叹气,他当然知道日出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重点是和谁一起看日出。 云姑娘看起来总是情话不断,实际上偶尔也很笨拙。 “对了,你吃的有些多,别再吃了。”徐长安看着盘子里所剩不多的点心。 “我与你一起看日出就是了。”云浅说着,手里拿着一个咬了一半的莲子糕,听话的递给徐长安。 徐长安顺势接过糕点咬了一口,叹气说道:“小姐如今不能修行……你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就知道你还想着这件事。”云浅擦了擦手上的油渍,说道:“没感觉。” “你怎么看修行?”徐长安趁着云浅吃饱、大脑里的氧气消化食物的时候,“偷袭”一般的询问云浅,足以见得他当真不是什么好人。 “在你写的书里看的,书里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云浅想了想,说道:“修仙是要逆天而行的?” 逆天,就是要逆着规矩来。 “逆天?这个词听着好傻,我当初只是随意抄写了一些,可不代表我自己的心念。”徐长安说道:“先生与我说仙路都是上苍安排好的,人能够修炼,本就是天道所赋予的,哪里来的逆天而行。” “修仙不是要遭雷劈的?若真是好人,怎么会被五雷轰顶。”云浅说着,想起了自己和徐长安住的岛上,此时便是天雷环伺。 “这我就不懂了。”徐长安说道:“不过,修行本身是顺应天理,而非逆天而行。” “顺应天理。”云浅点点头,随后道:“所以你先前说想要与我一同回北桑城,这就是顺应天理?” “那是我无能找的借口。”徐长安平静的说道:“小姐不能修炼,我如果不能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便只能用“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样的话来说服自己放弃修炼,和小姐“自甘堕落。” 这就是他给自己找的退路。 徐长安自认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他极少会自欺欺人,每日的自省让他很清楚的认知自己的“无能”、“没出息”,从而可以选择对云浅来说最为合适的道路。 “命里有时终须有?”云浅看向徐长安之前的酒杯,说道:“我不喜欢这句话,若是没有的,我也想要……就好像我向你要酒一样。” 徐长安不许她喝酒,她还是硬生生的要了一口过来。 “喝酒这种小事,和修仙哪能放在一起比。”徐长安很是无奈。 “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云浅说道。 “小姐这种性子自然是不信命的。”徐长安摇头。 “我没想过这种事。”云浅疑惑道:“命……运是什么?是你总是挂在嘴边、跟在你身边的什么天道?” “天道是天道,命运是命运。” “我不明白。” “天道是去追寻的,命运是注定的。”徐长安说道。 “世界上没有注定的东西。”云浅说话的时候,看向徐长安的面容,问:“所以,你是相信命运的?” “一点点。”徐长安摇摇头:“我能遇见小姐……这就是命运。” 相信命运的人看起来很没有出息,徐长安也这么认为,可是他仔细去想了一会儿,就发现了一件事。 他对于“命运”一词有好感,是因为命运让他遇见了云浅。 只是因为这件事,无关于他是不是软弱的人。 叹气。 他还真是喜欢云浅。 如果有命运的话,那最好让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能遇见云姑娘。 所以,他不讨厌命运。 “道士常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佛门也拿去化用涌来昭示因果与因缘……兴许,人的命运真的是天注定的。”徐长安拿起就被小酌一口,说道。 “一饮一啄?什么意思。”云浅听着徐长安的话,不甚明白。 徐长安看着眼前被云浅吃了一大半的果盘和她微微隆起的小肚子,掩面:“就是说一个人吃多少粒米都是命中注定的。” “会是这样吗?”云浅想了想:“这样的话,我就有些喜欢命运了。” “为什么?”徐长安一愣。 “命运能管我吃多少东西。”云浅眼睫轻颤。 决定她吃多少东西的就是“命运”。 徐长安做点心给她吃,感觉她饱了,就不许她吃了。 一如徐长安刚刚要走她手上吃了一半的莲子糕。 云浅看向徐长安,缓声道:“这么说来你就是我的命运,那我自然是喜欢的。” 她以前没想过,原来命运是这样的意思。 徐长安呆滞了许久后才回过神来,轻轻叹气:“我对于小姐的脑回路很是钦佩。” “难道没有道理吗?”云浅心想常规意义上,她是不可能受到什么命运管辖的,可如果这个命运具体到他的身上,那一切就很合理了。 “有道理,有道理的。”徐长安眼角抽动,心道他就不该和云浅说这种话题,简直是自讨苦吃。 不过,一番谈话后。 徐长安对命运有好感。 云浅更是听命运的话。 也算是他们多了一个“共同点”,该说是近墨者黑了。 夜色渐深。 所谓泛舟赏景,最后还是要以人为主,所以在徐长安和云浅没来由的各种话题中,时间悄然流逝。 无论是什么样的话题,终归有说累的时候。 云浅捧着温热的梨子汁小口的喝着,眉间的疲惫愈发明显。 徐长安注意到了,将船舱里的小桌子扯下,垫上了柔软的绸子。 “我乏了。”云浅打了个哈欠。 “回家休息?”徐长安问。 “你腿上。”云浅心想他分明都布置好了环境。 “家里会更舒适。” “我在这儿睡得会更香。” “……那就睡吧,距离日出还有几个时辰。”徐长安看着正处在正上方的月亮,说道:“等天亮了,我再唤你起来看日出。” “嗯。”云浅点点头,没有急着去享受什么膝枕,她依靠在徐长安的怀里平静的说道:“我这算不算逃不开命运的怀抱?” “少看些我写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徐长安一头黑线。 “……嗯。”云浅怔怔看着徐长安的眼睛。 世界上其实是会有注定的事情的。 比如他注定会遇见自己。 至于说他最终会不会离开,云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云浅指甲在掌心戳出了一个印子,她出尘的面容上像是洒了红墨水一般,看的徐长安有些奇怪:“小姐,你怎么了。” “若这是注定的,那命运便存在。”云浅跪坐在徐长安的身前,迎了上去。 “……” 忽然,徐长安的眼睛睁大了许多,漆黑眸子在船舱里闪烁着略显浑浊的光芒。 他尝到了一股子淡淡的梨子香气,那是他亲手给云浅准备的梨子汁的味道。 天上落了一阵烟雨,洒在湖面上,淅淅沥沥,遮掩了这里的秘密。 雨水伴随着月光。 —— 休息、说晚安之前,云浅也有一个憋在心里的结需要解开。 许久后。 云姑娘大口呼吸着,她眼睛紧紧的闭着,头抬起了一些,睫毛微微颤动。 徐长安已经听不见船外的雨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大皮鼓一样的心跳声。 云浅缓过气来,认真的问徐长安:“我可是嘴硬的人?” 0137 他不会入梦(二合一) 薄雾清寒绕船,清风拂过岸边柳枝,那忽然降下的一蓑烟雨笼罩了整个天明峰,平添了几分徐长安说过的、他所喜欢的朦胧感。 漫天水元素在空中画出一道长长的轨迹,落在湖面上,荡起大大小小的涟漪。 雨水让整个天明峰的温度降低了许多,湖面上水波微乱。 “小姐……你……” 徐长安瞳孔放大,他的心也与雨水一般凌乱。 “我怎么了。” 船舱中,云浅被徐长安楼在怀里,因为温度骤降,姑娘双臂又用力了几分,似是要与徐长安揉在一起。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空气中泛着一股皂角和酒气,他眼眸发颤,可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线稳定下来:“小姐,这……可不是在家里,你怎么……” “这里不可以是家?”云浅平静的看着徐长安,说道:“篷子可以挡雨,我与你在这儿吃了酒。” “我说的家是北苑的。” “一样,而且让人看去了,也不碍事。”云浅看了一眼船外某个方向,随后取出手帕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抬手又替徐长安擦了擦,这才说道:“氛围到了,也无关在家里,还是在外面。” 云姑娘可以不在意外人。 再说了,她和徐长安一同出门的时候,也没少在北桑城见到同行的情侣亲近,只要不太过分就是了。 这也是合规矩的。 至于说什么叫过分…… 云浅只要见到徐长安此时是心动而不是恼怒,就知道她做的事情仍旧在分寸中。 “小姐也是学坏了。”徐长安感受着口中梨子汁残留的味道,心想自己做的果汁居然有这么好喝吗?当真是唇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这是坏事吗?”云浅环住徐长安的脖颈,收起了微微抬起的下巴,面容逐渐平静下来。 “我……我随意说说的。” “那就不是坏事了,我就说……你分明是喜欢的。” 云浅闻言,安心了一些,她认真的说道:“我的嘴不硬,你该是知道的。” “这件事有这么重要?”徐长安的心动里仍旧残留着几分无奈。 “嗯。”云浅看起来有些严肃,徐长安先前说她嘴硬,若是不弄清楚这件事……她可没有心情入睡。 “我先前说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徐长安眼角抽了两下。 “我没有生气。”云浅做了想要做的事情,便心满意足的枕在徐长安的腿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态,嗅着身边让人安心的味道,缓缓闭上了眼睛。 “晚安,小姐。”徐长安低下头。 云浅正要说话,却忽然感觉有呼吸落在了自己面上,她所有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徐长安。 徐长安在云浅额前轻轻点了一下,算是还了云姑娘。 “晚安。”云浅轻声。 随后姑娘呼吸逐渐平稳。 “……” 在膝枕上,云浅入睡的速度极快,徐长安也习惯了。 夜还长。 等待到日出的时间里……就是他一个人欣赏夜景了。 徐长安拿起一旁剩余半杯的梨汁。 带着系带的轻轻抿了口后就是一愣。 他觉得也没有刚才他所想的那么好喝,便将其重新放回桌上,不再看一眼。 视线挪到外面逐渐落下的雨水中,徐长安心想老天爷真的很会看气氛,那一场雨下的十分的及时,平添了氛围,给他带来了这次泛舟里最为美好、值得无数次回忆的记忆。 不过…… 徐长安伸手轻轻拨开云浅凌乱的长发,心想虽然方才云浅喂他吃梨汁他的确心动的厉害,但是有空还是要纠正一下云浅,以后别做这样作践自己的事情。 她的魅力,也不是只有在这种方面才能体现的。 “……呼。”徐长安低下头,看着云浅如羊脂白玉般散发出淡淡光泽的侧颜,些许头发垂在她侧脸上方。 姑娘也不知道是抹了什么胭脂,有这样的好看。 他心跳的很快。 这般发自内心的悸动,也不是云浅之外的人可以带给他的。 徐长安忽然希望自己睁开眼的时间更长,时间过的慢一些,再慢一些,让他能再多欣赏眼前人。 时间请再慢一些。 再……慢一些。 最好一天可以拆成一年、十年、一百年来过。 徐长安双目皆是睁开的,此夜长暗,整片天空见不得一丝亮光,因为此时熟睡、微微咂嘴的云浅就已经占据了他眼里所有的光亮。 夜景很好看。 这里的夜景,指的是雨声、云浅的面容与月光。 自己该去学一下丹青之道的,这样美好的一幕,若是不能画下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徐长安这么想。 “……” 天明峰上,不只是有徐长安一人在泛舟,还是有不少零散的姑娘家的,此刻因为突如其来的罕见雨水激起了泛舟姑娘的兴致,所以分明是入夜,却比平日里热闹的多。 秦岭一个人在船上泛舟吃酒,她侧着脸看向外面的雨水,听着周围环绕的莺声燕语,面色绯红。 虽然她被从殿里排挤了出来,不过混在这儿吃酒也很热闹。 不过,秦岭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有一袭青裙的姑娘手持长棹,任由小船在湖面漂流,她远远看着湖心的方向。 “是……没见过的人。”秦岭眨眼。 不过最近天明峰刚出了天劫,来几个不认识的女人泛舟也不值得惊讶,她便没有在意。 —— 石青君一个人撑着船,目光放在湖中心徐长安的小船附近,眼神呆滞,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天明峰忽然下雨,一定是徐长安做的,所以她迅速的去而复返,在雨水落下的一瞬间就出现在了徐长安的附近。 可是…… 石青君眼睫扇了扇。 她方才都瞧见了……什么? 石青君:“……” 她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片刻后重新平静。 算了,也说不出口。 石青君不想要做偷窥的人,所以她撑着小船朝着徐长安附近划过去,停在了他船舱的不远处。 只见徐长安坐在一旁,在他腿上,云浅正在熟睡睡着,灯火洒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好看。 仔细去听,石青君可以听到云浅均匀的呼吸声。 毋容置疑,徐长安是谨慎的人。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徐长安愣是却没有感应到自己身旁多了一艘船,多了一个女人。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云浅的面容,漆黑的眸子里隐约有亮芒涌动,像是欣赏什么艺术品一般的注视着云浅的睡颜,身子好像石化了一半,一动也没有动。 “……” 石青君绣花鞋轻轻在地面上打着旋儿,她怔怔的看着徐长安,忽然就意识到了这位仙人转世对他的妻子是多么的看重。 眼见为实。 痴情的……仙人? 是很奇怪的词。 石青君的视线放在云浅的面上,心想就是这个姑娘早早的和仙人转世结了斩不断的因果,她可真是个幸运的人。 所以,仙人转世是为了修行?还是情劫? 难道说,找一个道侣、体会感情……对于修行是有用的吗? 若是没用,他此时为何这样的认真。 如果他以后恢复了记忆,是否还能保持对这个妻子的深情? 石青君大脑一瞬间就思考了很多事情,不过很快就将一些杂思丢了出去。 她此刻充分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云浅不仅是个幸运的人,从徐长安对她的感情上来看,她也是个极大的麻烦。 石青君连过分插手徐长安都不愿意做,生怕打扰了他炼心的计划,如今云浅这个徐长安如此看重的人,那就更不能接近了。 她横起船棹,持棹入水。 水波荡漾,徐长安看到了身旁的载着石青君的小船,微微一怔后就要开口。 “嘘。”石青君食指放在唇边,轻轻摇头,随后荡着船离开了。 “……” 师姐应当只是在泛舟,也没有什么正事,徐长安就没有太过在意,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发现不知不觉间,月亮就已经走了很长一段的路。 他……看云浅有看这么久吗? 怎么觉得才过了一刻钟,时间就走的这样快。 —— —— 云浅的体力很差,所以她总是入睡,避免不了的就会有许多的梦境。 徐长安因为修行,已经不常入梦了,所以在梦里,她多是孤身一人。 云浅的梦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毕竟她的记忆太多,大多都封印着,偶尔跑出来一两断就足够恼人了。 天圆地方,所有的星辰共同组成了所谓的恒星天。 这就是这个世界看上去的样子。 此时,一个身着血色长衫的女人瞧着掌心一颗暗淡的光点,喃喃道:“日出……会好看吗?” 她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逐渐染上了一层明亮的光辉,手中的光电也愈发的明亮。 “这样……亮一些的话,他会喜欢吗?”女人想了想,随后摇摇头:“他不喜欢太刺眼的东西。” 金色烈阳在掌心被她轻轻抓住,凭空捏碎成了光点。 “小姐,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女人正愣着,忽然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她回头去看,便见到了一个少年伫立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这副样貌她很喜欢,但是当他试图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她便闭上了眼睛。 刹那,远方的少年瞬间被压碎、化作了一抹道纹消散在星海间,与其一同毁灭的,还有某处的天道轮盘。 “……” 如今的少年极少才会做梦。 所以,即便是梦里的徐长安,那也是虚假的存在,哪怕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样貌、记忆、体质,也绝对不可以接近她。 她的夫君只有一人,只有一个人可以牵她的手。 —— 外面,云浅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眼睫轻轻颤着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小姐睡个觉也不安稳,我就说……穿上睡得不舒服。”徐长安轻轻叹气,牵住了云浅的手。 “……” 在徐长安牵住她手的那一刻,云浅再一次安定了下来,重新陷入梦乡。 —— 不知道是梦境还是什么地方,女人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将手心轻轻放在自己的面颊上,随后忍不住的勾起嘴角。 “罢了。” 今日的日出是要好看的,至于说怎么样的才是好看,那就不是她在“梦”里能够想的明白的事情了。 她这么想。 于是,在天地间起了一阵风,搅乱了整片天空。 —— 徐长安在静候日出,他已经看了几个时辰云浅的脸,觉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此时,在世界之外起了一阵风。 朝云宗下有无垠的云海,风起云涌下,波澜壮阔的与下方的大海呼应,分不清楚哪个是天,哪个是海。 若是从九天之下往下看,便可以见得整个海面上都浮动着淡淡的金色光辉,一层层雾气自海面之上升腾。 徐长安看向地平线的方向,眸子忽然睁大了一些,他立刻捏了捏云浅的脸。 “小姐,快醒醒,太阳要出来了。” 云浅:“……” “小姐。”徐长安无奈,双手拉扯住云浅的脸,轻轻将其扯成了一个弧度的方向,笑意见,眉目见带着几分无奈。 不是他不想让云浅睡一个好觉,他可太了解云浅了,深知如果现在不唤醒她,等天亮了,她一定会觉得错过了和自己一起看日出的机会,会不高兴。 “唔。” 云浅吃痛后,缓缓睁开眼,她瞧着天边那一层金色的光辉,缓缓撑起身子。 半道觉得累了,干脆直接依靠在徐长安的怀里,睡眼惺忪的道:“天……亮了?” “马上。” 徐长安遥望东方,沿水平线露出一带鱼肚白。再上面是湛蓝的天空,挂着一弯金弓般的月亮。 “师姐们说日出好看,那就一定好看。” 云浅嗯了一声,说道:“你说好看……那我就看看。” 远处的金光愈发明亮,一簇簇仙元汇集,完全由火焰组成的太阳从海面下缓缓升起。 太阳的红汁染红了云霞,给黛色的山峦镶了金边,给天空镶了金光,在雾气的衬托下,重新主宰了整个世界。 “……” 徐长安眨眨眼,忽然觉得今日的太阳有些过于明亮了。 0138 此后的太阳便不能直视了(二合一) 此刻,深海沸腾,像是底下藏了一个烈阳。 在“太阳”出现的那一瞬,徐长安仿佛看见了巨大的火焰扩散到整个天际,扫荡了一切,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漫天云海吹散,直直的冲进世界的中心,整个人世间瞬间就被笼罩,驱散了天明峰的黑暗。 “……” 徐长安不是没有见过日出,可是……这样震撼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见。 “小姐,咱们以前瞧见的太阳是这样的吗?”他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云浅眨眨眼,转过头看着夫君的一袭白衣被火光染成了好看的橙金,目不转睛。 这重要吗? 只要姑娘认为好看,徐长安觉得喜欢且符合了他的期待,那么这是哪个地方的太阳、甚至是不是太阳……都不重要。 徐长安说它是太阳,那就是太阳。 此时仔细去看,在“大日”的背面起了一抹扭曲时空的亮光,整个世界都在颤动,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要将整个世界吸入进去。 这是劫难,是轻而易举可以融化人间的劫难,可问题是,再可怕的劫难也不敢落在这个地方。 于是恐怖的“大日”安静的呆在那里,除了发光发热、什么多余的事情也没有做。 它就是来扮演“日出”的。 “这太阳……果然不大对劲。”徐长安眨眼的速度很快,他又不是傻子,天明峰的日出再是绝景……但是眼前这个明显比以往太阳大数十倍、甚至是几百倍的火球,哪里还是他认知中的太阳。 “我不懂这些。”云浅歪着头:“不好看吗?” 反正也就这一次,明日就会恢复正常。 徐长安想了想,看着洒在自己身上温热的光芒,说道:“很温暖……” 不过。 天道点已经刷起来了。 可是云姑娘就在身边,这天道点就没有准过。 “你喜欢,那就是好看的。”云浅认真的说道。 此时野花遍地,花丛中,虫声蝶语伴随着无限的生机,藤蔓螺旋纠缠,如花朵般绽放于半空中。 眼里是焚山煮海之景色,徐长安却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压迫感,只有湖面上映着的阳光。 一些都很温暖、和谐,气氛好到了极点。 徐长安也没有将一个日出和劫难联系起来,只当是修仙界他所不了解的特殊。 他没有过于纠结于太阳,因为还有想要和云浅说的话,正在组织语言。 徐长安怔怔看着怀里一头青丝被染上金光的云浅,眸子轻轻颤动。 事实证明。 即便是焚山煮海的壮丽景色,也比不过云姑娘的侧颜。 —— 这一天在修仙界,注定是可以载入史册的。 天边起了一轮“明日”,如烈日一般的光辉穿透了一切结界,照亮了世界上的每个角落,此时无论是深渊永夜之所,还是恒星天盘,全部被温暖的阳光笼罩。 哪怕是海底,阳光穿过了厚重的万年玄冰,照亮了最深的海沟,将海底巨大妖物映的无所遁形。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阳光,而是覆盖整个世界的“天地异象”。 “……” 石青君的密室中,下了万千禁制的石壁,却依旧逃不过东方而来的阳光。那阳光穿过了一些石壁、阵法、落在了她的面上,映着她的惊诧。 石青君立刻走出房间,抬头仰望天穹。 她很快就发觉这异象并没有带来任何的威胁,空气中的灵力并没有任何紊乱和改变,本质上……与这几日莫名其妙的下雨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单纯昭示着神秘的“景色”。 又是徐长安做的? 她的视线穿过空间落在徐长安面前,随后收回来。 应当不是,落雨还可以解释为是他水属性的天赋所为,如今东方大日怎么想都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是有什么上古秘境出世、还是又要天地异变。 石青君取出一本古书。 似是这样笼罩整个世界的天地异象,有记载的大多都是有人临近成仙、或者有极致宝物出世。 太阳…… 火? 今日有发生什么与火焰有关的大事? 没有察觉到任何一个火属性修士突破至乾坤境,更不要说飞升了。 说起来,祝桐君送上来的那个什么仙品天赋的丫头,就是仙品火属性的天赋。 一个仙品天赋能引来这样近乎于仙人飞升的天地异象? 怎么可能。 除非……她也是仙人转世。 合上书。 “大争之世……大争之世。”她摇摇头,来到自己新开的一片花丛前,细心的照顾花卉。 世界之神秘,不明白就是不明白,纠结是没有作用的。 还有一件事。 今日的异象,自己……怕不是又要背锅了。 朝云是什么意思? 算了。 也不碍事。 石青君很豁达。 —— 但是其他的修士可没有石青君这样的心态。 不过对于其他修士来说,他们如今见到了笼罩了整个世界的亮光,反而……没有那么惊诧了。 接连的天地异象,似乎让此时发生的事情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阳光可以照耀万物,看起来格调拉满,事实上……这并比不上先是朝云宗上那一道通天彻地的劫雷。 劫雷出现的时间,可是封印了天底下所有修行者的修为,比之阳光带给众人的恐惧不可相提并论。 所以,已经有人开始将天地异象的出现,安置到了前不久才“渡劫”的石青君身上了。 毕竟她成功度过了那样可怕的劫雷,估计境界和仙人已经差不了多少,所以如今的石青君能够引起这样的天地异象,所有人都可以接受。 数州各大佛门的和尚们看向青州的方向,双手合十,诵读古经。 青州魔门的阴暗被光彩尽数驱散,在如惊弓之鸟的宗主的命令下,准备再往后撤千里。 隐藏于儒门的先生拿起砚对泼墨于画,眼看着墨水溶成阴阳卦象,惊异说道:“需者须也,得时而动,似明珠出土……又似是大灾。” 老先生心中惊疑不定,他分明算出了天灾地倾之象,万物动摇,该是有大灾入世……可眼前的光滑温暖,哪有一丁点的灾相。 若非是灾祸,那就是明珠耀世了。 似乎…… 只能与朝云宗有关。 老儒提笔,将此日出之景记录在朝云宗通天劫雷之后。 显然,在所有人的眼里,目前所有的异象中最为可怕的还是朝云宗之前封印三千修行大道的雷劫,有了朝云宗作为标杆,剩下的异象再多,也不及那道雷劫。 不及雷劫,就是不及朝云仙子。 朝云……朝云……便是清晨之云。 这个锅,在没有确切定论之下,只能石青君去背。 渡劫之后的日出朝云,既合情又合理。 此刻,整个修行界都因为焚山煮海的日出而惊疑不定,不过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天地异象并不会凭空出现,一定是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有什么东西横空出世。 短短一刻钟,就有顶级修士开始讨论石青君是要成仙了,还是修炼出了什么神通法。 “……” 而这个正在发生的大事,就是一对小夫妻想要看日出。 初日暖阳萤辉。 云浅依靠在徐长安的怀里,瞧着太阳升出了半个海面,她感觉到徐长安已经没有在看日出了,便说道:“你……看够了?” 徐长安注视着怀里云浅的脖颈,说道:“没有看够。” “我说的日出。”云浅说道。 “我说的是小姐。”徐长安笑着,随后摇摇头,轻声道:“小姐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与你看日出吗?” “因为喜欢我。” “……啧。”徐长安无奈:“这是其中一个理由。” “那其他的理由呢?”云浅眨眨眼。 她其实也是有些奇怪的,毕竟如果是平日里……知道她在船上睡得不舒服,徐长安该是会强硬一些带她回家。 所以,云浅知道徐长安是想要看日出的,所以她在梦里才会对这件事那样的在意。 “理由我曾经有看过日出,在……很久很久以前。”徐长安目露怀念。 “很久以前?”云浅眯着眼睛。 “硬要说那就是前世。”徐长安摊手:“如果小姐相信前世的话,不信……那便是我的梦了。” “你说说看。”云浅问。 “机缘巧合中去登山……初阳高悬在群山之顶,金光尽洒,那实在是值得半辈子去回忆的画面。”徐长安深吸一口气,说道:“可是我那时候却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云浅眨眼:“你不喜欢看日出?” 她觉得是喜欢的。 “景色很美。”徐长安单手掩面,双手箍住云浅的腰,将她压在自己身上,无奈的说道:“说一句很没出息的话,那时候在山巅看日出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很失落。那时我始终觉得,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两个人。” 一个人去看日出,便会有寂寞。 当时山上的人群有许多。 也有与他一样,孤身前往的女人。 徐长安一辈子就登过一次山,所以对于那个一身血色长裙的女子记忆犹新,不过他当时只见到了对方的背影,不知道她的过去、长相、年龄,只知道……对方是和他一样一个人来看日出的人。 少年心性那时有想过她的样貌,如今再去回忆,便觉得如果是云浅就好叻 “那时候我没有喜欢的人,便想着以后……还要再看一次。”徐长安搂着云浅,眼里闪着亮光。 所以他才会在意日出,这次的日出是蓄谋已久的。 “原来是想要与我一起看。”云浅感受着小腹前徐长安的双手,轻轻握上去:“如今……可高兴了?” “嗯。”徐长安笑着:“很满意,果然再美的景色,也不能一个人去看。” “我以为你会喜欢一个人。”云浅闭上眼睛,心想那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便是他要一个人吃酒。 “不一样。”徐长安罕见的回忆前世,他在云浅耳边说道:“如今,我也算是圆了一桩心愿了。” 如果能早些遇到云姑娘就好了。 “你……果然很喜欢看日出。”云浅依在徐长安的怀里,能够感受到炙热的眼神。 看来在阿青姑娘之外,又多了一个让徐长安无比喜欢,但是和她没有什么关系的东西。 又是真心喜欢的东西。 “我喜欢是有理由的。”徐长安勾起嘴角:“小姐猜猜是什么原因。” 云浅一怔。 徐长安既然这样问她……那便是再说,他喜欢看日出还是因为自己。 “与我有关系吗?”云浅眼睫扇了扇,认真的说道:“你才说过我像月亮的,太阳……与月亮不一样。” “小姐聪明,但是却不喜欢动脑子。”徐长安感受着耳廓出云浅长发被阳光照的温热,深吸一口气,看着远处已经彻底从海面脱离的巨大烈阳,认真的说道:“此后的太阳便不能直视了。” 日出的太阳美丽。 之后变刺眼,无法直视。 再想看清楚,便是日落的时候。 而云浅……在徐长安眼里就是清晨初升的太阳,她来历神秘,此时光华尚未彻底显露,所以才能够被他抱在怀里。 “此后的太阳便不能直视?”云浅依旧不明白。 “我是说,若是小姐再厉害一些,我说不得都不能直视你了,所以现在才要看个够。”徐长安眯着眼睛,为自己憋出来的一句情话而沾沾自喜。 “你真奇怪。”云浅摇摇头,心想只有自己配不上他,哪里有反过来的道理。 不过…… “我有些明白了。”云浅若有所思。 是了。 夫君就是初阳,此时她可以腻在他的身边。 若是再长大一些,由少年变成青年…… 云浅身子僵了一下。 此后的太阳便不能直视,便不能、不愿意拥抱她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小姐,你怎么了。”徐长安敏锐的察觉到了云浅情绪的转变。 “没什么。”云浅轻轻摇头:“如今的你也不一样了,我知道的……所以我作为妻子的修行尤为重要。” 看日出果然很好,提醒了自己这样重要的事情。 一定要让他喜欢自己、再喜欢自己、更喜欢自己一点。 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秘密。 “我不是坏的姑娘。”云浅喃喃道。 “什么意思?”徐长安一头雾水。 “意思是……原来你喜欢日出又是因为我,那么真正让你喜欢的还是只有阿青姑娘。”云浅缓缓说道。 徐长安:“……” 他已经被云浅绕糊涂了。 “算了……这次日出的体验很好,这就够了。”徐长安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你喜欢就好。”云浅轻轻解开徐长安的手,跪坐在桌前,给徐长安斟了一杯酒水,算是助兴了。 徐长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好喝吗?”云浅问。 “好喝。”徐长安点头。 徐长安认为是云姑娘给的,哪怕是直接舀的湖水也好喝。 云浅是酒好喝,所以酿酒的人很不错。 0139 云浅想要努力(二合一) “烈阳”已经彻底升起,整片天空都充满了十分诡异气息,“烈阳”周边的空间崩裂,细线一样的黑色空间裂隙遍布整个星河,如同一双双诡异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可是就是这样可怕的、用来冒充“太阳”的存在却战战兢兢的浮于山海之上,取代了平日里太阳的位置向着大地挥洒温和的光辉。 烈阳的光芒可以穿过任何结界、违背物理定律挥洒到各种秘境、密室中,能够驱散一切的黑暗。 但是…… 姑娘身边的阴影却不是光芒能够驱散的。 天上火光大盛,映照着徐长安的身子,在身前印出修长人影,而云浅正巧就依在徐长安造的阴影中。 船舱内只剩下安静的呼吸声。 徐长安拿着酒杯,享受着云浅的服侍,看着她弓着身子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后,轻轻叹息。 “小姐,你……做什么呢。” “没什么。”云浅说着,轻轻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 她托着将酒杯再一次送到徐长安的面前。 “……” 徐长安又不傻,云浅此时可是奇怪的很。 清早了,姑娘没叫着要吃早饭。 方才看日出,也没有迷糊太久,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甚至……如今给他倒酒,却没有说想要与他一起吃。 这感觉,徐长安一时间觉得有些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在弥补什么,可云浅不是孩子,她也绝对不会做什么错的事情,于是徐长安面色愈发的诡异。 终于,在喝下最后一口酒后,徐长安放下茶杯,说道:“已经天亮了,我们该回去了。” “嗯。”云浅闻言,轻轻站起身。 “小姐……喜欢昨儿的泛舟和今儿的日出吗?”徐长安问。 “喜欢。”云浅点点头,心想她更喜欢方才拥抱着她的这个初升的朝阳。 “喜欢就是好事。”徐长安摇摇头。 他自始至终都很难摸清楚云浅的想法……所以没有太过在意,简单将船舱内收拾了一下,随后走到拿起船棹走到船尾,朝着北苑的岸边划过去。 云浅因为有心事,没有再跟着去船尾,而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船舱上。 她微微昂起头。 窗外的烈日逐渐变得刺眼,可当她抬眼看过去,那烈日的光芒却忽然收敛了,一点也不刺眼,她想要怎么直视就能够怎么直视。 所以,日出之后的太阳不能直视……是不成立的。 “嗯?” 正在划船的徐长安惊诧的抬头,因为方才就好像灯泡闪了一样,整片天空阴暗了几下。 他看向周围泛舟的其他师姐,发现她们也正扎堆聚在一起讨论天上的太阳,而且话题多半离不开朝云宗的掌门。 “又是……掌门吗?”徐长安眨眨眼,心想朝云和日出的确是有一些联系的。 谁在意呢? 这样高端的事情,和他一个开源境有什么关系。 还是早些回家给云浅做早饭,让她吃饱饱后,睡一个回笼觉要更重要。 省的…… 徐长安看向船舱里,勾起嘴角。 省的她傻兮兮的,真是坏了自己心里云姑娘的形象。 —— 烈阳在云浅看过去的时候不刺眼,是它没出息。 但是云浅自己知道,她的夫君可没有这样的没出息。 只要徐长安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件事……那么无论是谁、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手段,他都不会回心转意。 青年的决绝才是让她无法直视、映的眼眸疼的“大日”。 所以有时候,在他独身时,云浅甚至是连回头看一眼他都做不到。 云浅轻轻拿起徐长安方才使用过的酒杯,手指缓缓抹过杯沿。 “……” 姑娘在沉默后,缓缓垂下眼帘。 在岛上的生活太过于温暖、他很宠自己……这种温柔乡让云浅沉醉,而今日的日出让她意识到了,这样“堕落”下去是不行的。 云浅自己也知道,一个女子如果只能用样貌和身材拴住夫君……那就是最次、最没用的那一档,而很不巧的是,她就是这样没用的妻子,除了美貌和身材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徐长安此时不会不喜欢她,但是他处处在克制……总归是会让人不安。 —— 也没办法。 徐长安很珍惜云浅,所以不希望云姑娘用“作践”自己自尊的方式取悦他。 但是在云浅眼里,这其实也是一种疏远。 —— 云浅看向划船的徐长安,片刻后视线迅速移开。 果然,她距离一个可以绑住夫君的“合格”妻子还差了太多。 还需要变得更有魅力才是。 书上说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可是徐长安不许她做饭,所以被抓住胃的是自己。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云浅沾染的酒水的手指抚过自己的嘴角,心想女子六艺她都要学。 还有…… “酒?” 云浅嗅着酒杯里淡淡的酒香,面色认真了一些。 她方才有问过徐长安酒好不好喝,他说好喝。 徐长安觉得酒好喝,是因为是云浅倒的,那种氛围之下哪怕云浅递过来的不是水,是任何东西他都会说好喝。 但是云浅只看结果。 酒好喝,所以酿酒的人很不错。 是那柳姑娘酿的酒。 “酿酒……应当也不是很难。”云浅眨眨眼。 她可以学。 至于说为什么是“学”。 云浅不是笨人。 重点不是她会不会女子六艺,而是要让徐长安看到她努力的过程。 —— 很快,船就回到了岸边,徐长安搀扶扶着云浅下船。 “早湖里漂了一晚上,小姐是不是腿软了?” “有一点点。”云浅点头,她身影慌了几下后,还是依在了徐长安身边。 “……小姐,你是有心事吧。”徐长安还是忍不住问了。 “不算是心事。”云浅轻轻抱住徐长安的手,认真的说道:“你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居安思危,我也要跟着学,所以方才想的多了一些。 “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徐长安眼睛睁大了许多。 云浅还会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呢? “是你说今日的太阳奇怪,兴许它是从西边又转到东边的。”云浅轻声道。 “我想想。”徐长安感受着洒在自己身上的阳光。 “小姐不会是听我发了一晚上牢骚,觉得只有我一个人努力……内疚了吧。” 他说着,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明白云浅方才为什么那样的“照顾”他了。 “……”云浅闻言,盯着徐长安的眼睛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若是这样,大可不必。”徐长安摇摇头:“我很早就说过,我有我要去做的事情,而小姐有小姐能做的事情,不能修行也怨不得你。” 再说了,云浅的神秘、眼睫摆在那里,他可不会以自己的三观去强行修正云浅行事的风格。 那样……很蠢。 “我又我能做的事情?我能做什么?”云浅不明白。 “嗯,能给我充电。”徐长安勾起嘴角。 “充……电?”云浅眼睫一颤。 “当我想放弃的时候,一看见小姐就又来了动力。”徐长安虽然不知道云浅才不安什么,但是他名字叫长安,就不能让云浅不安。 云浅是他行事的一切本源,自然是极为重要的。 “那我的确是很有用的。”云浅似是安心了一些。 她随着徐长安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缓缓说道:“你希望我以后变成什么样子?” “小姐只要是小姐就好,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徐长安说道。 “你可以专心一些,不要那么花心。”云浅认真的道。 徐长安无奈:“我说过了,喜欢同一个人可算不上是花心。” 云浅抬起头,忽然说道:“女子六艺,我想学。” “女子六艺……我希望小姐是自己喜欢才去学。”徐长安似是早就想到了,他面色如常的说道:“而不是为了其他人。” 他不希望云浅作践自己来让他高兴,姑娘该是更自尊的人。 “你不是其他人。”云浅心跳的快了不少。 “不一样。”徐长安说道。 云浅想了想,又问道:“如果我是喜欢女子六艺的,便可以去学了?” “真喜欢?”徐长安一脸不信的样子。 “嗯。”云浅重新抬起脚,绣鞋落下在泥土中留下一个鞋印,心想她学了之后徐长安会喜欢,徐长安喜欢……那她自然也是喜欢的。 “这种时候,我多少也能猜到小姐在想什么。”徐长安蹙眉,随后缓缓舒展开来,释然到:“算了,小姐高兴就好。” 云浅牵住徐长安的手,有些迷茫的说道:“若是你不说喜欢我变成什么样子,那我就不知道应当怎么变了。” “人都是会变的,也不用刻意。”徐长安说道。 云浅闻言,盯着徐长安的脸,一字一顿的道:“说的也是。” 徐长安一怔,问道:“小姐不会觉得我会变吧?” “人都是会变的。”云浅点头。 徐长安看着云浅平静的表情,总感觉和云浅说这种大道理很奇怪,他摇摇头,说道:“早上想吃什么。” “馄饨。”云浅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果然,小姐还是更喜欢这种话题。”徐长安看着云浅:“小米粥?” “白粥就好。” “嗯。” 略显奇怪、沉重的话题到此为止。 徐长安回头看了一眼逐渐升起的朝阳,带着云浅回到了北苑。 至于说她说的什么女子六艺,徐长安听过也就忘了。 徐长安觉得这都是以后入暮雨峰之后的事情了,现在丹田的事情都还没搞定的,想什么女子六艺。 不过…… 如果她不能修行,那么以后两个人定居北桑城,这女子六艺还是有必要让云姑娘去学的,毕竟尘世的乐趣,也就这么多。 如今修炼的事情都没有落定,可不能让云浅知道,自己其实是很想和她下棋作画、看她跳舞的,从而让她分心。 —— 朝云之巅,风气云涌,大日凌空。 静谧山谷处,有连绵山脉处在如龙腾飞的山间,其中泉水飞溅,仙鹤入云。 有一个身着道袍的女人出现在山上,她手中拂尘轻轻一挥,一道黑白光芒撕裂空间,没入阵法中,转眼间阵法就开了一个口子。 道姑穿过了阵法。 暴露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山崖,表面的火焰温度奇高,温度凭空拔高了许多。 她蹙眉。 “真是掌门……?”道姑抬起头,很难不将这里的火焰和天上的的大日联想起来。 真是掌门在修炼火焰神通? 她怎么记得,前不久掌门还在修行水属性的神通,掌握着漫天的东海,如今却截然相反了。 此时,整个结界内圈都是,各种各样的赤炎,颜色由浅入深,山背面边缘还是赤色火焰,随后逐渐变成诡异白炎,升腾百丈高。 在火焰中,里有一个人影正在闭目修炼,周围的一些火焰只是她修炼所泄露出的微弱能量。 这是一个女人。 身着一袭红衣,只是看着她就会给人巨大的压力,那是极其恐怖的威压,注视着这个女人,便如同注视着高高在上的仙人。 道姑微微躬身。 即使对于她而言,掌门也是不容亵渎、不能直视的天人。 “来了?”火焰中的仙子收起了一切的火焰,一时间所有的火焰仿若环境全部消散,只剩下了空荡荡的石壁。 “您叫我。”道姑恭敬的行了一礼。 “也没有什么事情。”石青君眼睛眯起了一些。 她不是真的在修行火属性功法,只是在尝试寻找哪一种火焰的性质更接近天上这一抹大日,结论嘛……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找到的。 微微站起身,石青君看向眼前这个被她寄予厚望、认为可以突破到乾坤境的道姑,面色有些怪异的说道:“徐长安……是你的学生?” “嗯。”道姑面色平静,对于掌门会询问她这种事情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她可是认得徐长安腰上那一颗琉璃玉的。 能让眼前这位专程在意…… 难道还真的是仙人转世不成? “你怎么看他。”石青君开门见山的问道。 “一个聪颖、乖巧而努力的孩子。”道姑说道。 “孩子?” 石青君红裙起了几份连漪,她走到一旁的水池边,看向水中映着高挑的人影,重复道:“你眼里的他就是个孩子?” 0140 先生眼里的好孩子 石青君愣了半晌:“你眼里的他就是个孩子?” 孩子就算了,还特意强调是个聪颖、乖巧、努力的孩子。 聪颖、乖巧——这种词怎么想也不能用从来描述仙人转世。 石青君注视着身下水池中自己的红衣倒影子,想起了天雷下的那一幕。 —— 少年伫立在紫雷前,衣袂翩跹,与整片天地融为一体,招来雷电,电光呈淡紫色,将他整个人映衬。 —— “……孩子。” 石青君眸子轻轻颤着,喃喃道:“谁的孩子?这样的人……该说是天道之子?” 可以将她一身修为封禁的雷劫,在徐长安眼里也是乖巧的。 他若是孩子,那只怕只有天道能够做他的父亲了。 “掌门?” 整个石室里的时间仿佛静止,道姑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仙子。 掌门以铁腕整合了整个青州,一己之力压的整个魔门抬不起头,世界上就从没有人在掌门眼里看到除了冷漠之外的第二种情绪。 眼前这个会发呆的女人……是掌门?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掌门对一件事情有这么大的反应。 石青君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过她向来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 她走到一旁的凳子前坐下,轻声说道:“紫表圣人,北辰紫宫,衣冠立中,常受天福,万物共居灵境、诸天贤圣集会,道源万行休停。” 道姑闻言,微微一怔后跟着说道:“圣人常游于天地间,亦可表天地为圣。” 石青君转头,认真看着眼前这个道袍洗的已经发白、姿色平平的女人。 整个朝云宗、甚至可以说整个青州,最接近乾坤境的就是这个她当初从道观里拐来的假女冠,所以有些事情只能来听她的看法。 “你修道三十年,怎么看圣人?”石青君问。 “天地间哪有什么圣人?”道姑说道。 她轻轻摇头,于她而言,不如说眼前这个一袭红衣、压制了天灾人祸,护得青州安定的朝云掌门……便是她眼里的圣人了。 “也是,就该是没有圣人的。”石青君不置可否,再一次问道:“前些时日一道紫白玉质的通天劫和今日的虚日凌空,在你看来……哪个更像是圣人出世之象。” “圣人……出世?”道姑一时间没有明白掌门的意思,她没有犹豫便说道:“当是通天劫。” “为什么?”石青君挥手,石室忽的变得透明,天上一轮巨日的十分的震撼,她说道:“这漫天金色的火焰也很奇怪。” “圣人出则天下平。”道姑认真说道。 虽然大日凌空、阳光普照也是顶级异象,但是如果论述圣人,那所有人的修为全部消散,搭配上一抹东方紫气,正是天下皆平。 “我也是这么想的。”石青君点点头,心想就是因为天底下没有圣人,所以才会有圣人出世。 目前这个大日凌空是谁引起的还不清楚,但是那道通天劫是因徐长安而来,她可是看的清楚。 “……” 道姑看着石青君的眼神,内心忽然起了一个猜测。 难道天地异象和掌门……无关? 联想到石青君最开始的问题,这时候是个人都会往徐长安身上去想,道姑也不例外。 不过她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却没有任何多余想法,连一丁点好奇都升不起来。 “善缘……”石青君看着眼前的道姑,再想着她对于徐长安的评价,便意识到真论起关系来,徐长安都是听道姑话的。 什么叫善缘? 这才叫善缘。 石青君看向眼前的道姑,问道:“最近可有摸到突破的壁垒?” 道姑摇摇头。 她距离乾坤境只差一步,但就是这一步,已经多年无有寸进。 “会有机会的。”石青君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没有将想说的说出口。 她本想说,多和徐长安接触说不定能够踏出那一步。 但是一想到眼前这个道姑就是领徐长安进门的先生……和他近距离相处了快半年也没见悟出什么来,就知道不一定会起做用。 也是缘分。 祝桐君将道姑安置在剑堂。 祝桐君带徐长安上山。 道姑遵守剑堂的规矩,普通的教徐长安修行。 便算是结缘了。 不过,接下来才是正事。 “他是你的学生,便是听你的话的?”石青君问。 “那是个听话的孩子。”道姑点头。 石青君闻言,深深看了道姑一眼。 是了。 这个一袭道袍的女人是个极度守规矩的人,徐长安是她的学生,也无关于他有什么神秘的来历。 她叫道姑来,本意是想要提醒她不要因为见到自己给他的琉璃玉而过于帮助徐长安,将他特殊化从而影响他入尘世炼心。 毕竟,有时候入世的困难亦是炼心的一部分,如果一帆风顺,那可就坏事了。 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 她已经和道姑暗示了徐长安的特殊,可是道姑仍旧可以一口一个“孩子”,就是表明了她对于徐长安的态度。 “没什么事情了。”石青君说道。 道姑点头,屈身行了一礼后准备离开。 “等等。”石青君忽然叫住她:“对了,他是你的学生,你去帮我要几个养颜果来。” 尊敬的先生讨要的果子,徐长安应该会用心准备。 道姑:“……” —— 许久后,道姑一个人回到剑堂,看着自己寝室画壁上的一抹浅红色的朝云。 她自从进入朝云宗之后,从未有想过有一天掌门会唤她要吃什么果子。 掌门还真是丝毫不掩盖她对那孩子的兴趣。 人都是会变的。 但不会无缘无故的变化。 掌门的变化,是因为又度过了劫难,修为提升,所以才性情大变? 乾坤境之上的境界晦涩,她没有到掌门的那个境界,便不会去腹诽她的改变。 倒是徐长安…… 道姑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庭院,回忆着一年多以前刚上山时……青涩、稚嫩的少年。 轻轻勾起嘴角。 徐长安身上的确也有很多奇怪的事情。 只是她不在意。 正想着,道姑抬起头看向窗外。 阳光下、剑堂外,少年一袭浅色道袍,大步流星的跨过门槛。 0141 一日为师 已经过了日出的时段,那可以穿透一切阻碍的光芒逐渐变的普通。 房间里,道姑的屋子内部阴暗,只有一盏油灯缓缓燃烧。 —— 剑堂迎客院外。 “长安见过先生。” 徐长安隔着很远的距离朝着主楼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随后站直了身子,静静等待应允。 “……” 房间里,道姑看着槐树下的少年。 期间,徐长安也就安静的站在门前,没有再往前一步。 风一吹,黄蝉振翅,满院子的花草沙沙作响,杂乱的声响让道姑眼睫一颤,随后回神。 她抬手拂袖,有一道真元打击在铜钟上,铜钟一响,便是许了徐长安进门。 远处。 听到钟声的少年这才重新迈动脚步,往小院来。 —— 因为是早晨,徐长安并没有和上次一样去往学堂,而是轻车熟路的直接朝着道姑的住处走过去。 路上的徐长安看似神情淡然,实际上……听到的钟声的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方才等待的时候,内心可是忐忑得很。 时隔许久没有见先生,虽然先生说过有麻烦就来找她,但是他立刻就来……实是有些无礼。 更别说他还拿了先生给的报酬。 所以,他是真的有在担心再次被先生拒之门外,好在…… 徐长安勾起嘴角。 先生还是那个一诺千金的人。 —— 徐长安穿过学堂,眼前是一座普通的二层小楼,看起来和北桑城一般人的楼阁差不多,甚至还要差一点,算得上是这仙门中十分“寒酸”的院子。 前院里连花草都没有,只有干干净净的青石地面以及墙边的一把扫帚。 行至屋子前,却没有看见道姑的人影,徐长安微微一愣后,便推开了眼前楼阁的漆木门,进了她小楼的一层。 徐长安以往不是没有进来过。 这里的布置相比于一年前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一楼的烛火微微晃动,他望着那燃油积起了不少,轻轻摇头。 连他都用上了防尘的衣裳、连云浅都用上了仙门的火石,他这位先生却依旧穿着洗白的道袍,点着朴素的油灯……若是用尘世的观点来看,他这位先生是个墨守成规的人。 徐长安上了楼梯,行至二楼。 房间的门开着。 迎面的是淡淡的檀香气味,远处那袅袅青烟之后,有一个坐于桌前正在用早茶的道姑。 依旧是一身极为规整的古朴道袍,齐腰长发束起,集束成冠,用黑色的带子绑着。 徐长安止步于屋外,躬身道:“学生见过先生。” “嗯。” 道姑放下茶盏,看向门外的少年,平静的说道:“进来吧,愣着做什么。” “是。”徐长安略显犹豫后,踏过了门槛。 对于先生这样的修行者来说,她住的地方叫静室,而并非是什么女子闺房。 “抬起头,站直些。”道姑忽然说道。 徐长安下意识就直起身子,看向桌子前的道姑。 眼前女子有着十分寻常的面容,神色淡薄,但是就是能给徐长安很大的压力,大概是……初入修行的时候没少被她以戒尺敲手心。 道姑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那严肃的模样,让徐长安心跳微微加速。 很快的,道姑眉眼中终于是多了几分惊诧:“你……以前有这么俊俏吗?” 她记得徐长安以前的样貌虽然也算的上是清秀,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这副姿容,近距离去看了才能看见他一对灼灼有辉光的眸子。 开源开源,显露本源。 所以说,如今这副模样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 ? 俊俏…… 意思是,之前先生都没有怎么看他的脸。 徐长安眼角轻轻一抽,无奈的说道:“先生,我突破开源境之后……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添了不少的阴柔。” “这算不上阴柔。”道姑摇摇头,说道:“如今看来,还真的有几分仙人之姿。” “仙……仙人?”徐长安又是一愣。 他当年天资蠢笨,没少麻烦先生,虽然不至于被她嫌弃蠢笨,但是仙人之姿这种夸赞的话从道姑口中说出来,徐长安不免感受到了几分虚幻感。 他一时间不知道应当说什么。 道姑看着面前这个清爽、似是一本道藏的少年,说道:“原来……你已经不是孩子了。” 在掌门面前说他是个乖孩子,如今再回头去看,便知道是她的错。 徐长安闻言,面色认真了许多:“长安永远是先生的学生。” 他和云姑娘说过,人在面对不同人是有不同面孔的,他也是这样。 “永远?”道姑闻言,眉眼间多了几分无奈:“修仙之人不能说这种话,要结因缘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徐长安正要说。 “好了。”道姑看着徐长安那认真的模样,出言打断了他。 老师就是老师,与师父可差得远。 她自认为没有教徐长安什么重要的、不得了东西,都是一些修行基础,便做不来他的什么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是无从谈起。 话说,她要做也是母亲。 那谁是父亲? 她可没有道侣。 …… 道姑捧起手中茶盏,指着桌子对面问道:“吃茶吗?” 徐长安摇头。 “你也是。”道姑呷了一口茶水,看向徐长安:“方才就在剑堂前站着,我若是没有听见、没有唤你进来,你打算怎么办?” “等着。”徐长安说道。 “怎么不敲门?”道姑抬眼。 “学生不用敲门。” “可以敲,玉符就是你的敲门砖。”道姑指着徐长安腰间香囊一旁的玉符。 “那便是外人了。”徐长安认真的说道,他还当自己是剑堂的一份子,决然没有似是访客一般使玉符拜访的理由。 “再说,我敲了先生就能听见?” 道姑摇头:“听不见。” “那先生还让我敲。” 道姑说道:“可其他人都要敲门的。” 徐长安问道:“先生听不见,那敲门的人怎么办。” 道姑认真的说道:“回去。” “先生。”徐长安深吸一口气:“您若是让学生回去,只需要一句话。” 他知道先生最怕麻烦,所以对于自己到来会被嫌弃,他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先生拒绝他,是不需要浪费这么多口舌的。 “我没有要你回去的意思。” 道姑平静的说道:“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半点养气功夫都没有,心气浮躁……当真还是个孩子。” 0142 先生喜欢专一的人 孩、孩子? 徐长安此时也察觉到了道姑反复提起什么孩子,有些疑惑。 是说他这一年多来变化很大吗,让先生一副感慨时间匆忙的模样。 不过…… 徐长安轻轻叹气。 他听见孩子两个字,脑海中第一闪过的就是云浅的脸。 那姑娘也是一口一个孩子。 —— “学生愚笨,先生是在说什么?”徐长安不明白,就问了。 道姑看着徐长安一脸疑惑,放下茶盏,明示道:“你是暮雨峰的执事,使玉符来找我是公事,不使就是私事,所以……今日来是有私事?” 她和徐长安说过有麻烦来找她。 结果这麻烦来的这么快。 联想到清早掌门召见她的事情,道姑看着徐长安身上的琉璃玉,心想难道是和掌门有关? 徐长安起身,恭敬斟了一杯茶,随后说道:“学生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是那个?”道姑指向徐长安腰间的琉璃玉。 徐长安低下头,瞧见的却是玉佩旁,缝制着他和云浅结发的香囊,轻轻点头:“我家的姑娘,她……” “停。”道姑蹙眉:“你家的姑娘?” “我妻子。” “你说的是那位云姑娘?”道姑追问。 徐长安点头,他也没有别的妻子了。 道姑心想自己误会了,还好这误会解除的够快,她方才可是一瞬就脑补了许多事情,比如掌门化身成普通人去接近徐长安什么的。 也没办法,她见到了掌门对徐长安这么感兴趣,还特地要他种过的果子…… 如今正赶上掌门的性格大变,她很难不多想。 “有什么事,继续说。”道姑看着他。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回先生,是这样的……” —— 不久后。 “下丹田存不住灵气?”道姑眼里露出一抹怀念,柳眉柔和了许多:“这不和你以前一个样子。” “也不一样,按照师姐说的是感受不到下丹田的存在。”徐长安很是紧张。 道姑看着徐长安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无奈的说道:“小事。” “小……小事?”徐长安一怔。 “下丹田的事就是小事,别说感受不到下丹田,就是没有下丹田,该修行也是可以修行的。”道姑说道。 下丹田不能用,还有心口的中丹田,再不行……花费一些代价也可以提前使用眉心的识海紫府做上丹田。 对于她而言,这些都不过是一颗丹药的事情。 “这样?”徐长安闻言,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眼前这个严肃的人,浮躁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虽然他仍旧有许多的疑惑和不解,但是当他真的轻描淡写的从道姑口中听见“小事”两个字后,忽然就什么也不想问了。 “先生最不喜麻烦。”徐长安认真说道。 “这都算不上是麻烦。”道姑心想她本以为是和掌门有关的麻烦,如今变成了徐长安尘世的妻子相关,这其中的落差,让她觉得都是举手之劳。 “可安心了?”道姑看向徐长安。 “安心了。” 徐长安呼吸不自然的都绵长了许多,心想先生还是和他以往修炼那时一样,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像是一根定海神针。 “你这孩子。”道姑单手扶额,模样和徐长安平日里的无奈如出一辙,足以见得徐长安一些小习惯是从何而来。 道姑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管徐长安身上有多少的神秘,单单从这孩子的性子上来看……这般的没出息不知是与谁学的,哪里有半点仙人转世的样子。 道姑看向柜台上的锦盒,说道:“我这有几颗……等等。” 她本来想让徐长安拿回去一颗丹药给云浅吃解决问题,不过忽然想到了掌门特意召见她的事情。 大体的意思她还是明白的,给徐长安帮助的时候要克制。 “算了。” 道姑的视线从丹药之上收回来,说道:“带她来让我瞧瞧,具体怎么做,我到时候再与你说。” “麻烦先生了。”徐长安正身。 “知道麻烦,还来找我?”道姑拂袖,道袍衣角在徐长安面颊上轻轻抚了一下:“以你在暮雨峰上结的因缘,这点小事也不需要我帮衬。” “找其他人,是人情。”徐长安眨眼,他此时心里的负担忽然卸下,整个人轻快了许多。 “找我就不是人情了?”道姑瞥了徐长安一眼。 “已经欠了很多了。”徐长安认真说道:“学生以后慢慢还。” “原来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欠您的人情可不是虱子。” “这样最好。”道姑语气一顿,说道:“这玉佩是哪来的?” “开源后暮雨峰的一个前辈给的。”徐长安问道:“先生,这是内门的信物吗?” “算是吧。”道姑摇摇头,又问道:“香囊呢?你如今怎么会佩香囊了,似是一个姑娘家。” “回先生,这里面是学生与妻子的绾发。” “……” 空气一时间凝固了,道姑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她有些感慨的说道:“知道你有个妻子,没想到你这样喜欢她。” 她对于云浅的了解很少,只知道是捡到徐长安、比他年岁大不少的普通姑娘家。 一般男子见惯了尘世糟糠,再进入暮雨峰这样一个尽是玲珑女韵的地方,真的很难能够维持本心。 更不要说,徐长安上山时被称为“少年”都是勉强的。 所以,道姑曾经以为徐长安会沦陷于暮雨峰上某个姑娘,毕竟少年心性,未见繁华。 却不想徐长安用事实证明了他的定力。 “我很喜欢你这一点,做的不错。” 道姑用力拍了拍徐长安的肩,今日面上第一次出现了不遮掩的赞赏:“做丈夫就是要专一的,好好待你家的姑娘。” “学生如今……就是在做这件事”徐长安看着先生一幅长辈的样子替云浅说话,无奈的道。 “那是你的事情。”道姑拍拍手,随后起身:“我还有一炉丹药要炼制后给百草园送去,你过一个时辰带她过来吧,我还没有见过你妻子,这次正巧见见。” 话说以她和徐长安关系,规矩上……应当准备什么见面礼比较好。 0143 天理找不到合适的位置 房间里,睡了回笼觉的云浅被从剑堂回来的徐长安给叫了起来,一幅睡懵了的样子。 “几时了?”云浅穿着绣着小兔子的睡衣坐在床沿上。 “巳时了。”徐长安端着一盆水进来,扶着云浅坐稳后说道:“我就说昨儿在船上定是睡得不舒服。” 他方才一进屋,云浅睡得不仅熟,甚至还起了微弱的鼾声。 “昨日……船上?”云浅眼睛睁开了一些,随后点点头:“哦,是这样。” “先生答应见小姐了,快与我准备准备。”徐长安用温热的毛巾覆盖在云浅面上,眼看着热气蒸发,拭去云浅面上睡痕。 过了水,眉间沾染了些许水润,热气令云浅脸部发红,似是在害羞,平添几分可爱。 因为这种时候总是能看到不太一样的姑娘,所以徐长安从还是管家的时候,就很喜欢侍奉姑娘起床。 “……” 云浅安静的坐着享受着徐长安的服务。 随后,徐长安给她挑选了一身黑白混色的长裙,大气静雅,深色的束腰很宽,勒紧之下,更添几分高挑。 云浅站在妆镜前微微转了一圈,黑色和白色的裙装搭配上她扎了一个地马尾,显得很严肃,不似以往衣着的艳美,她便问道:“是要去见你的先生?” “不是说好的了?”徐长安说着,上下打量着云浅,满意的点点头。 这样规整的样子,在先生面前想来应当是不会失礼的。 “先生说还有事情要做,小姐现在家里等一会儿,我去天明峰办一下手续。”徐长安说道。 “什么手续?”云浅问。 “小姐的玉符只能来天明峰……规矩上,算了,小姐也不需要知道什么规矩,我去给你开一下去暮雨峰的权限。” “一直能用?”云浅眨眨眼。 “一天。” “哦。” 云浅看着徐长安拿着自己的玉符离开家,起身在妆镜前坐下,她看着镜子里清冷的面容,打开装盒取出一根眉笔拿在手上,却没有动作。 徐长安随意拜的一个先生就是隐藏的修行者,这种事情看起来有些奇怪,可还是要看发生在谁的身上。 抛开徐长安是她夫君,就应当是与众不同的这一点…… 此间的天道可是抢在了她前面的。 作为天道选中的“代行者”,哪怕没有她,徐长安的机缘也不会断绝。 于是,他会遇到隐藏在剑堂里道姑的事情,就是上天注定的。 “所以……”云浅抬头看了一眼,喃喃道:“他算是天道之子?那我是什么。” 儿媳妇? 时间长河断流了一刹,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窗外的电闪雷鸣,风起云涌。 “安静。”云浅蹙眉,心想一会儿还要出门,可不能花了妆。 于是天气仍旧很好,阴云尚未积起来就消散的干净。 天理做不得徐长安的父亲,却也不敢认他做什么父亲,云姑娘仍旧惦记着她和夫君的孩子呢,自然不能被人鸠占鹊巢。 —— 云浅认真的看着镜子里,最后还是将眉笔放下,她对于化妆还是不甚熟悉,便只是简单的拿起一张深红色的口脂抿了上去,在上面留下的清楚的纹理。 抿了一下嘴唇,也就没有再进一步化妆了,因为在想其他的事情。 手指拂过自己的脸颊,云浅眼睛眯起了一些。 她此时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很好、很合格的妻子,而一个合格的妻子不仅要对丈夫好,还要对丈夫父母有好的态度。 可是。 她之前有问过徐长安,后者对于他十岁前的记忆和什么父母完全没有兴趣,她自然没有一个人找上门去的理由。 毕竟,血脉在云浅眼里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徐长安不认可他的父母,那么纵然有血脉联系,在云浅眼里也与蝼蚁无异。 人理上的父母暂时见不到面。 天理上的…… 云浅低下头,看着自己绣鞋下面踩着的“道”,心想天理没有那个胆子认自己做儿媳妇。 所以如今的状况是人理找不到,天理又没出息。 人理天理都不行,便只能从长辈上想想法子了? 夫君的先生虽然算不上是他的娘亲,但是也够资格让云浅提前做做练习。 想了想,她重新拿起了眉笔。 —— 当徐长安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意外的看见了云浅坐在梳妆台发呆,他走过去发现云浅简简单单的化了一个淡妆,减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温和,面容的轮廓更加分明,十分的好看。 一时间,徐长安竟然看呆了。 “这个样子可还行?”云浅转过身。 “……行,当然行。”徐长安走过去,不动声色的拿起印着云浅唇印的胭脂纸叠起收入一旁的抽屉,随后说道:“不过,小姐随我去见先生,不用刻意抹什么胭脂。” “这是给你看的。”云浅抬眼:“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徐长安心想自己的确很喜欢看,不过他说道:“还有一些时间。” “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云浅看着他。 “关于先生的?” “是。” “问吧。”徐长安应声后在云浅身边坐下。 他猜到云浅会有事情问他,以往云浅住在北桑城,他无事不会与云浅说仙门的事情,要知道仙门的东西云浅当时不感兴趣,只会耽误他们夫妻相聚的时间。 云浅虽然不在意外人,但是如今发现他那么在意先生,当然是要问的。 “你很喜欢她?”云浅说。 “该说是尊敬。”徐长安纠正道。 “尊敬那就不是喜欢了?”云浅反问。 “好吧,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喜欢。”徐长安说道:“先生是我所敬的人。” “算是你的长辈?” “嗯。” 徐长安脑海中闪过道姑那令人安心的面容,深吸一口气后说道:“这一声长辈,与师叔师伯之类客套话不一样。” 他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对方、将其当做师父看待的,所以希望云姑娘能够在意一些。 “我知道,以前那些是前辈,你与我强调过的。”云浅认真的说道:“我是第一次知晓你对一个女子这样的在意。”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徐长安看向云浅姣好的面容,很是无奈。 云浅对上了徐长安的视线,缓缓说道:“也不奇怪,毕竟,你与她也算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天道之“子”身边的所定下的机缘,说一句上天注定的缘分…… 十分的严谨。 0144 都是善良的姑娘(二合一) 自己与先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小姐,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徐长安很是无奈。 “知道。”云浅点头,她如今会用尘世的逻辑思考问题,这都是因为徐长安如今是在意这些的。 不然什么父母、长辈之类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徐长安:“……” 姑娘很少说无意义的话,徐长安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徐长安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家的云姑娘许多话一出口就是冲着得罪人去的。 但是云姑娘的心是柔软的,没有坏的念头,平日里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嗯,山上也没有蚂蚁。 不过当初云浅将濒死、还是一个孩子的他带回去照顾……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温柔。 所以对于姑娘是善良之人这一点,徐长安从还在岛上的时候就深信不疑。 “小姐无心之言,以先生的秉性也不会恼。”徐长安轻轻摇头,随后说道:“说我与先生有缘也不无道理,毕竟这些年来先生也只收了我这么一个学生。” 云浅闻言,心想她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小姐……罢了。”徐长安摇摇头,虽然他知道云浅不会吃醋,但是作为丈夫,有些事情该解释还是要解释的。 “我对先生信赖、尊敬,也无关先生是男子还是女子。”徐长安严肃的说道。 “这件事我也知道。”云浅牵住夫君的手,说道:“是你的长辈,所以也是我的长辈?” “可以这么说。”徐长安面上起了一些笑意:“先生说不能修行的事很好解决,如今可就指望她了。” “我以为你是很喜欢她的。”云浅平静的:“原来还是为了我。” 仔细去想,如果徐长安完全不在意修行的成果,这什么先生自然没办法让他有好感,而如今徐长安为了她而努力修行,道姑又指点了他,这才赢得了他的信赖。 “先生虽然是认真、严肃的人。”徐长安没有明白云浅的话,他只顾着提醒道:“但是小姐还不是暮雨峰的人,只是剑堂的客人,一会儿见了她,小姐也不需要多做什么礼节,听我的就是。” “我什么事情都会听你的,也不止这件事。”云浅眨眨眼,瞧着镜子里:“我做你的妻子,带我出门,也算是有面子的?” “当然。”徐长安想也不想的说道。 “那就好,我还想着我不太会化妆。”云浅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只会化你喜欢的妆,可是你喜欢的东西……在一般人看来都有些奇怪。” 比如花花绿绿的衣裳、滑稽的妆容,徐长安都喜欢……可是若是穿出去让长辈看见,就会丢夫君的脸面了。 “果然,小姐对自己的魅力没一点自知。”徐长安看着云浅上了口脂的唇,咽了口唾沫后移开视线,故作镇定的说道:“小姐,你不知晓先生的性子,她不会以貌取人。” “你不说,我自然不知道。”云浅像是来了一些兴趣:“与我说说。” “先生?” “嗯。” 在云浅的眼里,名字很重要。 比如云雨的云、搁浅的浅。 比如徐图长安、顾盼长安。 要了解一个人,先要知晓她的名字。 云浅说道:“人都是要有名字的,你先生她叫什么名字?” “……” 在云浅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徐长安忽然就沉默了,他面上露出几分尴尬。 云浅便意识到了什么,她有些惊讶的说道:“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却这样的喜欢她?” 徐长安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小姐,若是在学校里,即便是那些朝夕相处的学生,说不得也有几个叫不出老师的名字……一般情况下,知道她姓什么就够了。” “我以为,你会去问她。”云浅说道:“毕竟你很在意名字。” “我的确没问,只从一些师姐口中知晓先生本家姓李。”徐长安解释道。 他与道姑见面一直都是先生长先生短的,从来没有叫过一声“李先生”,所以更没有理由询问道姑的姓名。 “我刚入剑堂见到先生总是一身道袍,便以为她是出家人。”徐长安轻轻叹息:“有一次问了道号,没问出什么名堂,后来也就没有再问她的名字。” “出家的姑娘,就是书里写的道姑了?”云浅眨眨眼,想起了她喜欢的赤练仙子,便是一个道姑。 徐长安说道:“规矩上道士统称乾道,而道姑是坤道,多称女冠、道家实际上没有道姑这个称谓……不过我发现先生不守书上写的道门规矩,一问才知道先生并不是正经出家人,她穿道袍只是因为习惯。” 这么一来,外人唤一声道姑,也不算坏了规矩。 “这些我不太明白。”云浅疑惑的看着徐长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先生不是出家人,没有道号,是有名字的。”徐长安一只手轻轻遮挡在云浅的眼前:“所以是你家夫君我没有出息,这么久过去连先生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一次问错,两次没问,再后来发觉连暮雨峰大殿里的人对于道姑都不了解……也就没有再问了。 “……”云浅听着徐长安的话,心情却很好。 她很喜欢你家夫君这几个字。 不过,云浅还是轻轻打下了徐长安的手,说道:“遮羞也去遮你的脸,遮我的做什么。” “……”徐长安承认道:“我的确不知道先生叫什么。” “你不是说了她姓李?” “这也是方司时告诉我的,她也是从百草园里偶尔听人说的,只知晓先生姓这个。” “姓李……还是个道姑。”云浅看向床头的书册,声音扬起了一些:“李莫愁?” “……?” 徐长安眼角微微一抽。 李什么莫愁,姑娘是看小说看懵了。 徐长安脑海中闪过道姑十分平凡的面容,摇摇头:“小姐可不要将小说中的人物和先生对上。” 李莫愁那也是美艳、尘俗的人,怎么能配与他先生那样和光同尘的性子比肩。 “我只是这么一说,毕竟我还是挺喜欢赤练仙子的。”云浅平静的说道。 “能从小姐口中听到喜欢其他人,也是很罕见了。” “你不是也喜欢阿青姑娘。” “这是一种喜欢吗?” “我觉得是。” “……好像有几分道理。” “对吧。”云浅微微伸了一个懒腰,随后说道:“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喜欢她。” 真是喜欢的人,不可能不知晓名字的。 “能不能不说喜欢了?换一个词。”徐长安叹气。 云浅没有回应,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她可是好相处的人?” “是,先生看起来严肃,实际上是很善良、温和的。”徐长安看着面前的云浅,心想对于外人来说,世上还能有比云浅更难相处的人? “所以,小姐也不用想太多,保持平常心就行了。” “平常心?我知道了。”云浅点点头,她本来还想着要不要以对长辈的态度对道姑,不过既然徐长安说了平常心,她可以照做。 徐长安看了一眼时辰之后,牵着云浅的手出门,准备往暮雨峰剑堂去见先生。 今日的太阳和以往的不一样,大日发出的光越过窗棂、刷在云浅的黑白裙装上,却映不出一丝光亮,反倒是将姑娘的影子映照的愈发漆黑,惊怖非常。 云浅戴了一张面纱,正牵着徐长安的手往天明峰传送阵的方向走过去,只是她忽然停下脚步。 “小姐?”徐长安疑惑。 “你喜欢她,是因为她是一个温和的人,还是因为她是一个善良的人。”云浅认真的问。 “都有。”徐长安如今已经放弃让云浅换掉“喜欢”的用词了。 “善良……是什么样的?”云浅不解。 “小姐的问题总是很奇怪。”徐长安无奈归无奈,因为云浅问的认真,他也就回答的认真:“《礼记》中言不怀恶意者谓之良善,先生就是一个善人。” 甚至,先生在他心里,也和君子一般无二。 “我听不明白。”云浅摇摇头:“李先生是善良的……那李莫愁是善良的人吗?” “应当不是。” “我呢。” “小姐自然是。”徐长安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很正常,因为云姑娘无论何时给人的只有人畜无害四个字。 “为什么赤练仙子不是善人,我却是,是因为你不了解我?”云浅问。 “小姐是不会恼怒的吧。”徐长安问。 “嗯。”云浅点头,她素来是一个好脾气的姑娘,很少会生气倒也是事实。 “所以你与她是不一样的。”徐长安笑着:“但是也有一个共同点。” “都很好看?”云浅有了一次经验,便没有再说相似的地方是心狠手辣。 “小姐好看的……也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人。” “这不还是在说我好看。” “小姐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徐长安轻轻摇头:“所谓善恶,我除妖时尚且想不明白,对于小姐来说……这种话题有些难了。” 方才是玩笑。 这句才是实话。 狸花在暮雨峰上被一些姑娘疏远厌恶、没事只能躲在温梨家里,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师姐们说,妖就是恶的。 云姑娘心思纯真,有些事情没必要知晓的太明白。 “关于小花不被人喜欢的事情,我有去问过先生。那时先生与我说,善恶是立场与身份标识的区分。”徐长安说道:“我觉得先生说的很有道理,一直记到如今。” 他对于道姑的尊敬,都是从各处细节而来的。 徐长安从离开岛的时候就告诉自己。 外面的世界里,对云姑娘好的就是善,对她不好的就是恶。 先生能治云浅丹田的问题,那徐长安就认为她是善人。 至于什么《礼记》对善恶的描述……那是君子要记的,徐长安从来也没认为自己是君子过。 —— “……我有些明白了。”云浅点头。 她无法去理解善恶,就好像她无法理解吃醋一样。 当所有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当一个人不为常识所束缚、不为生死而动容时便已经彻底无法用善恶去标识,失去了立场的身份又何谈善恶。 一个随意掌控他人生死,漠视生命的人是善良吗? 自然是不算的。 但是云浅理解问题很简单。 徐长安喜欢就是善,厌恶的就是恶。 所以云姑娘认为自己是恶人。 她会这么想,不是站在尘世伦理上审视自己,纯粹是因为——她是当做许多次不被喜欢的“恶人”的。 而如今徐长安既喜欢她,也喜欢道姑,喜欢温梨,甚至还亲口说过喜欢柳青萝。 虽然这四种喜欢都是不一样的喜欢,但是也足以说明她们这些姑娘都是善良的人。 “我会尽量不去做恶人。”云浅认真的说道。 “这话题很怪,还是不要说了。”徐长安心想无论云浅变成什么样在他也心里也不会是恶人,但是这种话也没有必要说的清楚。 他断了云浅的话题,牵着她的手走上天明峰传送阵。 两个人再出现的时候,就是在暮雨峰上。 这里不似天明峰的简单明了,有的是复杂地形和精致的建筑物。 云浅踩在一条干净的青石小砖上,朝左看是一大片见不到边缘的湖水,往右则是古色古香的城区,周围环绕着不少的姑娘,和冷清、见不到人的天明峰完全不同。 “这就是你待的地方?”云浅看向眼前小家碧玉一般的场景,说道:“和北桑城有些相像。” “小姐说的相像,只得不会是那些烟花柳巷吧。” “一点点。” 云浅此时被徐长安主动牵着手走下了桥,她微微眨眼后,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同时落在了自己身上。 云姑娘呼吸浮动面纱,腰上带着祝平娘给的新人玉符,十分的显眼。 此时,无论是在湖上泛舟的、在岸边下棋的、还是在路边浇花的,全部都停下的手上的动作,终止了所有的话题、暂停了内景的修行。 小桥附近,全体姑娘的视线全部集中青石板小路,准确的说是集中在徐长安和云浅十指相扣的手上。 0145 众人眼里的云浅 暮雨峰传送阵到剑堂的路不断,但是景色怡人。 徐长安牵着云浅的手走在青石小路上,一路沿途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以往的时候,徐长安的人缘极好,在路上碰见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姑娘都会与他打声招呼、问一声好,一些闲着的人还会即兴将徐长安请去路边亭子里下个棋、吃杯茶。 可是,今日徐长安已经离开了石桥,却没有一个人上来与他打招呼,气氛十分奇怪。 “……” 徐长安自然牵着云浅的手,眉尾轻轻上扬,他发现周围忽然多了许多的小船、悬空亭,路边凭空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姑娘下棋、聊天、吃茶。 这里的景色可不是暮雨峰最好的地方,平日里是没有这般热闹的。 这样也就算了…… 徐长安总觉得,路边的姑娘家似乎越来越多了,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己引来的人。 希望云姑娘……不要在意。 他看了一眼云浅的,发现姑娘面纱上方的眸子毫无波动。 “小姐不愧是小姐。”徐长安叹息。 “嗯?怎么了?”云浅疑惑。 “没什么。” “嗯。”云浅应了一声。 对于云姑娘来说,夫君带他出门来到他所居住的地方……作为妻子,就是要给他涨面子,就是要引起所有人注意的。 —— 暮雨峰的姑娘们都有着各自的小圈子,勾勾搭搭就又混合出了一个大的圈子。 【——出事了,小师弟带女人来了。】 【在牵手。】 【速来。】 所以,当类似上面的消息出现在姑娘们的信息网络里的时候,半个暮雨峰都炸了锅。 徐长安……带女人回山? 这在暮雨峰上毫无疑问的是一个大新闻。 要知道,这里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其中不乏一些在整个修仙界都负有艳名的仙子,但是众所周知的无论是什么样姿色的姑娘,都无法引起徐长安的注意。 他无论何时都会将分寸把握的极好,至少目前整个暮雨峰上唯一突破徐长安“安全距离”的就只有一只来历不明的狸花。 可他又是有妻子的。 所以,如何让小师弟心动——这件事在姑娘们觉得闲的时候,便会拿出来当做玩笑说一说。 如今她们见到徐长安会和一个女子这样亲密,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于是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是什么人,也就很明显了。 —— 高山之上,天波浩渺。 路边,有形体婀娜风雅的女人头戴凤钗,背着一张七弦琴从远处的方向而来,她不是来故意看徐长安的,只是日常练琴,可是她才起了一个音,便瞧见了小路上一对走过来的小夫妻。 “铮!” 琴音忽然乱了。 视线中。 青丝倾斜,阳光落在云浅的面上,柔柔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光粒子攀上姑娘的眉梢,顺着面纱划过一道轨迹,落在衣领上,融进黑白丝绸布料上消散的一干二净。 女人双手立刻按在琴面上消去了余音,仔细去看,她的眸子轻轻颤动,在迷惘了半晌后,情绪分化成了诧异和惊艳的余韵。 她从未有见过这样的姑娘,若非是亲眼见过掌门,有人说方才和徐长安一起走过来的人是朝云掌门,她都会相信。 一时间,再没有心情练琴了,也加入了信息网罗中开始聊天。 似是她这样的人还有许多。 亭子中,下棋的黑白裙装姐妹捏着棋子,正巧与走过来的云浅视线对了一下,姐姐捏着白子,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 所有看到云浅的人都起了一个念头。 这个好看的姑娘——是小师弟的妻子? —— 【我……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妹们,我忽然知晓,小师弟为什么有那样的定力了。】 【一时间不知道应当喜欢谁,这眼神气质绝非普通人家或是书香门第能培养出来的。】 【她这还戴着面纱呢!!】 【司时吩咐不许上去找麻烦,都收敛着点神识,别乱扫。】 越来越多奇怪的消息在暮雨峰上疯传,最后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温梨的耳朵里。 温梨肩头蹲着一只狸花猫,她正在练字,看着信息网里一条条信息飞快的往上划,无奈的摇摇头。 她早早就见识了云浅的样貌。 只靠着身为女子的样貌,便让她的心颤,云浅好看的就不像是凡间的姑娘。 所以对于暮雨峰内部信息网罗忽然的“爆炸”,她十分的能理解。 “喵。”狸花猫扭了扭身子,想要离开去凑热闹。 “安静些。”温梨抱住了狸花,说道:“师弟该是找到人帮忙了,你不要去打扰他。” 温梨说着,面上有几分怪异。 还有一件事就是。 云师妹就在一旁,这种时候如果徐长安当着云浅的面再去抱着什么狸花…… 那可不行。 —— 此时,周边的姑娘的数量开始增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朝着这里而来。 暮雨峰很大,对徐长安感兴趣的人其实没有那么多,可是短短一刻钟过去,话题的中心就从“徐长安带妻子上山”,变成了“来了一个让所有人惊艳的姑娘”。 注意,是所有人。 无论是谁,远远看了云浅一眼,都瞬间被折服。 在暮雨峰上,漂亮、高质量的姑娘有很多,加上这些学习女子六艺、精通琴棋书画的姑娘们气质定然极佳,而且所有人都有着超乎常人的审美。 她们看一个人,看的不仅是样貌、气质,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不吝惜赞美,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为她们看到的云浅是什么气质而吵了起来,要知道……她们都还没看见云浅的脸,居然已经有人急眼了。 这下,才是真的一下搅动了风云。 天赋好的男人可以不在意,但是出现了一个能让这些女人吵起来的样貌,那此时不管是普通弟子,还是一些掌护和司时,都起了兴趣。 关于云浅的话题已经完全盖过了清早那诡异的日出。 有人说在云浅眼睛里看见了冷漠,让她不敢去看,觉得多看一眼都是僭越。 有人说那姑娘的气质好像暖玉春风,似是十五的月亮。 还有人说云浅病恹恹的,是个病美人。 她们在云浅身上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景色,这有些像是她们去看温梨就能够看到一把无匹长剑一样。 可云浅分明就没有修炼。 再说,大家看温梨都能看到见,看到云浅瞧见的却各不相同,似乎每个人眼里所见到的云浅都不一样。 【怎么这么热闹?欸,你们这是见到云姐姐了?她去暮雨峰了吗?我就说她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千乘?起这么早呢。】 【这都晌午了。】 “……” 有一抹黑白自九天之宵翱翔掠下,少女轻轻踏着玄鹤停留在半空,视线落在下方的徐长安和云浅身上。 踏鹤少女喜欢吃徐长安做的果子,她想着圈子里发的消息,此时圈子里已经争的不可开交,无论是普通弟子、还是执事殿的掌权人,都加入了进去。 她有些好奇会是怎么样的人。 看不见脸,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一些人看姑娘都能看出来幻境了……哪里会有这样的夸张,她觉得就是师姐们整日在幻境内景里修行,所以看什么都能看出特殊来。 视线凝实,看向地上。 踏鹤少女一时间愣住,不自然的歪头,长发垂至脸侧,檀口微张。 她看见了什么? “原来师姐们……说的都是真的……”少女喃喃道。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她就心跳的厉害,那面纱上方的一双眼睛,给她带来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的身上没有半点尘世的气息,让少女痴迷,一时间就忽视了云浅身旁徐长安的存在。 她怔怔的看着云浅,忽然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眸子中闪过一抹莫名的惧色。 莫名的有些害怕。 很奇怪。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 —— 云浅的绣鞋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啪嗒的清脆声响。 徐长安看着远处执事殿的方司时冲着他挥手,嘴角还挂着看热闹的笑容,眼角轻轻一抽。 周围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司时不是都很忙的吗?这也能来凑热闹的? —— “是很好看,很奇怪,我从祝桐君哪里是见过他妻子的拓印的……但是没有这样惊艳,是这些时日发生了什么?”方司时和姐妹们说道。 “山上有灵气吧,一些天赋就是要过了灵气才能显现出来的。” “说是这么说……”女人摊手:“也就咱们在这里大惊小怪,换一个别的地方,也看不出什么来。” “确实。” 云浅身上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也就只有暮雨峰这些合欢宗的“余孽”能够看得见,如果在普通人的眼里,能看见的也就是一个身材极好、遮住脸的女人,决不可能引起这种轰动。 “还有一件事。”方司时看向不远处那个身材修长的少年,眼里带着几分喜爱:“你们仔细去看,奇异的人……兴许不是这位云姑娘。” 景色惊艳,是因为徐长安和云浅牵手走在一起,和周围的景色、气息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那种好像幻境一般的感受,并非是云浅一人带来的,而是她和徐长安一起带来的,只不过因为暮雨峰的人已经见惯了徐长安,下意识的就只会去关注云浅。 “徐小子身上的秘密很多,她妻子之所以会这样奇怪,多半也和他有关。” “的确。” “我也发现了,仔细一看,这女子的眉眼虽然精致,可那种惊艳和能够扰乱识海的奇异画面感……还是来自他身旁的小子。” 同时,在一般轰动过后,终于也有一般的弟子发现,自己的识海之所以被云浅的样貌引动,似乎不是因为云浅,而是和徐长安有关。 徐长安,本来就可以无视内景,对这里的姑娘们的精神造成“真实伤害”。 所以,这种不似人间之物的感觉并非是来自于名叫云浅的姑娘,而是来自于“徐长安妻子这个身份”。 发觉这一点后,众人无奈的看着徐长安,便散去了一些人,热度逐渐下降。 毕竟…… 徐长安的神奇,这里的姑娘们也体会过了,如今不过是又多了一条,不值得惊诧。 但是…… 圈子里又多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似乎……做了徐长安的妻子,就能变得和那云姑娘一样好看。 —— 这种效果,正是云浅想要的。 “人是不是越来越多了?”云浅忽然说道。 徐长安一怔,随后无奈的说道:“原来小姐你是发现了的。” “我又不是看不见。”云浅眨眨眼:“所以,我是给你长了面子的?” “现在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徐长安面露怪异:“师姐们……是来看什么的?” “我是你的妻子,所以……”云浅眨眨眼:“看我?” “很奇怪。”徐长安蹙眉。 他在暮雨峰上有名气,却也只是一点点,怎么想都不可能引来这么多人。 大多数人他看不清楚,但是有一些师姐因为过于沉迷,还是被他捕捉了一丝炙热的眼神。 那不是在看风景,而是在看云浅。 “……?” 在徐长安心里,云浅虽然好看,以往却从没有引起这样的效果,要知道……天明峰的一些人、温梨、还有秦岭都是见过云浅的。 “小姐,你的家族不会是和朝云宗有什么联系吧。”徐长安咳了一声:“与我私奔跑到这里让人给认出来了?” 徐长安思来想去,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你说什么呢。”云浅牵着徐长安的手微微用力,算是对于他说胡话表示的轻微不满。 “我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徐长安嘴角抽了抽。 此时,他看着师姐们的眼神,忽然想起了秦岭与她说过的一句话。 暮雨峰上有不少喜欢姑娘家的女人。 所以要他…… 【小心暮雨峰。】 这是玩笑话。 虽然来看热闹的人有不少,但是也没有一个师姐真的有失礼。 “小姐,虽然……这些师姐都写奇怪,不过大多都还是好人。”徐长安小声说道。 “我不在意。”云浅轻轻打了一个哈欠,随后一只手自口袋中摸出一个蜜饯,自面纱下方探入,就这么放入口中。 “……” 这一幕,让看着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怔。 “小姐,你什么时候装的蜜饯。”徐长安眼睛睁大。 “我身上总有甜的东西,你是知道的。”云浅说着,忽然蹙眉,停下脚步不再走了。 “去你先生那儿还有多久?”云浅问。 徐长安看着周围好像夜市一般的热闹,无奈的说道:“差不多半里路。” “昨儿没有睡好,我走不动了。”云浅认真的说道,她主动松开了徐长安的手,稍稍后退了一步。 “抱我。” 0146 朝云暮雨的艳羡(二合一) 徐长安看着云浅,余光能够感受到许多人炙热的视线。 他有理由相信,他能感受到的目光只是极少一部分。 “怎么了?” 云浅发觉徐长安的眼神略显僵硬,不是很明白。 “没什么。”徐长安轻轻叹息,心想云姑娘的体质差,昨日在船上没有休息好,今日能从天明峰的北苑一路走到这里才开始说累,已经是超常发挥、或者说到了忍耐的极限了。 “我今日穿的衣裳……”云浅低下头瞧着自己一身黑白色的长裙与紧身束腰,说道:“这衣裳不方便抱我,那背也是可以的。” “小姐被这么多人瞧着,也不会羞。”徐长安说道。 “嗯。”云浅点点头,在这里能让她脸红的也只有面前的人,其他人…… 有谁会对着空气、满山遍野的杂草脸红? “其实,这种时候如果小姐能扭捏一些说让我抱你走,会更可爱。”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是这样?”云浅眨眨眼,心想既然徐长安想要看,她也可以做,不过需要一些时日的努力。 云浅轻轻咽下口中吃的一小块蜜饯,随后看向路边挤满了姑娘家的小亭子,说道:“你若是不愿抱我走,那……歇息一会儿,我再自己走也可以。” “可不会不愿,我只是在想,在这种情况下抱小姐,会不会让小姐给师姐们带来不好的印象?”徐长安说道。 “重要吗?” “不重要。”徐长安摇头。 云姑娘累了自己抱她,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徐长安看着云浅垂下来的低马尾,想了想后,伸手捋起她的一缕长发。 —— 此时,因为发现了云浅的奇异和徐长安有关,这里的姑娘们正在讨论一个理论。 丈夫和妻子在某种情况下会越来越像,所以云浅和徐长安在一起会出现一些奇怪的性质,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众人抬眼,有些奇怪。 【他们怎么忽然不走了?在说什么呢。】 【听不清楚,是哪个姐姐在周围下了结界?有谁懂唇语的。】 【这还用懂什么唇语,你们都围在一旁盯着人家瞧,哪个姑娘能适应的了?】 姑娘们正说着,忽然见到徐长安动了。 只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解开了云浅的缎带,熟练将缎带缠在自己手腕上,挽了一个花后将手抬起,穿过白色锻带,接着曲臂一拽,一个发髻就这么系好了。 徐长安将云浅有些不太方便的低马尾挽了更加清爽的髻。 “小师弟还会扎头发呢……” “看这个手法,他肯定经常这么做了。” “人家是夫妻,和咱们平日里见到的肯定不一样。” “不过这种时候为什么忽然要给那姐妹扎头发?” 这些女人正疑惑着,只见天上的阳光忽然暗淡了一些,斜风穿过人群。 不远处,众目睽睽之下。 徐长安一手绕过云浅的腿弯,一手托着她纤细的腰肢,轻轻将她从青石小路上抱了起来。 公主抱。 云浅也没有任何的不适与意外,她只是打了个哈欠,顺势搂住了徐长安的脖颈,轻轻靠在他的肩头,面纱微微斜着,露出了小半张侧脸。 温和的阳光落在了她的眉眼间。 她说是乏了也是真的,所以只是靠在徐长安身上,整个人就泛出了一股子懒意。 云浅本来是高不可攀的仙子,在暮雨峰一千个人眼里所看见的是一千幅不同景色,可是在徐长安将她抱起来的那一刻,她的气质忽然就柔软了下来。 似是一只乖巧的猫儿,柔软的与天上的云彩一般无二。 “……”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整个暮雨峰姑娘们的圈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半晌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 鼎心峰上,正在吃午饭的顾千乘有些奇怪的看着手上的玉符,在她的身后是在厨房里忙碌的柳青萝。 顾千乘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镯子上的玉符,在圈子里说道:【师姐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没什么。】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要挽头发了,要这样抱着的话,头发垂下来会不方便。】 【原来他是有经验的。】 顾千乘眨眨眼,一时间没想明白她们是在说什么。 —— 太阳的光十分温暖,本就让人心生困意。 “小姐,你是困了吧。” 徐长安感受到云浅柔软的呼吸落在侧脸上,面上微微发热。 他会脸红,不是因为周围人多,只是因为他抱着的人是云浅。 “嗯……嗯。”云浅有气无力。 如果说她方才还有些力气,如今被徐长安托着腰抱起来,便像是陷入了温柔乡,懒得连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夫君的怀抱这可比什么软榻要更让她喜欢,在这儿的睡眠质量一定很好。 “可别睡着,咱们还要去见先生。”徐长安眼睛睁大了不少。 云浅细微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 徐长安看着云浅那随时可能要睡着的样子,眉头连着挑了几下,很是无奈。 也怪他想着带云浅去看先生、光顾着紧张了,忽视了云浅那远不如小孩子的体力。 应当是下意识想着姑娘累了自己就抱她走,但是没有想过这样的场景。 “小姐,别睡,来,吃个青梅提提神。”徐长安说着,一只手探入了云浅的口袋,在里面取出了一个青梅放到了云浅的嘴边。 嘴里有吃的,大概率不会睡着。 他当真是操碎了心。 云浅吃下了蜜饯。 徐长安忽然瞪大了眼睛,随后将手指从云浅面纱下抽出来,沾着点点湿润。 “别咬我的手指啊……算了,青梅的味道怎么样?”徐长安尽量找话题和云浅说话,同时脚步加速朝着剑堂走过去。 “……很酸。”云浅蹙眉,起了不少的精神。 “就快到了。” 徐长安现在可没有心思在去想什么周围的师姐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着都是一会见先生之前,可得想个法子让云姑娘醒困,不然就出大事了。 徐长安的脚步匆匆,很快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 这次,没有暮雨峰的女人再跟上去了。 姑娘们面面相觑。 “师姐,我们方才……看见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见。”姑娘咬牙。 “撕拉。” 她攥着自己的裙角,手上用力,直接将自己的衣裳撕下一片。 “你说,师弟走着走着忽然就把她妻子抱起来了,是为什么?秀给我们看的?” “说什么呢,小师弟平日里谨慎能那样,从不出风头,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 “知道,所以奇怪。” “绣鞋不好走吧。”有姑娘想着云浅方才的修鞋,指着远处的青石板路:“咱们这里都是水。” “不清楚,不过……她们是往剑堂去了?” “应该,小师弟是剑堂出来的,如今带自己的妻子去看看先生,也再合理不过了,不过剑堂还开着吗?做先生的是哪个前辈?我怎么完全没影响。” “好像是百草园的那边的人?我也不太清楚。” 忽然,有个薄唇的女人轻声说道:“还在这一本正经的聊呢,我怎么闻见了那么大一股子醋味。” “……” 这一句话,就像是在幽潭中丢下了一块石头。 “就你话多。” “完了,你起得头。” “我就是酸了,怎么样?” “还不许酸了。” 暮雨峰是出身于合欢宗,她们不是没有见过夫妻、道侣,更亲密的也是家常便饭…… 但是。 这两个人,男的是暮雨峰姑娘眼里最为完美、好感度最高的少年。女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就是好看的姑娘。 她们只是站在一起,就是极好的风景。 不用想就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暮雨峰上一定会出现不少关于今日场景的画作。 而且能让这群见惯了各种情话、“身经百战”的女子心动的,恰恰就是徐长安和云浅之间的自然,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 自然的恩爱,要大过一切的情爱。 不得不说就是一些姑娘想要的东西。 所以方才的公主抱,总归是对一些合欢宗的“余孽”造成了心理上的真实伤害。 —— “我曾经以为小师弟是个木头,不知晓怎么和女子相处。”一个女人轻轻叹息:“现在看来,原来我才是个木头。” 徐长安这哪里是不会和女子相处? 他那自然的神态、熟练的手法、宠溺的眼神……这些姑娘哪里还看不出徐长安是有疼爱的妻子,和她们保持距离罢了。 “实话说。”有少女深吸一口气:“知道他是在意女子、有喜欢的人之后,我反而更喜欢他了。” “附议。” 姑娘们缩在一起切切私语。 一个人不懂女子的魅力,在暮雨峰上是一块木头。 可徐长安不是木头,那便是一个专一的人。 这时候可没有人觉得是因为云浅好看,所以徐长安看不上她们。 这种想法是不成立的,单单说男性……不一样的姑娘,即便有的艳丽,有的清秀,气质不同那就是不一样的美人。 这里可是暮雨峰,你想要什么的姑娘都是找的到。 像是徐长安这样的定力,姑娘们很喜欢、也很安心。 “方才那一幕可真好看。”有少女眼里闪着微弱的光,忍不住说道:“我都想……出去找一个道侣了。” “像是小师弟这样好看的少年人,你若是能找到,便带我一个。” “咱们眼前不就是有现成的?”有人冲着徐长安离开的方向努努嘴。 “你讨打吧。” “的确,我以为师弟平日里是内向的性子,可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有女人面露怪异的神色,眼里是掩盖不住的艳羡。 “别酸了,你是想去抱,还是想当被抱的那一个?”有人笑着。 “都想。”女人摊手:“这云姑娘最后看起来软软的,让我想起了我以往认识的妹妹,很想让人去疼爱。” “朝云暮雨,等这位云姑娘入了暮雨峰,咱们这里才算是符合了山名,有正儿八经的夫妻了。” “要不要做个赌?” “赌什么?” “谁能先和那云姑娘做成闺蜜?” “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呢,不过她可真好看。” “花儿有主了,而且是两个都有了。” “姐妹情,你懂不懂。” “呸。” 姑娘家玩归玩,闹归闹,分寸把握的还是很好的。 但是…… 方才极其美好的场景,也的的确确是戳中了在场姑娘们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块。 石亭旁,有两个姑娘继续下棋。 白衣姑娘从棋盒中抓了几枚白子,又随手放了回去,那些棋子落回棋盒时与其它棋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她身边的黑衣姑娘看着白衣姑娘的心不在焉,提醒她道:“小师弟已经走了,你该回神了,咱们今日的内景……还没有攻克。” “我知道。”白衣姑娘眼里闪烁着浓郁的心动,她抓着棋子,喃喃道:“棋子……棋子……妻子?” “你说什么呢。” 白衣姑娘深吸一口气,对着自己面前朝夕相处的人说道。 “师姐,今日你抱我回去吧。” “……?” 黑衣姑娘一怔,随后便瞧见了身边,已经开始有不少姐妹抱着自家的师妹、说说笑笑的回家去了。 —— 剑堂的一处别院前,徐长安抱着云浅走了进去,随后在门前的石凳前停下,小心翼翼的将云浅放了上去。 事实上,徐长安发现自己想多了,云浅在离开他的怀抱后,整个人立马就精神了许多,残留着的困意也在逐渐散去。 “到了?”云浅看着眼前宽阔的庭院,瞧着一旁大大小小、残留着一些剑痕的木桩。 “没呢。”徐长安解释说道:“这是我以往在剑堂修行时候暂住的小院,小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先去看看先生……记得别乱走,这里的阵法很多,别伤着小姐。” “知道了。”云浅应声。 徐长安就这样离开,将云浅留在这处别院。 云浅看着眼前的石桌、远处的一处小木屋,眨眼的频率快了很多。 这儿……是他生活过的地方。 云浅的眸子里闪过了几分亮光,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木桩上那一道道由浅变深的剑痕上,在上面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少年的气息。 这些可都是宝物。 很想去摸摸看。 不过她还是安静的坐着,小心的瞧着身边一道道极其脆弱的光线。 阵法? 若是不小心碰碎了,他说不得会不高兴。 —— 当徐长安在高楼的顶层见到了他的先生,意外的发现对方站在窗前,眺望远方。 “来了?”道姑头也不回。 “先生,出……什么事情了。”徐长安听着对方平静到极点的语气,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道姑转过身,手上忽然多了一把戒尺。 她看着对着眼前的少年:“你可知道我是怕麻烦的人?” 0147 自家人所以才会去埋怨(二合一) “你可知道……我是怕麻烦的人?”道姑平静的问道。 她的情绪分明很缓和,但是只要是个正常人都可以嗅到一股不太妙的味道。 徐长安也不例外,不过他只是稍稍后退一步,一如往常的说道:“先生自然是怕麻烦的人。” “你就是这么抱着她一路往我这儿来的?”道姑扬起戒尺在徐长安面前划过了一道弧度,轻飘飘的落在徐长安的肩头,再说话的时候,语气就从平静里多了几分不满。 “这暮雨峰上都是什么样的姑娘你不是不知晓,今个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了,会给我带来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徐长安不解。 “会有人觉得,你这样做事情是我教的。” “有人?” “祝平娘。” 道姑语气一顿后,轻轻叹息:“她才是山上最大的麻烦。” “先生,我不太明白。”徐长安如实说道。 “这山上成对的姑娘已经很多了,你们这对小夫妻这样激她们,过几日怕不是又要添上不少道侣。”道姑摇摇头。 暮雨峰的姑娘虚凰假凤的对食有很多,毕竟姑娘们瞧不上外头的人,精力旺盛的时候会选择内销再正常不过。 但是这里已经不是合欢宗了,大多都还是正常的姑娘,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太多对食的。 “这儿的人多修内景,求得是一个念头通达,与正统修行的法子完全不同。”道姑想着她放在站在这里看见的场景。 徐长安给她们看见了那样极致美好的画面,可不是短时间能够忘记的,所以为了修行也好、喜欢也好,接下来暮雨峰一定会掀起一场“找道侣”的风暴了。 如今朝云宗正是八方迎客的时候,青州各处的大小宗门都有代表在朝云宗。 在这种节骨眼下,让他们瞧见暮雨峰姑娘大规模四处去寻道侣,而且还男女都可以。 这种事情会让暮雨峰给整个青州的仙门带来什么样的印象……可想而知。 暮雨峰的形象已经很不好,这下子怕又是要添上一层艳色,而且还是迅速传遍修仙界的那种。 这种事往小了说是引起波动,往大了说,那就是败坏暮雨峰形象了。 道姑:“……” 嗯。 这里的姑娘也不在意暮雨峰的形象,所以这种事情也不重要。 —— 徐长安闻言,眨眼的频率加快了很多,他这才意识到先生在说什么。 意思是……在山上秀恩爱很不好? “先生,我也没有可以去做什么给师姐们看。”徐长安咳了一声:“再说,师姐们也没有那么容易被影响。” 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正常的带着云浅上山,抱着她走了一小段路而已。 “那要看是谁,罢了,被你影响本就是她们自己修行不到家,与你没有干系。”道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一手带着徐长安如修炼,当然知道他的性子,她的戒尺在徐长安肩上扬起,随后往下微微敲打了一下,便收起了戒尺,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前面说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样,可是把剑堂送进了那些麻烦的丫头的眼里。” 徐长安本来就很惹人注目。 如今,他又带了一个更惹人注目的女子回来。 两个人上山之后什么事情不做先来剑堂,这一下可就把她暴露在最中心了。 “你不是高调的人,今日怎么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道姑想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徐长安抱起云浅时候的一行字,眉尾挑起一些。 “她走不动了,我急着来见先生,也没有想太多。” “嗯。” 道姑对于徐长安这个答案很满意。 她不习惯高调,呆在剑堂里深居简出平日里都没有什么存在感,而徐长安最开始让她满意的也是这个和光同尘的性子。 “我是喜欢清静的人,你这么一来,接下来这里可有一段时间要清静不起了。”道姑盯着徐长安。 他带云浅上山,没有先去拜访师姐、没有先去执事殿见前辈,而是来了剑堂。 这么一弄,几乎是所有暮雨峰的人都知道,剑堂里有一个徐长安最喜欢、尊敬的人了。 一下就把剑堂推到了风口浪尖。 “也不至于。”徐长安摇摇头:“师姐们知晓分寸,不会吵着先生。” “我偶尔也会出去走走的。”道姑蹙眉:“剑堂周遭人多了……见得心烦。” “原来先生是会出门的?”徐长安一愣:“我怎么从未见过。” “这重要吗?”道姑看着他。 “对学生来说自然是重要的。”徐长安说道:“的确,先生非是女冠,偶尔也需要出去走走。” “你在教我?” “回先生,这是祝前辈与我说的。” 道姑闻言语气一滞,问道:“她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北桑城偶尔会见到,前辈有问我在哪里修行。”徐长安心想祝平娘知道他在剑堂修行后,表情是有些耐人寻味的,不过他向来也没有尝试过从祝平娘哪里打听道姑的秘密。 “先生是恼了?”徐长安轻声问。 道姑的视线扫过眼前这个少年的面容,眼睫扇了两下,缓缓的说道:“自打你练气六重从你剑堂离开一个月后,我就知道你就是一个麻烦。” 浑身上下都是秘密。 “给先生添麻烦了。”徐长安轻轻叹息,别的他都可以“狡辩”,只有这件事他得承认,且恭恭敬敬的给先生行了一礼。 “是学生考虑不周。”徐长安认真的说道:“我该多想一些,隐蔽一些带小姐上山,而不是如今这样。” “你唤她……小姐?”道姑微微一愣,随后说到:“是了,你是她的童养夫,我差点忘了这件事。” 徐长安眼角抽了一下,无奈的说道:“先生,我在道歉呢。” “你是我的学生,带妻子来见我,这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道姑平静的说道:“就该是光明长大的,我没有说你错。” “我……没错?那……”徐长安一愣,正要说话,便见到了道姑略显无奈的叹息。 “傻小子。” 道姑这一声来自长辈的嗔怪,正徐长安整个人都愣住。 半晌后才呼出一口浊气,随后勾起嘴角。 是了。 他就是个蠢笨的人。 先生从一开始就在“怪罪”他,可是从影响了暮雨峰的名声也好、到现在的麻烦也好,却从没有说他“做错”了。 道姑与他说这些看起来“无用”的话,其实根本就不是在兴师问罪,她只是在“埋怨”,埋怨自己这个学生给她带来了麻烦。 这种埋怨,恰恰就是先生把他当做自己人的证明。 要不然,以道姑的性子,可不会与浪费宝贵的时间,和他废话那么多,聊这么多的家常。 “先生。”徐长安笑着,他忽然想起了云浅与他说过的话,说道:“学生愚笨,先生方才若是不绕弯子,学生该是能明白的更快一些。” 云浅经常说他绕弯子的情话听不明白,如今便是报应在他自己身上了。 “你是我的学生,这句话还不够直?”道姑问。 她以往和徐长安说过,练气境离了学堂就不是她的学生,如今收回了这句话,就是认了她这个学生。 “够了够了。”徐长安连连点头。 “你这孩子……”道姑可以清楚看到徐长安面上掩饰不住的喜色,轻轻摇头。 徐长安分明是是一个成熟的人了,可是在她面前偶尔还是会像是个孩子。 —— 徐长安嗅着房间里淡淡的檀香气息,心想既然是自己人,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先生,时候也不早了,我小……妻子还在外面等着呢,咱们是不是该……”他咳了一声。 “急什么,我说了帮她看,还能骗你不成?”道姑有些奇怪的说道:“虽然是她把你养大,不过你也不至于总是唤什么小姐。” “不碍事。” “你们的事,我也管不着。” “先生您有所不知,因为昨而没有休息好,小姐身子差,能早些解决,我也能早些安心。”徐长安说道。 如果是之前,徐长安一定不会在道姑面前说没休息好的话,但是道姑用几句埋怨的话,就让徐长安回到了还在她身前求学之时的状态。 在长辈面前,也谈不上出丑。 “昨晚没睡好,你们干什么了?”道姑眨眨眼。 “泛舟。” “真是……小夫妻。”道姑身子僵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别院的方向,眼睛眯起了一些:“其实,我对你家这位云姑娘还是很感兴趣的。” 有些好奇。 云浅将徐长安养大,按道理来说,便与她一样该是她的长辈。 怎么就变成妻子了。 而且,她方才远远看了一眼,也得承认,相比于她这样平凡的样貌,云浅的确很好看。 “那先生,咱们这就……” “不急。” “如今剑堂外头全是人。”道姑伸手指了一下窗外,徐长安跟着看过去,可以清楚的看见剑堂内还是很安静的吗,但是再往外看,就能发现有不少的姑娘把剑堂围起成了一圈,在附近吃酒玩乐,热热闹闹的。 是他引来的人。 “我方才不是说要去百草园送丹药?”道姑说道。 “嗯。”徐长安点头,他还记得这件事。 “我还没去呢。”道姑指着外面的说道:“现在我出不了门了。” “……先生,这些事情还用您亲自去?山上不是都有传送阵。”徐长安意识到了什么。 “你见我用过那些东西?”道姑反问。 徐长安看了一眼道姑身上洗的发白的道袍、墙上积累的灯油的油灯,没话说了。 她就不是会用传送阵的性子。 而且,除了在炼丹的时候,徐长安平日里更是没有见过道姑使用过修为,无论做什么事情、去哪里,都是一双腿脚、脚踏实地的去做。 这可能是一种为人处世的态度,也可能是独特的修行。 “先生,我真的给你惹麻烦了。”徐长安苦笑。 剑堂很长一段时间应当是安静不下来了,那先生还怎么出门? “你以为我方才为什么要怨你。”道姑走到一旁,取出一个药箱递给徐长安,说道:“这里头是百草园急着要的丹药,你替我送过去。” “现在?”徐长安拿着药箱,眼睛睁大了一些。 “现在。”道姑点头。 “先生,可是……”徐长安心想云浅还在这里呢。 “我本想自己去的,是你惹来的麻烦。”道姑轻轻拂袖,将药箱挂在了徐长安的身上,说道:“正巧,你不在的时候,我去见见你口中的“小姐”。” 熟悉的人不在身边,更能看清楚一个人的性子。 她是真的很好奇,能让徐长安死心塌地的姑娘是怎么样的人。 徐长安握着药箱的背带,叹气。 先生……真是丝毫不掩饰她的目的,都直接说出口了。 “担心了?”道姑认真的说道:“我查清楚了,上天明峰的报名都是你替她做的,她可是离了你,便不行了?” “这话该反过来说。”徐长安说道。 是他离了云姑娘就不行了。 “出息。”道姑摇摇头。 徐长安笑了笑。 他对于云浅的魅力没有丝毫的怀疑,所以并不担心两个人单独相处,之前会担心她和温梨单独相处是因为,他和温梨并不熟悉,有些忌惮云浅说话会得罪温梨。 道姑则不一样。 是亲近的人,不担心云姑娘说错话惹来麻烦后,反而会更希望别人发现云姑娘的优秀。 这就是他的想法。 所以,道姑一开口的“兴师问罪”,真的是一个很高明的手法,将徐长安和她之间的距离一瞬间拉的极近。 “先生愿意去,学生自然没有异议。”徐长安说道:“不过,小姐可能……有些困了,要不还是换下次?” 还是想要将云浅最好的一面展露给道姑看。 “这会更真实。”道姑摆摆手:“百草园的人要等急了。” “知道,这就去。”徐长安看着道姑铁了心的要去“试探”云浅,作为学生也就没有办法了,毕竟他还等着人家给云浅治病呢。 徐长安背着药箱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道:“先生,您以往……都是这样去百草园的。” “嗯。”道姑点头。 “那我当初若是没有拒绝去百草园修行,是不是就能常见到您了?”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我费心思教你剑法,可是让你去挖地的?”道姑反问。 “没事了,走了走了。”徐长安笑着,大步流星离去。 看着徐长安那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的样子,道姑勾起嘴角,眼里隐去的宠溺才浮出来,盖住了她平凡的面容,看起来是那么让人舒心。 “这孩子。” 道姑整理衣襟,看向云浅的方向。 好了,去会会这位把徐长安从孩子养成丈夫的奇女子吧。 只是,道姑忽然脚步一顿。 啊。 忘了问徐长安,他家的妻子喜欢什么见面礼了。 0148 云姑娘的平常心。 当云浅看见徐长安从外面走过来的时候,她的视线就从这个诱人的小院上移开,轻轻咽下口中小半块柿子饼,做势要起身。 “你回来了。” 云浅正要起身,便被徐长安轻轻压住了肩头,她疑惑后,看向徐长安的表情,惊讶的说道:“你……很高兴?” “嗯。”徐长安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他对于暮雨峰的归属感一大半都来自于这个先生,于他而言,被先生承认是学生就是很好的事情。 嗯。 先生怎么说也是上一代、和温师姐师父同一个辈分的人,所以他在暮雨峰上……也算是有了派系了? 徐长安轻轻掀起云浅的的面纱,伸手抹去她嘴角处的糖霜,心想他高兴不是因为道姑,而是今日他被先生承认,这对云姑娘未来的修行定是有好处的。 “我清早才上的胭脂,别给我抹去了。”云浅提醒道。 徐长安看着云浅软软的唇,无奈的说道:“小姐,你上的那点胭脂,早就随着梅子、柿饼被你吃干净了。” “这样?”云浅点点头:“我说呢……不过我累了,吃些东西,才能恢复一些力气。” 可是胭脂现在也不重要了。 对于云浅而言,天底下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他高兴。 能让他离开了还挂着笑意,都是很厉害的人。 “因为她?”云浅看向主楼的方向。 徐长安看了一眼主楼的方向,咳了一声:“我要走了,过一会儿回来,小姐……我来是与你说一声,先生一会儿要来找你。” “嗯。”云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有什么事情就听先生的吧,她若是要提前帮你看看丹田的事情也无所谓,我去一趟百草园就回来。”徐长安掂了掂身上的药箱,急匆匆的离去了。 “……” 徐长安走的很急,毕竟早些走就能早些回来。 看着徐长安背着药箱离去的背影,云浅微微一愣后,露出一抹怀念的神色。 当初还在岛上时候,徐长安为了学医给她改善身子,便是背着一个药箱在岛上、林子、小山上到处跑摘给她能用的草药。 说是草药,放在尘世的认知力,应当说是什么仙草? 反正不管是什么品阶的草,周围有什么药毒、屏障之类的全部没用,徐长安的手这么一拽,也都连根拔起了。 不过后来他发现无论给自己吃什么草药都没用后,也就专精于针法和艾灸。 似是这样背着药箱出门的景色…… 云浅的眸子轻轻颤着。 她也是有些时日没有见过了。 姓李的道姑? 他的先生是吧。 让他高兴,便是有用的人,云浅对她稍稍有了一些好感。 不过,徐长安前脚刚走,道姑后脚就突兀的出现在云浅面前。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 云浅眨眨眼,心想这位女道士的的确确不似书上李莫愁那样的美艳,面容平凡、气质也平和,不说与她相比了,就算是和北桑城那些青楼里的清秀姑娘相比……在女韵上也是输的一塌糊涂。 夫君是喜欢这样没有什么女人味的姑娘? 毋容置疑,徐长安对于眼前这个不知道名字、长相平凡的姑娘的好感要远远大于会酿酒、有着泪痣、样貌秀丽的柳青萝的。 因为什么? 因为道姑比柳青萝要高挑一些,身材更好? 也是。 夫君的审美总是让人摸不透的。 道姑忽然在云浅面前显形,有想过见面之后各种发生的方式,却不想……云浅直勾勾盯着她看,坐在凳子上一动也不动。 这姑娘…… 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 算了。 能吧徐长安养成那个温润性子的姑娘,要么是一个极度温柔的人,要么就是一个极度的怪人,现在看来……云浅应当是后者。 虽然道姑看起来一副要来试探云浅的样子,其实她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不知晓怎么与后辈的妻子相处。 要不然也不至于为了一个见面礼的事情一直纠结。 毕竟她活了这么久,也只有徐长安这么让她认可的后辈,所以……虽然她平日里对徐长安是严肃的态度,但是云浅又不是她的学生,而且同为姑娘家,自己的态度……应当要温和一些? 所以,道姑看着云浅面上一层薄薄的面纱,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和云浅一样呆住了。 “……?” 气氛忽然的僵硬,这让云浅脑袋上冒起了一个小小的问号,她微微抬眼,心想徐长安之前让她说过用平常心对待道姑,那就她按照自己里的逻辑来了。 “我要摘下面纱吗?”云浅问。 近距离听见了云浅的声音,道姑只觉得像是一阵缥缈的云雾拂过耳朵,一时间只顾着听音色,而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的意义。 “什么?”她一怔。 “我要摘下面纱吗?”云浅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旋即补充道:“天气有些闷。” 道姑看着云浅一双晶莹的眸子,不解的道:“为什么问我?” 云浅:“……” 云浅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徐长安走的时候让她尽量去听道姑的,再说……这面纱戴久了,的确是有些不舒服。 被云浅看着,道姑忽然发现自己本来准备好的严厉样貌一丁点也用不上了,她竟然有些慌张的摆摆手:“妹妹要做什么,也不用问我。” “妹妹?”云浅眨眨眼。 不对吧。 道姑是她夫君的老师,怎么唤了自己一声妹妹。 虽然云浅也教过徐长安练字,但是徐长安可不想她当他的老师。 “妹妹还不是暮雨峰的人,再说……即便是,这里也不讲什么辈分。”道姑说道。 “好。”云浅摘下了面纱,露出下方的面容。 道姑看着云浅的脸,整个人失神了半晌,许久后深吸一口气。 真是个……漂亮到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人。 她算是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妹妹”是什么原因了。 云浅从气质、样貌、谈吐上来都像极了徐长安的长辈,而不是妻子,所以她从远远看见云浅的第一眼,就没有将她真的当成徐长安的妻子。 事实上,云浅作为将徐长安养大的人,某种意义上真的与她是一辈的。 院子不大,云浅就坐在庭院大门一侧的石桌前,道姑则站在她的对面,这一幕很是奇怪,但是最奇怪的是云浅,是她的性子打乱了道姑本来一切的准备,让她不知道应当做什么好了。 她本意是了解一下徐长安这个妻子,间接了解一下自己学生的成长环境。 石桌前。 “云姑娘是吧。”道姑咳了一声,在云浅对面的石桌前坐下。 “嗯。”云浅点点头,说道:“吃蜜饯吗?” 她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柿饼递到道姑的眼前,她因为略显困乏、甚至伸手的模样都充满了柔媚。 道姑:“……” 一般情况下,是没有她这样自然而然送吃的行为吧……这里可是她的剑堂,怎么感觉像是她到了云浅的家里做客? 被反客为主了? 还真是。 对于云浅而言,她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徐长安曾经住过的地方,这里从木桌上的剑痕到石桌上到处都刻印着他生活的痕迹,对于云浅来说……这里就是她的地方。 她不是主人,谁是主人? “不吃?味道还是可以的。”云浅说道。 “谢谢。”道姑接过了柿饼,看着云浅自然而然的态度,心里像是如沐春风,很是舒适。 因为云浅的态度,所以哪怕道姑方才的表现失礼,却也没有让气氛出现一丁点的尴尬。 道姑此时已经完全意识到,主导权莫名其妙的滑到了眼前这个正在吃蜜饯的人身上。 她吃了一口蜜饯,才抬起头就瞧着云浅盯着她看。 “味道怎么样?”云浅问。 “挺好吃的。” “是吧,我也觉得。”云浅勾起嘴角,心想夫君亲手做的柿饼,就应当是好吃的。 有眼光。 道姑:“……” 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叹气。 原来,自己这个假道士本就是不能免俗的,云浅实在是太好看了。 她自从出现就激活了庭院里的阵法,在这样的阵法里,云浅的一切伪装她应当都是能看透的,可事实证明……云浅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本心。 不恭敬也好。 给她吃蜜饯也好。 平静也好。 都是她真实的样子。 云浅显然不是心思白净的痴儿,那就是心境与众不同。 道姑喜欢徐长安,是因为他和光同尘的性子,但是云浅……实在是有些奇怪。 掌门说徐长安是仙人转世,仙人转世朝夕相处的妻子,有些不正常的地方,似乎也不值得惊诧? 若是换了一个人与她说方才云浅的那些话,她应当连理会的心思都不会有,但是…… 云浅说了。 她就完全没有想过拒绝。 道姑眨眼的频率加快。 她似乎有些明白……徐长安为什么会被云浅吃的死死的了。 道姑心想自己上一次这样与一个姑娘坐在一起吃蜜饯,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应当还是她没有躲进道观,少女时期时候,与姐妹一同吃茶的时候。 徐长安在她心里是“孩子”。 云浅……可没有一丁点孩子的样子。 道姑吃下了柿饼,认真的说道:“妹妹唤我一声姐姐就是。” “姐姐?”云浅擦了擦嘴角的糖霜,奇怪的说道:“你不是我夫君的先生?” “他唤你小姐。”道姑学着云浅的样子,擦了擦糖霜。 “我喜欢听。”云浅点头:“算了,他让我听你的,姐姐就姐姐了。” 蜜饯吃了,该互相认识一下了。 “云浅,云雨的云,搁浅的浅。”云浅指着自己。 “……” 气氛一时间凝住了。 道姑眼睛睁大了一些,呼吸过了两瞬,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妹妹的意思。 是在问她的名字的。 “我姓李。”道姑说道。 “你没有名字?我听说人都是有名字的。”云浅饶有兴趣的说道:“你觉得莫愁这个名怎么样?我很喜欢这样姑娘。” 道姑眼角微微一抽。 这妹妹是不是太失礼了。 怎么还给她起上名字了。 不过,奇怪就奇怪在,无论云浅做什么都给她一种十分自然的感觉,她的一颦一笑、每一句话,都像极了曾经道观里师父拂尘划过空气时留下的轨迹。 所以哪怕再失礼,冥冥之中都有一种感觉驱动她,让她顺着云浅来。 那种感觉很奇怪。 就像是……修炼? “知白。”道姑认真的说道。 “嗯?”云浅看着她。 “李知白,知白守黑。”道姑轻轻叹息,心想她已经许久没有和人说过自己的名字了。 “李知白,这是你的名字?”云浅看起来有些失望,显然她更喜欢李莫愁一点。 “是。”李知白摇头。 “原来知道你的名字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云浅心想徐长安只是不问。 “什么意思?”李知白看着云浅,觉得这个姑娘就是奇怪的紧。 “没什么意思。”云浅缓缓摇头,瞧着眼前这个长发束起、有着极好身材但是样貌平平的道姑,问道:“姐姐今年多大了。” 李知白:“……” 她本以为云浅已经很奇怪了,没想到……奇怪的还在后面呢。 “这句话,该我去问妹妹。”李知白无奈的说道。 “是吗?”云浅应了一声。 认识一个人,名字、年龄都是第一步,所以她才问,这就是她的平常心,也是徐长安要求的。 “我唤你一声姐姐,就应当是比你小的。”云浅撩起垂下来的耳边侧发,说道:“所以,姐姐多大了。” —— —— “也不知道……小姐和先生相处是什么样子,不过……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徐长安拎着药箱,花费了一些力气才从剑堂里那些一层一层的姑娘里突围出来。 他先生对于学生之外的人很温柔,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云浅的失礼。 不过…… 如果云浅真的失礼了,到时候……先生说不得会把账算在自己身上。 “小师弟……” 远处,又有姑娘朝着他走过来。 “师姐,我还有事儿。”徐长安一愣后,立刻往暮雨峰传送阵那边走过去。 也没办法。 这些师姐不会擅自闯剑堂,之前云浅在他身边的时候她们也不会来打扰,如今徐长安出了剑堂、云浅也不在……那就变成了她们最熟悉的小师弟。 这些好奇心爆棚的师姐们差点没把他给活吃了。 这一下就上来问东问西。 无非是关于剑堂、关于云浅的各种问题。 “怎么有那么多想问的?”徐长安走到安静的地方,想着之前某些师姐那炙热的目光,眼角抽了抽。 百草园虽然名字叫园子,可事实上也是和暮雨峰、天明峰一样独占一个山头,所以要去百草园,还是得用传送阵。 徐长安走到水边,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 衣裳被那些师姐方才扒拉的凌乱,甚至抹上了胭脂,而且不出意外的是……他身上又沾了那些洗不去的、带着胭脂香气的灵力。 这下头大了。 这样子出暮雨峰,那些弟子……又要传出各种奇怪的流言了。 虽然他不在意,但是如今云浅也上山了,若是让云姑娘听见…… 得想个办法。 自然而然的,徐长安就想到了曾经替他斩断胭脂灵气的温梨。 0149 温梨炼心 对于徐长安来说,若是一个人能让他在困难时想起,那便是说明他们的关系很好。 比如先生、比如祝平娘、执事殿的殿主、司时、或是温师姐。 这是他的信任。 可是也有比较极端的情况,比如让他完全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有困难的……关系就是好到了极处。 比如云姑娘。 当然,将云浅和其他人放在一起讨论,未免有些降维打击了。 徐长安知晓他作为暮雨峰唯一的男弟子,在朝云宗有着怎么样的名声,像是说他的样貌是被暮雨峰那些姑娘所滋润出的,类似的话题早就不新鲜了。 现在更是八方迎客期间,有不少人对这个刚上山两年不到但是却“征服”了暮雨峰的人很感兴趣,怎么样说他的都有,虽然也有师姐解释过,但是很明显合欢宗打底的暮雨峰虽然依旧是很多人寻找道侣的第一选择,但是这里糟糕的名声和她的艳名一样的出众。 都不说朝云宗之外的人,朝云宗内部都有一多半的人不认为徐长安是“清白”的,毕竟他的样貌在哪里掰着,都认为他是在这儿开后宫、“大杀四方”呢。 所以。 他看着自己身上留下的数道“坚不可摧”的胭脂灵气,很是无奈。 总觉得,有几个师姐的眼神带着戏谑和‘报复’,留下的这些胭脂。 怎么,他不是她们的小师弟了? “……” 徐长安也不想想,他带着云浅上山在暮雨峰上扔了那么大的一个“闪光弹”,那些单身的女人嫉妒咬牙的同时,甚至都不知道应当嫉妒徐长安还是云浅。 怕不是要整晚整晚的睡不着了。 如今在他妻子上山的时候、在他要出门的时候给他染几道胭脂灵气、添点麻烦,这点报复已经是温柔中的温柔的。 反正她们知道徐长安会有办法解决。 要不是她们舍不得破坏了自己这一年多营造出来的淑女气质,换一个姐妹找了这么好的夫君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一顿拳打脚踢的“教训”想来是少不了的。 “……嗯。” 徐长安回头看了两眼,心想他也可以找别人帮忙,但是那里的姑娘太多,自己现在回去等同于自投罗网。 也只距离传送阵不远,有独居的温师姐方便帮她了。 下次,多给温师姐送两个果子。 而且他也有挺长时间没有看见小花了,那孩子之前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师姐关起来 徐长安整理了自己凌乱的衣裳,以灵气洗去身上“不经意”间沾染的胭脂水粉,随后双手将头发在脑后扎起了一些,露出清爽的前额。 去见师姐吧。 …… 当徐长安来到温梨的院子前,意外的发现门半掩着,不过他还是将自己的令牌在门前印了一下,直到玉台上闪过一道应允的剑光,他才背着药箱,推门走进院子。 不出意外的,温梨又是在练武。 徐长安也习惯了,差不多十次里,他八次过来温梨都是在练剑,可是今日……徐长安面露惊诧。 以往温梨练武之时,若是天马行空之景色,剑气千变万化,时而高耸入云气势雄伟,时而险寒奇秀瞬息万变。 银光四射,万仞环绕。 他自然而然的就以为温梨是在练剑,可是当他真的看见师姐,却发现她此时手持着一柄沉重至极的银枪。 此时,一点银光做星,转眼便连成了片。 推门的瞬间,一股子劲风直接垂落了徐长安的发带,将他刚扎起来头发吹的呼呼作响。 风中,温梨手持银枪舞动。 她在练枪。 英姿飒爽。 浮光掠影。 沉重银枪在温梨手里好像没有重量,刺、顶、射、击、舞、转、颤、挺、如虎啸如狼号如鬼泣,炉火纯青。 但是仔细看的话,没有招数可言,都是一些基本的手法。 这种枪法让徐长安一时间愣住了,他不懂高深的剑法,但是却本能的觉得…… 这枪法杀气极重,每一招每一式干净利落。 是什么高深的武学? 不然的话,为什么平日里云淡风轻、高深莫测的温师姐,此时却气喘吁吁,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汗珠从下巴滴落至,顺着衣裳隐匿了踪迹。 徐长安还愣着,便见到温梨抽抢转势,返回来之后,握住枪杆往地上一挥。 横扫。 银色枪尖沉入坚硬的地面,再扬起时伴随着新鲜的青石,沉重的罡风划过了徐长安的耳畔,再回过神的时候,徐长安便发现…… 他身上的胭脂灵气已经被温梨清理去了。 都不用他开口。 毕竟,这种事情在暮雨峰也是经常出现的。 “呼……”香汗淋漓的温梨停下了枪法,吐出一口热气,碎发黏糊糊的贴在耳畔,她将手上长枪放在地上,发出巨响的同时,地面上的青石玉被砸出了一个坑。 这一幕,看的徐长安眼角一抽。 “她们也是,知晓你要出门,还要这样作弄你。”温梨轻轻喘息着,看向徐长安:“师弟,有什么事。” “现在没事了。”徐长安摇摇头,自然而然的运起灵气,丢出一个水球给温梨:“师姐,我准备出门的。” “没事就好。”温梨接过了徐长安的水球,洗了洗脸。 “师姐,你今日怎么练起枪法了?可是为了应对之后的会武?想来个出其不意?” 温梨摇摇头:“这是我最早使的兵器,如今……拿出来用用。” 师父说她的心乱了,所以让回头看一看。 “这样。”徐长安笑了笑,心想师姐就是师姐。 不过温梨到底是姑娘家,她练武时这样的狼狈,徐长安也是知礼的人,便收起了本来想与温梨说的关于狸花猫话,道谢后准备离开,该送的果子当然也是少不了的 “等等。” 让徐长安没有想到的是,他被温梨给叫住了。 “师姐?”徐长安有些惊诧。 “云师妹的事情有解决的办法了?”温梨看向徐长安。 她还记得之前的徐长安听闻“噩耗”时脸色有多么的差,如今却好了许多。 “有了。”徐长安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温梨闻言松了一口气,像是整个人都软化了许多:“是剑堂的李先生?我下次……一定登门道谢。” “师姐……”徐长安正要说什么。 “我是师妹的引路人。”温梨认真的说道。 是她没用,说服不了师父,帮不到徐长安,所以才让小师弟为难。 “师姐说这种话就见外了。”徐长安摇摇头。 “你不见外吗?”温梨忽然说道,她想起了师父的话,有时候……温和的人对谁都是温柔的,你将他剥开来看,便会知晓他本质上是极为冷漠的人。 徐长安:“……” 他愣了一下后,无奈的说道:“我今日,不就是来找师姐帮忙了?这胭脂灵气……我也斩不去。” “你不给我灵果,我便算你不见外了。”温梨说道。 “我那儿的果子若是不常摘,一个人吃不完,可是会坏的。” “嗯。” 徐长安此时也发现温梨的情绪不太对,就像是在“悟道”修行的状态,所气氛凝了一下。 温梨摇摇头,随后说道:“师弟你带云师妹上山,闹了不小的事情,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就来与我说。” “好。” “你还有事,去忙吧。”温梨心想她知道云浅没事、能够修炼就算放下了一桩心事,总算能够安心的修行了。 徐长安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准备离开。 可是就在此时,温梨却再一次开口了。 对着少年挺拔的背影,温梨轻声道:“师弟,你怎么看妖族。” “不喜欢,或者说厌恶。”徐长安没有犹豫的说道。 天知道悟道的人是在说什么,所以温梨问出什么来他也不意外,离开这个院子也就都望去了。 “是吗。”温梨抿了抿薄唇,让干枯的唇重新湿润,她握着枪杆的手微微用力:“为什么。” “因为我下山接的多是除妖的任务。”徐长安语气一顿:“可人,我也没少杀了。” 温梨知道他说的是山贼。 “我明白了。”温梨点点头。 “不喜欢、厌恶,但也是喜欢的。”徐长安忽然笑了。 喜欢? 温梨一怔,抬起头,便见到远处……一只撒欢似的狸花猫正浑身湿润的从院子外跑过来,口中还叼着一根缎带,正是徐长安脑后被枪风风吹走的那根。 小花嗷呜一声扑进了徐长安的怀里,一幅见了邀功模样的将缎带轻轻吐在徐长安的心口。 “做的不错。”徐长安完全不在意自己刚整理好的衣裳被狸花弄湿,宠溺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嗔道:“谢是谢你了,不过……小花,你是猫儿,不是狗,叼着东西从远处往这边跑像是什么样子?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喵。”小狸花蹭了蹭徐长安的手,软榻榻的叫了一声。 “还有。”徐长安语气一凛,拎着猫儿的后颈,看着它身上一滴一滴往下落的水渍,咬牙:“你又去湖里捞鱼了?我与你说的话,可是做了耳旁风了?” 猫儿的身子一僵,一动也不动了。 显然,它忘记了自己会被训斥这一点。 “……” 温梨近距离的看着徐长安与狸花的相处,本来紧握着枪杆的手逐渐松开,怔怔的看着他的脸。 徐长安很喜欢妖族,她亲眼所见,要胜过一切的言语。 温柔的人对谁都是温柔的吗? 并不是,师弟对她和对小花便是两个态度,他找小花做什么事情,向来不会找它要什么回报。 “师姐。”徐长安咳了一声:“小花去湖边闹是她不好,不过……说到底,是山上的师姐们不赔它玩。” “它毕竟是妖,不讨人喜欢。”温梨下意识的说道。 “我喜欢。”徐长安笑着。 小狸花很享受这一声喜欢,虽然它如今被徐长安拎着脑袋看不出哪里喜欢了,但是仍旧挑衅似的蹬了蹬腿,对温梨炫耀着什么。 “别乱动,再甩我一身水。”徐长安低下头,声色一厉。 “喵喵。”狸花一下便蔫了。 温梨看着徐长安的样子,掩面一笑。 “……?”徐长安好像听见了一声、压抑且没有忍住的笑声,可是当他抬起头,在他眼前的仍旧是那个飒爽的人。 “师姐,我的意思是,小花纵然是犯错了,你与我说,我教训它便是了。”徐长安咳了一声:“把它关在水边有些太闷了。” 猫儿天性灵活,没人陪着玩闹腾了点,也正常。 因为这只猫在山上是没有主人的,只是温梨这边安全才经常来,在徐长安眼里甚至是他的小宠,所以才会与温梨提建议。 “知道了。”温梨点点头,从徐长安手上接过了狸花,无视了开始踢腿的狸花:“你去教训,这样就好吗?” “我教训它,该是比关禁闭要管用。”徐长安微笑:“我与小花说过几次了,最近老实一些,事不过三的道理它应当也懂。” “……” 少年那温和的笑容看的猫儿忽然浑身发凉,被温梨拎着也不闹腾了,忽然乖巧了下来。 “这狸子也是喜欢你。”温梨无奈。 “喜欢总是相对……或者说相互的。” “也是,对了……师弟你稍稍等一下。”温梨忽然凭空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完全由银光组成的长剑,完全没有解释的直直的朝着徐长安的面门劈了过来。 剑光如河。 徐长安没有任何的闪避。 银色光浆穿过了他的身子,消失在空气中。 “师姐?这是什么。”徐长安没觉得自己哪里出了事情。 “你不是要出门?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道灵力。”温梨解释道。 “灵气?胭脂灵气那种?”徐长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不会使胭脂。”温梨想起了什么,平和的眼底逐渐起了几份煞气:“我以往不常出门,这几日去教师妹修行,总是能听见杂七杂八的声音。” 她可没少听见关于徐长安的污言碎语。 给徐长安一道灵气,至少能保证……他在出行这段时间,没人再敢当着他的面说辱人的话。 0150 想要让云浅多看一眼是很简单的事情 此时,徐长安并不知晓在温梨的家里还住着另一个女人。 她的师父。 白衣女人透过窗子,看着外面那个一身麻烦的人。 那剑堂的李知白本就是个大麻烦。 李知白的学生,却是个比她还要麻烦的、天大的麻烦。 白衣女人低下头,看着桌子上温梨恣意的笔迹染上了几分女儿家的秀丽。 “太平长安。” 她轻轻叹息。 徐长安的确给温梨带来了极好的变化,但是如今这块镜子比她想的还要早的就开始影响到温梨修行了,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这无关于温梨在意女子的恋爱。 本质上,还是和妖族的血脉有关,徐长安不过是一个引子。 原来,她让温梨不要过分插手徐长安的事情……事到如今已经晚了。 想来也是,“利用”了人家当镜子明心、修为大涨,现在想要提前逃开……世界上可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白衣女人摇摇头,心想这种事情她也帮不了徒弟了,只能由她自己去选择怎么做。 她听着外面徐长安温和的声音,走过去掀开那张画了一半、没有面孔的画,心想她的徒弟如今遇到了人生目前为止、甚至可能是整个人生里最大的一个坎。 明心。 练气、开源、明心。 以温梨的天资,过了这个坎,未来就是一条直达九天的宽阔道路。 这个坎真的很简单,简单到随便换一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将其踩平。 感情、或者说是初恋? 类似的事情对任何一个暮雨峰的姑娘来说都是可以一笑而过的事情。 偏偏她的阿梨…… 偏偏她的阿梨不会使胭脂。 也许,她当年应当带温梨去北桑城和祝平娘一起待几天,学学胭脂、看看那里姑娘的为人处世。 白衣女人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仿佛看见了打扮老成艳俗、面上点着柔妆、眼带媚气的女人靠在墙边,对着她洋洋得意。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祝桐君那个自甘堕落、从上而下,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染着青楼气息的女人……她的想法是对的。 在暮雨峰,心境的确比天赋要重要的多。 这就是祝桐君为什么如今才送柳青萝上山理由。 —— “你不是要去外面?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道灵力。” “灵力?胭脂灵气那种?” “我不会使胭脂。” 温梨想起了什么,平和的眼底逐渐起了几份煞气:“我以往不常出门,这几日去天明峰教师妹修行,总是能听见杂七杂八的声音。” 倒没人敢说她的闲话,但是她可没少听见关于徐长安的污言秽语,以往因为不出门,所以不知道。 具体都是哪几个峰的废话最多她已经记住了,下次试剑泉会一个个报复回来。 给徐长安一道灵气,至少能保证……他在出行这段时间,没人再敢当着他的面说辱人的话。 …… 师姐不会使胭脂。 徐长安当然知晓这一点,不过他有些惊诧的看向温梨。 给自己留下了一道灵力防止他出门被说闲话? 这件事是成立的,因为温梨的人气实在太高。 可…… 师姐是会在意这种小事的性子吗? 徐长安本能觉得有些奇怪,这种“小气”的行为显然不像是他认知中那个大大方方的师姐所能做出来的。 他嘛,出门被人说闲话都是常态了,反正只要云姑娘不在身边,他也无所谓被人怎么样去说。 不过温梨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没有什么好抗拒的,与温梨道谢后……急匆匆提着自己的药箱离去了。 他只当师姐炼心,没有去想太多。 —— 温梨:“……” 眼看着徐长安离开,温梨松开了想要跟着许昌那离去的狸花猫,呆呆的站在原地。 那道灵气不会在徐长安身上残留太久,她也只会在徐长安身上留剑气这么一次,目的也很简单只要有这么一次,朝云宗那些不长眼的东西就知道小师弟是她罩着的人。 她方才只是那么想……所以就去做了。 应该、应该是吧。 师弟不会觉得她奇怪吧。 等等。 小师弟会在意被人说闲话的事情吗? 不在意。 温梨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如果他不在意,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谓炼心,从许久之前就开始了。 “……喵。”狸花猫本来想追着徐长安一起出去玩,不过当它看到温梨傻傻的站在园子中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便在她的脚边趴下歇息,哪里也不去了。 —— 温梨在想一件事,她在给自己找一个可以解释她行为的理由。 从暮雨峰入手。 暮雨峰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新来的弟子,加上都是一群奇怪修心的姑娘,所以这里的女人除了有着各种各种各样的气质,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 护短。 最短的那个毫无疑问就是徐长安,谁让他入山时间最短、最需要保护。 所以曾经在百草园“觊觎”、“纠缠”徐长安的时候,有几个姑娘过去把人家闹了一番,以至于现在百草园和暮雨峰的关系都没有缓和过来。用执事殿的人来说,是百草园不守规矩在先,利诱也就算了,想要强迫他们小师弟去种地不是自找麻烦。 也是那些种地的当初没有想到暮雨峰会这样去保一个男子。 可是如今闹过了一场后,徐长安的重要性整个朝云宗都知道的……于是没有人再明着找他的麻烦,但是嘴长在别人的身上,面首之类的标签差不多在徐长安身上贴了也有一年多了。 这种事情她知道之后,自然会在意的。 温梨也是暮雨峰的姑娘,按照规矩,也是护短的。 是这样吗? “……”温梨忽然叹息一声。 不是的。 她居然也会做骗自己的事情。 给徐长安留有一道灵气这件事……这种充满了违和感的事情,是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去掩盖的怪异。 而且就算她欺骗自己这件事情是正常的,却也无法掩盖另一件事,那就是——徐长安临走时候那个疑惑、惊诧的眼神。 仿佛在说,她就是不正常的。 师弟果然是她的镜子,但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都让他一阵戳破。 “镜子。” 温梨张开手掌心,之前徐长安扔给她的水球忽然的出现,在她面前均匀的铺开化作了一汪水镜。 温梨看着里面映照的姑娘。 她发育的极好,身材高挑,比例近乎完美,加上从小练武让她与足不出户的大姐不同,曲线更加分明。 她只是留着齐肩发,气质不似姑娘家。 事实上无论从样貌还是身材、气质……各方各面,作为一个女人,温梨在暮雨峰都是最为顶尖的。 她不会使胭脂,也不需要使胭脂,就是公认的大师姐。 在暮雨峰上,能不能打向来都不是服众的必备条件。 “……” 看着镜子里那个香汗淋漓、衣裳贴在身上的女人,想着徐长安除了一开始见面,从未放在她身上的视线……温梨蹲下身子,将狸花猫重新抱在怀里。 “喵?”狸花猫疑惑的叫了一声,似乎是在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温梨轻轻摇头:“明心明心,想要突破原来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 她还以为自己是因为练枪,拿起了以前在战场上的武器才被影响了心,事实却并非是这样。 对于温梨个人而言,她若是想要突破如今这个明心境九重巅峰的壁垒,到达下一个境界,便需要想明白一件事。 明悉本心。 只要想明白,不需要解决,就可以像是跨过门槛一样,轻而易举的迈入下一个大境界。 这个问题可能是想明白明天吃什么,可能是成功的让自己第一个学生、那位云姑娘顺利练气,也可能是将屋里那幅画的面容填上。 最大的可能……是想明白她对徐长安的感情。 温梨很清楚这件事。 喜欢又很多种。 她今天真的有些失态了,以枪风割去徐长安身上那比往日多数倍的胭脂灵力的时,心里却有一股子莫名的火气,以至于下手重了一些,居然吹飞了师弟的发带。 这件事也好、之后的剑气也好。 她为什么要这样去做,答案真的很明显,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姑娘,都可以很清楚的给她答案。 这个答案真的十分的、十分的简单。 只要想明白,她立刻就领先于同辈的所有弟子,踏入下一个十分重要的境界。 只要想明白了这件事,她就会距离她想要“长安”更进一步。 只要…… “——” 温梨站在原地,仔细去看,她的眼眸轻轻颤着,像是有什么情感要从中破茧,不过很快,她眸子中映着的一杆银枪将她的情感强硬的压了回去。 她的视线转移到水镜上。 白皙脸庞,再度增添了一丝红晕,发丝披散的慵懒。 她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师弟是这样好看的? 仔细去回想,似乎是在他开源之后发生的变化。 这不重要。 温梨轻轻摇头。 徐长安厌恶妖族,却宠溺小花。 徐长安喜欢人族,却杀了匪贼。 让他喜欢的东西是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温梨低下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似乎可以嗅到气味极其浓郁的血腥气,便想明白了一件事,使劲揉了揉怀里狸花的脑袋。 “我以为你是不好的。”温梨的眼神带了几分无奈:“现在看来,妖是你,可人都是我杀的,原来好处都让你占了。” “?” 狸花猫不明白温梨的话,它作为温梨半妖血脉的分离出来的“糟粕”,心智……也的的确确就是个几岁的小孩子。 “没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以后再想。”温梨举起手里的猫儿,认真的说道:“我和你都是。” 温梨毕竟是温梨,女儿家的愁思只是一闪而过,并不能让她真的整日深陷。 温梨抱着猫儿进屋,便见到自家师父一幅面色凝重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父?您怎么了。” “啊……你没事了?” “我?”温梨有些奇怪:“我能有什么事情。” “什么时候能突破?”白衣女人问道:“如果能突破,那你就别去争什么明心境的泉水了,直接去下一个吧,那个更好。” “师父,您觉得我什么时候能够突破。” “只要你想。”白衣女人深吸一口气,她依旧十分相信自己的学生,无非是磐石一样的剑心动摇了片刻,不算什么事情。 “……师父说的是,应当是这样。”温梨摇摇头:“师父让我回头去看,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什么意思?” “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温梨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放在眼前的枪杆上。 无论是什么样的世道,有它在身边就够了。 “师父,我现在放弃剑道,改修枪意……还来得及吗?”温梨忽然说道。 房间内一片死寂,白玉女人眸子缩成了一个点。 剑心动摇? “你最好与我说,自己在是开玩笑。” —— 百草园在暮雨峰上的地位很是特殊,这里出售各种草药,每天的人流量极大,所以为了方便管理,关闭了从各峰直接传送的传送点,所以从暮雨峰去百草园相对比较麻烦,得先去公众长禾的白玉台,然后再往百草园去转。 因为要去的地方人很多,所以温梨才给他留了一道剑气。 徐长安这么想。 可是…… 温师姐是不是有些……过于夸张了。 徐长安能够感觉到,一些温梨的迷妹已经跟着他一路了,不知道是在保护他还是在做什么。 的确。 他是再没有听见有人议论他了,但是…… 他现在就是移动的大靶子,走到哪里都给人近乎于窒息的压迫感。 在徐长安的身后。 剑意飘渺无法度量,古朴的长剑连着剑鞘插于山河大川,威严不可名状。 那就是温梨的剑意。 温梨随手的一道剑气蕴含的剑意都远远已经超过了她的境界、甚至是比她高两个、三个境界之人的意境。 对于任何剑修来说,温梨让人惊怖的存在,她就像是一柄锋锐的神剑,看上一眼都有可能会干扰到他的剑心。 但是,因为是给徐长安的建议,所以就削弱了很多。 于是,很快跟在他身后的人就不只是温梨的迷妹了,还有各种境界的剑修,徐长安甚至见到一个和某个带着执事殿殿主徽章的某个男人也在偷偷打量他身后的剑气。 0151 被各方人惦记的徐长安(二合一) 仔细去想,云浅的存在实际上是影响了徐长安修行的,他自打开源后,有许多应当去做的事情都搁置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好像云浅如今无法修炼……徐长安甚至都准备和云浅一起放弃修行回北桑城生活了,哪里还有心情去想什么修行。 不过,如今有先生兜底后,徐长安就安心了许多。 他还没有去选未来应该走什么样的道路,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仍旧是想要学剑的。 他有剑的底子,对于剑的好感也最高。 至于说剑道传承断绝的事情,有那么多人包括他的师姐都在这条路上修行,说明剑道总归是有自己优势的。 百草园。 内殿一处安静的房间。 “师姐,麻烦了。”徐长安轻轻行了一礼,将一小袋丹药从药箱中取出递给了殿里的一个师姐。 “嗯。”少女收起了徐长安给的丹药,目光在他面上奇掠过,随后整个人一怔。 “师姐?” “没什么,你是……徐师弟?” “是我。” “也是,暮雨峰也没有第二个男人了。”少女轻轻咳了一声:“是李姐姐让你的来的?” 李……姐姐? 徐长安听着少女唤那一声姐姐的态度,就知道这里的人也不了解她的先生,不过这也没关系,暮雨峰的人自己都不了解道姑,更不要说外面的人了。 少女看着徐长安的脸。 显然,百草园的人也不是和暮雨峰的关系都是那么差的,谁还没有两个小姐妹? 更不要说,徐长安还有“温梨”给的标记。 “李姐姐是很好的人,师弟既然替姐姐来送丹药和她的关系该是不错的吧。”少女问。 他和先生的关系? 徐长安点头。 那当然好。 “我想也是。”少女抿了抿嘴,随后对着徐长安朝朝手,示意他近些。 “这样……这样……这样……” 随着少女的声音,徐长安的面上多了一丝怪异,不过随后……他看向少女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与好感。 “师姐说的我记住了,我平日里会多注意一些的。”徐长安认真说道。 “最好,下次你来买草药,我给你打折。”少女笑了笑,随后想起了什么,咳了一声:“还有一件事,我们百草园也不是吃人的地方,你替姐姐过来一趟也不至于带着温师姐的剑气来。” “……”徐长安无奈,却也没有解释,与少女告别后,前往下个地点了。 “真……” 徐长安离开后,内殿的少女推开窗子依靠在墙边,瞧着徐长安出门后,外面那些来买药的人自觉的给他开出了一条路。歪着头。 少女修为足够高、年纪轻轻就做到了百草园的重要职位,在整个朝云宗都有不少的追求者,样貌更是没的说。 她看着徐长安,喃喃道:“真好看。” 以往的师弟有这样迷人的吗? 也难怪外头要那样传他。 不过,她倒是觉得徐长安身上有一股子让人很舒服的气息,怎么想也不是别人口中那样轻浮的人,方才她让徐长安附耳,在她开口的时候徐长安身子下意识后退避开她的气息。 这样的动作,可不是装出来的。 “水属性。”少女眼睛眼里闪过了几分亮光,咬唇,心想如果没有暮雨峰那些碍事的姑娘,就凭徐长安的天赋,现在一定已经被百草园重用了。 更不要说,还是水属性。 他这样好看的男孩子真的很适合…… 种地。 脑补了一下少年在院子里照顾草药、挥舞锄头、梳理灵气的模样,少女轻轻垫着脚尖,转身看向她从暮雨峰弄来的、吃了一半就保存起来的灵果。 这是徐长安种的,明明只是开源境,却已经能做到这种底部,单单说天赋……她这位师姐就自叹不如。 她有些理解为什么园子里知道徐长安开源之后是水属性后,为什么愿意盯着暮雨峰,再一次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了。 学什么剑,比得上园子里的风景吗。 徐长安一直觉得自己给百草园添了麻烦,平日里也没空来这里,自然不知道,他在百草园上的名声一点不差,甚至好的很。 心思斑杂的人,可种不出来这样通透的灵果,尤其是他又是顶着温梨的剑气来的。 别人的眼光不好说,那位温师姐要保护的人怎么想也知晓绝对不会是轻佻的性子。 所以实际上…… 徐长安在百草园里不仅没有坏名声,甚至一大波的高层喜欢,做一个合适的比喻。 他就像是被暮雨峰这个恶魔所抓走的“公主”,百草园的人则是想将他从一群狐媚子里把他救出来。 也正是因为百草园对他的看重和好感,才让暮雨峰那群女人有了危机感。 如果真是厌恶和不喜欢……那暮雨峰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什么事情都和百草园对着干,毕竟……不喜欢他的地方多着呢。 —— 徐长安不知道他因为特殊的天赋,再一次被百草园盯上——说着说他就没有被人放弃过。 他只是来给先生跑腿的。 徐长安也是上了百草园之后才知道,先生给他的丹药不止一份,要送往各个地方。 意思是,他要在百草园上到处……逛? 徐长安可没有忘记,就是因为他的存在,暮雨峰的师姐来人家园子里闹,他在百草园上可是最大的名人,这件事也是其他人经常拿来说他在暮雨峰受“宠爱”的一个重要条件。 不过,让徐长安意外的是,他在百草园上行走,虽然有很多人投来了不善的目光……但是却没有听见任何一声吵人的话。 是…… 温师姐的剑气? 而且让他意外的是,这些不善的视线也都是朝云宗其他地方过来百草园的弟子,百草园殿里那些师兄师姐对他的态度却极其温和,这种态度一看就知道和温梨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是自从出了事情之后……徐长安第一次来百草园,所以这里的人在师父的吩咐下,一个个的态度都表现的很好。 徐长安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想太多。 相对的,徐长安对百草园的印象也有些改观了。 不是因为别人对他好,而是因为方才那个师姐。 她……居然和徐长安说,让他有空的时候帮忙照顾一下平日里来送丹药的“李姐姐”。 这一件事,直接就让徐长安对他的好感冲到了及格线。 向来也是,他家的那位先生平日里穿的是破旧的衣裳,不用传送阵,去那里都不用修为全凭借着一双腿走。 于是…… 道姑在这些人眼里,几乎就等于是暮雨峰的“底层”了。 徐长安掩面,勾起嘴角。 也不知道先生如果知道她在这些人眼里是这样需要自己照顾的形象,不知道会不会想法子改变? 应当不会? 摇摇头。 剩下的丹药不多了,等将所有的丹药全部送出去就立刻返回,他心里还惦记着云浅呢。 可就在徐长安准备去下一个地方的时候,他却忽然被人拦住了。 徐长安看着面前两个挂着腰牌的青年。 玄剑司? 他在暮雨峰上做了这么久的执事,对于朝云宗的势力还是有了解的。 玄剑司,那可是青州最顶级的宗门之一,玄剑司的掌门就是朝云宗的一个峰主,属于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了。 玄镜司门人挡住了徐长安的去路,说道:“徐师弟,我家少主有请。” “你家少主……”徐长安闻言,蹙眉。 玄镜司的少主是…… 司空镜? 那位拔出了仙剑,目前风头最盛的天才? 他和那样的天骄能有什么联系,对方要见他做什么,不过徐长安还没有来得及问,忽然就见到一帮子女人从不远处浩浩荡荡的就朝着她这边过来。 领头的少女徐长安在之前的会武上见过,是鼎心峰的一个师姐,姓苏。 “你们拦着小师弟干什么?”苏师姐面色不善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玄剑司门人腰间的令牌:“玄剑司,又是玄剑司。” “回师姐,我们少主……” 苏师姐一点面子也不给,厉声道:“少主什么少主,都给我滚,他想挨打了就来与我说。” 玄剑司门人:“……” 徐长安惊讶的看着少女,在徐长安的视角里,玄剑司的人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师姐为何这样大的火气? 让徐长安更意外的是,不仅仅是苏师姐,她带来的那些大小姐们一个个的态度也都差到了极点。 “愣着干什么?抓紧滚。” “看见玄剑司的人就烦。” “想挨打了是不是。” “……” 在场的这些可都不是好惹的,就没有普通的女弟子,全都是大小掌门家里的女儿,玄剑司的两个门人各自对视一眼,皆能看见对方眼里的无奈,轻轻叹息后,对着徐长安拱手,离去了。 见到碍事的人走了,苏师姐的态度忽然一变,她温柔的看向徐长安,轻声道:“小师弟,你可好,他们没有欺负你吧。” 一幅知心姐姐的样子,哪里又方才那要吃人的架势。 “回师姐,我没事……只是,不知道司空师兄找我做什么。”徐长安轻声道。 他和司空镜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属于是毫无关联的那种。 “那小家伙能有什么事情,管他呢。”苏师姐厌恶的摆摆手。 “就是就是。” “反正玄剑司的人不舒服了,我们就高兴。” “哼。” “好了,不打扰小师弟,你去忙吧。”苏师姐摆摆手:“姐妹们,走了。” “小师弟再见。” “他又变好看了欸。” “嘘,还能听见呢。” 转眼,这些女人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徐长安的面前,只留下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而经过了这么一场不知道是闹剧还是什么事情后,他周围直接清出了一片空间,没有一个人在接近了。 显然,比起温梨留下的剑气,这群女人要更加的可怕。 “……这。” 这算什么事情。 徐长安无奈的叹气。 这样下去,不出一天,又要传出来什么流言了,不过他也不在意。 徐长安看着苏师姐和这一队过来的女人衣裳上都绣着一朵浅白色的“梨花”时候就明白了。 这是温梨的“亲卫队”,过来给他解围来了。 可问题是,玄剑司的两个师兄并没有任何的恶意,他是看的出来的。 不过师姐们根本那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把人给赶走了,这让徐长安十分好奇……那位天之骄子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 这些女人感觉与其说是给自己解围,不如说她们和玄剑司的人本来就有过节。 “算了。”徐长安摇摇头,将这件事记在了心底,继续去送丹药了。 —— 某个院子里,司空镜听着两个师兄的回话,眉尾轻轻抽了一下,苦笑道:“苏师姐……还真是不给面子。” 他又没有恶意,只是知道一个带着温梨弱化版剑意的人出现在百草园,自己因为一些原因不方便大庭广众下直接接触徐长安,所以想请他来自己的小院…… 他只是想要看看剑意,顺便了解一下这个暮雨峰唯一的男子,没有任何恶意。 但是也没办法。 他不好直接接触徐长安和那些女人找他麻烦的理由都是一样的——因为徐长安被温梨罩着。 “都是宗主给我惹得麻烦。”司空镜叹气。 玄剑司门人:“……” 说什么宗主,那可是他亲爹。 “哪有这么坑儿子的。”仿佛知道师兄们在想什么,司空镜微微咬牙。 去暮雨峰提亲,还是温师姐? 他爹看起来是不想他好了,如今他在朝云宗上处处被人刁难,都是因为那些人以为他对温梨有非分之想。可问题是温梨在他眼里就是一座高山,只有尊敬,别说追求了,就是看一眼都觉得僭越。 但是这种话说给谁听,谁也不信。 只希望,温师姐不要误会自己。 他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得到温师姐的指点呢。 所以,他找人去请徐长安,一是想近距离感受温梨的剑意,二也是想打听一下温师姐对自己的看法,如果有可能……最好让徐长安帮他说几句好话,让师姐不要误会,都是他爹的意思,他没有僭越。 可惜,没办法。 他迫于流言,又不好直接接近徐长安这个被温梨保着的人,不然……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 怕不是他前脚去找徐长安,后面就要说他因为温梨欺负师弟了。 分明他的年纪和师弟也差不了多少。 “徐师弟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司空镜想着自己远远看着徐长安时候他的样子,眨眨眼。 以后找机会再聊聊吧。 0152 变成小姐妹了(二合一) 徐长安在百草园上忙碌,不过经历了一场插曲后,他不免的还是会想那位司空师兄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 司空镜。 和他这样除了恶名、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不一样,这位师兄拔出了镇派的仙剑,据说是几千年唯一得到仙剑认可的天纵奇才。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世上类似年纪的剑修,有哪个人能触及到温师姐的境界吗? 关于这件事,完全不用思考,即便是司空镜那样的天纵奇,答案也是注定好的。 徐长安正想着,就听到面前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 “……小师弟,麻烦你送过丹来了,我这儿有些果子,你要拿去吃吗?” “谢师兄,还有几个殿要去。”徐长安回过神来,说道。 “嗯,你去忙吧。”百草园的师兄轻笑着对着徐长安挥手。 这些人无论男女,只要尝过徐长安种的灵果的人就没有一个人说不喜欢他的,这里也无关男女。 徐长安也发现了百草园的人对他的好感度意外的高,如今也习惯了。 “对了。”徐长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大大方方的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问问师兄。” “有事?说吧。”百草园的师兄认真倾听。 “也不是什么别的事情,不知道玄剑司的司空师兄……是怎么样的人?”徐长安直接就问了,完全没有犹豫。 他既然问外人,就是不在意被别人知道……毕竟,司空镜都托人拦着他了,他好奇一些也正常。 不过,百草园过于忙碌,一些事情还没有来得及散开。 “司空……境?”师兄愣了一下,随后气质忽然变得变得锋锐了一些,他认真的说道:“他找你麻烦了?” 徐长安:“……” 怪了。 他这是被担心了? 怎么有一种……百草园的人都很护短的感觉? 可问题是他是暮雨峰的短啊。 “那倒没有将,我只是有些好奇,随口问问。”徐长安说道。 “这样。”师兄松了一口气,点点头。 司空镜企图“追求”温师姐的事情,如今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如今徐长安身后顶着温梨的剑气来问司空镜的事情,即便是他……第一反应也是司空镜是不是找他的麻烦了。 不过仔细一想,便觉得上朝云宗后将第一场比试大方输掉的司空镜,应当也不是那种性子。 “司空镜,天赋不提,我觉得他是个剑痴。”百草园的师兄平静的说道。 “剑痴?”徐长安若有所思,心想如果是这样,那答案只怕有些明显了。 是冲着自己身后师姐这道削弱版的剑气来的吧。 “嗯,剑痴。” 如今的司空镜就是整个朝云、甚至整个青州最耀眼的新生代,不知道多少人看着他……结果他一入朝云,就挑战跨越一个大境界的苏师姐,然后便输了。 要知道他那个玄剑司的老爹可是将面皮看的比什么重要,不然能赶出来去暮雨峰求亲的事情? 可司空镜不一样,他一路走来厚积而厚发,不造势、不在意脸面,只想着找机会能比与自己强的人论剑。 单单从百草园师兄的角度看来…… 这位司空师弟被人憧憬、以及能走到这一步都是有理由的。 “不过。”师兄看着面前这个面向温和、甚至有些柔弱的师弟,表情十分严肃。 徐长安疑惑:“不过?” “我记得以往师弟尚未开源的时候,经常来园子里帮衬。”师兄说道。 “都是一些小事。”徐长安摇摇头,他关于栽培的基础知识都是在百草园上学的,照顾院子与其说是帮衬,不如说是来做学生的。 百草园的师兄笑呵呵的看着徐长安,说道:“不一样,师弟虽然算是暮雨峰人,但是……我们可是拿你做自己人的。” 自己人? 徐长安一怔,他瞧着师兄面上爽朗的笑,竟然一时间被他笑懵了。 什么情况。 百草园管着各种丹药、草药,真算起在朝云宗的地位……不知道比暮雨峰这个异类要高多少。 多少人抢着想当它们“自己人”都没有那个机会呢。 “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师兄抓着徐长安的手,咳了一声后认真的说道:“小师弟,玄剑司的人若是找你麻烦,便可以来百草园,师兄师姐给你做主。” “……” 不久后。 徐长安怀着怪异的心情离开了这里,前往下一个殿。 百草园的师兄笑吟吟的看着他离开,心想这位师弟倒是个好懂的人,他还挺喜欢的。 至于说他的态度……他当年结婚的时候,都还没有徐长安呢,所以这个师弟在他眼里妥妥的是个孩子,还是需要照顾的那种。 —— 徐长安走在路上,眼角忍不住的抽了一下。 果然,百草园的师兄师姐们都很不对劲,对方说要替他出头……是不是客套话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所以,他以往给百草园惹了麻烦,如今对方却对他这样好? 为什么? 徐长安今日出来一趟,只觉得遇到了各种奇怪的事情,从温梨奇怪的留下剑气到百草园的态度,当真是处处透着怪异。 算了。 从重点来看,还是司空镜最为重要。 “剑痴。” 徐长安自己是不入流的剑修,仍旧觉得有一个走在前面的人是很好的事情。 一个剑痴对于温师姐的剑气会在意也就很简单的,或者说……他不可能不在意。 可是司空镜为什么不和现在…… 徐长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一片的人,无奈叹息。 他为什么不和这些人一样跟着自己,而要邀请? 这里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一想到云浅还在剑堂和道姑单独相处,徐长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猜测就瞬间被冲碎……想这么多不如早些回去。 —— 道姑和云浅单独相处是一件怎么样的事情? 按照道理来说,这应当是极度危险的事情,与她单独相处对于道姑而言要大于世界上任何已知的劫难,什么飞升劫、九重雷劫在这件事情面前都不过是一阵微风。 可是如今云浅知晓了她的名字。 意外相处很和谐。 更不要说如今在徐长安生活过的院子里,云姑娘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此时,院子被徐长安清理的干净,庭院角落的梅花也开了,似是一颗明珠点缀在庭院中,平滑小枝处盛开着艳丽的粉红,在今日奇怪太阳的照耀下,平添了几分魅惑气息。 云浅独自一个人走到角落里注视着梅花,十分的喜欢。 徐长安亲手栽种的梅花,她能不喜欢吗? 不远处的亭子中,李知白坐在石桌子前,面前盘子里放着几颗云浅给她的蜜饯。 李知白远远的看着角落盯着梅花的云浅,表情温和。 被询问了名字、年龄后,她对于云浅的好感反而累积了一层。 她本就不擅长与人交流,不然也不会没有什么朋友。 但是云浅不一样,她问问题就只是在问,说话又清又软,李知白很难不喜欢她,那种感觉…… 李知白想了许久,觉得云浅兴许很适合修道。 道家讲究出尘、超然之姿态,而云浅分明不是超然的,她对于梅花的喜爱都写在了脸上。 但是李知白觉得云浅身上有一种更为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一种说不出的、自然、顺势的流畅感,与她交谈的不需要考虑任何外在的因素,说话……便只是在说话,那种直达心灵的通透感,让李知白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分明第一次见,却像是老朋友一样。 所谓性惟平等,道法自然。 她觉得这种自然,正是云浅的珍贵之处,可要远远大过什么赤子之心。 还有一件事。 云浅实在是太好看了,谁会不喜欢好看的人? 若非对方是徐长安的妻子,她看着梅花、姑娘,都想要顺势去修行了。 云浅才赏花,李知白在赏“花”,她看着云浅的背影,轻声道:“向道龙门无宿客,而今龟鹤尽成仙……妹妹……真的讨人喜欢。” “你说什么?”云浅回过头。 “没什么,我不是说了,妹妹唤我一声姐姐就是。”李知白认真的说道。 “嗯。”云浅点头,她对于李知白还是有些好感的,因为对方是徐长安的先生,最重要的是李知白能让徐长安高兴,这一点就足以让她有一道免死金牌了。 还有一件事。 云浅问了李知白的年龄,对方居然也如实回答了。 云浅心想她叫李知白一声姐姐,这年龄自然是比不过她的,所以以后徐长安再问起她的年龄,她就知道应该怎么去说了。 至少有了一个阈值给她做选择。 反正比李知白要小一些。 多了一个能够回答徐长安的问题,云浅的心情就又好了许多,看李知白也更加的顺眼。 “妹妹觉得这花儿好看?这花儿……还是长安以往亲手种的,现在被灵气催化,都长出一片了。”李知白感叹道。 当年那个小孩子,没多久不见,居然已经变成这样。 长安? 云浅眨眨眼,心想她都没有这样叫过。 “很好看。”云浅点点头,回身看着李知白:“姐姐也喜欢?” “喜欢什么?梅花?我很喜欢,这梅株还是我推荐他种的。”李知白回忆起了一些往事,当年徐长安可以说什么事情都来问她,包括在院子里种东西都要禀报,生怕惹得她不高兴。 “姐姐推荐的?”云浅嗯了一声。 李知白点点头,说道:“尘世里,松、竹经冬不凋,梅花耐寒开放,并称梅花三友,《舍纪》云:即其居累土为山,种梅百本,与乔松修篁为岁寒友,自古以来皆被人喜爱。” “是吗?”云浅想了想,摇头说道:“竹子可以活的长,梅花不行,松……没有那么好看。” “活的长有什么用。”李知白笑着:“万花凋落,一梅独傲,红梅娇艳,白梅清冷。寿命不长,却能绽放出不一样的颜色,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兴许是自从换上道袍就没有与姑娘家说过类似的雅事,所以李知白兴致不错。 ‘活得长有什么用?’ 云浅闻言,深深看了李知白一眼,眼里多了几分柔和。 她喜欢对方这个说法。 活的长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道路漫长,所以选景色是很重要的。 再长的空洞人生,只要能有五十年、一百年能够有夫君给她的颜色,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是哪怕忍受孤寂也想要看见的景色。 与云浅说话,李知白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她略显怀念的说道:“所以我很喜欢梅花,一般,形容姑娘家,也多是以梅为主,若雪胎梅骨,冷韵幽香……” 于是,院子里的景色有些奇怪。 云浅作仙子赏梅花,身形灿灿。 还有一个本该严肃、孤僻的道姑却打开了话匣子,丝毫不见高冷之色。 说着说着,李知白发现只有自己在开口,咳了一声:“妹妹也喜欢梅花?看的这么仔细。” “喜欢。”云浅言简意赅。 “喜欢哪里?”李知白问。 云浅回过身,理所当然的说道:“是他种的,所以很喜欢。” “……?” 说完这句话后,云浅便回过身,继续赏梅花,只留下李知白一个人怔怔的坐着。 李知白:“……” 很明显,云浅说的他,指的就是徐长安。 李知白方才聊得高兴,完全就没有将云浅当做学生的妻子、当做晚辈看待,她愣了半晌后,觉得云浅这样的性子……更讨人喜欢了。 “妹妹可以更喜欢梅花一些。”李知白说道。 “什么意思?”云浅不解。 李知白心想她自己是找到了小姐妹的感觉,所以……半路的兴致被徐长安插了一脚,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便笑着说道:“梅具四德,初生为元,是开始之本;开花为亨,意味着通达顺利;结子为利,象征祥和有益;成熟为贞,代表坚定贞洁……” “这些里,妹妹总归是有喜欢的吧。” 听着那句因为徐长安种的所以喜欢,李知白总觉得自己和暮雨峰上那些被公主抱秀了一脸的丫头似得。 “初生为元,开花为亨,结子为利,成熟为贞……”云浅眨眨眼,心想李知白很不错。 她喜欢这句话。 生孩子。 贞洁? 该是这个意思吧。 “姐姐就是他口中看书多的人吧,与我不一样。”云浅说道。 “?”李知白没明白云浅的意思。 “他很喜欢你。”云浅认真的说道。 0153 云浅对李知白的攻略(二合一) 云浅偶尔会被徐长安说让她多看看书,偶尔又会被他说看书看的太多了。 也没有办法,她的时间很宝贵,自然不会浪费在徐长安亲笔抄写的书册之外的地方。 但是云浅会觉得李知白是一个特殊的人,并非是因为她读书读的多。 就好像她对李知白说的话。 ‘他很喜欢你。’ 同样的话,换了一个姑娘,她就会去问“你喜欢他吗”。 一来一去,李知白相比于其他女人,这其中的差距也就体现出来了。 作为一个姑娘,能被她的夫君喜欢、能让她的夫君高兴自然是很厉害的人。 “他很喜欢我?他?”李知白的视线从梅花之上收回来,随意说道:“你说的是长安?” “嗯。”云浅心想她能一口一个长安的叫,果然是很厉害的人。 注视着云浅的表情,李知白随性的说道:“我是他的先生,那孩子是很听话的。” 显然,作为徐长安的先生,李知白从来就没有将他当成男子去看过,更没有想过云浅话语里的喜欢有么有可能还有其他的意思。 就只是老师与学生,哪里会去多想。 “你……不,姐姐。”云浅认真的问道:“姐姐是怎么做到可以自然唤他长安的?” 云浅觉得自己平日里除了夜里在榻上,其他时间很少可以叫出他的名字,平日里……能唤出一声夫君、相公,便已经是气氛堆到高处。 仔细去想就知道了,她和徐长安在一起生活,往往都是徐长安叫她一声“小姐”,她只要回应就行,极少……极少会去主动叫他。 所以,云浅听着李知白可以自然而然亲近的唤徐长安的名字,很在意。 “妹妹的意思是……?”李知白看着云浅那突如其来的纠结,整个人都冷了一下,紧接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徐长安叫云浅的时候,那可是一口一个“小姐”、“云姑娘”。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见到了云浅,潜意识里才无法将云浅和徐长安的妻子画上等号,加上她的气质,才能坦然叫云浅一声“妹妹”。 是……夫妻关系出现了问题? 应当不是。 “我唤他长安,是因为我是他的先生。”李知白犹豫后道。 这是个万能的答案了。 “我做不来他的先生。”云浅摇摇头,心想徐长安不想让她教他练字,就是不想她做先生,原因……兴许和杨过和小龙女有关? “那就是你们夫妻自己的事情了。”李知白拿起盘子里的两颗蜜饯走到云浅身边,在她平静的视线里将其中一颗递给她,随后说道:“我没有道侣,也不知晓夫妻之间的事情。” 别的问题也就算了,问她夫妻之间的问题,这她可没有办法回应。 “原来是这样。”云浅点点头,接过蜜饯吃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知白靠近了云浅,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她一时间有些懵住了,安静的看着云浅。 此时,两个姑娘站在一处,身高差不多的情况下,可以很清楚的看出两个人气质的差距。 云浅一袭黑白混色的长裙,大气静雅,深色的束腰勒紧更能凸显身材,长发被徐长安亲手挽了一个斜髻,成熟而不失女子韵味,一看就是一个已经嫁人的姑娘。 相比云浅,李知白的好身材都隐藏在规整的古朴道袍下,几乎看不出什么来,齐腰长发束起,集束成冠,用黑色的带子绑着,面容亦是十分寻常,瞧不见多少女人味。 只是见了云浅后,那常年淡薄平静的神色忽然活跃了起来,平添了几分女子魅力。 云浅用徐长安的话来说,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李知白的面容则要更加成熟,不过三十,却也差不多了。 所以,李知白觉得无论从哪个方向上说,云浅唤她一声姐姐都是应当的。 “拿着蜜饯,怎得不吃。”云浅吃下了蜜饯,发现李知白拿着蜜饯在自己面前发呆。 “嗯。”李知白回过神来,摇摇头,将蜜饯放入口中,感受着糖渍在口中化开,平静的说道:“妹妹果然是很好看的人。” “我问的是蜜饯。”云浅闻言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说过,这叫做……秀色可餐?所以姐姐忘了吃蜜饯?” 李知白:“……” 半晌后,她才回过神来,无奈的说道:“妹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李知白注视着云浅俏丽的面容,只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忍不住心跳加快。 她当真很有妹妹的感觉,不知怎的,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保护。 “我觉得你不知道,不过……也的确是秀色可餐了。”李知白看着云浅的唇,可以隐隐愉悦看见她曾经是上了唇脂的,不过如今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了。 胭脂都让这个贪吃的姑娘吃了,不是秀色可餐是什么? “你是在说我好看?”云浅意识到了什么,说道:“姐姐也好看。” 好看? 谁? 我? “原来妹妹也会说恭维的话?” 李知白一愣,她对云浅的印象就是“自然”两个字,可以的夸奖……便让云浅的形象忽然崩塌了一些。 她的样貌在尘世里、年少时候都只能算得上是清秀,如今在暮雨峰上、不施粉黛,可以说是一点不好看了。 “好看的人穿不来这样的衣裳。”李知白指着自己边角发白、略显破旧的道袍。 “姐姐好看,也无关于穿什么衣裳。”云浅十分的认真,心想徐长安喜欢的她不一定会喜欢,但是徐长安喜欢的一定是好看的。 “……”李知白对上了云浅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云浅真的很认真,她真的认为自己是好看的人。 “是我的错。”李知白摇摇头,说道:“妹妹怎么会觉得我好看。” “因为他喜欢你?”云浅说道。 “……我是长安的先生。”李知白叹息:“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我是他的妻子。”云浅理所当然,随后说道:“再说,姐姐好不好看,与衣裳也没有关系,就算是不穿衣裳……” “停。”李知白眼角一抽,及时终止了云浅想要说的话,她看着云浅有些疑惑的眼神,轻轻叹气。 这就是……已婚和未婚的区别? 李知白印象中少年时期参与过的茶会,那些姑娘们也没有聊的这样奔放的,只能说眼前这个妹妹仔细去看,她早就不能被称之为少女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觉得和云浅一起交谈十分的舒适,尽管漫无目的,但是那种由内而外的舒畅感,让李知白产生了一个怀疑。 聊一些姑娘家的事情能让她身心舒畅,那她一直以来无法再修为上突破不会是心境上出了问题吧。 难道……她也需要炼心? 也是。 她作为少女最美好的年华都交给道观了,有遗憾似乎也是正常的。 嗯,还不确定。 “妹妹当年是把长安捡回来的?”李知白问。 “嗯,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 “现在也是个孩子。” 云浅:“……” 李知白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哪怕云浅看起来不过二十五,但是徐长安还是少年人呢。 “我很好奇一件事。”李知白看向云浅,说道:“妹妹将长安养大……如今怎么就……” 怎么就变成妻子了? 李知白最重规矩,她觉得徐长安也重规矩。 “是他在养我。”云浅简单说了几句。 “管家……难怪执事做的这样好。”李知白应声,心想所以徐长安一口一个小姐就是习惯了? “至于说为什么在一起。”云浅语气一滞,看了一眼李知白。 她上暮雨峰之前,便有想好将李知白当成徐长安“长辈”来看了,夫君的长辈第一次见自己,问一下相知的过程……很正常。 也就是徐长安尊敬的李知白了。 换一个人,云浅可不会搭理。 “所以说为什么?”李知白追问,眼里轻轻闪着光,哪里有徐长安面前那副沉着稳重、严肃认真的模样。 这对小夫妻是怎么认识的,她实在是很好奇。 “我喜欢他。” “……”李知白一怔:“就这样?” 云浅应了一声,想起了当初徐长安与她表白的事情,只是这种事情她可不会与旁人说。 “难道你不喜欢他吗?”云浅问。 “喜欢是喜欢,但和妹妹说的喜欢可不一样。” 云浅说道:“只要是喜欢就好。” 李知白看了云浅一眼,总算是意识到她作为云浅夫君的老师……对她说的话、引起的话题有多么无礼了。 对方可不是她的妹妹,而是学生的妻子。 如果徐长安知晓她和云浅都说了什么……那自己这个先生的形象怕不是才真的要崩塌了。 可她平日里与徐长安相处的面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那就是她真实的模样,只能说是云浅太过于奇怪,勾起她作为女子心里较为柔软的那一块。 梅花的香气混合着李知白身上淡淡草药的味道在院子里缓缓散着。 “该说正事了。”李知白认真了许多,她说道:“妹妹无法使用下丹田修行?” “嗯。”云浅点头,心想那里未来孩子的位子。 “我帮你看看?”李知白看向云浅白皙的手腕,咳了一声。 也是她不好,云浅来找她就是找她帮忙解决问题的,接过她非要拉着她说一些有的没的。 可是让李知白意外的是,云浅却摇摇头,看向百草园的方向:“丹田的事情……不急,等他回来吧。” “等长安回来?为什么。” “我不懂修行的事情,有什么你与他说就是。”云浅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院子里夫君残留的味道让她无比的安心。 “啊……好、好,那就等他回来。”李知白点点头,怪异的看着云浅。 她不着急是因为她知道无论云浅有什么问题,她都一定能让云浅修行。 可云浅居然也不着急……是因为她不在意修行,还是心性真的极好。 “妹妹不在意修行的事情吗?”李知白问。 “在意。”云浅点点头,徐长安三天两头就和他说,她还能不在意? “那就是心性好。”李知白就没有怀疑过云浅说的假话,她想了想,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妹妹一直在看木桩,有什么好看的。” “木桩……我在看上面的剑痕。”云浅说着,走到另一个角落的其中一个木桩前,青葱一般的手指掠过木桩上那些浅浅的剑痕,眼里闪过一丝沉迷:“他以往是在这儿练剑吗。” “他就住在这,剑法还是我教的。”李知白也有些怀念,她走到木桩上方,取下墙上徐长安当年练剑所用的长剑,脑海中闪过当初那个努力的身影。 徐长安喜欢见到,云浅当然也喜欢。 “不过剑道传承断绝,这条路不好走,我只是因为他没有底子、蕴养剑气最不容易伤着经脉才教他剑法,接下来他若是有别的路走,这什么剑道……也没有什么好学的。”李知白摆摆手,心想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温梨那样的天赋的,就连她自己对于剑道也只是一知半解。 “我不懂这些,不过现在看来……我还挺喜欢的。”云浅心想剑道让徐长安练剑时候,于木桩上留下了这么多道深浅不一的痕迹,单单是这一点就让她夸赞。 李知白惊诧的看着云浅。 以她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来云浅的身子差劲到了什么程度……她都有想过要不要让云浅来与她学炼丹了……结果她居然对剑感兴趣。 是因为徐长安是练剑吗? 应当不是吧……她发现云浅看着墙上长剑的眼神就很感兴趣。 可能是平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所以才感兴趣? “铮!”李知白手腕轻转,抽出了徐长安练剑所用的长剑。 剑光映过了云浅的眸子,可是她反而睁大了一些,十分的感兴趣。 剑身白若霜雪,刃周却充斥青辉,似乎在李知白手中的并不是一把普通长剑,不过实际上这只是李知白个人愿意,她也有一丁点的剑意……当然,比起温梨可差远了。 实际上,这只是最普通的精钢长剑,是兵器。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 徐长安用过。 “可以把剑给我看看?”云浅盯着夫君的长剑,呼吸不着痕迹的急促了许多。 “当然可以。”李知白将剑递过去。 这个动作很奇怪,因为兵器对敌。 因为云浅是不需要兵器的,她拿着兵器……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晓。 0154 许愿机器李姑娘(二合一) 兵器是什么? 兵器就是武器。 细化一些去说,兵器是用于攻击的工具,也因此被用来威慑和防御。当武器被有效利用时,它应遵循期望效果最大化、附带伤害最小化的原则。 任何可造成伤害的事物,甚至可造成心理伤害的都可称为武器。 只要用于攻击,小到可以是一根简单的木棒,也可以是一柄长剑、甚至可能是整个朝云的仙品护山大阵。 这些东西都是兵器。 毋容置疑,剑就是兵器。 可是……云浅是不需要兵器的,保护她这件事已经说好是由她夫君去做了,不可能被什么兵器去抢了,那么所谓兵器就只剩下了进攻敌人这一个意义。 如果说这尖锐之物被当做兵器握在姑娘手中,很难去想象敌人的下场是什么。 说到底,敌人这两个字会出现在云浅的世界中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 银色剑刃映在云浅的眸子里。 李知白抽剑,她的剑意勾起了一阵清风撩动云浅长发,随着青丝平稳,云浅注视着剑柄的位置,轻轻喘息着。 她对夫君的剑十分“感兴趣”,想要看看,李知白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可是就在云浅即将触碰到剑柄的时候,李知白心里忽然一凉,她的手往回一收,忽然有一股子浓郁的不安将她整个人笼罩住,似乎……让云浅拿起兵器这件事本身就十分的危险,她不能去做。 作为徐长安的先生,她在云浅这里虽然是有特权的,可以让她感知到一些云浅的特殊,可也是有底线的。 “怎么了?”云浅抓了个空,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长剑,忍不住皱眉,盯着李知白:“你也想要这把剑?” 这是她夫君使用过的东西,就该是呆在她身边的,这便是她的底线。 “不是。”李知白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很快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咳,妹妹,这剑虽然是长安练习所用,不过也是纯精钢打造,沉的很。” 就云浅那个白皙纤细的手腕,只怕拿不太动,她看云浅喜欢,若是坠着她的手可就不好了。 应该是这样。 李知白总觉得自己见到云浅之后,脑袋就不甚清醒了。 不过她如今正处在突破、炼心、悟道的关口上,心性不稳……也正常。 李知白拿着剑走到石桌前将剑横在桌子上,说道:“我放在这儿了,你来拿试试。” “这样?”云浅面色缓和了一些,她走过去看着静静躺在桌子上的长剑,眼里闪过几分痴迷。 李知白可以看见云浅对剑的喜欢,十分不解。 “一把剑而已,妹妹你有这么喜欢吗?” “喜欢。”云浅那略带回忆的声音若一朵雪花落至李知白面上,扬起她眼中的涟漪,清凉入心。 长剑置于面前,云浅瞧过去。 徐长安练习所用的剑朴素而简单,是在朝云上花费几个贡献点就可以买到的制式长剑,剑柄只是随意裹了一层白布,没有一丁点无用的装饰品。 这是最纯粹的剑,周身没有一丁点的灵气,是花费银两在尘世中等铁匠铺里就能买到的类型,这样的长剑放在仙门里……自然是完全没有价值。 但是它在云浅眼里就是不得了的珍宝,想想就知道了,一把陪伴了他夫君一年作用的练习用长剑,每天握着它挥洒汗水。 徐长安今生前世都完全没有学过剑法,能练到如今入门的地步,这一年里花费了多大的努力可想而知。 作为天道的代行者,有时候一练就是一天一夜,废寝忘食,这一年里和剑睡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云浅睡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的多。 云浅的“百宝箱”里连徐长安小时候带过的一根红色缎带都保存至今,更不要说他穿过的衣裳,还有长剑了。 这不是她的宝物是什么? 而且……相比于其他的东西,这把剑属于是流落在外的宝物,是她走失的“孩子”。 所以,云浅坐在石桌前,目光灼灼的看着桌面上的长剑,很喜欢,但是第一时间并未有伸手去触碰。 云浅的神秘摆在那里,在主动封印了部分记忆的情况下,哪怕她没有任何的主观情绪,单单是她拿起了兵器这个事实,就足够引起一些不好浪潮。 云浅不知晓,因为她不感兴趣。 “妹妹还……真的是喜欢。”李知白当然想不明白云浅在痴迷什么东西,她自己也是女人,也有学过一段时间剑,有一些浅薄的剑意,她认为剑这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姑娘家的,要是打造的漂亮华丽一些说不得还能引起姑娘的些许兴趣,而徐长安的剑过于朴素,实在是没有什么特点。 “作为曾经的三千大道之首、古籍上诞生过不计其数的剑仙……无论是在仙门还是尘世都有着特殊的地位,可惜……如今剑道传承断绝,晦暗下来的剑道……”李知白摇摇头,说道:“剑这东西,如今比起兵器,反倒是更像是佩戴于身上彰显地位的了。” 作为曾经最为耀眼的存在,剑被用来彰显地位,从寓意到外形,简直最合适不过。 云浅闻言,轻轻点头:“所以,它不算是兵器?” “兵器自然还是算的,不过这是长安练习所用,咳……说不算,也可以。”李知白心想兵器二字总归是沾染了几分血腥气,在姑娘家心里绝对称不上是好东西,她下意识的就不想让云浅这样干净的人去触碰。 她看着云浅白皙修长的手指,觉得这样好看的手应当去抚琴下棋? “你是他的先生。”云浅点点头,心想她自然听夫君先生的话。 她说不是兵器,那就不是了。 什么兵器,杀敌和防御、身份的彰显,以上无论是哪一条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反倒是累赘。 说到底,就如同云浅不擅长与人争斗一样,她对力量没有具体的概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既然不算是兵器……那么便没有杀伐的因果在,她去触碰,倒也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是抓这里吗?”云浅的指甲轻轻点在缠绕着白色布条的剑柄上。 “嗯。”李知白点头。 “我试试。”云浅单手抓住剑柄,微微用力后,长剑躺在石桌上,整个纹丝不动。 “好沉?” “妹妹,这是精钢。”李知白摇摇头,心想虽然沉,但是也不至于说拿不动,还是这个妹妹太过于弱小。 还好她方才细心一些,没有直接拿给云浅,不然她若是拿不住丢在了地上,才是又丢了面子。 “我是没有什么力气。”云浅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剑柄,银牙紧咬。 因为过于用力,云浅面上出现了一抹红色,口中逃出了些许细碎的声响。 随着云浅最大的使劲,长剑晃晃悠悠的离开石桌,她平举手臂,坚持三秒便被沉重长剑拽了下去,上臂肌肉轻轻颤抖着,阵阵酸软感传来。 太重了。 云浅手里长剑剧烈抖动着,以至于她马尾之上的缎带跟着剧烈晃动。 “铛!” 随着云浅松手,长剑落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呼……”云浅呼出一口清气,摇摇头:“我……拿不动这个东西。” 精钢长剑太过沉重,只是抬起了一下,她的手腕竟然一阵阵酸痛,连手指动一动都会有不适感。 李知白看着云浅为难,勾起嘴角,眸子中闪过一抹怀念的神色,她笑着说道:“妹妹这纤细、弱柳扶风的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我以前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没力气。” 不过如今嘛…… 李知白轻轻拿起长剑,手指在剑刃上轻轻一抹。 “铮——” 伴随着剑吟,白剑青芒划过空间,留下一道道微色荧光痕迹,如一道剑网将庭院完全笼罩,密不透风。 李知白曾经不会去炫耀什么,但是对于自己这个新认识、很喜欢的妹妹,便去做了。 挽了一个剑花,李知白轻轻将剑放下,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云浅平静的说道。 “好看,我可以教你。”李知白此时是真的动了将云浅从温梨那里要过来自己教的念头。 “这种事儿,你去与他说。”云浅指甲划过长剑,随意道。 徐长安让她跟着温梨学,可没说李知白的事情。 “嗯。”李知白点点头,看着云浅的手腕,想起了一些姐姐陪妹妹玩闹的画面,眨眨眼后忽然说道:“妹妹想要试试用剑吗?” “想。”云浅摇头:“我拿不动。” “我可以帮你。”李知白这次没有说教。 “帮我?”云浅看着她:“怎么帮。” “你握住剑。”李知白说着走到云浅的身后,将自己的手轻轻拖住云浅纤细的手腕,随后往上轻轻一送。 在李知白的帮助下,云浅轻而易举的就拿起了沉重长剑。 而且,李知白为了让云浅有参与感,并没有完全卸去力道,只是将剑的重量维持在云浅刚巧能够拿起的重量上。 她可以说是十分细心了。 “这样。”李知白做了一个诱导,云浅手上的长剑就好像活了过来,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 因为主体还是云浅,所以动作略显笨拙。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什么意思。”李知白笑着撤去了力道。 “挺、挺有意思的。”云浅胸口起伏,小口喘着气,那温热自姑娘口中呼出升腾成一股白气,缓缓上升。 还是沉。 这就是参与感的代价。 “哪里有意……”李知白正要说话,忽然一怔。 此时,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一抹玄妙的轨迹忽然在她脑海中重复播放,仔细去看,李知白的眼里有着微妙而无形,玄之又玄的银光在沿着一个痕迹缓缓而动。 安然无恙观看云浅挥剑的痕迹,这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姑娘随着夫君入世,就是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李知白此时觉得心口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与以往修炼、悟道的感觉完全不同。 就好像…… 就好像…… 有什么要出来了。 “?” 云浅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抬起头看到的就是正对着她的脸发呆的李知白,这位夫君尊敬的先生正两眼发直的看着她,仔细去看,李知白那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中仿若有一道道银光游动,那痕迹正是她刚刚手握剑尖的轨迹。 摇摇头。 云浅瞧着这个姑娘傻兮兮的样子,在想自己要不要将面纱重新戴上了。 她看向盘子中自己带出来的最后一颗蜜饯,问李知白:“你还吃蜜饯吗?” 云浅的声音轻柔的似是一抹清风,但是落在李知白耳中却恍若洪钟大吕,直接将她眼里那些剑刃的轨迹整个震碎。 “什么?”李知白有些许愕然。 “还吃蜜饯吗?”云浅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边。 “啊……我不吃了。”李知白说道。 “嗯。”云浅吃下了最后一刻蜜饯,她清早自己上的最后一点唇脂也伴随着蜜饯糖霜被她吃了个干净。 李知白:“……” 她……方才是看妹妹看到出神了? 是她太好看了? 不是。 李知白摇摇头,觉得自己是想起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李家姑娘还是一个妙龄少女时期的事情……所以出神了。 “妹妹总是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让我能想起以往的事情。”李知白有些感慨的说道。 碰见了云浅,她才意识到自己经常会想起自己少女事情而呆滞,似乎这个被她认为完全遗忘的时期就是她心境的薄弱点……说不定只要克服了这点,她就能顺利踏入乾坤境了。 云浅没有搭话,她现在蜜饯也吃完了,剑……是他夫君的东西,等徐长安回来,向他索要就是。 关键是,蜜饯吃完了。 云浅相信,徐长安身上一定是带着蜜饯的,就如同她身上总有甜的东西,徐长安身上也有。 “他怎么还不回来。”云浅看向百草园的方向。 “快了吧,长安许久不去百草园,地方不熟悉兴许需要转一转。”李知白说完才意识到,徐长安都要回来了,她还什么事情都没做呢。 差点都忘了。 “咳。”李知白清了清嗓子,等到云浅看过来,她才说道:“唤了这么多声妹妹,见面礼……我可是还没给呢。” “见面礼?”云浅想了想,点头。 似乎,长辈见到家里的媳妇,是要给一些见面礼的。 “我不太懂这些规矩,也不清楚妹妹的喜好。”李知白说道:“所以,妹妹有什么喜欢、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都可以与我说,对了……帮你修行这件事情不在这里面。” 与云浅交谈后,她觉得云浅的性子大大方方,非是扭捏的人,所以才直接问她想要什么。 不然换一个人见了她这个道姑,只怕话都说不明白,哪里敢说愿望。 看得出来,李知白真的很喜欢云浅这个“妹妹”,所以云浅的愿望,她都会尽量去答应。 李知白觉得云浅跟着徐长安,应当也知道一些她这位先生的能量,所以,她当真是给了云浅一份大礼。 “……?”云浅看着一本正经的李知白,眨眨眼。 是要满足自己想的愿望? 还说什么都可以。 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0155 云浅的愿望很简单(二合一) 阳光洒下,落在庭院里,温暖可人。 云浅平静的看向李知白,今日眼里第一次起了对她的兴趣。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夫君之外……还没有人和云浅说过可以满足她的愿望,更不要说还是什么愿望都可以。 云浅自然是觉得新奇的,一时间便没有说话,不过她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毕竟夫君的先生问了,无论是什么样的答案,她总要给出一个。 “……” 一旁的李知白看见云浅发呆,眨了眨眼。 是了。 云浅作为徐长安的妻子,她对于修仙界了解的只怕不多,自己这一下子和她说、让她去选想要的还不给明确的方向……大海捞针一样的自然会迷茫。 “妹妹。”李知白咳了一声。 “嗯?”被打乱了思绪的云浅抬起头。 “是我疏忽了。”李知白说道:“这样吧,妹妹若是不知道想要什么,等长安回来……你让他替你选也是可以的。” 她有不少的收藏,都放在剑堂的仓库里,可以让徐长安随意去挑选。 说起来…… 她那位学生一直以来都没有一柄好剑,这次说不得是一次好机会。 “让他替我选?”云浅沉吟了一会儿,在李知白惊诧的目光里摇摇头,认真说道:“还是我自己来。” 书上说夫家长辈给的见面礼,便由她和长辈自己决定,徐长安插手便是不合规矩。 “自己来……也好。”李知白点点头,奇怪的看了一眼云浅,不明白这个姑娘在想什么。 之前的对话,云浅分明事事都以徐长安为主……此时态度却变了。 难道她真的有想要的东西? 不过仔细去想,云浅作为徐长安的“大小姐”,自然不可能是表面上那样的软弱,她有自己的想法真是太正常不过。 “你……”云浅看着李知白,忽然想起徐长安很在意年龄的事情,于是刻意的改口道:“姐姐真的什么都能答应?” “嗯。”李知白眼里闪过一丝奇异。 云浅这句话说的带了几分犹豫,难道自己今日所喜欢的这个妹妹,其实是会做予取予携事情的人? “这就好。”云浅应声,随后想起了一朵梨花。 温梨说过什么都可以教她,可惜事实证明温梨有不行的地方。 希望夫君的先生不要让她失望。 而想起温梨,云浅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她夫君那位师姐如今似乎遇到了一个难过的坎。 温梨会用剑,但是不会用胭脂。 胭脂就是女子为人处世的门面,温梨不明白、不是个正常女子,所以才会止步不前。 “我想好了。”云浅说道。 “说来听听。”李知白对于云浅想要的东西十分感兴趣。 “我有很想要学的。”云浅平静的说道。 她这样的语气,可丝毫看不出“很想”的情绪。 “想学的?”李知白轻轻一笑:“云妹妹,姐姐我作为剑堂唯一的先生不敢说精通三千诸法,可是……大多都还是了解一些的,你想学什么?女子六艺还是剑法,我瞧你对剑道很感兴趣,不过要我说……所谓剑胆琴心,比起剑道,琴要更适合……” 李知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忽然被云浅打断。 “你会使胭脂吗?” “……?” 云浅的言语随着清风而来,又随着清风而去,庭院中一片宁静映着李知白不施粉黛的平和面容,昭示着她此时的愕然。 “妹妹……你说什么?”李知白惊诧。 “你会使胭脂吗?”云浅撩起自己耳边垂落下的青丝,抿了抿唇,说道:“如果会,可以教我。” 李知白掩面,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半晌后无奈的说道:“我说的是见面礼。” 云浅不是傻子,她应当知道一个仙门的承诺意味着什么。 “我想要的就是这个。”云浅再次问道:“会点妆吗?” “我……”李知白脑海中闪过了云浅方才唇上那淡淡的胭脂,而此时那些胭脂已经被她伴着蜜饯吃干净了。 她数次注意到了云浅的胭脂,却没有想到真的会和胭脂扯上关系。 李知白面露怪异,轻轻叹息:“点妆,我还真会。” 她从来不化妆,不代表不会,谁让她以前也是个大家闺秀呢。 “果然。”云浅心想李知白不愧是徐长安的先生,就是比他的师姐要厉害一些。 “我的好妹妹,你不会真要与我学点胭脂吧。” 李知白此时已经被云浅给弄不会了,全然不见稳重的模样,只见她指着自己说道:“妹妹就不想要一些仙门的宝物、修炼功法之类的?你若是实在不明白这些,那今日这个愿望我也可以先欠着,日后你想明白了……再与我说也不迟。” 她以往可从未有这样上赶着送好处过。 一方面是徐长安的原因。 一方面,她真的很喜欢云浅。 “就这个。”云浅丝毫没有动摇,语气平和,但是却毋容置疑。 李知白作为徐长安喜欢的人,由她教自己点妆的法子……自然要比书上写的有用,徐长安很有可能会喜欢。 单单是夫君会喜欢这一点,她就不可能错过。 “我觉得,我应当都说的很清楚了。”李知白单手扶额:“妹妹真是个奇怪的人。” 奇怪,而自然。 自然的奇怪。 矛盾的很。 李知白此时更加确信自己对于云浅的评价。 性惟平等,道法自然。 她兴许真的很适合修道? 她觉得云浅和徐长安一点也不像,前者看起来不太聪明,后者则谨慎功利。 李知白看向百草园的方向,片刻后收回视线,说道:“若是让长安知道你要这样的见面礼,他……” “他?”云浅轻声道:“他不会说什么的。” 夫君最是了解她的性子。 再说夫君真想要功法什么的,带着一个系统,什么功法的也少不了。 不过…… 云浅也注意到了徐长安自从开源之后,表面看起来对系统提升了好感,可实际上……却再也没有理会过系统,不知道是忌惮还是别的什么。 —— 云浅也注意到自己的胭脂吃了个干净,她便说道:“教我。” “现在?”李知白又是一愣。 这妹妹有大问题。 丹田不能修炼的事情都没有见她着急,如今一个胭脂点妆,反倒是急的她绣花鞋都在地上打着圈圈。 “就现在。”云浅道。 “行吧,不过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点过妆了,这里也没有胭脂。”李知白正说着,发现云浅柳眉轻轻蹙起,立刻改口道:“不过这不是问题,你稍等下,我去找人要点胭脂,妹妹先随我去房里等一会儿。” 此时的李知白还真的有几分宠溺妹妹的姐姐的味道。 云浅能有胭脂点妆学,也就不在意被人当做妹妹,轻轻应了一声:“嗯。” —— 不久后的剑堂前。 这里来了个一袭白衣的女人,不是温梨的师父还能是谁。 两个人的关系不能说有多好,最多只是有一些交集。 只见白衣女人满脸怪异的将一个胭脂盒子递给李知白。 “师妹,麻烦你跑一趟。”李知白道谢。 “……你要这玩意做什么。” “点妆。” “……?”白衣女人嘴角使劲一抽,她当然知道是要点妆。 别人不知道李知白的身份和实力,她还能不知道?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化过妆? 今日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过她本能的嗅到了一股麻烦的气息,没有追问,而是立刻岔开话题。 “那云姑娘在你这儿?”白衣女人问道。 “这件事山上应当没有不知道的了。”李知白无奈。 “没事了。”白衣女人啧了一声,不知道李知白和云浅在弄什么幺蛾子,不过这两个都是大麻烦,她也懒得管,要不是李知白时隔多少年给她传音,她可不会专程跑一趟。 白衣女人看向剑堂里云浅所在的方向,轻声说道:“对了,我去给她看过了,丹田漏的厉害,不过是小事。” 解决起来很简单。 “嗯。”李知白点头。 “还有一件事。”白衣女人想起了温梨之前的表情,眼角狠狠的抽了一下:“师姐,我这边……遇见了一些麻烦,关于阿梨的,这丫头虽然你只教了半年,不过她也很听你的话。” “温梨?”李知白不解:“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得问问你的好学生。”白衣女人咬牙切齿。 “长安?她把温丫头怎么了。” 就徐长安的性子,他能把温梨怎么样。 “……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白衣女人最后还是没有将温梨不想练剑的事情说出口,毕竟温梨只是说说,倒也没有真的要放弃剑道的意思。 姑娘家无法明心。 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她的阿梨如果真的要放弃剑道,这就是一件天大的大事,鬼知道会引起修仙界怎么样的反应。 那些剑修个个都麻烦的不得了,其中不乏一些老怪物都盯着温梨的天赋…… 麻烦麻烦。 白衣女人脚步匆匆,转眼就消失在剑堂前。 “奇怪。”李知白有些奇怪的看着白衣女人离去,也没有太过在意,她仍旧惦记着云浅呢。 —— 李知白的闺房里,云浅站在窗前,瞧着白衣女人离去的方向,轻轻伸了一个懒腰。 剑道? 谁在意呢。 不过……如果夫君真的认为他需要一个剑道上的引路人,那就是需要的。 比起什么剑道,云浅更在意不会化妆的温姑娘本身。 因为温梨自己都想不清楚是不是喜欢徐长安,所以她在云浅心里,喜欢徐长安的字、喜欢喝她的茶,这都是属于有一点点眼光,但还是比不上喜欢他夫君这个人。 有眼光,但是不够有眼光,或者说……不太聪明? 云浅的视线放在桌面上,李知白桌上喝了一半的茶水,心想比起茶她还是更喜欢酒,就好像比起师姐温梨,她更喜欢酒娘柳青萝一样。 没有给云浅太久胡思乱想的时间,李知白就带着胭脂盒子推开了门。 李知白跨过门槛,看着自己闺房里多了一个姑娘在等自己,心里有些怪异,不过很快就说道:“这些是丫头们自己研的胭脂,我向师妹咬了一些。” “嗯。”云浅应声:“姐姐打算……怎么教我?” “不急。”李知白眼里起了几份兴致,看着眼前比世界上最好的人偶还要精致无数倍的姑娘,说道:“教妹妹点妆之前,我总要先让你看一下我的本事。” “是说……要先给我点个妆看看?”云浅明白了。 “就是这样。” “来吧。” “不急。”李知白摆摆手,她看着眼前“乖巧”的云浅,想到了什么,试探的说道:“妹妹,看着我的眼睛。” “……”云浅的视线放在了李知白中庸的脸上,眸子清澈中带着些许疑惑。 李知白嘴角略带笑容:“转一圈。” 云浅拎着裙子原地打了个旋,站稳身子后那黑白相间的长裙子拧了拧,泛起涟漪。 “妹妹……真好看。”李知白忍不住说道。 有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做偶让她点妆,对于一些女人来说……这是很幸福的事情。 玩弄人偶是女孩子的天性。 李知白很久之前是个普通的姑娘,不然怎么会化妆的手段? 她很喜欢云浅这个能够激起自己以前回忆的“体质”,李知白要的就是这个,所以她丝毫灭没有克制自己对云浅的“欲望”。 “这是做什么?”云浅不解的问。 “哦,我是在想怎么样的妆容更适合你一些。”李知白摇摇头:“不过现在看来,妹妹完全没有必要点妆。” 她已经好看的不能再好看了。 “点妆会让他有新鲜感。”云浅平静的说道。 李知白:“……” 李知白心想她可不想知道夫妻之间的相处知道,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云浅的话是有道理的。 学会化妆,男人当然会更喜欢。 重要的不是妆容,而是妻子想要取悦夫君的心。 谁不喜欢取悦自己的姑娘? “长安可不是喜新厌旧的人。”李知白说道。 “这与他没有关系,他只要喜欢就好了。”云浅说着,在妆台前坐下,回头说道:“在他回来之前……做个让他喜欢的妆,姐姐能行吗?” “可以。”李知白看着云浅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炙热。 0156 李知白能让云浅满意(二合一) 钟声悠然的传来,伴着午时的温热,李知白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 云浅总是能牵动她那颗儿时的心,便可以轻而易举打碎的心境。 不过李知白认为,这不仅因为云浅自己的特殊,也是因为她是徐长安的妻子…… 李知白信任、喜爱徐长安,所以也可以给云浅以足够充分的信任,同时也给了她扰乱自己心境的机会。 —— 云浅此时敛下了眼帘,优雅端坐于妆台前,恍如一尊玉雕,李知白眼睫轻颤,驻足在云浅的身后,桌上的妆盒半开着。 感觉李知白迟迟没有动作,云浅有些奇怪的睁开眼,说道:“姐姐怎么不动?再拖下去,他就要回来了。” “长安?”李知白一愣后回过神来,往外看了一眼:“没关系,妆没有做好之前,让他在外头等着就是。” 她既然认了是徐长安的先生,让他听话也是理所当然的。 “……”云浅心想原来还可以这样。 李知白为了掩盖自己的失神,走到一旁的柜子处取了几样添妆,一对赤色琉璃耳坠、一支嵌碧玉蝴蝶簪以及一对浅色淡雅贵妃镯,准备一会儿给云浅用上。 她何尝见过云浅这样好看的人? 所以当云浅闭着眼睛坐在妆台前一幅任由她施弄样子时,她就很难下得去手了。 李知白没有出家,却也当过一段时间假倒是,凡事讲究顺势而为。 但是给云浅化妆不仅不算是顺势而为,反而有一种破坏完美之物的罪恶感——在那样完美的面容上去点装,简直就是画蛇添足,是在践踏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可是这是她答应给云浅的“见面礼”,自是要认真的。 李知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注视着云浅的面容。 今日大概是天公作美,窗外一轮怪异大日并非以往那般刺眼,暖暖的落在云浅的面上、眉间、仿佛透着一抹霞色。 “妹妹,我这点妆的法子……可能有些年头了。”李知白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少女时期的手法,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一套了,兴许过时了。 “没关系。”云浅没有任何的犹豫。 她要的不是多么好化妆的技巧,只是李知白这个人。 她是夫君喜欢的先生,让她做妆徐长安也有可能喜欢。 若非是徐长安所喜欢人,哪怕是世界上最好的妆娘……云浅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妹妹这样信任,我也不能辜负了才是。”李知白深吸一口气,从箱子中取出那瓶瓶罐罐,问道:“妹妹想要点什么妆?” “我?”云浅想了想,说道:“我不太懂这些,姐姐看着来就好。” “就没有什么要求?”李知白追问。 “能让他喜欢的。”云浅说道。 李知白一愣,随后摇摇头:“如果这就是妹妹的要求,那可太简单了。” 就他那个学生……只怕无论她吧云浅施弄成什么样子,他都会觉得好看。 话说…… 云浅是来找她帮忙的,怎么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李知白轻轻叹息。 云浅可不会像那么多,她听着李知白的话,跟着摇头:“让他喜欢……我一直有去想怎么做才能做的更好,这一点也不简单。” “……” 李知白虽然不是山上那些会因为被秀恩爱到吃醋的姑娘,可是也觉得不太自在。 她站直了身子,伸手去触碰云浅的发丝。 在碰到了一刹,她触电似的收回了手,那种破坏完美之物的感觉再一次升起。 “怎么了?”云浅问。 “没事。”李知白面色凝重了一些,做好心理准备后,将云浅的侧发撩至耳后:“妹妹,我开始了?” “嗯。”云浅点头,心想该说不愧是自己夫君的先生,用尘世的思维去看,她和自己夫君一样,感觉都是没出息的人。 这样云浅又喜欢了她一些。 她既然准许李知白碰自己,便是想好了一切。 也就是李知白的身份特殊,心思干净,若是她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无论如何是无法接近她的。 再一次得到云浅的允许,李知白这个朝云宗一人之下的女人终于调整好自己“没出息”的心态,做好了触碰完美“妆偶”的心里准备。 李知白修长手指在云浅脸庞划过,测出了她的脸型,之后没有急着上妆,而是用温热的缎子覆盖在云浅面上,眼看着热气蒸发。 不久后,李知白取下湿润的缎子,而云浅的脸经过了热敷,眉间沾染了些许水润,不用化妆就能感受到那股出尘的气质,三分轻柔七分含情,充满了女人味。 好看的姑娘就是这样方便,哪怕只是润个面,就像是化了妆似得。 “妹妹可真好看,其实点妆,反而会破坏你的气质吧。”李知白感叹道。 “书上说,再好看的妻子,若是一成不变……丈夫看久了也会厌烦。”云浅缓缓说道。 “兴许是这样?这些我也不甚懂。”李知白摇摇头,她不是合欢宗的人,只是机缘巧合被石青君带上山的人……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死宅女,和暮雨峰那些一个个艳美的女人完全不一样,除了炼丹什么都不在乎。 会化妆,已经是少女时候小姐妹教的好了。 “可我觉得长安已经很喜欢你了。”李知白道。 “一时太短。”云浅说着,缓缓垂下眼帘,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想要将徐长安的这份喜欢尽可能的延长。 “是要保持新鲜感?这倒也是。”李知白觉得有道理。 有了云浅的话,她才有了在近乎完美的面容上施弄的勇气。 “砰。” 李知白打开一个小瓶。 一时间,甜丝丝的香气弥漫开来,显然……这就是暮雨峰特制的胭脂。 “这味道……”云浅吸了一口,有些惊诧。 李知白想起了云浅随身携带蜜饯的小姑娘贪吃心态,轻声道:“也不是吃的东西,该是里头添了些许梅花。” “梅花……”云浅点点头,平静说道:“我很喜欢。” “也是。”李知白点点头,心想梅花静幽的香气最适合云浅这样越看越有味道的姑娘,不过她对于云浅忽然说喜欢,还是有些惊讶。 她动作略显生疏的将胭脂倒在油纸上,用媒介轻轻在云浅面上涂抹,给妆容打底。 毕竟很久没有做这种事情了,还是要找回一下感觉。 云浅嗅着那淡淡的香气,勾起嘴角。 能让她说出喜欢……其中蕴含着什么东西,也已经不言而喻。 徐长安种的东西在暮雨峰上十分的抢手,而温梨师父送来的胭脂,自然是很受欢迎的……所以,这胭脂里添放的梅花……就是出自徐长安之手。 云浅怎么能不喜欢? “妹妹,我现在给你使的这个是……嗯……我想想。”李知白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触感,一边上妆一边解释道:“这是打底的脂液,妹妹肌肤很白皙,适当的压制一些肤色会显得更和谐。” 云浅病恹恹的,皮肤自然也带着几分病态的美,这时候选这样的打底色会显得人更柔和。 “嗯。”云浅应声。 李知白这也是说给云浅听,以表示自己真的会点妆,说可以教她不是开玩笑,让她对自己更有信心。 接着,李知白彻底打开妆盒,看着里面那一排数十样小物件,微微蹙眉。 显然,点妆的工具太多,她这个老古董有一多半都不认识。 感觉到了李知白的为难,云浅轻声道:“姐姐,做让他喜欢的妆是要用到这些东西的?” 她自己化妆可用不到在这些,涂抹口脂都是用手指的。 “能用到。”李知白点头,轻轻打开妆盒的一层,露出下面那密密麻麻的瓶罐、脂纸,解释说道:“我拿时候,点妆步骤相对简单,大抵是除尘、隔离、底色、粉饼、腮红、底影、画眉、红纸……差不多做了这些就算是做了完整的妆,熟练点不到两刻钟应该就能弄好,慢一些半个时辰也足够。” 云浅:“……” 李知白略显遗憾指了一下妆盒:“可惜,我说的这些,用一点东西就弄好了,剩下这大半新的妆具……时隔几百年,我也不认得。” 她就选自己认得来给云浅化就是。 想着,她看着云浅的面容,想着她来见自己只上了唇脂,意识到了什么,说道:“妹妹……可是觉得这很麻烦?” 不习惯的人是会觉得每日化妆细致、辛苦的。 可是一旦是为悦己者容……便说不上麻烦了。 “麻烦?没有,我是觉得……这很简单。”云浅摇摇头,心想如果做了这些步骤、花费短短半个时辰就能让夫君喜欢……那怎么会麻烦? “……没事了。”李知白眼角微微一抽,说不出话了。 云浅这简直就是将自己对徐长安的爱都写在脸上了,李知白这个感情空白的宅姑娘……实在是很难去理解。 “不要动。” “嗯。” 做妆期间,云浅便十分的配合,身子僵直,一动也不动,只是为了让妆能够更完美。 只要徐长安喜欢,云浅可以躲起来用十年、百年……用想象不到的时间来做一个让他喜欢的事情。 只要他喜欢,云浅便不会觉得麻烦。 她看着李知白那逐渐娴熟的动作,心想如果徐长安会喜欢她做的妆,她就会喜欢李知白。 …… 随着时间流逝。 李知白逐渐在云浅找回了少时化妆的感觉和记忆,内心像是被湍流冲开了一个口子,畅然到无法言说。 似乎找回这些少女时期的记忆让她乾坤境的壁垒都松动了一些,简直不可思议。 李知白此时拿起眉笔,小心翼翼的调整着云浅的眉尾,关于这一点没有怎么动,只是简单的掠了一些淡色,更加的明显。 云浅长长的睫毛微颤,李知白一笑,稍稍延长了一些她的眼线。 许久之后,她小心翼翼的给云浅涂上唇彩,叮嘱云浅不要咬唇后,打量着镜子中的姑娘,内心有一股莫名的自豪感。 她那原本平静如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境在云浅面前被破的干净。 “妹妹觉得如何?”李知白语气扬起了几分。 云浅睁开眼看向妆镜,微微一怔,面部,色与影的确更加具有立体感了。 她的肤色都改变了不少,白玉一般的肌肤透着一股淡粉的晕色,一双秋瞳在润如水,荡漾着几分春色。 此时的云浅比起以往的优雅冷漠,莫名多了许多娇妩。 就像是一个天上的仙子自天上跌落,化作了适龄、待嫁的女子。 “这……是我?”云浅轻声道。 李知白点头。 她化妆都是少女时候的事情了,所以点的妆自然也是少女时期所用,雍容华贵很难,但是像是这种也是手到擒来。 李知白也放心了。 她本以为自己是在破坏完美之物,可事实证明……因为云浅过于好看,所以无论怎么样都好看,根本没有必要担心。 如今的姑娘柳眉修长如画,水眸闪烁如星,眼底带着一抹适然的红晕,十分的吸引人。 重要的是…… 媚色。 媚这个字一直以来和她就没有什么关系。 “他……会喜欢吗?”云浅声音压的很低。 她看起来平静,可实际上是有些忐忑了。 姑娘看起来沉稳的心境,只要想起了少年的影子,就会乱的干净……哪怕她面前还有李知白这样的“外人”。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我都心动了。”李知白感觉到了云浅的不安,笑着,心想没想到云浅这样能够惊艳一整个暮雨峰的姑娘……居然也会不自信。 李知白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给妹妹描了眉,点了妆,还调了眼线,让妹妹本身安然的面容多了几分棱角,整个人看起来更成熟,添了妩气。” “我不太懂……不过他能喜欢就好了。”云浅点点头,问道:“结束了吗?” “没呢。”李知白完全被云浅那样“不安”的样貌激起了保护欲,她身子前倾,认真说道:“女为悦己者容……姑娘家的打扮可不止局限于化妆,发型、首饰、衣裳每一个都至关重要,姐姐今儿……一定会让长安见到一个不一样的妹妹。” 0157 “低贱”的云姑娘(二合一) 徐长安此时完成了李知白给的任务,兜兜转转的在百草园各个殿门走了一趟。 一圈下来,他对于百草园对自己的态度更添了几分了解,本以为是和师姐的剑气有关,如今从多数殿门的态度来看……这种好感是很早就奠下的。 百草园依旧很看重他,和暮雨峰的恩怨丝毫没有影响百草园对他的态度。 “这百草园……罢了。”徐长安摇摇头,被看重总归是好事。 如今他已经做完了正事,可以返回暮雨峰了。 回去的路上,徐长安想着之前的事情,眉头微微蹙起。 走了这么几个地方,徐长安也有意无意的询问了百草园的人是否知晓他先生的身份,得到的结论却和暮雨峰的相差无几,甚至还不如暮雨峰。 在百草园的眼里,他先生就是个落魄的弟子,兴许辈分高一些,但是实力很差,辈分也就无从谈起了。 徐长安送的丹药也是剑堂自百草园接下的委托,都是一些低级的丹药。 想来也是,如果真是什么不得了的丹药,那也不会有人觉得道姑是暮雨峰的底层,需要徐长安照顾了。 道姑在百草园的眼里就是一个暮雨峰上被冷落的、靠着接一些炼丹任务维持生活的这么一个存在。 可笑徐长安本来还猜测先生给他的丹药很珍贵,若是使用传送阵有可能会破坏丹药的气机平衡才需要自己走…… 可他询问了才知晓,道姑给的丹药就是最普通的、从品阶到效果都很一般,完全可以使用传送阵,不需要他自己到处跑。 不过他还是自己学着先生亲自去送。 当老师的都自己跑,他这个做学生的……自然不会“偷懒”。 而且,徐长安这样也可以多了解一些百草园,毕竟以后云浅修炼,该是少不了丹药、草药之类。 “先生……” 徐长安忍不住蹙眉。 先生落魄? 徐长安摇摇头。 他眼里的先生是什么样子? 首先就是穷。 剑堂先生这个职位就是个虚职,因为暮雨峰上根本就没有学生给她教,所以每个月基本的灵石极少,基本只够她日常开销。 所以道姑说她没有灵石,那就是真的没有。她想给徐长安灵石做打扫庭苑的报酬都做不到,只能给他一些从百草园交换来的草药。 感觉上,道姑在暮雨峰上和剑堂一样就是个摆设,不过因为她的辈分还算高,所以给她个还算体面的工作。 其实也体面不到哪里去。 毕竟没钱,想要什么就只能炼一些低级的丹药去换。 “……”徐长安轻轻叹息,心想这样看……兴许是挺落魄的。 这些只是表面,他可从来没有轻视自己先生过,虽然她平日里除了炼丹就是炼丹,出炉的丹药也称不上珍贵、样貌也很普通……嗯,这可不是在贬低先生,只是她看起来的确是这样。 但是徐长安本能觉得先生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他不信直觉,但是证据也是有的。 祝平娘。 这位在暮雨峰的地位极高,但是北桑城时,她对自己这位先生的态度……可是微妙的很,就差将她有秘密写在脸上了。 徐长安如今再回想起来,总觉得祝平娘是在暗示他好好抱住先生的大腿。 “也不知道先生……究竟是什么身份。”徐长安走上了百草园的传送阵,回到了公共的白玉台,看着众人得到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面不改色。 “嗯,若是先生是什么隐藏的强者便好了。” 那他这位唯一的学生的身份可就水涨船高了,修行路上该是能轻松一些? 徐长安摇摇头,他也就是随便想想。 道姑有什么样隐藏的身份那是她的事情,徐长安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关心,只要能帮助云浅将丹田的问题解决就好了…… 开玩笑,他连云浅身上的秘密都没有弄得清楚,何谈其他人? 想到这里,徐长安脚步加快了许多。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又一次被暮雨峰的师姐们缠上了。 温梨的剑气挡得住外人,可挡不住自己人。 —— 徐长安可不知道他心里神秘、话少的先生此时正对着云姑娘的脸做些什么。 此时,云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仿若有着雪光萦绕的肌肤,黑白分明瞳孔透着些许柔情,面庞轮廓清晰,清丽中透出凛然,蕴在眼角眉梢的都是情意。 她想要去抚摸自己脸,不过怕弄花了妆,便收住了手。 不知道夫君会不会喜欢。 她想着李知白那笃定的神色,便觉得她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李知白此时拿着一条浅色的缎带从屋外回来,踏过门槛的时候,脚步一顿,面上露出了一抹怪异。 昨日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今天会教一个姑娘如何打扮去取悦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还是自己的学生。 但是当她看见云浅的背影后,一切的杂思就碎的干净,只剩下了让云浅变得更好看这一个念头。 “不单单是妆容,其他的东西也很重要。”李知白走过来捧起云浅的长发。 “是要与我弄头发?”云浅问。 李知白说道:“妹妹平日里是束发的?” “嗯。”云浅应声。 “也不错,不过要新鲜感……便是要从头到尾做改变。” “听你的。” 得到了云浅的允许,李知白不再束手束脚,轻轻在云浅发尾一拉。 云浅的发质很好,顺滑的不可思议,李知白只是一扯,那一头青丝就顺滑倾斜下来。 李知白上下打量着云浅。 散发是个很好的选择。 黑长直没有人不喜欢,云浅的比例也撑的起一头青丝……只是若要给人以协调、自然的美感,在梳妆时要避免面颊两侧的头发隆起,否则会使颧骨部位显得更宽。直发的纵向线条可以在视觉上减弱稚嫩感,增添成熟的风采。 李知白后退两步,围着云浅转了一圈。 还是那句话,好看的人怎么样都好看。 “长发虽好,不过还是不太规整。”李知白拿起旁边一支嵌碧玉蝴蝶簪,在云浅头上比划了一下,接着着手给她束了一个少女髻,将发簪插了上去。 这簪子就好像一道封印,落下的同时,便将云浅本身气质里最后一丝冷漠和高冷尽数封印,留下的只有一个带着几分妩媚、少女感满满的姑娘。 仙子落凡尘,别有一番滋味。 云浅看着镜子里“庸俗”的自己,没有任何的表示,她可以任由李知白去施弄,只要这个妆徐长安能够喜欢。 “衣裳……就不换了。”李知白心想云浅这谁黑白小裙就很合适,当然主要是她这里也没有衣裳,除了道袍就是道袍,总不至于让云浅也换道袍吧。 李知白走过来拔开云浅耳侧长发,看着她精致的耳垂,说道:“妹妹平日里是不用首饰的吧,耳坠……也没怎么戴过?” “没有。”云浅点点头。 李知白嗯了一声,心想果然能够随意捡人并养大的姑娘……在尘世里也是个千金大小姐,耳朵上没有扎过眼儿的。 “年岁正好的姑娘家,不佩个首饰……可太可惜了。”李知白单手将自己的头发撩至一侧,露出自己薄薄耳垂上一个耳洞。 任谁也不会想到,她这样一个朴素的道姑会有耳洞,不过这都是少女时期的事情了,虽然她不再佩戴首饰,但是就和没有忘记化妆手段一样,属于她的就是她的,没有任何掩盖的必要,顺其自然最好。 “这是佩戴首饰所用的?”云浅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在这儿扎上一个眼……徐长安会一定会心疼的。 要知道,徐长安送过她各种礼物,却独独没有耳坠过,他是如何想的也很清楚了。 “妹妹不至于连这个也不知晓吧。”李知白无奈。 “我自是知晓的。”云浅点点头,不说街上那些女子,单单是徐长安写过的那些书里,描写女子时也少不了耳饰。 所以,云浅认为徐长安是喜欢这样打扮的。 徐长安在意,但是却没有和她提过,云浅便问道:“这里面有什么可以说的?” “可以说的?”李知白摆摆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尘世里最早姑娘家的耳洞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低贱的姑娘才会有,大抵是耳朵上穿个绳儿……若是姑娘不听话,起个拉扯教训的作用。” 母亲教训女儿、丈夫教训妻子。 “低贱?”云浅歪着头,看向李知白。 李知白有耳洞,但是她可不觉得面前这个姑娘在世人眼里是低贱的,她在这群人眼里应当还算有几份道行。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也没有这样的说法了,就是打扮所用。”李知白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赤色琉璃耳坠,说道:“暮雨峰的丫头都有的。” 她瞥了云浅一眼,发现云浅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琉璃耳坠上,眼睛眯起了一些。 果然。 姑娘家,尤其是云浅这样年纪的“新妻”,就没有不喜欢首饰的。 “妹妹喜欢首饰,怎么不做个眼儿?也不疼。”李知白直接的问道,似是在试探云浅的态度。 “这事情要问他。”云浅说道。 “长安也觉得……这是低贱的?”李知白一愣,问到。 云浅没有回应。 她觉得徐长安不许她扎耳眼和低贱没有一丝的关系,只是不舍得她受伤。 徐长安肯定是下不去这个手的。 但是除了徐长安,旁人想要在她身上扎个眼…… 怎么可能。 所以,虽然知晓徐长安对戴耳坠的姑娘感兴趣,但是云浅却无法满足这一点……毕竟,她所有的首饰都是徐长安送的、没有耳坠、没有耳洞,拿什么打扮。 “我看妹妹没有耳洞,还以为你不喜欢,既然喜欢……那我也就放心了。”李知白拿着手里的赤色琉璃耳坠,红宝石在她手里晃了晃,反射出的光芒吸引了云浅的视线。 只要云浅不觉得戴耳坠是低贱的,那就好说了。 “什么意思?”云浅不太明白。 “要戴着试试看吗?”李知白看着云浅身上淡淡的风情,咳了一声后移开视线,说道:“妹妹戴了首饰,一定很好看的。” 李知白看着云浅平静的眼神,解释道:“对了,妹妹放心,我取来的是轻夹的,不需要做个耳洞,只是你一开始戴着兴许不大舒服,可习惯也就好了。” “夹……原来还可以这样?”云浅一怔。 是了。 他夫君可不懂这些姑娘家的首饰,舍不得她扎耳洞,就把耳坠一帮子全都打死了,没有送过云浅耳坠、更不了解,哪里比得上李知白。 李知白捏着手里耳坠上小小的夹子,重复道:“可能会不太舒服,要试试吗?” “试试吧。”云浅望着耳坠上轻轻摇晃的红宝石,眼神向右方移动,想起了什么。 她看着李知白的眼神温和了几分。 徐长安喜欢的首饰,她自然是愿意佩戴的,以往没有办法,如今却被李知白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聪明人。 “试试。”李知白小心翼翼将耳坠给云浅挂上,只是才看了一眼,立刻摇摇头将其取下来。 “怎么摘了。”云浅蹙眉,她还没有看自己什么样子呢。 “不大合适,是我想当然了,赤红色的太艳了,不甚适合妹妹。”李知白说着又取出一颗不知是什么石头打磨的金色透明耳坠,再一次给云浅戴上后,十分满意。 很好看。 金色,高贵而不失妩,正适合云浅。 从这些细节上都可以看出来,李知白对于给云浅做一个让徐长安“喜欢”的妆容有多么用心,她几乎是将自己所会的全部在云浅身上展露了。 云浅要的“见面礼”,她当然要认真。 —— 云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金色的宝石摇曳,配合她面上浅色的胭脂,十分诱人。 按照夫君对书里姑娘们的描述,他一定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云浅心里的忐忑和不安被一对耳坠冲淡了一些。 “可有不舒服。”李知白问。 云浅说道:“只是有些坠得慌。” “习惯了也就好了。” “嗯。” 那冰凉宝石随着云浅的摇摆而晃动到脸侧,带了丝丝寒意。 这是一种十分新鲜的体验。 不用变得“低贱”就可以佩戴首饰,云浅高看了李知白一眼。 其实…… 只要徐长安舍得,喜欢,云姑娘不介意变得低贱,也不只是耳坠,其他任何事情她都可以为了他去做。 兴许穿个耳环,还更适合徐长安“教训”她。 “对了妹妹,我这还有一对镯子,你戴着试试看。” “……” 许久之后。 徐长安总算是摆脱了师姐们的纠缠,来到了剑堂门前。 也不知道云浅和他先生相处的怎么样了,先生是不是已经在帮着解决她丹田的事情了? 应该是吧。 徐长安心里,道姑是孤僻严肃的性子,向来不喜浪费时间、话也极少,所以说不定此时…… 云浅已经被治好了,在那里等着呢。 深吸一口气,徐长安急匆匆的跨过门槛,朝着主楼走过去。 0158 云浅学到的连招(二合一) 自徐长安一只脚踏入剑堂的那一刻开始,李知白就知晓自己这个学生回来了。 不过她没有急着起身,因为已经有姑娘去迎接了。 李知白能不能满足云浅的愿望、能不能以后教她点妆抹胭脂可就看徐长安的反应了。 徐长安会喜欢吗? 李知白一想到云浅那忐忑的样子,轻轻叹息。 这已经不是关心则乱能够形容的……反正她不知道云浅有什么好不安的。 妆台前。 李知白手指轻轻掠过面前的妆盒,微微打开后看着那一张印着云浅唇印的红纸,放在自己唇上比划了一下,随后将其折起丢掉。 毕竟是使用过的口纸,自是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嗯……” 云浅让她几百年来第一次动心,动了想要好好打扮一下自己的念头。 女为悦己者容,但是她和云浅不同,姑娘家化妆并非全是为了取悦男子,倒不如说一多半的姑娘化妆,更多的是为了让自己身心愉悦,和男子没有什么干系。 李知白独自一人看着镜子中自己平凡的面容,终究还是没有在自己面上施妆,要知道她刚刚可是亲手摸过了一个完美的“妆偶”,亲自造就了一个气质与之前截然相反的美人,再回头看看自己平凡的面容,怎么也下不去手。 起身,走到窗前,李知白能够感觉到自己如今心跳的依旧很厉害。 云浅…… 她如今觉得,掌门兴许在意错了人,比起她的学生,学生的妻子更值得在意。 “长安,他。”李知白看目光清亮的看着下方庭院中在树下等候、一袭黑白裙、身姿笔直的女人,喃喃道:“他当真是艳福不浅。” 要知道,徐长安作为暮雨峰唯一的男弟子,无论旁人怎么臆测他,李知白这个做先生都没有说过他有什么艳福。 可是如今暮雨峰的姑娘在云浅面前,抛开一切的东西,单单是样貌……便已经不在同一个级别了。 “修为……”李知白眯起眼睛。 像是云浅这样的美貌毫无疑问的会引起风波,到时候徐长安这样看起来一个完全没有后台的弟子想要保护住云浅,自是十分困难的。 所以他才顶着压力让试剑泉前夕的温梨做了云浅的引路人。 所以他如今急着解决云浅修行的问题,也是想要云浅有自保的能力。 李知白是徐长安的先生,一点一点教了他修仙界的东西,自然了解他。 也不知道她这位学生有没有想过……他这个假道姑的先生其实是有几分道行的? 李知白觉得徐长安该是想过她的。 只不过因为之前她不见他,不认他做学生,毕竟……那孩子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没什么出息,还不如他妻子,一见面就问出了她的名字。 李知白自认为没有在徐长安面前刻意伪装过什么,只要他问,她自然会告诉她。 她偶尔拿给徐长安吃的那些丹药……纵然徐长安没有什么见识,可隐隐应当也能察觉到绝非是凡品。 李知白轻轻笑着,正如徐长安因为云浅的事情来依赖她一样,作为一个长辈,自身能力足够、弟子也有出息……在这种情况下,她是很乐意给徐长安提供帮助。 自然是各种意义上的帮助。 李知白心想她先是明心认下了徐长安这个学生回归剑堂,其次……云浅又唤起了她按捺依旧的少时记忆,几件事情叠加在一起,她的心情当真极好,似是心上持续百年的阴霾全部被一扫二空。 所以李知白有在想,她要不要告诉徐长安……自己是可以护着他和云浅的,让他安心去修行,做想到做的事情。 老师保护学生,自是天经地义。 更不要说,她如今唤云浅一声妹妹,做姐姐的更不能看着妹妹被人欺负。 在朝云宗乃至整个青州,她的实力都仅次于两位乾坤境,当然有底气可以保护自己的晚辈。 可是…… 掌门之前的提醒让她只能暂且打消这个注意,不太好明着给徐长安太大的帮助。 不过暗着还是可以的。 李知白看向镜子里,瞧着镜子里勾起嘴角的女人。 就好像现在。 让云浅变得更好看就是她给徐长安提供的一个小“帮助”。 闺房之乐,本无禁忌。 阴阳之间的真元交换的功法,夫妻二人自是越是恩爱、越是同心效果越好…… 嗯。 意思是云浅越好看、越能勾动徐长安的喜爱越好。 徐长安和云浅相处多年,妆容带来的新鲜感,对于夫妻之间的修行可是有好处的。 至于说是什么修行功法……她方才给云浅化妆的时候,真气就将她的身子游了一个遍,大体了解了云浅的体质和百漏之体相似,解决起来也方便的很。 所以,她说的功法自然是让云浅能够绕过下丹田的、直取中丹田的修行方式。 实话说,她在听见云浅想要学点妆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 “啧……” 李知白想着脑海中浮现而出的画面,轻轻咳了一声,隐去面上的一抹红晕,恢复了平静、死板的模样。 先生还是要脸面的,自是要成熟、不可避讳。 研究一下措辞吧,一会儿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可不能在学生面前尴尬,坏了自己的形象。 —— —— 梅花上,洒落残余的水顺着枝头往下落。 滴答,滴答…… 金色的阳光柔柔地洒落庭院,落在梅花、落在云浅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华,阳光洒在衣裙漆黑的部分,遮掩住下方隐隐透露出的美好轮廓。 云浅放下浇水的洒壶,脑袋微微向右倾斜,适应着金色宝石耳坠的重量,仔细去看……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仙子、高傲、视万物于草芥的女人眸子轻轻颤着,呼吸也无法保持平和。 这是她捡到徐长安以来,第一次在他面前打扮成这样媚气的模样,若是他不喜欢。 若是他不喜欢…… 该怎么办。 方才只是想着,便去做了,可临到了要见人的时候……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姑娘心神不安,以至于庭院里起了一阵莫名的风,似是整片天空都阴暗了许多。 —— 怎么天黑了。 刚走进剑堂,徐长安就感觉到自己被阴影笼罩吗,有些奇怪的抬起头。 不过,马上他的眼神就一滞。 “系统……真有你的。” 徐长安无奈的听着自己开始往上刷的天道点,心想果然,他一靠近云浅的时候系统就开始犯病,要知道还没见到、没靠近他家的小姐呢。 徐长安停下脚步,垂下眼帘。 你说,这让他如何去信任系统。 系统的这种反应,很难不让徐长安将系统和云浅当成对立的来看,那么他会在这场对立中去相信什么人,这都不需要思考。 真和云姑娘对上,他就希望系统早点死了。 系统对他实在是太“好”,从莫名其妙的任务,到直接将他天赋进行大扭转的灵气……这让徐长安难免嗅到了一丝不太好的味道。 所以,忌惮之下,他在琼华元气之后便没有再使用系统相关的任何东西,包括那所谓的系统空间。 至于说已经使用过的开源符和灵气,的确改变了他的资质,但是他会去克制……称不上是卸磨杀驴,这只是必要的警惕。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眼里起了几份阴霾,总觉得从他服用琼华元气改变资质之后,系统的警告越发频繁了。 不知道是他和云浅开始频繁接触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第一次使用了……系统内的道具? 只要一靠近云浅系统就会开始乱报警?,他至今也无法习惯,不过这也正说明,云浅就在不远处了。 徐长安在调整心情,他不会给云浅带来一丝一毫负面的情绪,之前因为丹田的时候他已经让云浅害怕和不安了…… 云浅亦在调整心情,她既然点了妆,便要将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他的眼前。 —— 徐长安低下头,握住腰侧盛放着他和云姑娘绾发的香囊,松开口嗅了嗅手上残留的香料气息,心情逐渐平静下来,抬起头看了一眼彻底阴沉下来的天气,将对系统的忌惮彻底收起,换上了温和的笑容,走到自己的院子里。 “小姐,我……” 徐长安看着梅花前的身影,正要开口,整个人好似过了电,所有的话全部卡在了喉中,瞳孔放大了许多,眼里被前面的姑娘整个填满。 不远处,云浅看见了徐长安,微微握拳后松开,她迈着浅步朝着徐长安走过来,裙装自然下垂,发黑如墨。 门前。 徐长安此时身子已经彻底僵住,在他的眼里,云姑娘眼角带着淡淡的红晕,微仰的脸精美剔透,肤若美瓷唇若樱花,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徐长安所不熟悉的妩态。 徐长安的眼里,云姑娘可以是高贵的、是神秘的、甚至可以是乖巧可爱的,却独独没想过她会是妩媚的。 李知白给云浅准备的嵌碧玉蝴蝶簪十分契合此时的气氛,那蝶儿做得透若蝉翼,随着云浅迈出的每一步,长裙摇曳间,蝶翅轻颤,像极了一直青翠碧玉蝴蝶落在了云浅的耳畔。 庭院中的风儿掠动了云浅的裙装,让衣裳贴在身上,将姑娘修长曼妙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徐长安依旧愣着,云浅却已经走到了他的眼前,云浅想着李知白先前教她的事儿,走上去轻轻环住了徐长安的腰,那手腕上的一对玉镯子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叮!” 这一声脆响是直接敲在了了徐长安的心上,完全不亚于近距离听剑堂那口青铜古钟,徐长安整个人一抖,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云浅在他耳边柔声道。 “相公,你回来了。” 徐长安:“……” 相公? 简简单单两个字,就直接把徐长安的心脏穿了一个通透,断了他思考的能力,整个人直接宕机。 他失神了。 徐长安没有想过,他会在见面时,从云姑娘身上吃到这样一整套的连招,一颗心起起伏伏,一时上升,又一时猛然下坠。 “……” 云浅看着徐长安僵硬的身形,搂着他的手忽然也僵硬了许多,面上起了几份苍白,她开始剧烈的心跳,白皙颈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那先生……教的法子难道不好使? 他……不喜欢? 那…… 怎么…… 可是云浅尚未来得及多想,却忽然身子一紧,便被徐长安反手抱住,随着温热的气息落在自己的耳畔淡金色的宝石耳坠上,一时间便说不出话了。 因为她听见了、感受到了同样剧烈的心跳。 —— 良久后,徐长安稍稍松开了云浅一些,看着她那反常、十分精致的妆容,丝毫不掩盖眼里的迷恋,可是这份分迷恋很快就变成了清明。 不对吧。 他方才走的时候,云姑娘可不是这样的,今日的打扮明明是个稳重端庄的大小姐,惬意优雅,如同不高不矮的一根清竹,淡雅清庭。 毕竟是要见先生的,自然是越稳重越好。 再看看现在,完全从青竹变成了一朵盛开的梅花,还是红色的艳梅。 姑娘眼底画着浅如红梅的眼线,胭脂映唇……将她身上某个方面尽数放大,不再像是天上的仙子,反而像是堕入凡尘、不择手段讨好君王的姬妾。 徐长安此时抱着云浅,稍稍低下头,只见云浅的长裙被稍稍改了一下,黑白长裙将姑娘身段衬出一条清楚曲线,伴随着一抹幽香…… 徐长安眼里的清明差点就又被击碎了,好在对于姑娘的担心取代了一切。 先生呢? 发生什么了? 这衣裳…… 还有耳坠? 徐长安有很多想问的,出口……却是一句简单的话:“这是……在做什么呢。” “我……”云浅如今还不确定徐长安是不是喜欢这身妆容打扮,她微微移开视线,说道:“我做了点妆,想给你看看。” “……我看出来了。”徐长安此时很凌乱。 没办法。 从听到那声相公开始,他就已经凌乱了。 可是…… “为什么?小姐不是和先生在一起吗?怎么……”徐长安正说着,忽然感觉到怀里的姑娘颤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耳坠轻轻晃动着,颈上有汗珠滑落。 云浅轻轻松开环着徐长安腰的手,扶了扶耳畔那支蝴蝶簪,看着徐长安的眼睛说道:“小姐?” 0159 小夫妻(二合一) 云浅抬起头。 她点了妆,听了李知白的话,做了改变,想听见的可不是一声小姐。 如果不能让他更喜欢,这妆容就没有意义。 “怎、怎么了!” 一抹清香萦绕至面前,徐长安后退了一步,眼神里都是隐藏不住的慌乱。 他是说错话了吗?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子,平日里的云姑娘都可以把他轻而易举的拿捏,所以此时的徐长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视线开始飘忽,十分的克制着才没有去看云浅。 天色又暗了几分,像是老天爷又在酝酿着雨水。 云浅面上的妆容却没有因为阴影而褪色半分,那眼底淡淡的胭脂更加红艳,她水润的眸子里映着少年“慌乱”的身影。 云浅停下脚步,轻捏指节:“你……总是这样。” 又在克制。 有什么好克制的? 好看就看。 想要亲近她,便不要后退。 云浅抬头看了一眼阴暗的天空:“是因为我们不在家里,不能让其他人看见?” “什么意思。”徐长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云浅很少会不满,对他的不满更是不会有,可是姑娘欺身而上,徐长安忽然有些心虚。 虽然他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一定是他错了。 “我也不明白。”云浅摇摇头,她站在风里,没有再往徐长安身边去靠近,只是伸出手指着眼下的院子:“这儿是你以往住的地方,如今我们都在……也可以算是家。” 徐长安:“……” 谁能告诉他,他去了百草园一趟之后,这院子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高贵冷艳的仙女,怎么成妩媚的姬妾了? 是因为她头上尘俗的发簪? 是因为金色、明晃晃的耳坠让姑娘变得“低贱”了? 亦或是因为那一对昭示着富贵的贵妃镯给云姑娘染上了俗气。 徐长安不知道,他只知道以往云浅身上是清新淡雅的气息,如今却变成了略显浓郁的桂馥香气。 这味道……他很熟悉,在暮雨峰上很多师姐都用过类似的胭脂,他更是才从一群女子中逃离出来。 这种以往他嗅到就避之不及的胭脂,原来是这样勾人的吗? 徐长安指节捏的发白,半晌后……缓缓松了一口气。 是了。 虽然云浅的打扮带着一股子媚态,衣裳被做了些许改动之后十分娇美,但是她一开口却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小姐。 姑娘的样貌与声音情绪不匹配,这也让徐长安放松了不少。 “小……” 他刚想说一句小姐,此时一阵凉风伴随着云浅身上淡淡胭脂的香气落在他的面上。 徐长安看着风将云浅耳畔的发丝吹的凌乱,看着蝴蝶簪子晃着,看着那抹上了一层晶莹唇脂的姑娘…… 这些都不重要。 云浅绞弄在一起的手指,将他心里所有的旖旎全部都驱除了出去。 徐长安意识到了什么。 “小姐。”他还是唤出了这一声,朝着云浅走过去。 “嗯。”云浅没有动,只是双手捏在一起放在自己小腹前,一对玉镯子轻轻碰在一起。 “有些乱了。”徐长安抬手在云浅的发髻上揉了揉,接着顺着她的头发往下,将耳边头发整理整齐,取下一些风儿带来的细碎树叶。 金色耳坠摇晃着。 “这耳坠是怎么回事?”徐长安问。 “夹上去的。” “不疼吗?” “……” 云浅闻言,没有回应徐长安,她想起了李知白问自己的话,轻声道:“戴耳坠真是低贱的?可我以为你会喜欢……” “说什么呢。”徐长安无奈摇头,他不给云浅买耳环,只是舍不得她疼。 低贱? 开什么玩笑。 “所以,发生什么事情了?”徐长安认真的问。 看到徐长安认真,云浅往主楼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我请先生予我做了一个妆,你知道的……我平日里只会用口脂,想试试不一样的。” “虽然我猜到了,不过先生还会点妆呢?”徐长安眼角抽了两下。 说一句失礼的话。 这里是暮雨峰。 在有条件整理自己的前提下他先生却总是一身枯白道袍,放在北桑城那也是邋遢的人了,居然还有这种本事? 世上可还有先生不会的东西? “她的名字……叫李知白。”云浅忽然道。 “李知白?”徐长安应声,略显感慨的道:“知白守黑,这还真是先生的性子。小姐不愧是是小姐,这样简单就问出来了。” “你不是很想知道她的名字吗?”云浅看向徐长安,之前的时候徐长安分明很是在意李知白的名字,可是真知道了,他却不以为意。 “先生就是先生,是什么名字也不重要。”徐长安随意道。 “这样啊。”云浅做了一个咬唇的动作,不过牙齿露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云浅本以为告诉他李知白的名字,算是一个保底的手段,可以讨他开心。 如今看来也没有用处。 —— 风越来越大,徐长安走到云浅身边,将风挡在身后,“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如今看来……小姐和先生相处的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她说你来了之后,自己去见她。”云浅说了正事。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徐长安在云浅有些惊诧的视线里,走过来牵住她的手。 “你……”云浅一怔。 “我该是说过,不希望看到小姐作践自己来让我高兴。”徐长安无奈。 云浅闻言,平静的道:“这我喜欢的事情。” “这样认真的说情话,也是小姐的本事了。” 感受到徐长安身上温暖的气息,云浅认真的问道:“我今日的妆……” “很好看,我很喜欢。” “我还没问呢。” “难道不是要问这个?” “……是。” “先生说让我一个人去找她?” “嗯。” 徐长安简单询问了一下,知道李知白并没有给云浅看丹田,两个人在一起就化了个妆然后就等他回来了。 徐长安是不知道自己先生在想什么,不过…… 他松了一口气。 还有空点什么胭脂,想来丹田的事情真的很好解决。 “天暗了,小姐先与我进屋吧。”徐长安笑着,指向不远处的房间:“也是我以前住的。” “听你的。” 徐长安就这样手牵手把云浅领回了自己的小屋。 房间不大,十分的简单,因为许久没有住过人所以竹榻上空荡荡的,没有褥子。 徐长安点上了灯火。 云浅在等待徐长安回来的时间里早就站累了,便自然的坐在竹榻边,看着徐长安的动作,吊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了回去。 对于她而言,只要徐长安不讨厌她这身艳丽的打扮就足够了。 至于说他方才那句喜欢自己的妆,云浅只觉得自己心如止水。 毕竟平日里的时候,她抹歪了唇脂徐长安说喜欢。 描歪了眉他也说喜欢。 不化妆他也说喜欢。 清早起床身上乱兮兮的他也说喜欢。 所以对于徐长安口中的喜欢,云浅早就习惯了……如果自己这一身妆容打扮只是让他“喜欢”的话,那她也没有必要和李知白学。 —— 灯火下,徐长安的影子被拉得有些长,只听他忽然说道:“小姐。” “嗯?” “吃蜜饯吗?”徐长安不知道从哪儿取出来几颗晶莹、云朵状的蜜饯,走过来:“我猜到小姐身上的应当吃完了。” “是吃完了。”云浅心想能吃到徐长安特意给她带的点心……自己的心情一定能好许多,便伸手要去接,可是就在她要碰到的时候,徐长安却迅速将手收了回去。 云姑娘伸手过去抓了个空,抬起头。 “罢了,还是别吃了。”徐长安自言自语道。 云浅:“……?” 不给吃? 为什么。 以往在关于蜜饯之上,他从未有拒绝过自己的。 “我在外面等你回来,有些累了,想吃些甜的。”云浅重复了一遍。 让云浅没有想到的是,徐长安再一次拒绝了,只听他说道:“还是不吃的好。” 听着徐长安毋容置疑的语气,云浅身子剧烈一颤,左耳夹着金色宝石的耳坠落在了竹板上。 “为什么。”云浅深吸一口气,面色又白了几分,那是艳妆都挡不住的颜色,她伸手去拿落下的耳坠。 “为什么……这就说来话长了。”徐长将叹息,将蜜饯用灵气包裹好放在桌子上,转过身看着坐在榻边的云浅,视线在云浅的唇上掠过,十分严肃。 “这样好看的妆……若是随着蜜饯被吃了,也太可惜了。” 好看? 云浅拿耳坠的手僵在那里,漆黑的眸子紧缩,本来幽暗深邃的眼神明亮了许多,印着房间里油灯的火苗。 她坐直了身子,看向徐长安:“你……再说一遍。” “小姐今日的妆很好看,唇妆也是,如果跟着蜜饯被吃下,太可惜了,我还想多看一会儿。” “再说一遍。” “我……”徐长安扶额:“小姐,你清醒一些。” “……” “嗯,我没事了。”云浅轻轻咳了一声,她耳廓上起了几份红晕,在灯火下十分诱人。 原来,自己误会了。 他是这样喜欢的。 云浅心跳的很快,她本以为这妆容很一般,却不想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要学。 她定是要与李知白学的。 要知道,徐长安一直觉得让她填饱肚子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会随身携带零嘴。 妆容这种外在的东西向来都是比不过吃食的。 可如今徐长安对她喜欢到……宁愿不给她蜜饯吃,都不愿意花了妆的程度。 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你真的有那么喜……”云浅感觉到徐长安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话还没有说清楚便被按住了肩,轻而易举的压倒在竹子做的榻上。 “你要干什么。” 云浅被徐长安压着手,转过头就可以看见方才落下的耳坠就在眼前。 “我是个无可救药的、好色的人,小姐不会不知道吧。”徐长安咬牙:“怎么就是在先生这儿呢……” 先生说过什么仙人? 什么仙人。 若是九霄云外真的有仙人,那有且只能是她的云姑娘,其他人都不配。 天知道,他吃了云浅一整套连招,是花了怎么样的精力才克制住自己的。 “……算了。” 徐长安松开抓着云浅的手,呼出一口浊气:“丹田的事情还没解决,我在想什么。” 这里是虽然是他的住处,但也是剑堂。 哪怕是为了让先生不轻视云浅,他不可能真的做什么。 “……” 云浅感受到徐长安的忍耐与炙热的呼吸,一愣之后,忽然就笑了:“你的先生,她真是很厉害的人。” “笑什么。”徐长安无奈。 “我有些喜欢她了。”云浅看了一眼主楼的方向。 这妆徐长安是这样的喜欢,而且自从她和徐长安进了这间小屋后,李知白就没有再窥视。 很懂事。 “其实,你方才来的时候身上有很浓胭脂味。”云浅嗅了嗅:“与她给我使的一样。” “是师姐们……”徐长安眸子一颤,立刻解释。 “没关系。”云浅此时心情好的不得了,她依旧躺着:“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徐长安看着云浅心情好了起来,不着痕迹的勾起嘴角:“是我没有唤你娘子……这件事更重要?” “原来你知道。”云浅若有所思。 “我又不是傻子。”徐长安想着云浅那句“相公”,无奈的摇头:“这句话也是先生教你的吧。” “是。” “太明显了,真不知道先生……她要干什么。”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唤我小姐,我以为你不喜欢这妆。”云浅戳了一下徐长安的手腕:“你是在欺负我?” “因为小姐那声相公是先生教的。”徐长安近距离看着云浅精致无比的妆容,轻轻取下她耳侧另一个耳坠,心疼的看着云浅被夹得微红的耳垂,“我更想听小姐自己说的话,还有问题吗?” 因为是别人教的情话,所以他没有如云浅的愿回应、唤她娘子。 “是我的错。”云浅觉得很有道理,她撑着手臂坐起来,平静的说道:“相公,我耳朵疼。” 0160 姑娘要矜持 阴天就是要下雨的,这是云姑娘的规矩。 所以,朝云宗就再一次落雨了,阴沉下来的天空遮住了今日一轮诡异至极的大日,让人安心了不少。 可是又有谁知道,忽然将“大日”遮住的云彩,也让“大日”安心了许多。 只要姑娘看不见祂,祂的光撒不到姑娘身边,悄无声息的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便最好。 看着忽然落下的雨水,朝云宗的上的修士竟然也已经见怪不怪,自从知晓这雨水性质诡异,无法用真元屏障等各种手段阻挡后,那些修士出门竟然打起了伞。 一下雨,仙门里到处都是清脆“噼里啪啦”雨打伞面的声音。 —— 泉水旁。 石青君红裙半透,她侧着身子沐浴在泉水中,感受着雨水落在自己身上,看了眼暮雨峰剑堂的方向,摇头。 至于这种完全超出世人认知之物的雨水,朝云宗之上的人竟然也已经接受了,而且……毫无疑问的黑锅又是落在了她的头上。 毕竟如果是她这个掌门,无论弄出来怎么样怪异的景色,哪怕是让那些宗主出门都必须打伞的雨水,也合情合理。 “罢了。” 石青君轻轻拨动水面,看着一道道连漪扩散开来,美艳的面上多了几分无奈。 仙人转世……求的究竟是什么? 她方才忍不住往院子里瞧了一眼,看见徐长安牵住云浅的手后,就挪开了视线。 “啧,小夫妻。” 石青君自从和徐长安结了善缘,偶尔在不失礼的情况下都会看看他,而至今为止,似乎每一次落雨的时候徐长安都和云浅在一起……亲近? 他们上山时候是。 泛舟时也是。 摇摇头,石青君心想她找回了自己心,居然会胡思乱想了。 自泉水中站起身,随意披上一件外衣,淋着那从天而降的雨水回到自己的屋子,取出一道玉简开始批示试剑泉的事宜。 —— 剑堂,雨点不断打在屋檐上,发出密集的声音,雨帘如瀑自吞脊兽附近落下。 地面上溅起水花,地面有雨水顺着风迅速流动,花草在劲风中被吹的东倒西歪,只剩木桩稳稳的站在雨中。 木桩上的剑痕任由风吹雨打也没有丝毫变浅一分,依旧完美保持着徐长安挥剑时的力道、气机。 在这个世界中,包括天道人理在内的万物皆有磨损,哪怕是徐长安本人也不例外。 但是,他留下的东西都是云姑娘的宝物,这也是规矩。 兴许有朝一日,她见不到夫君了,便还有物件以慰藉。 不过如今的云姑娘不需要太过于在意死物,因为她很……高兴。 雨水很大,声音很响,像是在遮掩房间里发出的动静,徐长安的小屋里一片寂静,原始油灯火苗闪烁着照亮竹榻,如锦缎似画卷。 此时,云浅依偎在徐长安的怀里,面上映着些许抹不去的红霞,显然那窗外的雨声还是掩盖住了一些悄悄话。 应该戴在她耳上的一对金色耳坠却已经被摘下放在一旁。 徐长安多数时候对于云浅都是呵护的,舍不得对她做什么事情,所以……当他偶尔的主动云浅就会很高兴。 从那时候徐长安就决定他需要主动,不能总是让云姑娘一个女儿家要求什么。 似是丈夫偶尔与妻子说情话,主动出击,这也是责任。 今日,云浅为了他打扮的这样好看,他这个做夫君的若是不能给姑娘以对应的安全感,那就太不称职了。 “……” 徐长安揽着云浅的腰,附耳正要说什么。 “别、别再唤我娘子了。”云浅面色平静,但是语气却带着几分局促。 “小姐想要的不是这个,怎么听了几遍就不想听了。”徐长安勾起嘴角,看着稳重的云姑娘,心想原来也有害羞的时候。 “我不是不想,只是有些奇怪,如今还没有入夜,你先生也在。”云浅心跳的很快,不过她握住徐长安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认真的说道:“等我们回了家,吃酒后……你再这样唤我吧。” 她算不上是食髓知味,只是她的小腹是给孩子留着的,早些有孩子,也就不在意什么灵气不灵气的了。 “……”徐长安一愣,随后掩面。 虽然云浅什么都没说,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她在想要孩子的事情呢。 云姑娘啊云姑娘。 他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事实的确如此,虽然云浅打扮的让他动心的厉害,但是这儿毕竟是在外面,先生就在一侧,他那样的尊重云浅,所以方才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唤了几声“娘子”,随了云浅的愿。 “还疼吗?” “一点点。” 徐长安轻轻揉着云浅略显发红的耳垂,心疼的道:“既然疼,就别戴什么耳坠了,仙门姑娘用的首饰哪怕是这种,小姐也受不了。” “……嗯,以后我找些轻的夹子。”云浅说道。 徐长安有些无奈,因为云浅摆明了没有放弃戴耳坠的想法,可也怪不得云浅,因为徐长安知道是他的喜好被云浅发现了。 可……佩戴了宝石耳坠的云浅,他又怎么可能不喜欢?那种来源于灵魂深处的喜欢可不是他能够遮掩住的。 “等小姐能修炼,区区两个小夹子可奈何不了你。”徐长安笑着。 “兴许是这样。” 徐长安提起修行,聪明的云浅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轻声道:“你是说你要去见你先生了?” “我都回来了,虽然小姐你说先生给了咱们一些时间,可总不能一直不去见她吧。”徐长安摇摇头:“我可是还惦记着小姐修炼的事情。” 他此时是在安抚云浅的情绪,但正事还是要做的。 还有一件事。 他真的很想知道云姑娘和先生之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化上妆了。 好奇归好奇,他没有主动询问云浅,因为以云姑娘的性子,九成九说的他听不明白,不如直接去问先生。 “再说早些解决了,我们也好早些回天明峰。”徐长安看着云浅妩媚的妆容,咳了一声。 云浅眨眨眼,感受着徐长安手上的温度:“是说早些解决了可以早些回家温存?” “小姐,矜持。” 0161 碰壁的徐长安 矜持……有用吗。 “嗯。”云浅还是点点头,松开了徐长安的手:“我还有事,我想要你用过的剑。” 虽然她什么都想要,但是整个院子里陪在徐长安身边就是剑,所以她先要一个。 “剑?”徐长安一愣,马上就想起了云浅喜欢收集他用过东西这个爱好,完全不惊讶。 没看到他多年前用的一条缎带云浅都收着,那一柜子“杂物”都特意从北桑城带上来了,也就是当初祝平娘给了储物袋,不然一趟趟的……可够他跑。 “好在小姐你喜欢的都是缎带、衣裳、香囊木雕之类的这些小东西。”徐长安说道。 “嗯……嗯。”云浅视线虚幻了几分,看向窗外的雨水,仿佛那儿有很好看的东西。 其实大的东西她也都收着,不过不在她的身边。 她看的这个方向,正是隐居小岛的方向。 云浅的小情绪可完全无法隐瞒徐长安,他摇摇头,走过去看着云浅的眼睛,丝毫不遮掩的说道:“小姐,你心虚什么。” 徐长安问了,云浅就会回答,所以她缓缓说道:“我不仅喜欢小的、好携带的东西,你住过的房子……我也喜欢。” 语气顿了一下,云浅牵住徐长安的手:“这个院子,我想带回岛上。” 又说怪话。 “这是朝云宗……不,是先生的院子,再说了咱们人都不在岛上。” 徐长安宠溺的看了云浅一眼,说道:“剑你喜欢,回天明峰时就拿着吧。” 云浅点点头,随后伸手摘下了自己头上那一根嵌碧玉蝴蝶簪子,一头长发长发倾泻而下。 姑娘解了发髻,反而更有魅力。 徐长安看的十分心动,却捏着手克制住了。 云浅又取下了一对手镯,将簪子、镯子放在耳坠旁。 “把这个还给你先生吧。”云浅心想李知白告诉她如果徐长安心动了就把这个还给她,她会记录下徐长安喜欢的首饰款式,以后教她打扮。 “先生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小姐在想什么我应当是知道的。” “重要吗?” “不太重要。” 徐长安站起身,整理了有些凌乱的衣裳后说道:“先生真的很厉害,不过这什么妆,说到底还是小姐你的底子好。” 他会心动的这样厉害,和妆容有关系吗? 兴许是有的,但是只有一点点。 真正让徐长安动心的,是云姑娘在意他、忍着疼戴耳坠、忍着不安做了这样妩气的妆容。 云浅为了他而努力去改变,这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妆容,可以让他一直心动到底。 “可这妆你喜欢,哪怕只有一点点,我就很高兴。”云浅眉眼温和了许多。 徐长安想的东西她很清楚,所以云浅才会去学胭脂、想要学女子六艺,因为她很早就清楚一件事……学会一样东西不是目的,让夫君看见自己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她可不是一个不聪明的人儿。 “我可没有说妆不好的意思,我说喜欢也是真心的。”徐长安注视着诱人的像是一颗蜜饯的云浅:“小姐,我既然心动了……那总是要自小姐身上拿到一些东西,才好安心去见先生的。” “从我这儿拿东西?”云浅闻言,认真了不少,她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去见先生是为了小姐,这也是一件大事,算是个奖励。” 徐长安眼底带着几分笑意,他看向云浅晶莹的唇,像是不怀好意的坏人。 “……” 雨声愈发的密集了。 —— —— 李知白站在窗前,没有去看徐长安所在的院子。 她倒是有些好奇,徐长安有多喜欢她给妹妹化的妆? 窗外雨水响的厉害,那啪嗒啪嗒的声响看似无序却包含着天地规则,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将李知白包裹其中,让人无比的安心。 徐长安知礼。 李知白清楚这一点,所以,她算着时间,觉得徐长安差不多要来找她了。 自窗外探出手,李知白看着那一滴滴雨水毫无顾忌的穿过她的护体真气,打湿了她的袖口。 玄奇的水滴,哪怕是她已经接近了乾坤境,却拿一滴水没有脾气。 不知道能不能入药,取来炼丹? 想了想,李知白还是没有留下这些雨水,她也觉得这水可能和掌门有关,冒然做什么……不太好。 —— 雨水此时的作用,依旧是掩盖屋子里所发生的事情,让姑娘被雨声包围,从而可以忽略自己剧烈跳动的心。 羞意? 云浅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可是听着雨声真的能让她忍着不去对夫君做什么。 可如今的情景,是徐长安要对她做什么……于是这雨声就不好用了。 房间中,风将灯火吹的摇曳,映着徐长安微睁的眼睛。 他眼角开了几分,有些惊诧的看向云浅。 “小、小姐?” 他被云姑娘给拒绝了?!!!! 一个吻对于老夫老妻来说,虽然仍旧会有心动,但实在不算是什么事情……所以徐长安想到就去做了。 但是他没想到,云浅会拒绝的这样的坚定,他方才居然没有得逞。 只见云姑娘左手轻轻挡在面前护着唇上的妆容,保持着和他的距离。 …… 感觉到了徐长安的“震惊”,云浅十分认真的说道:“会花了妆的。” 她知道这妆徐长安还没有看够呢,亲近会花了妆,就拒绝了。 “等回北苑,你瞧够了,再尝这胭脂吧。”云浅补充道。 徐长安:“……” 瞧着徐长安眼神的波动,云浅推了他一把,问道:“怎么?” “没事了。”徐长安心里除了无奈就是无奈。 他莫名的想到了在北桑城他叫云姑娘出门那次,那时候她腻着自己怎么也不想他下榻去忙,但是一听到要做饭,立刻就松开了他的手。 彼时他输给了早餐。 此刻又输给了胭脂。 “小姐,我难得想着主动一次。”徐长安苦笑。 “我知道,所以我有在高兴呢。”云浅指着自己嘴角掩盖不住的笑容。 “我这辈子该是斗不过你了。”徐长安继续苦笑。 “没事,还有下辈子。” 云浅想了想,手指在唇上一点,随后扬起手在徐长安嘴边抹了抹,袖子下滑露出白皙的手腕。 她说道:“可满意了?” 吃醉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xxbiquge.net&quo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xxbiquge.net&lt;&g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0162 所谓矜持就是要好好讲道理(二合一) 雨声落入耳。 云浅罕见“拒绝”了徐长安的亲近,眼里虽然有不舍,却立刻坚定了起来。 她和徐长安之间是有规矩的,比如她向徐长安借了一个膝枕,便要还一个。 如今也是。 作为妻子怎么能够拒绝丈夫的温存呢。 云浅食指上淡淡的胭脂送到徐长安的嘴边,问道:“可满意了?” 徐长安眼眸轻轻颤了一下,感觉到自己嘴角些许云姑娘的味道,无奈的说道:“满意,我可没有不满意的时候。” “味道怎么样?”云浅有些新奇的问。 “小姐说你的味道,还是胭脂的味道?”徐长安反问。 “自然是胭脂的味道。”云浅说着,将手指送到徐长安的面前,后者自然而然的使用水属性的真气替云浅擦干净胭脂。 她的味道夫君很喜欢,这一点云浅以往已经问过了。 “这种胭脂在暮雨峰很常见。”徐长安想了想最近暮雨峰的环境和那些师姐们,解释道:“最近似乎流行这个味道。” 正常,温梨师父拿给李知白的胭脂,自然是近期流行的。 也不是他懂什么胭脂,整日混在姑娘家里,想不懂都很难。 云浅抿了抿嘴,随意的说道:“你对她们使用的胭脂这样的熟悉?” “碰面的多了,多少懂了一点。”徐长安自然的回应道,他可太了解云浅了,云姑娘问就真的只是问,决然不会有吃醋的念头。 事实也是如此。 “所以味道怎么样?”云浅晃了晃徐长安的袖子,此时她散落的长发及臀,映着灯火伴着面上的妆容,真是像极了娇美的新妻。 “很好。”徐长安眼里过了几分沉迷,没有抑制他对于云浅的喜欢。 云浅感觉到徐长安的视线,想了想后捋起自己凌乱的散发,继续说道:“与你在北桑城给我买的胭脂比呢?你更喜欢哪个味道?” “我?”徐长安看着云浅的目光十分柔和,他觉得云姑娘这副柔弱、带着几分媚色的样子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如今想来,姑娘许身予他后的次日,就是这样的气质,软塌塌的卧在毯子上不愿意起身。 不过那种因为吃痛带来的娇柔只持续了短短几日,再往后他就没有见过了。 还真是怀念。 呸呸呸。 他想什么呢。 徐长安将脑海中的杂思甩出去,心想都是因为先生的存在让他的压力尽减,不然……他现在哪里有心思在这里胡思乱想。 “胭脂不重要,使胭脂的人才重要,这个道理小姐应当不会不懂吧。”徐长安咳了一声。 只要是云浅用的胭脂,无论怎么样的在他眼里都是最好的。 北桑城那普通的胭脂红蓝花磨粉与暮雨峰精致的灵气彩妆……只有落在云浅打断面上才会有意义。 “原来是这样。”云浅眨眨眼,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这个问题是有些蠢笨。 看着云浅沉吟的模样,徐长安苦笑两声。 云浅平日里聪明,但是一牵扯到他的时候就变得……傻兮兮的。 很可爱。 徐长安正想着,却见到云浅忽然凑了上来,认真的说道:“我想要一个耳洞。” “?” 徐长安一愣,随后立刻说道:“不太好吧。” “为什么?”云浅面色不太自然。 徐长安沉思了片刻,略显犹豫的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父母?”云浅蹙眉。 可她没有父母。 云浅看向窗外,雨水后是隐隐的亭榭,再往外就是一汪碧水青天。 雨水轻柔,清风如玉,吹在面上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这种平和后带着几分危险的味道。 云浅在徐长安写的书上看见过一句话。 ‘头上青天为父母,堂前翁姑即神仙。’ 夫君的父母还活着,这一对“神仙”她见不到,便只剩下了头顶一汪青天了。 “算了。” 看着云浅迷茫的样子,徐长安摇摇头,他本意是想“试探”一下云浅神秘父母的事情,但是云浅那茫然的样子……也试探不出什么来。 “和父母没有关系,只是因为穿个耳环,说不定会很疼。”徐长安看着云浅精致的耳垂,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若是扎了一个眼儿,“小姐不是最怕疼了?” “我不怕疼。”云浅想也不想的说道。 不提父母就好,不然她真没有办法。 “真不怕?”徐长安想起了什么,看着云浅水润的眸子。 “不怕。”云浅点头。 “再想想。”徐长安慢悠悠的说道。 云浅心念一动,轻声道:“有……一点点怕,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小姐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徐长安心想他很早就说过自己不是什么正经人了,财色食他都喜欢。 “不知道。”云浅摇摇头,手指在一旁金色宝石耳坠上轻轻掠过,挑眉后神色平静的说道:“只是……我有时候会想一件事,是不是因为我当初怕疼的厉害,如今你才不愿意碰我。” “小姐,矜持。”徐长安捂着脸。 “什么矜持……方才也说过了。”云浅不解的看着徐长安:“妻子在丈夫面前是要矜持的?” “应……应该吧。”徐长安被云浅这么一问,也有些不确定。 “你也有想的慢的时候。”云浅挑起手里的耳环,说道:“妻子在丈夫面前是不是要矜持,这点不重要的。” 徐长安是不是喜欢矜持的她,这一点才重要。 就好像胭脂不重要,使胭脂的人才重要一样,徐长安刚刚才与她说了这件事,转头自己便想不明白了。 徐长安立刻明白了云浅的意思,他眼角微微一抽,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云浅对着他说道。 “所以你喜欢我矜持一些吗?” 徐长安:“……” 他此时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以往做云浅的管家,就已经矜持够了,现在作为夫妻,独处的时候还装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矜持。”云浅温柔的走过去,轻轻抱住徐长安,在他耳边说道:“所以我想要一个挂首饰的地方,穿个耳环。” “又是因为我喜欢?”徐长安哪里还不知道云浅这是在和他将道理,而事实上他在讲道理这方面往往都不是云浅的对手。 他口口声声说什么矜持,实际上怎么想的云浅一清二楚。 云姑娘简直就是他的镜子,可以轻描淡写的就将他隐藏心底的“阴暗”勾到明面上来。 有这样的妻子在,何愁每日不能省身。 “嗯,因为你喜欢。”云浅点头。 本来就是因为徐长安喜欢。 徐长安忽然严肃了起来,他认真说道:“小姐如果说因为自己而想要戴耳环,我一定会同意,哪怕扎的时候我会心疼。” 云浅说想要戴耳坠让她更好看,徐长安可以接受,毕竟女子愉悦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因为讨好他而作践自己,徐长安天然就在抵触。 “有什么区别?”云浅问。 “小姐应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孩子,却怀不上,可穿个耳环就很简单。” 徐长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气氛。 半晌后,徐长安无奈的说道:“小姐,我发现你讲道理很厉害,不讲道理的时候也很厉害。” “?”云浅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没什么,不讲道理也是姑娘家的特权。”徐长安揉了揉眉心:“怎么忽然想要穿个耳环了,夹的不行吗?” “因为你没有亲到我。”云浅给了徐长安一个始料未及的答案。 “?” 此时,轮到徐长安脑袋上冒出问号了。 “不能让你满意,总要从其他地方想想办法,你喜欢耳坠我就弄一个,算是补偿。”云浅语气十分平稳,显然她就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忽然改口不要夹得该穿耳环了。 只是从自己唇上抹了一些胭脂给他可不够补偿,而且……他还说这胭脂和北桑城的胭脂一样,这种轻飘飘的分量就更不配做补偿了。 “小姐,你为了不花妆,不也是为了我吗?”徐长安忽然说道。 “一码归一码。”云浅认真的说道。 徐长安惊奇于云浅的脑回路,却没有办法,只能说道:“那我现在亲你一下,能不能别穿耳环了?” “理由。”云浅看着他。 “我只了解一些,算了……就说仔细点。”徐长安拿起手里金色的耳环,回忆着说道:“穿耳环,最开始是有些姑娘过于活跃,不甘居守,有人便想出在女子的耳朵上扎上一个孔,并悬挂上耳珠,以提醒她们生活检点,行动谨慎,那时对穿耳之举,并不像如今这样热衷,而姑娘完全是处于被迫的地位。” 古时的耳环不是好东西,尘世里普通女子穿个耳环也配不起好的首饰的话……真的就是在耳朵上穿一个环,用以夫君、母亲教训女儿时候拉扯所用。 很糟践人。 徐长安虽然不至于看不起这样的事情,但是耳环有这么一层意思也是的确存在的。 “这很重要吗?”云浅认为这不重要。 “小姐,仙门里老怪物有很多的,谁知道那些人都活了多久了?”徐长安无奈的说道:“仙门修行者也是人,说不定就有老一辈的修仙者还抱有古念,觉得穿耳环不好呢?” 他想的可太仔细了。 比如以后有修仙得到前辈看上了云浅,但是因为她有耳环而不喜,那就不好了。 哪怕在今日这样的念头兴许已经不存在了,但只要还有一个人会这么想,徐长安也不想云浅被人看轻。 “所以没有什么必要,能明白吗?”徐长安耐心的解释道。 “……我知道了。”云浅了解了徐长安的想法,沉默了一会儿。 修仙人的想法和让徐长安喜欢这件事相比,哪个对于云浅来说更重要? 毫无疑问是后者。 云浅想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道:“是不是只要那些抱有古念的人都不在了,我就可以穿你喜欢的耳环了?” “还没放弃呢。”徐长安看向云浅被青丝遮掩的耳朵,十分的无奈:“小姐在我心里已经是最好看的,如果是因为你自己喜欢也就算了,为了我着实没有必要,得不偿失。” “得不偿失?”云浅不能理解徐长安的话。 “我对小姐的喜欢……嗯,取个数算是一百分满分,那就是一百分。”徐长安丝毫不脸红的说着实话:“哪怕是戴了耳坠,它也还是一百分,便不成一百零一分,因为满分就是满分。所以只是为了耳坠的新鲜感而穿个环吃疼,不值得。” “值得。”云浅斩钉截铁的说道:“哪怕只有一点点新鲜,也是值得的。” 徐长安不说有新鲜感还好,他一说,云浅反而更坚定了信念。 “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徐长安苦笑。 “没有。”云浅取出缎带将自己长发扎了一个温婉的、徐长安喜欢的样子,随后缓缓说道:“你说了教训,穿个耳环儿就挺好的,你看……平日里你舍不得教训我的,有一个耳环会方便许多,而且你也喜欢,应当说是一举两得。” 云姑娘轻柔缓慢的语调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一举两得,小姐,我没有脾气了。”徐长安捏着眉心,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云浅坚定起来的事情,他不会去强硬她去改,因为这是她想要的东西,是她的自我。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徐长安讲道理讲不过云浅,便使出了拖字诀:“如今小姐的修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无心想这些。” “嗯。”云浅很吃这一套,她不急这一会儿,只是她想起了什么:“所以,你方才说那些可能觉得穿耳环不好的人……” “不重要。”徐长安随意的说道:“是我想多了,小姐以后是会进暮雨峰的。” 这些姑娘里要是有觉得穿耳环是低贱且不好的,早就被大伙撵出去了,徐长安可是知道的,连他先生那样完全没有“女韵”的道姑都穿了耳环的。 “哦。”云浅应声,心想不重要,那就算了。 徐长安不喜欢,她也会尽可能的“善良”一些,让他们活着。 “好了,说说小姐自己想要的吧。”徐长安笑着:“方才小姐的样子,可不只是因为我喜欢。” “我想要戴你送给我的耳坠。”云浅想都不想的说道。 这才是她的目的。 亦是一个无比充分的理由。 0163 不是在欺负人(二合一) 窗外的雨似乎愈发密集了,昏暗的天空让能见度越来越低,分明还是晌午,却已经像是入了夜。 古旧的油灯火苗跳动,灯油缓缓落在盏中,却并没有积攒多少,似乎是徐长安并没有在云浅身边待多久。 “怎么不走?”云浅回头问。 “先生不是心急的人。”徐长安放了一个并未触发的火石在油灯旁边,接着站在云浅的身后,替她打理长发,将那缎带系的整齐,红白搭配,乖巧而不失少女感。 “这样也好看。”徐长安说道。 “嗯,但我还想要……”云浅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还没有说清楚就被徐长安打断。 “我知道。”徐长安无奈的看了一眼镯子上金色的耳坠。 云浅想戴自己赠她的首饰,很难去拒绝。 “你记得就好。”云浅点头,按照她入世以来学到的道理,徐长安喜欢的首饰她不会这般容易的还给李知白,该是会拿一些什么东西与她去换。 可是她还是摘下了耳坠、发簪、玉镯。 因为云浅想要最好的,毫无疑问,徐长安给她的就是最好的。 将夫君送的东西穿在耳上,云浅不想要错过这样的好事。 “小姐,你说我送你夹在耳上的首饰,那也是我送的,倒不一定要穿个耳环?”徐长安忽然说道。 “不一样。”云浅摇摇头。 夹在耳上的坠饰和佩戴的能一样吗? “也是,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一直夹着不适,不如就疼一下。”徐长安说着,手上一僵,无奈的说道:“说到底这儿是仙门,想要不疼……是很简单的事情。” “是吗?”云浅歪着头,随后点点头:“好像是这样。” “既然不会疼,那我再抗拒什么呢?分明小姐都说想要了。”徐长安蹙眉。 “你问我,我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云浅认真的说道。 这天底下她知道任何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唯独夫君的想法,她一直以来都不会去看,这也是她的底线。 “我也没问小姐。”徐长安看着云浅跟着自己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其实我知道我因为什么而抗拒这件事。” 有云浅做镜子,徐长安对自己的内心无比的了解,他最不会去做的就是自欺欺人的事情。 “是什么?”云浅有些好奇的问。 徐长安站在云浅伸手,手指轻轻穿过姑娘柔顺的长发,深吸一口气,笑容渐渐消失,那些面上的温和也伴随着笑容褪去。 云浅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徐长安有一些压抑的情绪逐渐升起,漆黑的眸子更加深邃。 “小姐曾经是完美的。”徐长安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不希望云浅听到一样。 云浅就像没有察觉到徐长安的反常,一如既往的说道:“你会喜欢完美的人吗?” “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喜欢?”徐长安一愣,酝酿了半晌的情绪被云浅一句话直接打折。 “嗯。”云浅应声,她顿了一下后说道:“可我觉得,你会喜欢完美的人。” “我被小姐弄糊涂了。”徐长安无奈的说道:“小姐以往是不会绕弯子的。” “我说的应当很清楚了。”云浅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黑白色的裙装,问道:“你才是,方才想说什么?” “小姐曾经是完美的。”徐长安松开了握着云浅青丝的手,说道:“可是却遇到了我。” “啊,你是想说……我与你第一次……”云浅想起了什么。 “好了,不要再说了。”徐长安一个瞬身出现在云浅眼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知道了,要矜持。”云浅点点头,不再说话。 “……倒是把我的话抢了。”徐长安叹气:“在这个世界里,姑娘家的贞洁也是很重要的,我还没有给小姐一个婚礼,却……做了那样的事情。” “婚礼很重要?”云浅摇摇头,她只要听徐长安唤自己一声“娘子”,便什么都可以给他。 云浅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攥住裙角,平静的说道:“还是说要我……这件事,你后悔了?” “没有后悔。”徐长安没好气的将云浅抓着裙子的手掰开,认真的说道:“唯有这件事不会后悔……还有,少看我写的那些书,别学那些女子说话。” 感受着徐长安手指的温度,云浅想着自己一柜子的书,问道:“可我已经看完了,要我都忘掉吗?” “为什么要忘掉?” “忘掉,便可以再看一遍。” 云浅这句话说的认真,认真道……徐长安觉得这句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所以他问了:“什么意思?” “你就像这些书。”云浅简单的说了一句,轻轻抓住徐长安的手指,不再去解释。 徐长安看着自家姑娘那神神秘秘样子,摇摇头:“是说……书忘掉了可以再看一次体会当时的感觉,人也是一样的?” “兴许是。” “什么叫兴许是……算了,小姐说的也有道理。”徐长安心想他喜欢上云浅的那个过程真的很美好,如今却都已经成了过去的事情。 “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还会喜欢上小姐。”徐长安感叹道。 “我知道这件事,可……”云浅有些疑问于徐长安那感慨人生一样的语气:“这算是情话吗?” 说是情话,就有些奇怪了,什么样的语气是情话什么样的是感慨她还是分的清楚的。 “不是情话,是实话。”徐长安绕到云浅的身后,再一次捧起她的头发,说道:“话题走歪了,我方才的意思是,小姐本应当是完美的,可是却被我从天上拽了下来。” 他这样的凡夫俗子却成了云浅的丈夫,自然就将本来完美的姑娘变得不完美了。 “我已经伤害了小姐了。”徐长安看着云浅精致、近乎于完美的耳朵:“若是再因为我再破坏了一份完美,那我就要睡不着觉了。” “伤害?”云浅显然不明白丈夫与妻子之间的温存为什么会叫伤害。 难道处子、室女才应当是完美的人? 徐长安不会这样想,云浅清楚的知道这件事。 “所以,我已经是恶人了,不想再给自己添一份罪孽。”徐长安问道:“所以·,知道我什么不想让你穿耳环了吗?” “懂了一点点。”云浅忽然很高兴,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高兴。 “对吧。”徐长安认为自己的理由也很充分:“这样想,当初我的胆子是真的大,破坏完美的东西,那可是要天大雷劈的。” “那祂该是没有这样的胆子。”云浅往窗外的天上看了一眼,随后说道:“可当初是我主动……” “停。”徐长安郑重、严肃的说道:“小姐,我是个男人。” “我知道。”云浅点头。 “所以这种事情只能怪我。”徐长安心想这种事情哪有怪女子的。 “可我没有怪你。”云浅不解。 “我和小姐聊天,有时候其实并聊不到一起去,各说各的。”徐长安无奈,他清楚的知道这件事。 “不喜欢?”云浅问。 “喜欢。”徐长安没有犹豫。 “喜欢就好。”云浅应了一声,接着伸了一个懒腰,祛除了几分懒意:“我有些累了。” “那小姐在这儿歇息一会儿,我这去找先生……很快就回来。” “对了。”云浅双手叠在自己的小腹处,忽然说道:“你方才说我绕弯子,可没有没有绕弯子。” “什么意思?”徐长安一怔。 “我觉得你会喜欢完美的人。”云浅起身坐到一旁的竹榻上,嗅着清新淡雅的竹香,对着徐长安轻轻敞开双手:“只有做了你妻子后、让你喜欢才是完美的……就好像现在。” 徐长安觉得曾经没有遇到他之前的自己是完美的人,觉得是他玷污了这份完美和仙气。 他说他更喜欢不完美的人,便是因为他觉得他将自己变得不完美了。 毕竟正如尘世里理解的那样,完美的仙子自然是要纯洁、高不可攀的室女,哪有做了人妻还一口一个仙子的。 可事实上……以往的云浅才是不完美的。 徐长安听着云浅理所当然、平和的讲着自己的道理,眸子轻轻颤着,半晌后说道:“小姐,我……说情话永远不是你的对手。” “我刚讲话可是绕弯子了?”云浅反问。 “没有,是我的错。”徐长安果断认错。 云浅这就是再说,如果能有一个让他喜欢的耳环,就能让她变得更完美。 她和徐长安的想法完全就是反过来的。 姑娘认为“委身”自己后比之前更好,这份喜欢……让徐长安觉得欢喜之外,还感受到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我去找先生了。”徐长安觉得自己说不过姑娘,于是准备撤了。 “去吧。”云浅点点头,看着徐长安推开门,感受着屋外的冷风吹了进来,晃动了灯火,她对着徐长安的背影说道:“我想吃酒了。” 他该是明白自己的意思。 举杯需尽欢。 这次自己的矜持,应当能让他满意? 徐长安哪里不明白云浅的意思,他脚步一顿,还是跨过门槛:“回家后……我给小姐烫酒。” “嗯。” 徐长安关上门,撑着一层单单的灵力屏障将雨水全部挡住,朝着主楼走过去。 云浅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 雨水落在面上,风儿挤进了屋子将油灯吹灭,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油灯里的固渍不少,像是时间没有走多少,可时间究竟是走了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这也不重要。 阴云带来的沉暗远远比想象中的眼中,好似午夜遮住了云浅所有的动作。 在徐长安厉害后,黑暗笼罩了整个院子,只有她静静靠在窗前,看着徐长安离去的方向,口中轻轻念叨着什么。 仔细去听,便可以听见云浅才重复两个字。 “恶人……恶人……” 徐长安说坏了她的身子是“恶行”。 云浅的语气好像不高兴,但是天色太黑,看不见她的表情。 天地间游行的风乱了节奏,似是有一抹黑云在朝云上聚集,云浅仰头望着那隐隐闪过的雷光,细碎闪电的照不亮一片漆黑的房间。 整片天空都在用阴暗挡着云浅的面容,因为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阵柔和的光亮起,温暖和光芒缓缓充斥了整个房间,将所有的黑暗驱除,照亮了一切。 有了光,云浅想要藏住的表情就藏不住了,彻底暴露在窗前。 她没有不高兴,反而在笑,笑的很美艳。 “恶人……”云浅喃喃说道,一抹红晕染上的胭脂、耳垂,竟是比抹了胭脂还要好看。 云浅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突然觉得高兴了。 因为徐长安说他是恶人。 那……她就当这件事是坏事好了。 因为她也是恶人。 只有她这样的恶人才好站在同为恶人的他身边。 雨还在下,云浅却收起了笑容,她所有的动作、神情此时都因为亮光而毫无遮掩。 因为一点点的小事,她就笑得这样没出息、这样的丢人。 那时整片天空都不敢去看她,阴雨密布遮挡她的“失态”,雨声遮掩她的呓语,那么是谁那样大的胆子敢照亮房间,暴露她小高兴的“丑态”。 真是好大的胆子。 云浅回身去看,只见油灯旁,火石有恃无恐的散发着光芒,刺着云浅的眼睛。 她走过去,拿起火石,感受着手心的温暖,真是一点不恼。 “真是喜欢欺负人。” —— “好大的雨。”徐长安撑着灵力屏障,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声响,走到高处往主楼方向往庭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那屋子里一片光亮,无奈一笑。 剑堂里的东西都是一些老东西,照亮全靠普普通通的油灯,外头风大万一灭了……那云浅就要一个人呆在黑漆漆的屋子了,毕竟房间没人住,她点想要灯也没有引子。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开窗子了。 反正灯果然灭了。 他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特意留下了一个火石,留下一缕灵气,等油灯灭了过一会就要亮起。 至于说为什么非要过一会儿…… 算是给姑娘弄灭了灯火的“惩戒”了,她总是这样不小心。 可不是在欺负人。 0164 全是麻烦(二合一) 窗外的天空阴雨遍布,厚重的云层倾覆而下。李知白的院子偏僻安静,在雨中便显得阴沉沉,空荡荡的。 可是暮雨峰上却很吵闹。 朝云宗虽然会下雨,但是一直以来都是烟雨、零星小雨,似是这样的暴雨……还是头一回。雨滴愈来愈长、越来越重,若是落在云浅那样柔弱的姑娘身上,怕不是在玉里一刻钟就要被砸的浑身疼。 剑堂周围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忽然落下的雨水让那些不能用灵力阻挡雨水的姑娘们被淋了个落汤鸡,但是她们却没有去避雨,反而趁着雨水在暴雨中戏了起来,一时间整个暮雨峰上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普通女子会忌惮,但是仙门的姑娘,尤其是暮雨峰,便是求一个欢快。 有女子在暴雨中舞剑,白剑青芒流水行云,将所有的雨水挡在剑刃之外。 有人在雨里抚琴,任由雨打琴弦。 还有人……在做不能让男子看见的事情,不过都是姑娘家,也都习惯了。 雨水让衣裳贴在女子身上,一时间整个山上风光旖旎,歌莺舞燕。 “……”李知白俯身窗台,自安静处看着远方满山的欢闹,甚至姑娘里瞧见了几个与她同辈分、甚至她也要唤一声姐姐的人在戏水。 摇摇头,有些无奈。 这天上落下的雨水不能用任何真元、灵气、结界阻挡却能被雨伞、长剑等实物挡住,本身就诡异至极。 要知道,灵力被压缩到极限后本就是已经比任何钢铁都要坚硬,却仍旧被雨水无视,这种诡异倾覆而下,她们居然有兴致在这样的雨水中玩闹…… 不知道该说是心大,或者干脆说她们没心没肺。 想来也是,青州第一位乾坤境的大能就坐镇在这里呢,姑娘们有的是底气,根本就不用忌惮。 “……” 风混合着雨点吹湿了李知白鬓边的青丝,清凉下,她想起了之前自己见过的那个“性情大变”的石青君。 虽然有些无理,不过她觉得,掌门似乎变得更“年轻”了。 以往的石青君虽然不至于说苍老,但是给人感觉就是一座古朴的青山,无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心境,冷漠、无情、她就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俯视着青州的一切。 哪怕是魔门的另一位乾坤境,面对这样的仙人,也只能避其锋芒。 今日一见,石青君给她的感觉却完全变了。 正如……她今日的心态转变了一样。 李知白伸出手感受着雨滴砸在手上传来的触感,忽然觉得若是能放开一些去雨中玩乐……说不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以往她喜欢热闹,心态陈旧,总是一袭道袍,除了炼丹就是炼丹。 近些年生命中唯一的闪光点大概就是收了一个少年做学生,可这个缘分也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她赶了出去。 如今将他捡了回来,心态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徐长安带来了云浅,而云浅的出现让她想起了很多年少时忘记的事情,不仅心境起了波澜,甚至还想去抹胭脂、玩水……简直不可思议。 去见掌门之前,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碰见了一个妹妹,就会乱了心境。 李知白喜欢“自然”,她一直在做的也是这样。 所以想到,她便去做了。 李知白想起了什么,走到屋檐下,看着雨落地上弹起的水花溅湿了她的裙角,对着云浅所在院子的方向伸出手。 “嗡……” 一道轻微的剑吟声后,白芒冲天而起,直直插入主楼,落入李知白的手心。 —— 正在玩弄火石的云浅瞧着窗外自己内定的长剑被人抽走,微微蹙眉。 不过,她取出一枚小镜子,看了一下自己面上的妆,再一次低下头摆弄着徐长安留下来的火石。 让李姐姐拿去玩玩也无所谓。 她今日很高兴。 —— 李知白看着自己手上的长剑,摇摇头。 就是一把普通的剑,不华丽也不好看,甚至被徐长安使用的有些陈旧了,也不知道那云妹妹到底是什么眼光,这也会觉得好看的? 她也懂一些剑,不然也不能教徐长安剑法。 李知白没有急着走入雨中,她握着长剑轻轻挥舞了一下。 悄无声息的,一些细碎如星的剑光闯入雨幕,缓缓化作白雾将雨水笼罩,可是很明显的,灵力挡不住的雨水,附带了剑意的剑芒同样挡不住。 雨水穿过白雾落在青石上溅起水花,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腐木的气味。 李知白握住剑柄的手微微用力。 “砰!” 以剑柄为中心,一道沉闷的爆声响起,一时间狂风过境,却依旧拿满院子的雨水没有办法。 “果然……我也不行。”李知白摇摇头。 她可是目前距离乾坤境最近的一个,都对这雨水没有办法,也难怪她们往掌门身上想。 李知白提着剑走入雨中。 她一时兴起,也想去玩玩这神秘的雨水了。 —— 当徐长安背着药箱走进主楼的院子,脚步一顿,面上浮现出一抹惊愕。 先……先生? 练剑? 先生这是做什么呢。 只见李知白正在院子里练剑,拿的还是云浅想要的那一把剑。 长剑在她的手上如臂使指,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微色荧光痕迹,如一道剑网将她完全笼罩。 天上不断有暴雨落下,李知白的身子已经被雨点彻底打湿,奇怪的是她周身明明有着密不透风的剑网,却丝毫没有打乱雨落下的节奏,仿若那明晃晃的长剑只是一个幻影,在雨滴的缝隙中不断穿梭。 雨滴自李知白的道袍下方低落,可她却不显得狼狈,反而动作愈发的流畅,在院子中留下一道道剑影。 徐长安也是一个剑修,有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他静静的注视前方十米不到地方的李知白,观摩着先生的剑法。 徐长安发现李知白的剑意和温梨的不一样,温师姐的剑意情游江海、形入紫闼,意在青云,将暮雨峰各种修行方式都融入了剑意中,单纯从剑法上去看,温梨的剑是最好看的,她像是在使书法、落丹青,甚至还有几分剑舞的姿态。 可李知白不一样。 她只是简单的挥剑,没有招式,也没有什么道理,更不具什么美感……但是,却让人很舒服,想要再多看两眼。 看着先生的剑法,心里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舒畅,就好像憋了好几天后呼吸到了草原上新鲜的空气……无法言说。 徐长安面色认真。 先生的剑法就好像先生这个人一样,她在暮雨峰上绝对说不上好看,但是却让他很尊敬。 叹气。 以他的境界,从温梨的手上学建议都困难,更不要说李知白了,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学到,反而想要吐槽。 先生……真的是一点不注重形象。 此时李知白没有束冠,简单扎了一个缎带,将头发完全掀了上去,露出白净的额头,那白色缎带系在头上,配合满身的水渍,真的有几分狼狈。 不久后,李知白停下了自己“玩水”的动作,看向徐长安的方向。 徐长安出现的第一时间她就感觉到了。 李知白听到徐长安的声音,顺势收剑,白刃入鞘,她回身对着徐长安说道:“总算来了?比我想的早一些。” 她还以为哪怕是徐长安见到了那样的云浅也会多腻歪一会呢。 “学、学生教先生久等了。”徐长安咳了一声,随后认真的说道:“真好看。” “我不会什么剑法,就是好看,以花架子居多。”李知白摇摇头,她此时站在雨中,神态自然。 但是暴雨直直的灌进她的领子,着实说不上是好看,看的徐长安一阵眼抽,他自然而然的走过去,以真元挡住了天上落下的雨水。 “……” 感受到自己头上那薄薄一层的一层灵气将雨水全部挡住,听着噼里啪啦的凌乱声响,李知白愣了一下后,轻轻揉着眉心,发出沉重的叹息。 “你这孩子……我现在知道……”李知白语气微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先生?”徐长安有些疑惑。 “没什么。”李知白摇头,心想她知道掌门为何对徐长安感兴趣了,如果这雨水连掌门也没有办法的话……是个人都会感兴趣的。 可是李知白没有追问。 知白守黑,她也是个会装糊涂的高手。 她还是个怕麻烦的懒人。 “先生,你这练得是什么剑。”徐长安有些惊奇的道:“挥剑尽量少的触碰雨滴也是一种锻炼?” “只是玩玩。”李知白随意说了一句,随后将长剑丢给徐长安。 玩玩…… 徐长安接过了长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别人挥剑是挡雨,先生倒好挥剑是在刻意避开漫天的雨水,这难度一下就不是一个量级的了,该说不愧是她的先生。 合着……她挥剑是在刻意避开漫天的雨水,这难度一下就不是一个量级的了,该说不愧是这个以知白为名的姑娘。 “先生,现在咱们……进去说话?”徐长安问。 “嗯,我去收拾一下。”李知白擦干面上的水渍,将头上的白色缎带扎的又紧了一些,低下头,只见雨水顺着她的道袍淌了一地,都蓄出了一个小水洼了,作为老师在学生面前这般失态总归是不合礼数。 换了正常的修仙者,灵气一震也就清理干净了。 但是李知白不同,她竟然要去洗一下,换身衣裳。 徐长安无奈归无奈,却只能听了她的安排,在屋里静静等着。 房间里,徐长安看着桌面上那一些新动过的胭脂,心道果然……云浅的妆是先生做的。 —— 不久后,李知白换了一身新的道袍走了进来,她此时的头发尚未擦了干净,怪异的看了一眼徐长安,第一句话问的是:“怎么下雨了?” “……?”徐长安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懵然的道:“该……下雨了?” “没事了。”李知白撩起耳边碎发,在书桌旁坐下,背对着徐长安将桌上胭脂盒子收起,随意到:“说正事。” 徐长安闻言,松了一口气,恭敬的说道:“先生,内子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李知白看着窗外那剧烈的雨水,意有所指的道:“你可比她麻烦多了。” “……”徐长安无话可说,他的确给李知白添了很多的麻烦。 “唤她内子,你不叫云姑娘、小姐了。”李知白轻轻转移了话题:“看来,我给妹妹点的妆还是有用的。” ???? 徐长安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 妹、妹妹? 是在叫云浅吗? 他可没听云浅和他说相处了一会儿就和先生以“姐妹”相称了。 这算什么。 一会不剑,云浅成他师叔了? “先生……你……” “我很喜欢她,唤她一声妹妹,给她做个妆看看,也不碍事。”李知白打断了徐长安要说的话:“暮雨峰的辈分各论各的,也不用我提醒你。” “学生……知晓了。”徐长安虽然心里有很多想说、想问的,但是此刻都憋了回去。 果然,他就知道没有人能够抗衡云姑娘的魅力。 但是云浅能让李知白这么快的喜欢,这真的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倒是你。”李知白上下打量了一下徐长安,微微蹙眉:“怎么去百草园一趟,弄了一身杂乱的胭脂味?” “师姐们。” “你倒是讨人喜欢。” “关于云妹妹……”李知白接过了徐长安递过来的药箱和几样首饰,放在一边后随意的说道:“我和云妹妹一见如故,想唤她以后多来我这儿玩玩,不碍事吧。” 说完后,李知白看着徐长安愕然的眼神,面色平静。 徐长安一脸写着“这能算正事”的表情,毫不掩饰。 显然,他以为自己要说丹田的事情呢。 “这也是正事。”李知白心想云浅将首饰送回来就说明她看上了自己做妆的手段,她可是答应了要教她化妆的。 “自然不碍事。”徐长安回过神来,无奈于云浅的魅力,他可是知道的,李知白从来不与他开玩笑。 看来,先生是真的很喜欢云浅了。 一见如故。 徐长安想起顾千乘,那孩子也说对他家的云姑娘一见钟情。 “先生,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叹气一声后,带着几分苦笑的问。 “她没有与你说?”李知白擦了擦发上的水渍,随意的说道:“我是你的先生,初见想着给妹妹一个见面礼……她说想要我教她胭脂的。” 徐长安:“……” 懂了。 是云姑娘能做出来的事。 0165 所谓知白(二合一) 窗外的雨稀薄了不少,兴许是因为已经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了,余下的一些寒冷和雨水不过是用来体现姑娘手心里火石作用的陪衬。 —— 房间里,徐长安和李知白随意的聊了一些什么。 李知白震惊于徐长安对于雨水的特殊,却没有追问。 她临近乾坤境,都无法看透雨水的本质,徐长安却可以轻易当下,这里面可以说道的东西太多了,绝非是看起来那样的简单。 至少,她开始相信徐长安的来历非凡,八成就是仙人转世。 徐长安发现李知白总是在说一些有的没的就是不说正事,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先生询问他一些关于云浅的事情、一口一个妹妹的看起来十分的感兴趣……这至少表明,云浅丹田的问题只怕先生挥手之间就可以解决,所以如今这一对老师与先生可以说是各怀心思。 “唉。”徐长安轻轻叹息,听着李知白的话后,颇为无奈的说道:“先生赐下的机缘……” 他话没有说清楚,但是李知白自然明白徐长安的意思。 她的确给了云浅机缘,可是最后却落在了一盒胭脂上,就徐长安那个一块灵石恨不得当成两块灵石花的性子,能不心疼的现在去找云浅……已经是他心态好了。 听着徐长安的叹息,李知白坐在桌前,轻轻研着墨,随意的说道:“心疼了?” “那是自然。”徐长安看向桌上那柄普通至极的长剑,如实说道:“作为一个剑修,学生可是一直想要一柄好剑的。” “你倒是不客气。”李知白拿着墨石的手顿了一下,回头看着身后的少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是给妹妹的见面礼,她想要的就是最合适的。” 徐长安轻轻咳了一声:“先生说的是。” 李知白转过身,却不再研墨汁了,反而说道:“怎么,不想着欠我人情的事情了?” “先生许我进了门,再与先生论人情可就见外了。”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道姑的性子他也了解一些,云浅能让她换上一声妹妹,自然不想要听道见外的话。 说着,徐长安眨眨眼:“还是那句话,学生欠先生的已经很多了,也不缺这一个。” “……”李知白眉眼间带着几分无奈。 其实,见到了那雨水和徐长安之前奇怪的联系、再想到掌门对他的态度,李知白觉得仙人转世之名并非无的放矢,可是她的确很难将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少年与什么仙人联系上。 “好了,知道你缺一把好剑。”李知白宠溺的看了一眼徐长安,站起身子,将手里的墨石丢给徐长安:“研磨,剑的事儿……我帮你留意着。” 她许了徐长安进门,如今又认了云浅做妹妹,到真的不能厚此薄彼。 “遵命。”徐长安接过墨石,眼里有些许意外,没想到先生这样的好说话。 果然,成了被承认的学生,待遇就是不一样。 徐长安走到李知白方才坐着的地方,手指随着墨石轻轻在砚台上摩擦,有墨汁逐渐成型。 在他的身后,李知白取了一只浅毫在手指间灵活的转动。 “先生。”徐长安看着墨汁逐渐将清水染成黑色,问道:“先生点油灯、使凡墨、穿布衣,这难道也是一种修行?” 联想到祝平娘在北桑城做鸨母,徐长安有些好奇。 “修行?应当算吧。” “应当?” “怎么,去了一趟百草园,便觉得我教不了你了?”李知白轻轻一笑。 “可没有。”徐长安淡定的说道:“百草园的师姐师兄不知先生的本事,学生还是知晓一二的。” “我能有什么本事。”李知白走到徐长安身后,指中白毫沾墨落笔,一气呵成。 落在纸张上时,白皙纸张上多了一道笔直的线。 徐长安看着眼前黑白分明的一道直线,心想先生特意研墨,就是要化一条线? “知道我想与你说什么吗?”李知白问。 “学生愚笨。”徐长安摇头。 “你知道……我的名字了吧。”李知白忽然问。 徐长安一愣,随后点头,他一直以来问不出口的话被云浅接触了一个时辰就摸清楚了。 “觉得怎么样?”李知白说道。 怎么样? 徐长安又是一愣,没有明白李知白的意思。 是说名字怎么样? 徐长安摸不清楚李知白的意思,不过还是沉思了许久后,看着纸张上的“黑白分明”,认真的说道:“知白守黑……是先生教我的道,学生受益匪浅。” 记得初次下山杀人回山,先生告诉他善恶是立场与身份标识的区分,妖与人也是一样。 那时候徐长安就觉得,他唤李知白一声先生是很幸运的事情。 听着徐长安的话,李知白眨眼的频率快了一些。 说实话。 从方才看见徐长安可以无视漫天雨水之后,尽管徐长安表现的和以往没有分别,但是李知白的心依旧乱了。 石青君能想到的事情,她也能想到。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谪仙人,那他下来走一趟,求得是炼心还是别的什么……天知道。 与这样的人结缘,还教了他“道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李知白也不清楚。 李知白只是想知道,徐长安在她这儿究竟学到了什么,要是真的沾上了她的三份道韵……说不得会让徐长安未来修行的路收到她的影响。 这才是大因果。 大因果……这重要吗? 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无论徐长安有怎么样的麻烦,在李知白眼里都是他的学生,她才不在意他又什么前尘,哪怕石青君再问她一次,她仍旧会说将徐长安当成一个孩子看。 她之所以询问徐长安,只是为了日后石青君再找上她询问关于徐长安事情时,她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我教你的道?我教你什么了。”李知白问。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徐长安缓缓道。 “你读过道经?”李知白不意外。 “回先生,学生曾经有个工作就是给云姑娘看书阁,扫过两眼。”徐长安说着,轻声道:“知白守黑意为明知本性洁白,明白是非对错,却守持混黑的态势,外表要装成愚钝,笑看尘世变幻,正如先生您……的名字。” 徐长安就差没有直说他觉得李知白是个“隐藏大佬”了。 他一向谨慎,这种话是不会说出口的,但是面对先生,却也没有什么话不可以说。 李知白仔细去想一下就会发现,如果徐长安真的是仙人转世,那么他身为仙人转世,开源之前却不彰不显,十分低调且不起眼…… 这种性子,简直就和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难怪石青君要找她谈话,怕不是石青君也觉得徐长安是受了她的影响才这样。 嗯。 石青君还真是这么想的。 不然的话,徐长安“前世”留下的手段又是天劫又是灵雨又是修行引起的灵气奔流,一看就是个会出风头的性子……可他转世后的本人却十分低调内敛,与“前世”作风大相径庭。 在石青君眼里,这位仙人转世装糊涂的本事和李知白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有时候在想,你是跟着我之后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还是你本来就是这样。”李知白无奈的很。 “我……”徐长安沉思了一会儿,认真的说道:“学生一直以来就是如此,不然也不能让先生喜欢。” 他从一开始就得李知白的看重,就是因为他的心性与她相像。 徐长安前世的华夏人通常的思维方式都是比较内敛、含蓄的,“知其白,守其黑”也是韬光养晦主张的一种表述。 温良二字便能将其概述。 李知白是温良的人,不然也不会认真去教一个当时完全没有天赋背景的他。 在徐长安眼里,他这样恶劣的人,追求的就是李知白所拥有的这份温良,他尊敬先生。 “我也觉得你的性子与我没有什么干系。”李知白蹙眉:“可旁人不会这么想。” 她自然看的出来,徐长安就没有受到她影响过。 “旁人?”徐长安依旧很奇怪,他一直以来只是顺着李知白的话往下说,可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与你也说不清楚了。”李知白轻轻叹气,看着桌面上那张划了一道磨痕的纸张。 黑白是对立的,对立又统一,所以无论看什么问题都要从全面出发。 可问题是,她也是第一次遇到什么仙人转世,便被弄得是一头雾水。 就好像她作为先生,对于徐长安的态度和那自然,想给他一把好剑就给,想教就教…… 可如今知道了一些秘密,再想要教什么就要先想清楚,而且给他一把剑,兴许在旁人眼里也变成了刻意结善缘——尽管她并没有那样的想法。 难怪掌门特意叮嘱她,不要太过于插手徐长安的事情,在赠予帮助前要适当。 “你这孩子真麻烦。”李知白平静的说道。 徐长安:“……” “挺说你在暮雨峰上经常与那些姑娘下棋?”李知白问。 “偶尔。”徐长安点头。 “那你该是知道……棋中的知白守黑,就是要纵观全局,立足一处。”李知白喃喃道:“丹青一道中,讲究的也是白与黑达到一种平衡和谐的境界,把握虚实,运黑为白。” 她说这些话没有指望徐长安明白,声音很低,与其说是说给徐长安听的,反而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徐长安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知道自己先生很奇怪,却也没有僭越,只是安静的站着。 他本能的感觉到李知白对他有些疏远,所以今日的会面似乎决定了先生之后会以怎么样的态度对待他…… 李知白自己可能没有感觉,但是她说要给徐长安寻一柄好剑的话……落在徐长安耳中像极了要与他了解因果,断了情分。 低下头,徐长安看了一眼腰间的琉璃玉。 是因为他被暮雨峰的前辈看重,结了师徒的因果让先生难做了? 也是,他以后的师父还没定,现在却多了一个先生,而且真正先生的名分还是在那位前辈给他琉璃玉之后才被认可的。 按照李知白的性格,定然是做不来“抢人”的事情。 所以才将这份师徒缘分嫩转移到云浅的身上? 这样一来的话,虽然他以后做了其他人的学生,与先生的关系也不会疏远。 徐长安的心思细腻,所以一时间能够想到许多的事情。 “学生让先生为难了。” 李知白正想着,忽然就见到徐长安站直了身子,对着她行了一礼。 “你干什么呢?”李知白一怔。 徐长安解下腰间的琉璃玉放在一旁,认真的说道:“长安愿以先生为师。” “?” 李知白被徐长安忽然的动作给弄的懵了一下,随后轻轻叹息,将琉璃玉重新放在徐长安的手上。 这可是掌门给的玉。 不过,她仔细一想,也就知道徐长安的意思了,无奈归无奈,可眼里却起了几份笑意。 她喜欢这个孩子,愿意破了规矩做他的先生果然是有理由的。 “师父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的路不一定适合你。”李知白轻描淡写的拒绝了徐长安拜师的请求,随后对着他朝朝手。 “猜猜我写的是什么。”李知白心想她的意思很简单,徐长安就像是一张白纸,如今她作为先生,在这张白纸上留下了一道墨痕……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徐长安被拒绝了也不意外,他走过去看着之上的一道墨字,猜测的说:“这是……道?先生写的,那便是先生的道。” 一道墨痕,可不就是“道”。 这种话从一个开源境口中说出来,未免有几分可笑。 李知白看着徐长安不懂装懂的样子,也有些想笑,不过她止住了,因为徐长安说的很有道理。 道字的含义本就许多,但无论如何去理解这个字,都是如履薄冰的。 天道幽远,变化非一,李知白明白知而不可说的道理,更知晓说而不可为的重要性。 想到这儿,她在徐长安惊诧的视线中拿起砚台,将墨汁尽数泼在纸上,注视着墨汁轮转,和她画的“道”完全融合在一起成了彻底的漆黑,难再添一笔。 纸张全黑之后,李知白再一次提起笔,在纸上划线,便是什么看不见了。 “既然你非是白纸,我在上面画些什么……也就不重要了。”李知白笑着:“道法自然。” 她想清楚了。 无论徐长安是什么身份,都是她的学生,她想要教什么就教什么。 悄然间,她得知徐长安神秘身份后的犹豫破碎的干净。 不管了,她如今就是要教徐长安……夫妻之间关于阴阳的功法,谁也拦不住。 0166 自古划一道(二合一) 窗外的天空阴云遍布,但是雨水已经微弱了很多。 云姑娘正坐在门槛上,瞧着屋檐外的雨帘,手中握着一把伞,在她的口袋中,放着一颗蜜饯大小的温热火石,徐长安特意给云浅找的火石,当然不会是普通弟子用的低品,他毕竟是执事殿的执事。 所以,这精致的小火石以后也是她所收藏的宝物之一了。 稍稍弯下腰,云浅嗅着身后房间里残留着的少年气息,白皙的手指在脚下的泥土上划了一道笔直的线。 手指沾染了泥渍,云浅低下头,看着自己指甲里的泥土,微微攥拳看向外面。 一场阴雨,展示了小院的生态。 姑娘既然嫁作人妻,偶尔也会从夫君的一方去思考问题。 他夫君的一方,自然就是“道”的一方。 有光,就有影。 有生,就有死。 有阳,就有阴。 有雨,就有晴。 世界就是要这样才公平。 进退之别、得失之别、善恶之别、美丑之别、甚至男女之别也是这样。 可这个世界向来不是二元对立的,那些光与影交汇出的、更为精致的灰色地带……才是应当被注意、需要严加思考的东西。 所以,李知白这个名字起的很不错,就好像她看起来是女冠,实际上却是一个假道姑。 道士用的周易之卦,讲究大可包罗万象,小则微明生灭,那条将阴阳鱼隔开的曲线,其重要性无以复加。 这是阴与阳的交汇之所,同样的,还有生与死。 生与死不过是一条线的两端,重要的不是生与死本身,而是生与死中间的地带,是活着所留下的痕迹、经历过的人生。 云浅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也喜欢划线,那时她初步放开对徐长安“系统”压制之时,便是在榻上划了一条线来提醒自己,莫要本末倒置。 让夫君高兴才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生与死却是不重要的。 云浅轻轻捏着手中的泥土,此时,她在认真的思考一件事情。 天底下,就是要有来有回,才是公平的。 她会听徐长安的话,所以借了一个膝枕就要还一个。 中间的精致灰色地带固然重要,可有一就一定要有二,有生就要有死,有开始就一定会有结束,这也是天地间最基本的规矩。 可惜,这是大道的规矩,却非是云姑娘的规矩,不过她身为徐长安的“内子”,如今也得认这个规矩。 若是这一次,徐长安没有去岛上找上她。 “……” 云浅捏着泥土的手微微一滞,低下头伸手在积水中将泥渍擦干净,耳边一缕青丝自耳侧垂下。 她随性的摇摇头。 如果徐长安真的没有去“找”她,而是作为天道之子成长——那么作为天道选中的“宠儿”,李知白这样性情的的引路人是注定会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引领他前行的。 因为李知白所代表的规矩很重要。 所以,无论是天道之子需要一个隐藏强者做师、还是她所代表的规矩,这位李姐姐的存在出现在她夫君生命中……都是命中注定的。 被一个卡在乾坤境的女子庇护,教会他一些道理。 灾劫下,在让她突破一下、或者是香消玉殒来达成促进天道之子成长的目的……也屡见不鲜了。 没有李知白,也会有张知白、王知白,若是云浅不在,李知白这个存在就是上天所安排的棋子。 “棋子……棋子?” 云浅觉得说不定李知白不是棋子,是……妻子都有可能。 如今这天底下,除了她,李知白就是徐长安最有好感的人,他对于朝云宗多半的好感都是来自于这个女人。 事实上,如果没有云浅的存在,李知白这样样貌平凡、性情温良的人就是完美契合徐长安喜好的女子,真是最适合他的人……至于说什么师徒,这不是没有师徒的名分。 云浅和徐长安当年不也是一尊一卑。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此时云浅嫁给了徐长安,但是李知白却依旧出现了。 有她在身边,天道还敢安排徐长安的人生吗? 自是不敢的。 所以,这李知白的身份一转,变成了天道拿来讨好她的人偶? 看起来是李知白拿云浅做人偶点妆,可事实……是不是有可能是反过来的。 毕竟李知白如今所有的动作都是朝着让云浅开心去的,胭脂也好,她想要教徐长安的功法也好。 有阳,就有阴,便是对上了这个功法? 云浅伸了个懒腰,摇摇头。 她也是随意的想一想,没有去学吃什么醋,只是闲的无聊,任由着这个凡间的思绪去发散。 她夫君的尊敬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不可能是受人操纵的人偶……所以今时的李知白背后并未站着什么天地大势。 李知白就是李知白,就是一个最普通的修士。 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收到任何人的影响,她就是徐长安所尊敬的先生,她的一切行为都是法子自己的内心。 云浅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觉得夫君如今这个系统是个聪明的孩子。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前些时日给徐长安展露天劫时也很到位,颇得她的欢心。 云浅伸出手将方才那一道直线延长了一些,心想是个听话的性子,便可以将这条道延长一些。 姑娘勾起嘴角。 她也挺喜欢李知白的,毕竟她即将要的做的事情很让她高兴,这可比什么展示劫雷要贴心多了。 徐长安喜欢克制,所以给他一个不克制的理由、还是他最尊敬的先生给的理由……这很重要。 云浅耳上起了几份红晕。 一声姐姐,唤的可是一点不亏。 嗯。 不愧是以“知白”为名的女子,不愧是她夫君命中注定的人。 云浅抬起头看向漫天的落雨。 天底下的规矩很多,哪怕是“黑白”、“知白守黑”这样的对立也十分的寻常,那么为什么……如今,万千大道里它成了最为重要的规矩? 云浅伸手接住雨水,笑着。 有光,就有影,光影对于大道很重要吗? 有生,就有死,生死对于大道来说不过是线头。 有阳,就有阴,阴阳对于大道又有何用?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这个规矩最为重要,值得化身侍奉她的夫君。 因为就如同光影、阴阳一样的,在她入世之后……世上有云浅,就会有徐长安。 这才是最重要的规矩。 至于说为什么黑白对立却变成了温良的知其白,守其黑……兴许是在与“天道之子”说,哪怕成长起来,遇上了最终的敌人,也不要想着与不可能赢的对手死磕,试着从黑白交汇的地方下手,侧面击败“敌人”。 这样道出世界本质的规矩,能不重要吗? —— 云浅又伸了一个懒腰,口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想的有些多了。 她会多想,纯粹是因为徐长安,谁让他说了他是恶人。 他是白,云浅是黑。 如李知白画的“道”,白是能在黑上留下痕迹的,反之依然。 但是如果徐长安变成了恶人,那就是黑与黑了,可就留不下痕迹了。 随意想想,黑白善恶都不重要。 话说…… 云浅歪着头。 如果规矩上认为黑白都不重要,交汇的黑色缓冲地带才重要的话……那么她和徐长安之间的“灰色地带”是什么。 云浅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她冰凉的手放在小腹上。 “女儿。” 当然是孩子,还能是什么。 据说有了孩子后能改变一个女子的性子,可惜她怀不上,不知晓有孩子会怎么样。 云浅眨眼的速度忽然快了一些。 如果知白守黑是最重要的规矩,那么李知白要徐长安学“阴阳双行”的功法,是在帮她要个孩子? 女儿是会击败她的“武器”? 可惜是李知白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是天道干涉,那说不得便是云浅无法拒绝的阳谋,毕竟她是真的想要个孩子的。 这里面的东西真是复杂。 云浅心想她如今用普通女子的思维去思考,会想许多有的没的,该说有些意思。 不过……击败她的武器其实很简单。 云浅垂下眼帘。 她不擅长与人争斗,这句话说的是真的,因为只要一句话、一个嫌恶的念想,她便什么都不会去做了,用不到任何的武器。 能说出口,便是与人争斗过。 可世上够资格与她争斗的人……自古划一道线,也只有一个人。 “嗯。” 伸出手,云浅左手又一次将地上那泥“道”延长了一些。 这个世道不错,希望能玩一些时日。 “咕~~~” 随着一阵微弱的响声自云浅的肚子传出来,本来渐停的雨水瞬间暴增,以至于天穹倾覆,若天河道馆,雨水冲向人间。 可云浅不是普通的姑娘,不会因为肚子响而害羞,掩盖动静什么的只是其他存在的想法。 如果徐长安在,云浅还会让徐长安来听听,告诉他自己饿了,弄些好吃的来。 “饿了。”云浅蹙眉。 她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思维方式是,身体也是,所以……方才想了那么多有的没的,当然会饿。 脑力劳动也是劳动。 她很少会饿到肚子响,毕竟随身会带着蜜饯,但是装的蜜饯吃完了,徐长安给的她也因为妆容而没有拿。 如今肚子响了,一时间倒是没有再去想妆容,毕竟在北桑城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徐长安就告诉过她,如果肚子响了一定要去吃东西,这是他给的规矩。 没有多想,云浅下意识就探手入口袋,拿起火石放入口中。 “……嘤。” 轻微的痛呼后,云浅将火石吐了出来。 姑娘平静看着手心里蜜饯大小、湿润、还沾了几分唇脂的火石。 “哗哗哗。” 天上的雨更大了。 —— —— 此时,暴雨愈演愈烈,李知白眼角轻轻抽了一下,回头看着徐长安盯着被自己泼成了一幅黑画的纸张,好像正思考什么东西,忍不住问道:“这雨怎么越来越……你没事吧。” “雨?”徐长安摇摇头,他想着李知白泼墨的动作,无奈的很。 昔日孙猴子挨先生戒尺就悟出了先生的道理。 很明显,他先生又是画画又是泼墨的应当也是想要说什么的……可是他着实猜不透李知白的意思。 “先生,您……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学生悟不出您的意思。”徐长安有些愧疚的说道。 李知白:“……” “先生?” “你果然不聪明。” “学生资质愚钝,所以才需要先生教导。” “……你这孩子。” 李知白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轻轻将那张泼了墨的纸认真的收了起来。 她只是坚定了信念,至于这里面的东西没有必要和徐长安细说。 道法自然。 李知白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替云浅解决丹田的问题,但是她选了一个有些意思的路。 无他。 她说过,她喜欢专一的人,也喜欢云浅,更察觉了徐长安和云浅之间有些“疏远”,兴许促进徐长安和云浅之间的感情,也有几分……防止以后再有什么不开眼的女人搅合进去。 她可是知道暮雨峰上不少人对徐长安都有念想的。 祝平娘喜欢做红娘,她这个当长辈的,加速一下自己的学生和喜欢妹妹的关系,自无不可。 徐长安本来一口一个小姐,见了自己还不是“内子”的叫上了。 李知白倒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她对于云浅一见如故,很喜欢她。 云浅那么喜欢徐长安,为了妆容无比的伤心,所以她会喜欢这个功法的,在说了……抛开徐长安可能是仙人转世这件事,原本的她让徐长安去学这种功法没有任何的问题。 不要忘了,这里是哪里。 暮雨峰。 前身是合欢宗,阴阳双行亦是天地至理,当是百无禁忌。 以后哪怕是石青君问起来了,她也有理由可以说的。 仙人入世,别的不说先找了一个美貌无双、性子可人的妻子,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了,说明妻子很重要,让他学一些阴阳双行的功法……很合理。 当然,这里面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 李知白认真的看了一眼徐长安。 决定权还是在他的手里,是他自己去选择,与自己自然没有什么关系。 “……”徐长安敏锐的感觉到李知白对他微妙的态度消失,回归了平常,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这个先生,是丢不了。 神秘的先生,为了云姑娘好,他可要抱紧了大腿。 不过新的疑惑也存在,那就是他先生一直以来是在搞什么呢,让人一头雾水。 李知白看见了徐长安的疑惑,却没有解释,轻描淡写的用一句话就击散了徐长安所有的疑惑。 “说一说云妹妹的丹田吧。” 0167 三丹田(二合一) 李知白已经想明白了应该如何去对待徐长安,所以才开始说正事,但是让她没有预料到的是,徐长安却并没有与她想的那般着急,反而是静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怎么了?”李知白惊诧的看着徐长安。 “先生还记得这件事就好。”徐长安轻轻叹息,他方才还以为是他过于愚钝,悟不出先生的意思,所以她才没有提给云浅解决丹田问题的事情呢。 “你要是有不满,就直说。”李知白听着徐长安那带着几分疑惑的语气,取了一把戒尺轻柔的在他手上敲了两下。 “学生可不敢。”徐长安看着李知白,整个人都是一愣。 眼前的女子轻笑,露出白皙如玉般的贝齿,她嘴角勾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目光一改之前的晦暗,明媚而充满希冀。 先生……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以往的道姑严肃认真,很少会与他说玩笑。此时却改了性子,目光很温暖,这种来自于长辈的温润,让徐长安无法移开视线。 他想着李知白忽然的变化,心想这就是他被先生承认之后应该有的吧。 也是,以往他在李知白的眼里就是一个普通的临时学生,如今被当认作了晚辈自然会不一样。 “看什么呢?”李知白晃了晃手里的戒尺,啪的一声拍在桌子山,震得那墨汁泛起涟漪:“说正事。” 随着李知白的话音落下,一幅浅浅的人体经脉图缓缓出现在空中。 徐长安顺着李知白的指引看过去。 李知白只见划过一条经脉,缓缓说道:“天底下有一种体质,并入灵气却举一漏百,称为百漏之体为天道不喜,终其一生无法步入练气。” 徐长安听得认真,在听到一生无法练气后,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丁点的波动。 “不过,我方才点妆的时候看过她的经脉,并非百漏,只是侠玉泉穴处有缺。”李知白说着,有些可惜的说道:“女子的侠玉泉穴有多重要,你应当也知道,妹妹天生有缺,以至于连带着关元穴夫君经脉堵塞,无法渗进一丝一毫的灵气……自幼如此,她的下丹田……早就无法开辟。” “先天有缺。”李知白说着,微微蹙眉:“看着有几分神魂残缺的意味,只怕妹妹自幼的身子就没有好过吧,她少时可是遭了什么难劫?” “回先生……我也不知。”徐长安如实说道。 他被云浅捡回家之后,姑娘就是大病没有、小病不断的模样了。 “算了,不知就不知。”李知白作蹙眉状:“只是……先天有失,关元长锁,想要自开下丹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常年累月的弱势,即便是补全了本源,开源也无望。” 徐长安听着李知白的话,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叹息。 关于这一点,他也清楚。 其实他很早就给云浅看过身子了,不过他测出来的是云浅先天有缺,所以浑身上下各方面都不好,如今步入修炼之后,下丹田的堵塞只是显现出来的第一步。 徐长安是聪明人,哪里看不出李知白那眉眼中带着的几分笑意,所以虽然李知白说的可怕,但是他并未失态。 “先生,可有解决的办法?” “有。”李知白想也不想的说道:“嗯,让我想想该用什么法子。” 李知白说完之后,就作假寐状,好像是在思考。 实际上她是在给徐长安留有一定思考的时间。 什么天生有缺,经脉有塞,对于普通的修行者来说可能真的是困难的……哪怕是对于有一定底蕴之人来说,云浅这种身体局部类似百漏之体,加之这个局部还是“丹田”位置……想要解决都不是那么重要的。 但是她可是李知白,是青州负有盛名的“隐仙”、“丹主”。 就云浅的身子她方才就看了一遍了,再大的毛病一粒玉清丹下去再由她在一旁化解药力,管叫她百脉俱开,凡躯褪凡,一步练气。 但是她没有这样做的打算。 玉清丹的珍贵倒不是原因,只是掌门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半晌后,李知白睁开眼睛,忽然问道:“若是那云妹妹真的不能修行,你准备怎么办。” 徐长安闻言,目光从经脉图上移开,平静的说道:“北桑城是个好去处,到时候……只怕时不时还要麻烦祝管事了。” 李知白闻言,目光一聚。 若是云浅不能修行,他也放弃修行……吗。 整个朝云宗应当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徐长安对于修行的执念和向往了…… 她摇摇头,说道:“你这孩子,我是你先生,遇到了麻烦不去想我,总是念着祝姑娘做什么。” “若是去了北桑城,还能算是先生的学生?”徐长安问。 “自然是算的。”李知白感受到了徐长安心里的波动,终是认真了起来,认真的与徐长安解释修行一道和丹田的联系。 随着李知白严肃起来,徐长安也随着认真倾听。 —— —— 许久后。 徐长安明白了李知白的意思,可是他眉宇间的愁思却更浓了几分。 人的丹田分为上中下三种。 起步练气灵力游走全身,最后锁于关元、也就是下丹田的位置。 之后随着境界的提升,对于真气的掌握细致,下丹田便不够容纳精纯的真气,这时候就会开辟中丹田,也就是胸口膻中穴附近的绛宫,从这时候才算是正是迈入了修炼,肉身从后天转为先天。 此时腾蹑眕霞,彩云捧足,已经可以算得上的常人眼中的修炼有成。 等中丹田绛宫完全开辟,身体神魂如一,经过练心小劫就有资格开启上丹田,也就是眉心的紫府识海,到那时昼夜常明,游诸洞宫。 每一道丹田就像是一道坎,下丹田引灵力入体,效率不高,开源境都有机会将用灵力将下丹田填满。 中丹田绛宫的效率更甚下丹田,存储灵气的空间更大。 至于说上丹田紫府识海直接是广阔似海,修炼的速度比起之前可以说是一步登天,甚至可以说步入开辟了上丹田才算是真正意义上走进了修仙者的世界。 但是这些和徐长安这个开源境的人都没有关系,就算是温梨也不过才开了中丹田绛宫,足以见得这里面的难度。 “丹田之妙你以后自毁知晓。”李知白缓缓说道:“修行一道、后天返先天、肉身返神魂,等到上、中、下三个丹田三点一线,浑然一体……举手之间皆可以引天地灵气。” 徐长安点点头。 他明白了李知白的意思,也知道了丹田进阶的重要性,一个开辟了识海的修士,哪怕使用最基础的吐纳法,效率也远远要高处使用下丹田或者中丹田绛宫修行者。 “先生,以后我也是要开辟中丹田的?”徐长安问。 “那是自然,只是你现在境界还不够。”李知白看了一眼一旁的胭脂盒子,说道:“你和那温丫头走的挺近的?她如今明心境就开了中丹田,天资极好。” “不知道要什么境界才能开辟中丹田?”徐长安忍不住问。 练气、开源、明心。 温梨看起来只是超了他一个大境界,便已经接触到了中丹田的存在,徐长安不太清楚这里面的意义。 “没有境界的要求,只要灵气纯度足够就可以。”李知白知道了徐长安的意思,她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云妹妹的下丹田不能用,那就从中丹田开始修行……是吧。” 徐长安一怔,问道:“先生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他听了李知白的解释,怎么想她都是这个意思。 “你不会是觉得,世上有绕过关元直接修绛宫的好事吧。”李知白看向经脉图上眉心的位置,回身说道:“若是这样,世人干脆都直接从上丹田开始修行不就行了?个个都修识海紫府,早早的道成仙。” “……”徐长安心想也是,哪里有这样简单的事情。 “没有足够的境界支持,别说识海,哪怕是中部绛宫穴都凶险非常,至于说识海……那至少要是第四境才有机会尝试,想要提前开辟紫府识海的人也不是没有,大多都是身死道消了,你以为。”李知白说着,歪着头瞥了徐长安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世界上也不是没有天生三丹田如一的人……古书上有记载过,仙人转身重修,天生可修神识紫府,百脉广阔似海。” 徐长安听着,却没有怎么在意。 他不觉得云浅会是什么仙人转世。 李知白也这么想。 仙人转世可以直接修行上丹田,但是徐长安却老老实实修行,不过要说识海……徐长安的灵台有的确很神秘,稳的可怕,无论是什么级别的内景都对他无效。 “世界还是很大啊……”李知白轻轻叹息,掌门步入乾坤境尚且无法窥视天地一角,何况她这样的人。 “先生,若是不能以中丹田开,那内子怎么才能修行?”徐长安提醒李知白,他现在可是着急的很。 “急什么。”李知白眼睛眯起了一些,缓缓道:“《东医宝鉴》上书:中丹田,藏气之府,重气感……云妹妹想要修行也很简单,她只是下丹田无法存储灵气,那暂时先把灵气存绛宫这个藏气之府不就行了。” “?”徐长安不解的道:“不是说不能提前开中丹田吗?” “没让你开,只是暂存于绛宫一个时辰左右,不碍事。”李知白摇摇头,心想徐长安终究不是有底子的修行者,她十分耐心说道:“聚集来的灵气暂是存于绛宫,然后这时候找一个人引导这些灵气,以这些她自身的灵气慢慢打通云妹妹的下丹田……” 随着李知白的解释,徐长安若有所思。 李知白的意思是,既然云浅的下丹田堵住了,那就让她先将修行而来的灵气存在中丹田,再让人引导这些灵气去缓缓解决下丹田堵塞的问题。 在这里面,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开辟云浅丹田的必须是她自己修行来的灵力,别人的灵力是不行的。 “先生,这一步……很危险吗?”徐长安忽然问道,他觉得如果真有这么简单的话,李知白是不会与他说这么多的。 “很危险。”李知白毫无隐瞒的说道:“丹田是成道之基,开辟丹田之时不仅是通了经脉,亦是在神魂上留下刻印,这个刻印若是借由他人之手……留下的隐患不可谓不危险,稍稍一点点失误都会对修行有极大的影响。” “开辟丹田等于在神魂上留下刻印……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徐长安忍不住蹙眉。 他不懂什么意思,但是听着就感觉极度危险。 “你就当是交由其他人之手会留下心魔好了,所以引导之人必须要得到对方全心的信任、做到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才能做到真正完美的、不留下后遗症的开辟丹田。”李知白坐直了一些:“明白了?” “明白了。”徐长安点点头,随后问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李知白没有正面回应,反而说道:“如果妹妹能够绝对的信任你,你也绝对的信任她的话,一心同体,目前这个引中丹田清百漏的方法是最好的选择。” 徐长安:“……” 他沉默了。 徐长安的沉默让李知白有些惊诧。 她方才的话语里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是也掺了一些自己的东西,但是大方向没有问题。 “怎么,你在担心?”李知白蹙眉:“是怕妹妹不是那么信任你?” “很危险。”徐长安面色凝重,他当然不是怀疑他和云浅只见的感情,而是他生怕自己引导的过程出现差错伤害了云浅,毕竟他从未有做过类似的事情。 但是李知白说的也很清楚了,开辟丹田是会在神魂上留下刻印的,除了他……其他人也不可能让云浅卸下心房。 “你倒是仔细,的确……没人管着会有危险。”李知白欣慰的看了一眼徐长安:“我会帮你看着点的,外人开劈下丹田可不是一日之功,期间若是妹妹的气息有恙我来解决。” 李知白起身,说道:“你只要保证……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不出问题就行。” “学生明白了。”徐长安没有别的法子,自然会信任李知白,他起身行了一礼:“请先生教我引导之法。” “?”李知白一怔,随后扶额。 夫妻之间阴阳两修之妙,她怎么教徐长安。 李知白无奈的说道:“我教不了你,你自己去学。” “为何?” 0168 最佳人选(二合一) 徐长安虽然不知晓李知白真正的实力,但是他对于李知白十分的有信心,至少目前为止他所遇到所有关于修行上的困难就没有她不能解决的。 徐长安不解的看着面前的道姑。 她解释这么多关于修行的事情,关键不就是在这引导灵气开辟下丹田的功法上吗,为何……又说教不了自己。 “难道功法上有问题?”徐长安询问。 他觉得可能是一般人用不到这种开辟丹田的法子,所以李知白这里没有。 “这儿是暮雨峰,那些功法不再收录,没有品阶,我倒是会一些……”李知白眼角轻轻抽了一下,手上一亮闪出来一把戒尺,不过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不知者,有口无心,也说不上怪罪。 李知白欲言又止,眼底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 她忽然意识到,她有些不知该怎么与徐长安开口了,害羞说不上……就是有些别扭。 如果是普通暮雨峰的女人,别说什么阴阳双行的功法,就算是开些带颜色的腔调也是家常便饭。 但是她只是隐居在暮雨峰,实际上根本就和暮雨峰、合欢宗没有什么联系,唯一关系还不错的可能就是尚在北桑城的祝桐君了。 其实换作今日之前的她,有什么也就和徐长安说什么了,根本就不会多想什么男女之别,而这也是徐长安心里李知白的形象。 但是……偏偏她今日遇到了云浅,进入了一种独特的“炼心”状态,压抑许久少女时期的记忆潮涌,让她找回了一些失去的感情。 这样一来,站在徐长安身边的就变成了一个多了“少女心”且没有感情经历的李知白,让此时的李知白去和徐长安说这种事情,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去开口了。 这很正常,她自以为是长辈,但是就因为是长辈,反而更无从开口。 这种事情,哪怕是一个娘亲也无法给孩子传授经验的吧。 这时候她这个假道姑就说不出道法自然的话来了,再说了……她会觉得尴尬这也是自然的一种。 屋外地面上的雨水湍急,噼里啪啦凌乱的声响让李知白也有些凌乱了。 “?” 看着李知白那“天人交战”的模样,徐长安头上飘起来一个小小的问号,一时间懵住了。 是因为一般人用不到这样的功法所以特别珍贵? 先生说是无品的功法,他也知道一些,要么就是已经被淘汰的“古法”,要么就是特别珍贵的秘法,但是听李知白刚才的意思,在暮雨峰上……应当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才是。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他先生的“贫困”他是一清二楚的,说不得还真的换不起一些低级的东西。 徐长安疑惑归疑惑,不过事关云浅修行的大事,他便认真的说道:“先生,我开源后的两本功法还没有选……要什么,我可以去书阁取。” “你还没换呢?这都开源多就了。”李知白下意识抬起头,随后说道:“是了,这些时日黑石塔崩了……不过不需要你去书阁换,这机会你留着以后用。” 跑去书阁大庭广众的换合欢宗的古法,他这个学生还要不要面子了? “对了。”李知白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眼睛一亮,手指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玄妙的痕迹,只见上仿若缠了几根柔软的金丝。 在徐长安有些疑惑的眼神里,李知白只见轻轻按在了徐长安的眉心,那几根柔软的金丝顺势就钻进了徐长安的眉心。 “先生?”徐长安一动没有动,对上了李知白的视线,脸上“不解”两个字写的更为清楚了。 李知白:“……” 沉默了许久后,她才回过神来。 金丝在触碰到徐长安皮肤的一刹那就被分解成为虚无,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李知白看着徐长安的眉心,隐晦的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识海没开呢吧。” “嗯。”徐长安点头。 识海就是上丹田,又叫元神府、性之宫,方才听了李知白解释后,他当然知道自己只开辟了下丹田气海,哪里来的上丹田。 “先生,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 李知白摆摆手。 以她的眼力当然能够感觉到徐长安的意守之处尚未开发,明堂宫晦暗,整个紫府大开,没有一丝一毫修行过的样子,在她的眼里分明应该是漏斗百出的。 对于顶级的修行者来说,面对现在的徐长安,攻破他的识海、抽出他的三魂七魄、甚至是毁去他的明堂宫灵台神魂都轻而易举。 李知白当然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她方才只是将自己的念想刻印到徐长安脑海里。 以避免自己亲口说的不自在,毕竟亲口说的玩意他在问不懂的……她就不知怎么说了。 但是毫无征兆的,她的术法就像撞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壁垒,消散的干净。 “我倒是听说,你能够无视明心境的内景。”李知白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徐长安。 “灵台?我不太清楚这些。”徐长安摇摇头。 “知道你不清楚。” 李知白心想只是听说徐长安的灵台稳的可怕,但是却没有想过……连她都拿徐长安没有办法。 哪怕没有出权利,但是她是什么境界?整个青州两个乾坤境之下的第一人,就算随手一下也不该…… 这不是仙人转世,那什么是? 在这一刻,李知白无比理解掌门为何这样在意徐长安了。 她分明只是和徐长安分别不到一年的时间,怎么就已经完全看不透他了。 但是李知白也有法子。 灵台不可破,她就温柔一些,不破灵台不就行了,她就将信息以真元的姓氏留下,让徐长安自己去看。 这种完全不会有负面影响的,总归不会被阻拦了。 “靠近些。”李知白说着,手上再次起了一抹亮光,缓缓落在徐长安的眉心,她同时说道:“返息,放开心神,我要给你看些东西。” 徐长安点头,接纳了李知白递过来的东西,随后放松身子,以灵气迎上了李知白的真元。 瞬间,一小段信息出现在徐长安的脑海中,他闭着眼睛去缓缓消化。 【阴阳两齐?什么意思……】 “……” 不久后,徐长安睁开眼,眸子里带着几分局促。 万物氤氲,阴阳化醇? 黄老赤篆,以修长生。 黄赤…… 阴阳轮转……那不就是双…… 房…… 房…… 明白了一切的徐长安尴尬的唤了一声:“先生。” “明白了?”李知白在传出消息后,内心起了一股清气。 所有的杂思都是给之前产生的,真的一鼓作气后,反而能够静下心进入贤者时间了。 李知白已经恢复了镇定,她调整好了心态,压制下了“少女心”。 李知白这边面色平静,徐长安反而松了一口气。 先生……总算正常了。 其实在他的心里觉得哪怕说这种事,先生也是不会“害羞”的,但是今日李知白很奇怪,连着他也开始在意了。 所以他会觉得尴尬,纯粹是因为李知白的原因。 徐长安认真说道:“明白了,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法子。” 一想到这里是暮雨峰,徐长安又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不该是没想到,而是……只有这一个法子可以用。”李知白轻轻说道:“下丹田乃是命之宫,只有阴阳两齐,化生不已的法子凝练真元才能够借他人之手开自己的命宫,还元而返本,不留下隐患。” “先生说的是。”徐长安认同的点头。 消化了李知白给的信息后,徐长安就明白了阴阳两行的重要性和必须性了。 借助他人之手开辟自己的丹田凶险万分,而阴阳之法就是求的阴阳合一……那时候他的意识在云浅中宫就不算是“外人”,这还真的是完美的法子。 不过这里面还有一点,那就是对他和云浅感情以及契合性的考验……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徐长安忽然想起了温梨同样欲言又止的样子。 似乎……有些理解了。 此时,窗外的雨水落下,李知白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小呷了一口。 徐长安看着面色淡然的道姑,眨眼。 李知白只和他说了用怎么样的法子,但是却没有具体到功法了。 “先生,我去哪里找合适的功法?”徐长安认真的问。 事关云浅的未来,他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问不出口的。 “这里是暮雨峰。”李知白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无奈的说道:“你这孩子问我做什么。” 徐长安没有犹豫,说道:“您是先生,不问您还能问谁?” 李知白闻言,拿着茶杯的手晃了一下,些许茶渍落在了袖口。 她忽然想起了不久前和徐长安说的话,那时候他说如果无法回到北桑城修炼就要多麻烦祝桐君……她是怎么回答的? ——‘我是你先生,遇到了麻烦不去想我,总是念着祝姑娘做什么。’ 这孩子。 该去念着祝桐君的时候不去,现在想起来念着自己了。 李知白缓缓呼出一口清气。 “长安,我在想……若是家里真的有个孩子,做父母的是不是我这样的心思。”李知白感慨说道。 “先生说的是。”徐长安面色认真。 他当然知道先生不会放着她不管,便“得寸进尺”。 当然,这是玩笑话。 主要是因为事关重大,徐长安纵然知道暮雨峰上有很多“阴阳双行”的功法,甚至是他只要想去执事殿就能接触到不少,但是要用来开辟丹田什么的,他哪里知道挑选哪一种,当然要有人指点。 李知白挥挥手,那些桌上剩余的墨水与纸张忽然漂浮了起来,被灵气附着后在空中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 徐长安惊诧后看过去,只见画卷极其美丽,在伸出阴暗与污秽的山崖上方,罡风呼啸,一位白衣仙子仿若一株雪松似得,傲然立在崖边。 “看着她,怎么样?”李知白问道。 “很美。”徐长安如实说道。 他这是实话,李知白的丹青之道超凡入圣,加上画中人清冷孤傲,的确是一副不可多得的仙子图。 “去找她吧,她会告诉你怎么样的功法合适的。”李知白看着画中的女子,心里五味杂陈。 李知白宽大带着污渍的袖口中,可以隐隐见得手微微攥手在一处。 “先生?”徐长安视线从画卷上移开,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位前辈……是先生的友人?” “算是吧,我如今呆在暮雨峰教书,便是找了她的道。”李知白叹气。 若非是她听信了唯一好友的话,以她的性子,如今该是在哪个山里隐居呢。 徐长安听着李知白的话,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北桑城那位管事听闻他拜师剑堂后怪异的眼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好好的仙道让她走成现在这样,祝桐君……现在该是叫祝平娘了。”李知白挥挥手,将画卷轻轻收起,看向北桑城的方向:“长安,你拿着我的手令回北桑城找她,她最通这些。” “嗯。”徐长安点头,心想果然。 他想着方才那白衣仙子,再想了一下祝管事……纵然是他,也不免心神动了两下。 祝管事曾经是先生的友人? 徐长安很难将如今的祝平娘和李知白联系起来,但是如果是那画上出尘的仙子……就很有可能了。 接着,李知白取出了一道玉简,在里面刻入了一些信息后递给徐长安:“给祝姑娘,她会明白的。” 徐长安接过手令,便听到李知白问道:“我许久没有下山了,她如今炼心炼成什么样了?” 她只知道祝平娘去青楼里炼心了,具体的却不清楚。 对于李知白的询问,徐长安也不意外,他研墨,落笔。 不久后。 一幅画出现在李知白的面前,笔法略显青涩,但是已经有了几分个人的韵味。 只见画面是一条烟花巷,阴影中,一个打扮老成艳俗、面上点着柔妆、眼带媚气的女人靠在墙边,对着画卷外挥手。 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像极了一生混迹勾栏青楼的女人。 不是别人,正事北桑城姑娘们口中的鸨母姐姐。 是秦岭爱慕的祝姑娘。 祝平娘。 0169 不关云姑娘的事(二合一) 徐长安其实并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丹青一道,只是在暮雨峰里被“熏陶”的会了一点点的技巧。 但是就他那简单的技巧、寥寥几笔却可以将祝平娘那风尘艳俗的模样勾勒的淋漓尽致,足以见得祝平娘现在已经“堕落”成什么样子了。 即将遭遇炼心的李知白看着画里的那个炼心途中的女人,一口气憋在心里,半晌抒不出来。 好好的丫头,炼心把自己炼成这样。 她记得以往祝桐君虽然修的是合欢宗的媚功,但是却不见俗意,如今怎么…… “……” 李知白沉默了一会儿,眼里的波动逐渐散尽。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祝桐君是这两年才有的这样大的变化,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桐君是仙子名。 如今丢下了祝桐君的名字,是要放下过去的意思吗? 祝平娘……李知白觉得这名字的确带着浓郁的风尘气息,若是这就是媚功炼心炼出来的结果,她也无话可说。 摇头。 “可惜,她的年龄尚小,即使走过了媚功尘世炼心坎,距离乾坤境……依旧有不小的距离。”李知白喃喃说道。 徐长安:“……” 年龄尚小? 说的是谁? 徐长安瞥了一眼眼前的道姑,心想从气质上来说,祝管事可比她要成熟多了。 “你想什么呢。”李知白忽然看向徐长安。 “先生说祝管事年龄尚小……”徐长安不遮掩自己的意思。 “我是比她年长些。”李知白哪里不知道徐长安的意思,却不恼,在她的眼里,祝平娘的确算不上年长,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徐长安点头,没有再说话了。 “这画……我留下了。”李知白在画上盖上了一层灵气,随后将“风尘女子”图收起放在自己的仙子图一旁。 徐长安当然没有意见。 李知白想着徐长安画中的风尘女子,心想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路,她不会说对方的路好不好,因为她自己的路都没有摸清楚。 只是……她本来是不需要炼心的,但是如今心境也乱了。 李知白看着画卷中一袭艳衣的祝平娘,不免去想自己若是炼心不会以后也变成祝平娘这样吧。 “长安。”她说道。 徐长安静静在一旁站着等李知白“感慨过往”,冷不丁的被唤了声名字,眼睛一眨。 “先生。” “你说……我与你眼里的祝姑娘有什么分别?”李知白听着雨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这个无头无尾的问题很难回答,因为谁也不知道她想要听什么。 但是徐长安的性子她了解,这孩子面对自己有什么就说什么,所以李知白才问。 “先生……”徐长安想了想,如实说道:“您与祝前辈倒是有几分相像。” “是吗……我觉得也是。”李知白闻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茶水,却没有再追问了。 不用徐长安说,她都知道她们二人是相像的。 她在徐长安眼里分明是个仙门,却不使用仙门的便利物件,喝的是普通的茶水,穿的是略显破旧的衣裳,点的是油灯,好像整个人都和仙门划开了界限。 祝平娘放着仙门的高层不做,跑去当什么鸨母,整日为了手底下姑娘们的衣食住行发愁,抱着一个账本过日子。 她们自然是相像的。 不过,纵然两个人相似,她也不会“堕落”成祝平娘的,她受道家影响多年,也没练过媚功,无须担心。 反倒是…… 李知白忽然觉得,祝平娘不会是受她的影响才放弃了仙门,跑去北桑城勾栏炼心的吧。 好像,还真的很有可能。 李知白一只掩住半张脸,轻轻喘息了一声,心里全是无奈。 徐长安在一旁看着李知白的表情,依旧一头雾水,但是他今日不明白的事情多了也不差这一会。 “算了,与我也没有什么干系。”李知白从仙子堕落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略显无奈的对徐长安说道:“我想着她精通古法才让你去找她,如今看来反倒是找对了人。” “先生,学生……明日便回北桑城吗?”徐长安忍不住问。 事关云浅的修行,他一刻都等不下去了,若不是不方便,他现在就想回去。 “都可以。”李知白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盯着眼前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学生”。 祝平娘做了青楼勾栏的鸨母,徐长安在北桑城生活了那么久岂不是没有少往勾栏跑。 少年人血气方刚…… 李知白不动声色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轻声道:“云妹妹以往在北桑城,你去勾栏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去的?” “嗯。”徐长安点头。 他不一个人去青楼,难道还带着云浅一起去吗? 带着云浅一起逛…… 那画面太美,徐长安只是想着,都觉得心里一阵发憷。 “云妹妹可知道你常往勾栏?”李知白看向一旁的胭脂盒子。 “知、知道。”徐长安感觉到了什么。 他的答案让李知白感慨于云浅的大气,她无奈的指着徐长安的脸:“……你这孩子,便是这样做人夫的?” 就算知道那里有这仙门的人,这样的坦然的前往烟花之地,李知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徐长安心想他不仅去勾栏找祝平娘,还经常拜托祝平娘帮着照顾云浅呢。 云浅可不在意这种小事。 让云浅自己去说,那就是……不关云姑娘的事。 —— “学生问心无愧。” “我当然知道。” 李知白轻轻敲了两下桌子,说道:“这不是你问心有没有愧的问题,也亏是妹妹心性性子温和善良……” 天底下哪个姑娘能接受他这样的安排的。 纵然是李知白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一对小夫妻之间的问题看来不仅仅是称呼上的,问题大着呢。 “这次你去找祝姑娘的时候,把云妹妹带着吧。”李知白说道。 “好……嗯?”徐长安回过神后,眼睛瞬间睁大。 “既然是你们两个修行的功法,自然是要让她帮着两个人都看看再去挑选。”李知白轻轻一笑:“不该这样的吗?” 徐长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点头:“先生说的是。” “我说的不是,你这孩子不甚机灵。”李知白摇摇头,倒了一杯茶后放在了徐长安的手里,直白的说道:“以往你怎么去找祝姑娘的,就怎么带妹妹去……也让妹妹知晓,以往你都去做了什么。” “……”徐长安捧着温热的茶杯,眼角微微一抽。 先生……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想什么呢。 “心虚了?”李知白拎着茶壶,看向北桑城的方向,说道:“她虽然做了鸨母,不过那地方一定是干干净净、不会有见不得人之处的。” 并非普通的勾栏,所以让云浅见见也不碍事。 “学生知道了。”徐长安无奈的说道。 “知道就好。”李知白略显无奈的说道:“云妹妹是个好姑娘,你让她知晓你以往去勾栏都做了什么,这能让她安心。” “先生说的对。”徐长安依旧很无奈。 他也是才意识到,从不久之前李知白就没有在说修行的事,而是再说他的家事。 可是,李知白说的又很有道理,为了选更好的功法,他这次的确应该带着云浅一起。 祝平娘日理万机,他自然不会将对方从青楼里请出来,那到最后……不用李知白说,他的确要带着云浅“登门拜访”。 被人照顾了那么久,登门一次也是应该的。 —— 窗外的雨下的很大,李知白看着徐长安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眯着眼睛。 这孩子…… 有大问题。 “你还真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李知白说道:“说让你带着妹妹去,你就这样应了?” “欸?”徐长安看着李知白平静眼神里溢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懵了。 “不是先生你说……” “天底下,哪有丈夫带着妻子逛青楼的?”李知白反问。 徐长安:“……” 懵了。 在被李知白认可后,他终于发现,原来这个让他尊敬的先生也是一个女子,有着女子应有的心思。 女人心,海底针。 这样看,还是自家的云姑娘好一些。 他倒是不知道,李知白之所以会变的这样“无理取闹”,全都是因为被他口中的云姑娘引动了年少时期的记忆,不然她才不会说这种不符合自己心性的话。 “先生,那……我究竟去还是不去。”徐长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云妹妹也不是普通姑娘,不会在意这些的。”李知白摆摆手:“去就去吧,让她挑个合适的功法。” 仔细想想,还是要具体到人。 其实若非是她离不开,她都想亲自下去一趟看看祝平娘亲手营造出的青楼是什么模样了。 她想要让徐长安带云浅下去看看,未免没有……让云浅帮自己瞧瞧的意思。 李知白觉得从云浅口中了解,应当比徐长安这块“木头”要客观的多。 时间还早。 她暂时将这些思绪压下,意识放在云浅的身上,缓缓说道:“妹妹先天有缺……丹田经脉闭锁……” 徐长安发现李知白认真起来,也竖起耳朵去听。 “她一直没有来过癸水?”李知白忽然说道,比起之前阴阳双行功法的不自在,提起天癸,她反倒是自然的很。 在这个世界,姑娘家修行是不讲究斩赤龙的,该有月事还是会有,徐长安作为暮雨峰的执事,方便也好不方便也罢,在充满了姑娘家的地方生活,多少会了解这些事情。 所以李知白直接就问了。 徐长安眼睫一颤,然后立刻意识到这个世界癸水的重要性,点头。 “这个问题也需要解决。”李知白沉思了一会儿。 修行是引灵气入体。 姑娘家天癸至,同时身体灵门大开,可以更好的吸收天地灵气用以养身。所以前期修行的时候,天癸到来的那一段时间去修炼,是可以事半功倍的。 天癸这种在尘世里对于女子来说除了麻烦和苦痛完全没有作用的东西,放在仙门反倒有用了。 女子在尘世每个月要经历癸水,踏入修行后便因为天癸而多了一份天赋。 无关于是否公平,至少李知白也认为姑娘家在修行一道上就是比男子更受天道眷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修行界里修为高深的女子要多一些。 像是她、石青君……都是如此。 李知白不比徐长安,她更清楚癸水这件事背后的本质,那不仅是肉身的病痛,更和神魂沟通天地灵气的灵路有关。 “行了,癸水这方面你不用在意了,你只管替她开辟七海,这件事我来想办法。”李知白说道。 “麻烦先生了。”徐长安松了一口气。 其实李知白不说,他也会想着找机会找她帮忙的……但是女子癸水相关毕竟不好开口,如今先生主动提起自然最好不过。 徐长安看着李知白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先生就是先生,总是能简单的帮他卸去肩头的负重。 回过神来,李知白对上了徐长安炙热的眼神,心头一动。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徐长安心想他是在想以后要怎么报答先生对他的帮助,思来想去……觉得以自己的微末的本事,根本就帮不到李知白,能不给她惹麻烦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这样一想,对于帮助自己的先生,徐长安心里所有的疑惑和怪异全部消散,只剩下了感激。 无论李知白怎么样的奇怪、提起怎么样让人迷惑的话题,那都是他敬爱先生。 李知白:“?” 她感觉到徐长安的视线似乎更炙热了一点。 癸水? 是因为癸水吗? 她的癸水的确没有断,作为一个年岁不小的女子……这种事情说出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徐长安应当不知道这件事。 李知白很久之前就不需要灵路辅助修行了,但是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刻意去断了灵路癸水。 原因也很简单……没必要。 从衣食住行她近乎于普通人的生活习惯上就能看出来,她一定保留着天癸。 自己学生聪颖,该是能猜出来。 “癸水?”李知白忽然道。 “什么?”徐长安疑惑,这一茬不是过去了吗。 “没什么。”李知白松了一口气。 她的心果然被云浅给弄乱了,这点小事也会去在意。 —— 门槛上,云浅握着一块火石,微微咬唇。 不关云姑娘的事,她现在只觉得饿…… 以及,一会儿得去找李知白给自己补个妆,都花了。 0170 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二合一) 云浅安静的坐在那儿,唇上好看的胭脂破坏了许多,她一只手贴在嘴角,轻轻叹息。 自己也是不聪明的人。 方才她拒绝了徐长安想要温存的请求,却忘了……哪怕被他坏了胭脂也不会耽误回到天明峰让他喜欢的。 只要走之前,找那李姑娘补个妆不就可以了? 哦。 现在该是要唤一句李姐姐了。 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唤一声姐姐,李知白应当是很厉害的人。 云浅伸了个懒腰,歪着脑袋依靠在门框上,视线缓缓落在了北桑城的方向。 勾栏? 她一个人在北桑城住了那么久,什么勾当没有见过。 她不在意,不过李知白和徐长安看起来都很在意,云浅觉得有趣的是……李知白身上的变化。 她从一个严肃古板的人变的活跃了很多,带了几分少女的气息。 李知白认为这是云浅带给她的改变,是炼心。 云浅却不这么想,那姐姐本就是他夫君“命中注定”的人,该是她自己的变化,只是李知白的这份喜欢……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云浅莫名想起了北桑城时候见到的那个执棹撑船的女孩子。 她眨眼的频率快了许多,这种感情按照书里说的……该是叫一见钟情? 可对象为什么会是自己而不是夫君? 这不对劲的吧。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浅当然很清楚,李知白的情绪都来自于她自己,并没有收到“上天”的影响。 云浅捏起手里的火石,放在空中轻轻咬着。 难道……她真的如夫君说的那样,其实是很有“魅力”的? 她心思缓缓平静了下来。 不关云姑娘的事。 —— —— 房间中,李知白和徐长安说了一些去北桑城见祝平娘的细节之后,便准备让他回去了。 徐长安虽然已经有了解决云浅丹田问题的办法,但是修行之路依旧困难重重,他的眉间依旧笼罩了几分压抑。 这份阴郁应当只有云浅真的开辟了气海之后才能消散。 他恭敬行了一礼,与李知白告别后准备离开。 他转身后,李知白看着窗外的雨水,忽然想起了什么。 “长安,你停下。” 徐长安停下脚步,回头应声:“先生?” 在徐长安惊诧的视线里,李知白娶了一把黑白交映的精美雨伞递给他,在他不解的石闲里无奈的说道:“长安,你以后出门的时候,别再用灵力外放遮雨了,记得打伞。” “打伞?”徐长安看着手里黑白的伞面,一时间没有回应过来。 “先生,我虽然尚未选择开源的功法,但是操控灵力的手段还是会一些的。”徐长安认真的说道:“我本就是水属性的天赋,使灵力屏障挡雨并不会消耗多少灵力。” 倒不如说,自从开源之后他的灵力凝聚成液,目前为止还没有用干净过,恢复的速度极快。 徐长安眼里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他想起了那朵由一整个“银河星系”缓缓转化飞进他身体内的“琼花”。 该说不愧是……这样神秘所激起的天赋吗。 让人忌惮。 李知白可不知道徐长安在想什么,温柔的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挡雨不消耗什么灵力……只是……” 她犹豫了。 她本不想问这件事,可却还是决定与徐长安说清楚,毕竟他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别人看见他用灵气挡雨。 李知白挥了挥袖子,窗子随着她的动作打开,一时间风送进屋子撩动了徐长安的头发。 她用徐长安能够看明白的手法聚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灵力结界。 “去。” 李知白轻轻说了一声,对着窗外抛出了自己的灵力。 瞬间,一阵浓郁的真元波动逸散开来,结界在出窗子外瞬间展开,将整个剑堂尽数笼罩。 徐长安看着李知白的动作,没有惊讶于她会术法,毕竟他从未将李知白当成普通人来看。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徐长安忍不住捏紧了一觉,漆黑的眸子缩成了一个点。 “啪啪……” 只见雨水从天上倾覆而下,视漫天的结界如无物,打在窗台上反起的水滴溅在徐长安的眉间,让他面上一片冰凉。 “先、先生……这是……”徐长安回过神来,对上了李知白的眼神后走到窗边,支撑起自己那微薄的灵气,看着那一滴滴雨水仿佛砸在了钢铁上的表现,叹息。 “知道我方才练剑为什么湿了一身了?”李知白怪异的看着徐长安,缓缓与他说了这些事。 “……” 不久之后,徐长安眼角忍不住抽了几下。 他没有想到李知白说的话比他想的还要离谱。 她挡不住,甚至目前为止……整个朝云宗除了那位神秘的掌门之外,包括护山大阵之内,所有的灵力拿天上的落雨没有办法。 他……的灵气能挡住这样的雨? “先生,这不就是普通的雨水吗?”徐长安忍不住说道。 “普通在哪里?”李知白反问。 徐长安:“……” 他无话可说了。 “总之,你现在很特殊,兴许与你那稳重的灵台有关。”李知白眉头皱在一起,看了一眼徐长安:“你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先生。”徐长安手握雨伞,叹气:“学生是您一手教出来的,有多大本事,您还不知道吗?” 徐长安很快就意识到了,如果其他人甚至包括哪些执事殿的宗主都挡不住雨,他却可以……这意味着什么。 是个人都会觉得雨水是他弄出来的。 可问题是,和他没有关系啊。 徐长安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除非—— 【系统】 徐长安眯着眼睛,对着系统的忌惮有加厚了一层,天底下没有莫名其妙的事情,这样声势浩大的雨水想要做什么……他不知晓。 “就是因为知道,才……算了。”李知白看着徐长安的眼神,点点头:“我也清楚你的性子,总之没弄清楚之前,出门莫要招摇,撑一把伞吧。” 那怕要显露天赋,也得等八方迎客的时间过去,现在鱼龙混杂的……不方便。 “嗯。”徐长安使劲的点头。 以他的性子,当然知晓应当怎么去做。 “这些时日雨水频频,你撑着灵力屏障出行的事情,没有让其他人看见吧。”李知白有些忧心的问。 “应当没有小雨我还是很喜欢的,不需要撑起屏障,这样的暴雨没几次,所以……”徐长安说着一愣,面色严肃了几分:“不对,不久前被一个人瞧见过。” 他说的是一个红衣女人。 在那之后,他就遇见了伪装打扮的石青君,所以并未将二人联系起来。 “我就知道。”李知白也露出了棘手的神情,不过很快就变得怪异。 她有些奇怪。 因为若是他真的被人看见了……那现在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要知道,如今整个朝云甚至整个青州的修仙界都在猜测这场无根水是什么天地异象,但凡有一点风声、有谁真的能仅凭灵力挡住……现在早就传遍了。 现在却平静的很。 发现徐长安这一点却不声张的人……会是谁? 李知白心里有一个猜测,却没有显露出来,缓缓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徐长安不愿意当出头鸟,尤其是在他还要养老婆的时候,便有什么说什么,将在天劫前后遇到的“红衣前辈”的事情一点点和李知白说了。 那天他要出天明峰时正巧遇见了一道通天紫雷,同时也碰见了一个一袭红衣的女人。 徐长安还记得当时红衣女人在淋浴,看着他撑着屏障从远处走过来时候惊愕的模样。 当时他觉得对方有问题,如今经过提醒才意识到,那分明是在震惊他撑着屏障。 如此以来……当时那前辈击溃了他的灵气屏障不是刻意想要淋浴,而是想知道他灵力屏障是哪里奇怪的…… 徐长安越想越觉得怪异,轻轻叹息,说道:“先生,从那天之后我就没有见过前辈了。” “嗯。”李知白眼里怪异的神色愈发严重了,她轻声道:“你确定是红衣?” “是红衣。” “嗯。”李知白心想掌门可不就是喜欢一身红衣,而且天明峰的地点也对上了,她咳了一声:“你说她当时给了一把伞用?” “是,那是一把浅色的伞,能将雨遮挡的干净。” “我没问你是什么颜色的伞。”李知白无奈,随后说道:“然后,天劫之后雨停了,你就回去把伞还给她了?” “虽然是前辈的伞,但是我也不好留着。”徐长安认真的说道:“先生,那前辈……似乎没有声张这件事,还有意帮我隐瞒……她是不是与给我琉璃玉的前辈有什么关系。” “我不认得几个人。”李知白说道。 “也是。”徐长安点头,差点忘了他先生很宅,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 李知白看着徐长安腰间的琉璃玉,说道:“不过,她给你了伞,便是不想你的特殊被人瞧见,所以……应当可以安心了。” “希望如此。”徐长安点点头,随后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 “怎么了?”李知白好奇他的表情。 “与您自然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徐长安酝酿了一下感情,表情有些疑惑的说道:“只是……那前辈有些奇怪,学生回去还伞的时候,前辈正卧在泥水里,看起来狼狈的很。” 李知白:“……” 徐长安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因为地上尽是湿润泥土,所以红衣女人身上沾满了泥污,白皙手掌染上了乌黑,又因为方才的风实在太大,所以她昏厥的时候,在水里滚了一圈,发带被风吹走,挂在远处竹枝上。 长发浸在水中。 面纱挂在脸上,浑身上下依然湿透,汗渍混合着雨水,狼狈至极。 “先生,前辈是不是也被当时的天劫影响受了伤所以在闭关……所以这件事才没有透露出来。”徐长安担忧的说道:“还是说……暮雨峰真是有这样修行的。” 李知白:“……” “先生?” “我没事。”李知白觉得自己今日的养气功夫已经被破干净了。 可是……掌门是她这一生最尊敬的人,没有之一。 之前石青君唤她前去问她关于“圣人”看法时,她脑袋里第一个闪过的圣人……就是掌门的面容。 可是……她脑海里想了一下掌门趴在水里玩泥的样子,便道心一阵不稳。 好在她不修道,道心就是拿来玩的,根本不重要。 “你这件事还和谁说过?”李知白郑重的问。 “就与您说过。”徐长安摇头,他当时都没有放在心里,哪里会和别人说,连云浅都不知道。 “那就这样……我去处理,你把这事情忘了就行。”李知白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的瞳孔瞬间放大,然后猛地缩小。 那场劫雷她也体验到了恐怖之处,因为她的修为也被彻底封死。 那时候,她发现天明峰有掌门展开的阴阳阵法散开,其他人也看见了阵法,都觉得是掌门所为,并没有去多想。 可是如果……不是掌门所为,掌门的修为后来也被尽数封锁,也和她一样失去了修为…… 落在泥水中,便理所当然了。 当然,最让李知白觉得“震惊”的,还是掌门之前找她时所询问的话。 —— “知白,你修道三十年,怎么看圣人?” “天地间哪有什么圣人?” “也是,就该是没有圣人的。前些时日一道紫白玉质的通天劫和今日的虚日凌空,在你看来……哪个更像是圣人出世之象。” “通天劫。” “为何?” “圣人出则天下平。” “我也是这么想的。” —— “是这样……吗。”李知白喃喃说着,她如今再想起掌门的眼神,再想起掌门听见她唤徐长安“孩子”时候的惊愕……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么掌门会突兀改了性子,就可以理解了。 一切好像都串联了起来,李知白似乎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不过话说回来,掌门既然唤她去,就没有对着她隐瞒秘密的意思。 被憧憬之人绝对的信任,李知白高兴归高兴,但是一想到可能的秘密,便心里一阵纠结。 她看着徐长安,觉得自己这个学生……兴许真的是个不得了人。 李知白此时很希望……他口中所说的红衣女子并不是掌门——虽然这个可能性极低。 “先生,您没事吧。”徐长安看着李知白眸子颤动的样子,担忧说道:“您今日怎么了?可是炼丹太累……” “我没事。”李知白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喃喃道:“紫表圣人、通天紫雷,古今皆平,天下长安……长安……” 劫雷之下,众生的修为尽数被封印,所以叫做“天下长安”。 “长安,当时那一道白玉紫雷,和你没关系吧。”李知白忽然问。 0171 活着真的很难(二合一) 徐长安本来就因为云浅修行的事情心头布了些许阴郁,如今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又和什么雨水扯上了关系,正郁闷着呢,就听见李知白抛过来一句话。 白玉紫雷? 劫雷? 整个修仙界都在因为劫雷而震动,都知道和掌门有关。 那和自己就更没有关系了。 不该有关系,也绝对不能有关系。 “先生。”徐长安握着雨伞的手用力了许多,随后不动声色的松开,略显无奈的说道:“什么古今皆平,天下长安……您怎么能因为一句词就吧什么劫雷往学生身上想。” “徐图长安,我知晓你名字的意思。”李知白点点头,徐长安的名字可没有天下长安那般的霸道。 “我以前都没见过天雷什么样子,当时……倒是开了眼界。”徐长安带着几分笑容。 自家先生的秉性他知道,不会无的放矢……但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那紫雷还挺好看的。”徐长安带着几分新鲜感的说道。 “莫说你,纵然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雷劫。”李知白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长安那带着几分青涩的笑容,本想要再询问什么,可是目光一划就看见了桌上云浅戴过的发簪与耳坠,便将言语全部收了回去,换成轻飘飘佩的一句话。 “我是很怕麻烦的。”李知白说道。 “先生不会怕什么,只有想不想。”徐长安认真说道。 “兴许是吧。”李知白意识到自己多了嘴,她摇摇头:“方才的话我随意说说的……雨水的事情你自己注意点,出门时候打伞,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有您这句话……”徐长安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由心的笑容。 很安心。 “出息。”李知白瞥了徐长安一眼,十分无奈。 这孩子愈发大胆了,若是在以往,她非要打他几下手心不可。 “拿着伞回去吧,别让云妹妹等太久了。”李知白摆摆手。 徐长安听着李知白那愈发自然的“云妹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意见没有任何的作用。 所以……云姑娘是怎么用几个时辰就得到了他先生的喜爱的? 还真就各论各的辈分呢。 “还不走?等什么呢。”李知白疑惑。 “学生告退。”徐长安后撤了几步,可是在他一只脚跨过门槛的时候,忽然又听见了屋里传来一道声音。 “等等。” 徐长安:“……” 又怎么了。 徐长安现在是真的有些怕了,方才李知白留他就与他说了雨水的事情,如今…… “我差点忘了。”李知白走出来,正要说什么就看见徐长安那尚未收回去的一脸忌惮,整个人一愣,眯起了眼睛。 “你……怕什么呢?” “没有没有。”徐长安拿着雨伞,问道:“先生还有何事?尽管吩咐。” “哦,你下次来的时候,带几个你种的果子来……是叫什么……养颜果?”李知白想了想:“对,就是养颜果。” 这是石青君让他向徐长安要的,她差点给忘了。 “先生怎么知道我种了养颜果?”徐长安闻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因为李知白是不吃这些果子的,他是学生,以往给李知白送过几次水果,结果无一例外是连面都没有见到。 “我不知道你种了。”李知白理所当然的摆摆手:“只是几个果子,不碍事的吧。” “……也是。”徐长安点点头,心想他有没有种养颜果其实根本就不重要,哪怕他没有栽培养颜果……但是只要李知白说想要,他哪怕回去现场种也会满足她的意愿。 “先生,我还真种了些养颜果,种子……还是祝管事给的。”徐长安解释道。 让徐长安没有想到的是,李知白听见他的话后,眼睛忽然睁大,盯着她:““桐……祝姑娘给你的种子?她愿意吃你给的果子?” 徐长安懵了一下,随后马上想起了秦岭说过的话。 似乎,愿意吃自己给的果子就是信任的表现? 秦岭甚至说他可以算是祝平娘的嫡系了。 “是啊。”徐长安应声:“应当是我的天赋还可以?毕竟……养颜果的特性决定它用不同的灵气梳理方式所孕出的果子……味道各不相同。” “也是,你是有几分天赋。”李知白单手扶额,她经常往百草园去,当然知晓她的天赋。 “她还真是喜欢你。”李知白感慨了一句,随后眼神带了几分警惕:“长安,那个女人若是对你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你记得与我说,我给你撑腰。” 徐长安:“?” 他很难理解,没想到连先生眼里的祝前辈也是……那样的人? 徐长安脑海中闪过祝平娘那极其精致、仿若仙子一般的双手,摇摇头。 祝前辈看起来艳俗、与他见面也总是说着不检点的话,但是徐长安很清楚那位前辈的温和和庄重,她绝非是看上去的那样媚妩。 “先生,祝前辈……” “行了,她也是个麻烦。”李知白没有听徐长安说话,而是想起了什么:“她可是惹了不少的人……你要下山的话,去找一下秦丫头吧,秦丫头该是有东西让你捎给她。” “秦……丫头?”徐长安眨眼的频率加快了许多。 “秦岭,你不认得?”李知白摇摇头:“不可能,你是祝姑娘送上来的人,秦岭早就接触过你了吧。” 她都不用调查就一清二楚。 “认得认得。”徐长安点头。 先生考虑的就是周到。 的确,秦师叔很明显的爱慕祝前辈,他也得了对方不少的帮助,这次的确是要还一部分人情。 其实他想说的是…… 秦管事在他眼里是很厉害的人了,而秦岭初见在他眼里就是中年女子了。 这样的秦岭在先生眼里竟然是“丫头”? 先生究竟已经多大了。 还唤自家云姑娘妹妹呢。 “嗯?”李知白感受到徐长安的视线,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徐长安心里一紧,迅速的说道:“先生,我去掺和秦师叔和祝前辈的事情,不会有麻烦吗?” “师叔?前辈?你这是什么辈分。”李知白怪异的看了一眼徐长安。 徐长安:“……” 先生不好拿辈分来说自己吧。 “算了。”李知白随性的说道:“麻烦?我让你去自然不会有麻烦……还是说,你也觉得秦丫头不该喜欢她?” 徐长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不是说……阴阳双行,阳阴轮转是天地至理?” “男女的感情还称不上是阴阳。”李知白想起了秦岭这个孩子,无奈的说道:“她喜欢便是喜欢,自然一些比什么都好。” 她知道徐长安不会看不起秦岭那样的人,毕竟是她的学生。 “先生似乎很喜欢秦师叔。”徐长安很意外。 “我与她没有说过几句话,只是听桐……祝姑娘提起过几句。”李知白咳了一声。 她似乎不愿意在徐长安面前用“桐君”这样的亲近的称呼来换祝平娘,而自从发现祝平娘“堕落”之后,就更不愿意了。 就好像是急着将自己摘出去一样。 “我喜欢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坚定去追求的孩子。”李知白认真的说道:“秦丫头是这样,你也是。” “先生不愧是先生。”徐长安笑着,随后说道:“学生的内子也是因为这样,您才喜欢?” “云妹妹?”李知白一愣,若有所思的说道:“云妹妹不一样,不过他很喜欢你,我很喜欢她。” 云浅身上有一种……让她总是回去在意的气息。 李知白想说那兴许是“道”的气息,但是这种话说出口未免有些没有头脑。 “她自然是不一样的。”徐长安认同的说道。 他尊敬的先生觉得云浅与众不同,对于徐长安来说毋容置疑是很好的夸奖。 “去吧。”李知白摆摆手。 “嗯。” 这次,徐长安跨过了门槛,走了几步之后停下,确认先生没有再唤他之后,松了一口气,脚步加速出了门。 —— 楼上。 李知白注视着徐长安撑着黑白相融的伞步入雨水中。 徐长安很听她的话,说打伞就打伞。 徐长安离开之后,李知白的申请归于平静。 这天底下的秘密多了,她也不是那么感兴趣。 若非是落在了她的晚辈身上,她这样怕麻烦的人自然是有多远避多远。 “道……” 那是什么呢。 若是去问云浅,云浅会说是被她踩在脚下的东西。 可道路,本就是该在脚下的。 伞面黑白相融、阴阳相容、知白守黑,便是道的模样。 可是…… 李知白心想道祖在《道经》中所言:“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 有幸见过仙人的修行者在《神仙记》云:“衣有风采,又非锦绮,光彩耀目,不可名状。” 道就该是看不见的。 能看见的还能叫道吗? 李知白收回了看着徐长安伞面的视线。 与石青君不同的是,李知白从未有想过从其他人身上寻找突破的机会,她的道哪怕前途无光,那也是她自己要走的路。 所以徐长安是仙人转世、甚至是仙人也罢…… 她都从未有想要从他身上得到过什么,相反的作为先生,她还会赠予徐长安更多。 “嗯~”李知白双手握拳,舒展自己的身子后,只觉得身心舒畅。 换一个角度去想。 自己做了这样一个人的老师,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还真的有几分期待。 他应当从自己这里学到一些东西的吧。 “嗯?” 李知白回忆自己教徐长安的动洗,伸懒腰的动作僵硬,她猛然意识到自己今日都做了什么。 她先是沐浴后简单换了衣裳就让徐长安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就是在和她说阴阳双行的概念,从不女子的月事天癸一直说道暮雨峰女子与女子的假凤虚凰的事情。 “???”李知白嘴角抽了抽,目送徐长安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轻轻的关上了窗子。 自己……果然如桐君所言,不是个正常的女子,体悟不到普通女子应有的情感。 也没有什么不好。 李知白觉得跳过了道侣的交往,直接有了一个徐长安这样让人温暖、满意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好。 —— —— 徐长安在离开李知白的视线后,脚步缓缓变慢,最后停了下来。 他撑着伞,听着暴雨落在伞面的声响,随着风落在他身上的冰凉……面色不再像是在李知白身前的轻松,而是凝重无比。 徐长安微微扬起伞面,看着一片漆黑的阴云,想要在阴云中找到一丝雷光,却一无所获。 他不傻。 雨水也好、雷劫也好。 先生问了自己,便是真的有在怀疑,而且将这份怀疑正大光明的摊在了桌面上、告诉了他她有在怀疑。 李知白是真的觉得他和雨水、天劫有关系的。 先生的毫无隐瞒让徐长安感觉到了信任和安心,但是同时也有不安。 这份不安不是李知白给的,而是…… 系统。 徐长安:“……” 此时,因为越发靠近了云浅的院子,所以系统给的天道点又开始刷屏。 徐长安沉默、原地站着。 自从使用了琼华元气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之后,徐长安就……刻意在疏远系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请求它给自己发什么任务,甚至之前给的那些奖励也再也没有再去提起使用的念头。 如今云浅上山,他有良师,天赋也够好。 便足够了。 贪婪会带来覆灭,徐长安清楚这一点。 因为这点数来的太过于容易、简单来说,就是他“白嫖”的奖励……效果有些太好了,好的惊人。 如果效果没有这样的惊人,也不会靠近云浅就报警,他说不得不会这样对待系统。 总之……能够心安理得去使用系统,这种事情只有没有脑子的人才能够做的出来。 徐长安轻轻移开雨伞,感受着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凝重的在心中说道:【系统,这雨是你弄得吗。】 【……】 如徐长安所料,系统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应他的问题。 “我再问一遍。”徐长安开口,认真的说道:“这雨水,与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 让徐长安意外的是,这次系统却回答了他,依旧是那机械的声音。 徐长安惊讶之余,却没有相信。 他既然已经再怀疑,无论它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反而这样会老实回应自己的系统更让人警惕了。 “雨水与你没有关系,之前的天劫呢……算了,你不用说了。”徐长安心想反正他也不信,他轻轻叹息,缓缓说着:“活着……好难。” 天道系统:【……】 0172 她想去的地方(二合一) 天上的雨在下,很显然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一把小小的伞无法阻挡自天上落下的暴雨。 雨在打湿了徐长安的衣裳后,本应该逐渐变成他喜欢的烟雨,甚至……停下。 但是徐长安不愿意让此时的自己被别人看见,所以用来掩盖他神情的雨水依旧似是天河倒灌,浸湿了他的长靴。 此时,意识到自己的灵力可以影响到雨水后,徐长安的心情五味杂陈。 他只是想要做一个普通的修行者,与云姑娘好好的生活,怎么就这样的困难…… 如果是自己前世的世界就好了,云姑娘该是会喜欢那样平静的生活的,夫妻一同努力,可以依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点点改变生活。 平凡的相濡以沫,是他做梦都想要的。 而非是如今这种以为了争斗厮杀去修行。 轻轻叹息。 难道真的如姑娘所说,与她一同回到那半天就能行船而出、回到她们生活了多年的小岛上…… 就能同时回到以往安稳的生活中? 徐长安迷茫了一瞬,不过马上就抛下了懦弱的想法。 既然出来了,他就没有打算回去。 “系统……天道……”徐长安眼睛眼里闪过了一道锐利的锋芒。 这个名字,值得说道的地方可就多了。 徐长安看了一眼李知白房间的方向,心里一抹温暖将那些不安驱除了许多。 “要好好报答先生才是啊。” 他真的在李知白身上学到了太多可以应用的东西。 比如知白守黑,说的浅显一点,大抵就是—— 装糊涂。 他对于系统有所猜测,但是也可以没有猜测。 还不至于此,若是在前些时日,他还不会像今日这般有底气不再使用系统给予的尚未使用的奖励……因为那时他还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想要保护云姑娘他急需系统的帮助,哪怕被算计了也只能认命。 但是今日不同了,他已经被李知白认可了,确认了先生对他的态度,算是成了先生的人。 简单来说就是目前没什么急需解决的困难,说一句不敬的话,如今的先生已经足够满足他大部分修行的需求了。 先生就是他的系统,还是有求必应的那种,他想要长剑先生便说想办法与他取,他遇到了麻烦先生便想办法帮她解决。 他身上的系统做得到吗? 徐长安心想等他成长起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先生的恩情。 所以系统…… 暂时便哪里凉快哪里斜着去吧。 系统:【……】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天穹,被云姑娘压制后,也从未有想过会被布下的“棋子”取代。 棋子,可不就是黑白分明的? 那就是李知白。 —— 当徐长安撑着伞回到了自己的庭院后,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一片昏暗,他一愣后加快脚步,然后就看见坐在门槛上、脑袋依靠在门框处,略显狼狈的云浅。 发生了什么? 徐长安可以清晰看见云浅十分喜欢并为止保护的唇脂已经被破坏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但是云浅兜里却不断有荧色弥漫,将她的衣裳照的透明,徐长安远远就可以见到她里衣的颜色。 云姑娘。 走光了啊…… 徐长安走过去将云浅轻轻扶起来,拍拭去她后裙上的灰尘,看着明显虚弱了许多的云强心疼的说道:“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等你回来。”云浅平静的说道,对着他张开手。 徐长安自然的将她抱起来走进屋里,放在榻上后,无奈的说道:“我不是留下了火石了?那是用来照亮的,不是让你揣在兜里的。” 说着,他从云浅充满了光亮的口袋里取出蜜饯大小的火石,接着就是一愣。 那火石有些潮湿,充满了云姑娘的味道,而且……上面还带着一抹嫣红的胭脂。 徐长安的眼神立刻就变得怪异起来。 “小姐,你把它吃……” “别、别说……出口。”云浅咬了咬唇,心想她不会觉得丢脸,但是一般的妻子这时候都会羞恼的,她也是一样。 徐长安看着云浅那害羞的样子,只感觉胸口被狠狠砸了一锤,本来系统给予他的阴暗被明亮的光穿透,天光乍破。 虽然徐长安很清楚云姑娘这是“装”出来的羞怯,依旧无法阻挡他的心动。 云浅本就是媚色的妆容,此时唇脂被破坏之后,反倒出现了一股子能够勾起人阴暗面的、破坏完美的想法。 尤其是徐长安,他可是梦见过云浅玩泥巴的,他从那时候就认为自己心里有这样破坏姑娘完美、玷污美好的想法。 但是他最擅长得到就是克制。 “我就说先前让你吃些蜜饯。”徐长安放了一块崭新的火石在灯盏上照亮,随后温柔的云浅身边坐下,取出一个柿饼递给云浅,看着她小口的开始吃,伸出手撩起她耳侧垂落下的青丝,轻笑说道:“现在知道饿了?” “我?”云浅咽下口中的蜜饯,顺势依在他身上:“肚子响了要吃东西,是你与我说的。” 徐长安一怔,接着无话可说了。 难道他若是不这样说,云姑娘就不吃饭了不成。 云浅在一旁吃东西,徐长安则是看着手里这个带着几分湿润的火石,不动声色的用灵力包裹起来后放入怀里。 “你做什么呢?”云浅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抬头问道。 “这东西我留着了。”徐长安说道。 “本就是你的。”云浅理所当然的说道:“不清洗一下吗,我方才含过的。” “不洗了,以后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取出来看看。”徐长安勾起嘴角,随后很是失望,失望他之前没有看见云姑娘将火石当成蜜饯放进嘴里的场面…… 太可惜了。 心痒痒。 “你很喜欢?”云浅不解的看了一眼徐长安,放下吃了一半的柿饼,指着火石说道:“我吃给你看?” “你可没这样好的牙口。”徐长安无奈的说道:“吃你的。” “嗯。”云浅应声,她说道:“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丹田的事情……有了法子。”徐长安想起了阴阳双行的功法,目光忍着忍着才没有放在妻子的身上。 “解决了,你怎么不太高兴。”云浅问。 “还有其他的麻烦。”徐长安心想某种意义上,系统比姑娘丹田的事情还要麻烦,丹田不能用可不耽误他和云浅生活,但是系统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其他的麻烦?”云浅若有所思的点头,她咽下最后一块柿饼,白皙手掌屈指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轻声道:“那要我帮你解决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解决。”徐长安很享受姑娘一无所知但是努力在做贤内助的样子,笑着揽住她的腰肢:“小姐吃饱穿暖,不受伤、好好养身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我知道了。”云浅慢慢松开手。 女子不要过分插手男子的事情,这一点她也知道一些。 徐长安拥着姑娘,奇怪的看了一眼窗外。 只见雨在下,但是似乎相比于之前更加猛烈了,就好像是在宣泄什么,整个暮雨峰的内湖已经漫了出来,涌进了住在湖边姑娘们的庭院。 也就是仙门了,不然这样的暴雨落在尘世里,便足以酿成灾祸。 “这东西……与我能有什么关系。”徐长安喃喃说道。 “什么?”云浅看着他。 “没什么。”徐长安轻轻一笑,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云浅吃了些蜜饯恢复了体力,缓缓问道。 “回天明峰,准备一下,明日咱们回北桑城。”徐长安解释。 “回去?”云浅眼睫扇了两下,说道:“你不准备修行了?这样与其回北桑城,不如与我回岛上。” 既然准备做平凡夫妻,去城里可比不上岛上的二人世界。 她还有许多和徐长安想要在岛上做的事情。 “我可没有说要放弃修行。”徐长安认真的说道:“放弃修行……不就等同于放弃了与小姐在一起的时间,我怎么会干这样的蠢事。” “为什么这样说。” “修行可以活的更久。”徐长安露出一抹期许,很想要知道一百年、五百年后,他和云浅会是什么样子,是否会有了孩子。 “……”云浅闻言,视线略显飘忽的在房间里扫着,一幅“心虚”的姿态。 长生已经在掌心。 他可以活到……他不想活为止。 这不关云姑娘的事。 “咱们回去是解决小姐修行的问题。”徐长安说道。 “嗯。” “是去找祝前辈。” “嗯。” “祝管事在花月楼里,就是勾栏。” “嗯。” “小姐,你除了嗯还能说些别的吗?” “嗯?” “……没事了。” 徐长安苦笑一声:“虽然知道小姐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但是……我可是要带你去青楼啊……怎么也得有些情感波动吧。” “这样?”云浅点点头,认真的说道:“与你一起,我会很高兴。” 想了想,云浅忽然说道:“可……下山上山,又要让你累了。” 因为上山下山的路途太长,需要他背着自己走,会很累。 徐长安:“……” 他算是明白了,在云浅心里,只要与他一起就可以,至于是去北桑城还是来朝云宗、是去青楼还是去泛舟,这些都是一样的。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我背着你出汗不是累的。”徐长安掩面。 “那才……奇怪。”云浅转过头看着徐长安,心想她们更加亲密的事情也是家常便饭了,只是简单的接触…… “因为小姐完全不知晓自己的魅力。”徐长安咳了一声:“如今连先生都喜欢你了。” “是吗。”云浅点点头,这次倒是没有再说自己没有魅力的话了。 “不问一下怎么解决问题吗。”徐长安眨眼的速度加快。 “都听你的。” “会是一种你喜欢的方式,咱们以后可就算是……”徐长安想了想,捏了捏指节:“有正当理由整日在一起了?那时候哪怕是秦师叔也不能说我们是在纵欲了吧。” “我喜欢的方式?”云浅应了一声。 “我知道小姐想说与我在一起就喜欢。”徐长安啧了一怔,随后神神秘秘的说道:“只是……你一定会更喜欢。”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个赖子,像是在调戏良家。 但是眼前这个可是他的妻子,还是在自己房间里两个人,凭什么不能说,那是天经地义的。 “那我就期待了。”云浅顺着徐长安的话说,唇角勾起了一个美妙的弧度。 她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哪怕是知道了,她若是想不知道……也可以将记忆压下。 只要他高兴就好了。 “说好了,咱们明日回北桑城去见祝前辈。”徐长安说着,准备回去好好和云浅说一下祝平娘的性格以及勾栏那些姑娘的玩笑,给她打一个预防针,不要误会了祝平娘的性子。 虽然云浅根本不会在意就是了。 “好。”云浅点头,站起身:“走吗?” “不急。”徐长安看着门槛旁的小雨伞以及外面的大雨,说道:“我如今不能用灵力了,咱们等雨水小一些再走吧……” 这么大的雨,不用雨伞回去那姑娘不得被淋透了。 “小些?”云浅歪着头,瞥了一眼窗外的阴云。 “再说大雨也不错,我还挺喜欢这样的环境的。”徐长安笑着:“两个人听雨,也别有一番滋味。” “原来你是喜欢的,那就多待一会好了。”云浅嗯了一声,慢慢坐了回去。 “小姐,你根本不在意什么勾栏吧,一般姑娘方才该表现的抗拒点的,毕竟天底下哪有丈夫带妻子逛青楼的。” “你没有提前与我说,现在抗拒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嗯。” 云浅想了想,忽然说道:“其实我也有一个想要去的地方,能带我去吗。” “好……等等等等。”徐长安下意识答应了云浅的请求,但是马上睁大了眼睛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你有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居然有想要去的地方,还主动提出来。 徐长安的心跳不断加快,内心的期待感逐步攀升,他死死盯着云浅的脸。 知道云浅缓缓开口,将期待推至顶峰。 “我想去你在暮雨峰的住处看看。”云浅认真的说道。 徐长安:“……” 哦。 这样啊。 那没事了。 0173 相合的意义(二合一) 听着云浅说的话,徐长安只觉得自己先前那期待云姑娘找到“自我”的想法极其愚蠢。 也是。 她想要的东西、想去的地方,都是与他相关的。 “……” 云浅感觉到徐长安的情绪忽然变得低落,她不解的说道:“我不能去你住的地方吗。” “我没说不带你去,毕竟我本也要去备几个果子用灵气先镇着好下山。”徐长安摸了摸云浅的头发,安慰了她后说道:“小姐,我本想着咱们一起上山……以后该是没有机会回北桑城了,没想到这才上来就又要回去了。” “嗯。”云浅应声。 徐长安想了想,问道:“我在暮雨峰的住处、小姐于天明峰的住处、还有北桑城的小院……小姐最喜欢哪里?” 云浅不知晓徐长安的意思,她看了一眼身下的竹床、简单的屋子,轻轻抱住徐长安的手臂,认真的说道:“最喜欢这里。” “喜欢剑堂的院子?”徐长安心想这里有什么好看的,除了木桩就只有少株梅花。 正当他想要询问为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怪异的说道:“小姐说喜欢这里,不会是因为……我在这儿吧。” 没有任何意外的,云浅点了点头。 他在地方就是家,她自然是喜欢家的。 “嗯,猜到了。”徐长安有些庆幸的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他反应过来没有问出口,不然的话……又要被云姑娘简单的“情话”被打个措手不及。 窗外的雨在下,因为徐长安说很享受这样雨天的安宁。 “小姐,先说好,我在暮雨峰的院子没有什么好看的。”徐长安瞧着窗外的雨帘,提前给云浅打了个预防针:“兴许还不如剑堂这里……毕竟这儿还有好风景。” 嗯,这里还有张床可以休息。 他在暮雨峰上的院子,都是坐在蒲团上依靠修炼过夜的……家具什么的稀少,最重要的应当就是贴着山一侧的果园了。 不过云浅对果园应当也不感兴趣。 云浅转过头看了一眼徐长安,平静的说道:“我只是想要去瞧瞧。” “你喜欢去看看也无可厚非。”徐长安轻轻咳了一声,随后小声在云浅耳边说道:“只是咱们今日在师姐们面前秀了一场恩爱,日后……我该是有几日不好过的日子了。” “秀恩爱?”云浅眨了眨眼,眼睫看的徐长安一阵心痒。 “就是北桑城游湖那些男女在岸边做的事情。”徐长安用了一个云浅能够理解的解释。 “游湖的人有在吻……”云浅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只是抱我起来赶路,不一样的。” “小姐,对于师姐们来说,这都是一样的。”徐长安无奈的摇头:“咱们可是夫妻,一会儿我带小姐回暮雨峰的住处让看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他可是知晓师姐们的性子的。 刁难不至于,但是徐长安可以肯定,这些时日他在山上单独遇到师姐们,一定会被狠狠调笑的。 “很重要吗?”云浅发现徐长安的情绪很乱,认真的问道:“不能让她们看见?” “凭什么。”徐长安勾起嘴角:“我们理所当然。” 这是他妻子。 徐长安将杂思甩出去了一些,随后若有所思的说道:“只是……以后小姐若是也住在暮雨峰,考虑到这一点,我那个院子也是时候点缀起来了。” 她不可能愿意住在外面,便只有与他一起住这一条路可以走。 那院子太过于单调,他一个人住也就算了,若是等云浅也搬过来……就要耗些心思了。 去执事殿移一些花儿过来吧。 “在这里可以与你一起住。”云浅想起了这一点,认真的点头:“这也是我想要来暮雨峰的理由。” “还好我选的地方在山脚下,周围没有其他人,不然咱们两个住下,就以后修行的功法来说在人多的地方住下,那可太不方便了。”徐长安感叹道。 “不方便?指的是什么。”云浅疑惑的转过头。 “没有什么。”徐长安冷不丁的见到云浅那被刮花、略显柔美的唇脂后,不动声色的松开揽着云浅腰肢的手,往她反远方向挪了挪。 “你做什么?”云浅忽然被徐长安排斥,再一次贴上去。 “小姐,矜持。”徐长安咳了一声。 “这话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说的。”云浅看了一眼这个房间和身下的竹榻。 “好吧,是我的错。”徐长安叹气,他此时有些体验到李知白无法和自己开口的感觉了。 云姑娘过于干净,以至于他都不知道应当怎么与她将阴阳双行的事情。 要知道他可是知道以云浅的性子不会过于在意这种事情,更不会觉得怪异……这种简单难度下,他都开不了口。 ‘果然……不似正常的夫妻吗。’ 徐长安又是一声叹息,不再逃避,重新揽住她,说道:“不是咱们不正常,是我没出息。” “这些也不重要。”云浅不知晓徐长安在想什么,她抓住了徐长安的手指,在她看过来后认真的说道:“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 “什么事?”徐长安一愣。 “剑呢。”云浅问出了她从刚才就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徐长安看着云浅微微蹙起的眉,一时间没有听得进去,喃喃道:“剑……什么剑。” “你答应给我的剑,方才飞走了。”云浅指了一下雨中坚挺的木桩。 徐长安:“……” 嘶。 把这件事给忘了。 “是先生拿去用了。”徐长安解释道。 “用?”云浅看着他。 徐长安便将他去时见到李知白在雨中练剑的事情与云浅说了。 “怎么没拿回来,她不是还给你了。”云浅语气平静,但是徐长安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姑娘的不太高兴。 “我方才只顾着拿伞。”徐长安轻轻叹息,心想他之前惊闻雨水的事情,满心慌乱。 哪里还有心情记得走的时候把长剑带着? 正想着,他忽然感觉到颈间一暖,转头就发现云浅轻轻抱了上来。 “没事的。”云浅温和的说道。 “嗯,我没事。”徐长安心想他的情绪又影响到云姑娘了……可是也没有办法,面对最亲近的人,他很难去克制自己不安的情绪。 “没事了?”云浅迅速松开了绕着徐长安脖颈的手,说道:“那我们去拿回来。” 徐长安眼角抽动:“小姐,你这也太快了。” 这就是姑娘安慰自己的方式吗? 还真够效率的。 “那我再抱你一会儿?”云浅歪着头。 “不了。”徐长安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声簌簌,说道:“我这就去把剑拿回来,算着时间咱们该回去了。” 淋湿就淋湿吧,他会用灵力让云姑娘不至于受凉的,至于说湿了衣裳……回去洗洗就是了。 “我们。”云浅说道。 “我们?”徐长安疑惑。 “我们一起去。” “没必要吧。”徐长安摇摇头:“从这儿到先生的主楼也都一段路。” “一起。”云浅再次说道。 她可是有正事的。 要找李知白补妆。 “……那就一起吧。”徐长安怪异的看了一眼云浅一眼,姑娘这般的认真也是很少见的,他自然没有办法拒绝。 其实云浅的想法,他多少猜到了一些。 想了想,还是牵着云浅的手出了门。 嗯。 他有些好奇自家姑娘和先生之间是怎么相处的。 —— 厚叠云层遮住了天上唯一光源,整个院子都是阴暗的。 有些许水滴落在屋檐下的积水中,泛起涟漪。 屋檐外,暴雨小了一些,但是落下来的势头仍旧让人心悸。 当徐长安看向墙边李知白给他的那把小伞,这才意识到……这伞一个人撑还好,再添一个云姑娘,便不太够了。 屋檐下,云浅自然而然的拿起了墙边的雨伞,撑开后自屋檐下走到徐长安的身边。 “瞧瞧你,换的新衣裳都湿了。”云浅感受到徐长安身上的湿润,轻轻摇头。 “小姐。”徐长安看着近在咫尺、比自己个子高了些许的姑娘,蓦然发现眼前似乎是一个很让人心动的场景。 雨水密集,来自高空的雨水落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好听的声响。 云姑娘握着伞柄的白皙手指映入徐长安眼中,让他一时间移不开视线。 姑娘真的很好看,也很温暖。 大雨连绵不绝,在庭院里附近溅下水花。 “嗯?”云浅被徐长安唤了一声,等着他说话,可是半晌也没有动静。 “你自己撑伞吧。”徐长安无奈的说道:“这伞可不能两个人用。” 虽然很心动,但是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云浅一个人打伞,他他淋着过去就是了。 云浅:“……” 她本想让雨水停下,但是徐长安方才眼眸颤动的心动模样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夫君很像与自己一起相合。 毕竟,她以往从不出门,而且下雨的时候,徐长安也不许她出门,所以一起撑伞走在大雨里的机会是很少的。 “我们一起。”云浅认真的说道。 “听话。”徐长安可以隐隐嗅到云浅身上好闻的清香,但是还是挺住了。 “你来拿伞。”云浅说着,将撑开的雨伞递给徐长安。 徐长安却没有接着。 “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云浅忽然说道。 “嗯?”徐长安一愣,看向云浅,只见姑娘面色认真,背后是密集的雨帘,映着她的认真。 “我是在保护小姐……”徐长安眨眼的频率快了一些,心想他克制心思,让云浅自己走……这不就是保护吗。 “不一样。”云浅却不这么想。 她抬起头,只见雨幕如新,一柄黑白伞面在上。 有物品为她遮挡风雨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她拿着伞,那是雨伞在为她遮风挡雨,而不是徐长安。 只有徐长安拿着伞,才是他在保护自己。 这就是云姑娘的逻辑,很有道理。 所以她将这个道理和徐长安说了,换来的……自然是他无奈、理所当然、又带着几分怪异的神情。 “小姐,不愧是你。”徐长安感慨不已,他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云姑娘的脑回路。 云浅没有回应徐长安,而是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你说过要保护我的。” “那是当然。”徐长安这次没有再拒绝了,轻轻从云浅手中接过了伞柄。 没办法,他知道以他是没有办法说服云浅的,只能顺着她来。 他这时候要是非要一个人淋雨,那云浅一定会不高兴。 他不会违背自己对云浅的承诺,哪怕这个承诺……是她自己想出来,硬生生套上去的。 当然,再答应姑娘任性的之前,他悄悄将一道灵力输入云浅的体内,保护她不受寒气侵袭。 徐长安撑着伞,说道:“小姐,靠近我些。” “嗯。”云浅点头,紧紧贴在徐长安身上,与他一同出了屋檐,走入了雨中。 天上的雨水很大,也有风,所以一柄伞并遮不住什么,没走出几步,云浅就脚步一顿,在徐长安耳边小声的说道:“我的绣鞋……浸水了。” “我就知道。”徐长安无奈的说道:“很不舒服吧,以后落雨还要不要与我一起走了?” “要。”云浅轻轻点头,说道:“我只是与你说一下。” 随后,她语气一顿,抱着他手臂说道:“我以为……你会将伞斜着予我遮。” 云浅原以为,徐长安会拿着伞给她挡雨,自己暴露在雨水中。 但是没有想到,徐长安不偏不倚在尽量的遮挡她们两个,所以目前为止,她们两个的肩头都已经湿透了。 两个人都想要遮雨,便两个人都遮不住。 “小姐是想说……爸爸给女儿撑伞那样?”徐长安勾起嘴角:“小姐可是觉得我‘自私’,不心疼、不保护你了?” “不是。”云浅摇摇头,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湿透的半身,认真的说道:“我更喜欢这样。” “淋雨还更高兴,要不是我有灵力帮你护着……算了,喜欢就好,任性些也不碍事。”徐长安看着云浅那开心不已的模样,摇摇头,眼里带着几分宠溺。 “嗯。”云浅眉看着徐长安的眼神更加温和了,体温也升高了些许。 他…… 果然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高兴。 所谓夫妻,就是一伞相合,共同风雨的。 0174 云姑娘心动的方式(二合一) 眼看着云浅对于和他一起撑伞感到无比的高兴,徐长安轻轻摇头,心里仅剩的几分旖旎随着她的脚步声湮灭在积水中。 徐长安转过头看了云浅那被风雨完全浸湿的身子一眼,勾起嘴角。 “小姐,与我一同撑伞感觉怎么样?”他说道:“是不是……还是我帮着你挡着雨好一些?” “很好。”云浅迅速说道。 此时,因为一把伞规矩的撑在头上,所以她们两个人各自只有半身还干燥着,包括面上也沾染了许多水珠。 徐长安停下脚步,看着云浅面上那已经被雨水破坏的妆容,伸手轻轻拂去她眉上的水珠,无奈的说道:“就这么想要与我一起承担风雨吗。” 云浅一动不动的等着徐长安替她擦拭着面容,呼吸缓缓落在徐长安的手腕上,轻声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因为特殊的原因,不愿意过于插手徐长安的事情。 那么与他同风雨,便是仅有的介入他身边事情的机会了,自然是不愿意让徐长安一个人背起来的。 “应该的……算是吧。”徐长安看向不远处的主楼,无奈的一笑:“就好像这次,让先生这样帮咱们,也有小姐的一份力。” 云浅“魅惑”了李知白,自然也算是有功劳的。 “什么意思。” “咳,没什么意思。”徐长安看着云浅那“天真”的模样,笑着说道:“与小姐不一样,我倒是指望着你以后修炼起来……替我遮风挡雨呢。” “以后?”云浅听着雨落伞面,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我这样没出息的人,自然是愿意吃软饭的。”徐长安笑的更灿烂了:“若是小姐修炼有成,我可是很愿意做一个小白脸的。” 毕竟他现在于朝云宗之上的名声……就是姑娘们的面首。 “吃软饭……依靠着我……”云浅理解了,不过她却没有接着徐长安的话往下说,而是认真了许多,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后退一步。 这一下便退到了雨里,徐长安再想着讨她开心同什么风雨,也不仅将伞送到了她的头上,自己暴露在雨中。 “小姐,怎么了?”徐长安看着云浅面上的几分严肃,不解。 “依靠着我……你分明是不会喜欢这样的,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云浅说着,轻轻咬唇。 若非是她很了解夫君,便真要以为他说这样的话是真的想要她保护、真的想要做一个混吃等死的面首。 若是她真的听信了徐长安的话,暴露了自己的修为去让他吃什么软饭……得到的下场一定远远不如现在。 “啊……”徐长安注意到云姑娘微微咬唇的样子,一时间心跳漏了一拍,马上走过去与她靠在一起:“小姐……怎么了?我……我只是说几句玩笑话啊。” 他一直以来都在努力、想的也不是吃什么软饭。 他这样说,其实只是想要刺激一下云浅“积极向上”的心,让她以后好好修行,顺便开一下玩笑……哪里知道云浅为什么的忽然不高兴了。 “我知道是玩笑。”云浅沉默了一会儿,心想她很不喜欢他说这样让自己误解的话。 若是她笨一些、天真一些,真的信了他想要吃软饭去擅自插手了他的事情被厌恶了……那该怎么办? 这对她而言是天底下最为重要的事情,自然会无比的认真。 “小姐……你没事吧。” 云浅:“……” “没事吧,小姐。” 云浅:“……” 云浅正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便没有理会他。 雨水更大了。 “……”徐长安眨眼的频率加快了很多。 一时间也懵了。 怎么不然不理自己了。 他说了什么不能被原谅、十恶不赦的话了吗? 没有吧。 不过…… 徐长安看着姑娘那轻咬樱唇的模样,反而心动、高兴了起来。 因为会闹别扭,便是说明云姑娘进步了,她真的有几分普通姑娘家的味道了……这样下去,说不得有一天她真的能将心从他的身上挪开,找到她真正想要追求的“宝物”。 姑娘这样大的进步所带来的喜悦,几乎一瞬间就击碎了徐长安心里的不安。 徐长安看着云浅那平静、但是一瞧就在闹别扭的模样,笑着说道:“小姐,你怎么了。” “……” 云浅依旧没有理会他,她还是没有想明白,她应当怎么去做这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不理人?”徐长安眼睛眯起了一些,他一时间福至心灵,拿着伞低头看了一眼姑娘被一层浅浅雨水浸透的绣花鞋,温和的在她的耳边轻声:“阿……阿浅?” “?” 正在想正事的云姑娘忽然身子像是过了电,脑袋里正在想的事情全部被两个字击碎随后填满,她有些晕乎乎的抬起头,水润的眸子盯着徐长安:“你方才唤我什么?” 简单的两个字,便让她的耳垂起了血色,面上一阵发烫。 “原来还是理人的。”徐长安咳了一声,注视着姑娘面上的残妆,说道:“好了,小姐究竟是怎么了。” “我……没事了。”云浅见到徐长安不肯正面与她说,也没有失望。 倒不如说,她是很没有出息的人,只是这样她就已经很满意了。 果然…… 那李知白真的是很厉害的人,只是给她点了一个妆,便能够起到遮掩好的效果。 将徐长安的“亲近”归功于妆容的云浅,更喜欢李知白了。 兴许是被唤了一声,姑娘此时身子有些没力气,便重新依靠在徐长安的身上,丝毫不在意他此时浑身湿透的模样。 “我……”云浅小声开口,在徐长安耳边说道:“我有时候摸不清楚你在想什么。” 徐长安感受到云浅身子微微颤着,便不再说玩笑话,认真的揽住她的要,送过去源源不断的温润灵气,回应道:“什么意思。” “你……你先停下。”云浅轻轻推了一下徐长安。 她本来就心动不已,如今在感受到带有他气息印记的灵气朝着自己丹田而来,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更没有力气了。 “哦。”徐长安听话的松开手,他知晓云浅是真的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呼……” 徐长安松开手后,云浅心口微微起伏,深呼吸几声后,这才重新回归了认真的模样,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真的想要凡事都让我来吗?” 徐长安本来忍不住看向姑娘发红的耳廓,听着她说的话后忽然一怔。 凡事都让她来? 徐长安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在说,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做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呢。 “小姐想要说什么。”徐长安终于认真了起来,因为他忽然“猜到”了姑娘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云浅指节捏的发白,面上却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果你愿意,从现在开始……我便可以随你的愿。” 天底下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除了让他高兴。 所以,为了这件事,哪怕徐长安只是说了一句玩笑话,她也会去认真思考。 哪怕徐长安只有一丝的认真,她也要考虑这个可能性。 “???”徐长安脑袋上飞起了几个问号:“意思是,我说一句话,便可以不用努力了?” 不用努力了…… 吃姑娘的软饭吗? “嗯。”云浅点头。 她以往也说过如果他不愿意努力了就与自己回岛上,但是这样直白的说出口还是第一次。 “……” 徐长安看着暴雨落在地上,卷湿了姑娘的裙角,他心底最后的旖旎消散的干净,只剩下了严肃,他认真的回应云浅:“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玩笑归玩笑,真让他依靠着姑娘,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云浅得到了这个答案,她就知道纯粹只是玩笑话。 “小姐很失望?”徐长安问。 “有一些。”云浅语气一顿,看着天上的阴云密布,缓缓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知晓我的秘密……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 “我想要知道的,我会用其他的方式去探知。”徐长安摇摇头。 依靠姑娘生活? “小姐能有底气说出这种话,也是因为你背后的家族吧。”徐长安摇摇头,苦笑着说道:“所以,若是我方才同意了,你便回去联系家族……到时候,小姐回归大小姐,我就变吃软饭的赘婿了?” 这是他所理解的,最为可能的方式,也是唯一的可能性。 不然,他无法理解姑娘为什么要与自己说这样的话。 “不全是这样。”云浅不会欺骗徐长安,但是如果他期望自己有家族,便可以真的有。 沉默了一下,云浅继续说道:“若是不愿,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她重新依着徐长安说道:“我会当真的。” “那我以后都不说了。”徐长安心想姑娘似乎很希望自己吃软饭? 也是。 她是觉得自己这样太辛苦了? 倒是可以理解。 “这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吗?”徐长安搀着云浅,无奈的说道:“小姐方才那副模样,我还以为我犯了什么大错呢。” 云浅此时抿去了不少的胭脂,呛的咳了一声,接着说道:“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是吗。”徐长安没有追问。 云浅感受到夫君的温度顺着手臂传过来,垂下眼帘。 当然重要了。 如果徐长安同意了,那么接下来他们的生活就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她会完全变成夫君的许愿机,完成他一切的愿望。 云浅很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因为她切实帮到了他。 可她是满意了,但是…… 徐长安未来的路就被大大缩短了,这样的他会失去很多生活的乐趣,相对的……他对这个世界感到厌烦的时间也会大大提前,那就是云浅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所以,她才会一直在思考这样重要的事情,可惜还没有想明白就被一句“阿浅”偷袭,脑袋彻底乱了。 不过还好,他自己有决断,那句话真的纯粹是玩笑话。 所以,此时云浅的思绪是失落里带着几分清醒,还有浓郁的心动……若非是徐长安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她要矜持,她……可矜持不起来。 “我没事了。”云浅说道:“走吧。” “嗯。”徐长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叹气。 姑娘背后究竟是怎么样的家族啊,好想知道。 但是又不能问。 他现在反而有些后悔了,方才若是真的答应了……便可以知道她的秘密了啊。 不过徐长安有一种感觉,那秘密他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然只怕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 两个人各怀心思。 徐长安带着云浅自雨中走出进入了主楼下方的殿中,便收起了雨伞,松了一口气后看着面前狼狈的姑娘,笑着:“看看你,都让淋透了。” 云浅黑白的长裙上缓缓向下滴着雨水,很快就在身下蓄起了一个小水洼,本来完美的妆容早就被破坏的狼狈,头发也被风吹的凌乱,些许乱发就这样贴在面上。 “你也是。”云浅取出手帕,擦着徐长安面上的雨水。 “好好修炼到如今,接过碰上了雨水,却不能用修为……真是憋屈。”徐长安笑着说道,可看不出来一丁点憋屈的意思。 反正他又灵力保护云浅,不怕她受凉,淋了雨……姑娘反倒更好看了。 “咱们这个样子,可不能去见先生。”徐长安看了一眼楼上,说道:“不过先生已经知道咱们来了,不然……这门可不会是开着的。” 但是他还要去先通报一下,不能就这么带着云浅上楼,这也是礼数。 徐长安向前踏出了一步,身上的水润一瞬间蒸发。 云浅拿着手帕正给徐长安擦水的手顿了一下。 修为……也有不好的地方,她不喜欢。 —— 徐长安走到云浅的身后,以灵气缓缓拭去她身上的水润,替她整理好头发,云浅知道他在替自己整理仪容,便收起了自己的手帕。 犹豫了一下,徐长安还是将云浅面上残留的妆容全部洗去,这样一来……她又变成那位不施粉黛高冷的仙子。 “对了。”徐长安看着云浅失去了妆容,似是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勾起嘴角:“小姐知道我方才为何拒绝知道你的秘密吗?这可不是我不愿意吃小姐的软饭。” 自家妻子的软饭吃的天经地义,他拒绝当然有他的理由。 果然,云浅被吸引了注意力,她问道:“为什么?” “我可是说过要保护你的。”徐长安整理了云浅裙上的褶皱,认真的说道:“答应的事儿,我不会忘。” 吃软饭,那不就成姑娘保护他了。 云浅眸子轻轻一颤,随后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不高兴吗?”徐长安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自己这样说,姑娘会喜欢的不得了呢。 “高兴的。”云浅说着,白皙手指放在自己擦去了唇脂的嘴角,平静的说道:“现在我已经没有妆了。” 没有妆,所以可以温存了。 云浅话不说完。 “呃……小姐,先生就在楼上呢。” 0175 截然不同的态度(二合一) 窗外,暴雨忽然软了下来,似花针,如细丝,密密的斜织着打在窗棂上,发出令人安心的声音。 从徐长安和云浅进入主楼后,雨倒是小了不少,不似暴雨了。 就好像那雨就是上天给云姑娘的“考验”,特意要淋湿她似得。 云浅高兴的时候并不会想普通的姑娘一样将情绪写在面上,但是至少目前为止她微微昂首向着徐长安索要温存……足以见得她很喜欢方才徐长安憋出来的那一句情话。 是了。 他答应过要保护自己的。 做一个小女人,努力做好一个小女人,这也是她正在努力的事情。 她的动心都写在了眼睛里,不过很快的……这一对水润的眸子里便添了几分疑惑。 云浅不解的看着一脸尴尬的徐长安,轻声道:“怎么不过来,我已近没有妆了。” 徐长安的视线在姑娘唇上一掠而过,无奈的说道:“咳,我不是说了吗,先生就在楼上呢。” 他得要心大成什么样子才能在先生的房间里和云姑娘亲近啊。 虽然李知白总是一幅保持平凡、抑制修为的模样,但是徐长安很确认一点,那就是自从他踏入剑堂之后,他的一切行为应当都在李知白的感知中。 若不是这样,他以往过来打扫剑堂真当先生不知道吗? 所以哪怕云姑娘此时再像一道美食、甚至要主动送入自己口中,他也是绝对不会吃下的。 “先生……”云浅往上看了一眼,疑惑的道:“没关系的吧,就好像北桑城湖边那些游湖的人,也不怕被人看。” 云浅觉得即使让李知白看见也没关系,无非是游湖亲近的人变成了她和夫君、李知白变成了在旁边看的人。 “这可不一样。”徐长安单手掩面,对于云浅的逻辑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云浅点点头,却也不失望。 因为被他唤了一声阿浅,又带了一句情话,她已经很高兴了……没有亲近做锦上添花也不碍事。 这边,徐长安给云浅整理好了衣物,便看向她的绣花鞋。 之前鞋子进水的事情,他还记得呢,虽然用灵力驱除了水汽,但是还是看一眼才能安心。 “去了鞋子。”徐长安蹲下来说道。 “我的袜子……”云浅在椅子上坐下,眼看着徐长安替她去了绣鞋,眨眨眼。 方才袜子也浸了水…… 虽然她是普通的姑娘,但是也有不普通的,所以不会有什么味道。 “嗯……”徐长安在鞋子中留下了一抹灵气,随后给云浅穿上鞋:“不难受了吧?” 得到云浅确定的话后,徐长安这才安心:“我去找先生了。” “去吧。”云浅轻轻后退一步,给徐长安让出了上楼的通道。 “我这就回来。”徐长安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姑娘最是通情达理,若是云浅被他拒绝后真的表现出失落,他还真的不知道应当怎么办了。 给了云浅一个安心的眼神,徐长安走上了螺旋向上的楼梯。 ——— 当徐长安走上楼来到李知白房间的门前,他还未出声就见到门已经打开,而在精木门槛上规规矩矩的放着一把戒尺横着。 徐长安眉头一挑,他走过对着戒尺行了一礼,随后捡起戒尺,看向房间里。 只见窗子开着,在窗台上放着一柄长剑。 而李知白正背对着他坐在桌前,撑着脸看向外面的雨落之景。 徐长安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酒香气。 这酒…… 徐长安眼睛睁大了一些。 在他离开的这一会儿,李知白撤去了茶,反而烫起了酒水…… 一个人吃酒吗? 也是,也没有第二人了。 徐长安自知打扰、撞破了先生一人独饮的兴致,双手捧着戒尺站在门外,应着头皮说道:“先生……” 见面的礼节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了。 “进来吧,傻站着做什么。”李知白放下酒杯,面上隐去一抹兴许是酒气带来的红晕。 “是。” 徐长安老老实实的走进来,往桌上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一个小酒炉。 他将戒尺送过去,然后自然而然的翻转掌心。 “我又没有说要打你。”李知白看着徐长安那老老实实的样子,眉眼带了几分笑意。 她对这个小子宠爱的很,本就没有不满。 只是徐长安给她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如今这才刚走就找上门来,还坏了她吃酒的兴致……也该罚。 李知白接过了戒尺,轻轻在徐长安手心碰了一下,随后语气顿了下,若有所指的说道:“我倒是第一次知晓,原来你这个小子有一手说情话的本事。” 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暮雨峰的姑娘一直说徐长安是个木头,她本也这样以为……但是方才在她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颠覆了她对徐长安的看法。 “让您见笑了。”徐长安不动声色的说道:“对内子……自是不同。” “你还是唤她云姑娘吧,一口一个内子的,怎么那么别扭。”李知白啧了一声,笑意却没有减少,显然没有真的怪他。 若是他对妻子和对普通的姑娘都是一样,那才是需要怪罪的。 如今将所有真心的温和都交给妻子,李知白自然很喜欢,毕竟她最喜欢的便是专一的人。 而且,她忽然觉得瞧着自己学生与她有好感的姑娘谈情说爱、温和的替她处理绣鞋长袜…… 这些都很有趣,还想要多看两眼。 不过,她也只在徐长安走进自己的主楼才下意识感知了她们,之前并没有做过任何偷窥的事情……硬要说,只是方才站在窗边看着他们撑伞走过来。 李知白看着自己杯中的晶莹,心想难道是她吃了酒的缘故,居然这样的在意。 算了。 “来拿剑的?”李知白看向窗台。 “嗯。”徐长安如实说道:“方才忘了。” “你也是,真就带着她一路淋过来。”李知白无奈的说道:“有你这样做管家、丈夫的?” “这不是不能用灵力吗。”徐长安下意识说道。 “这儿是我的剑堂。”李知白喝了一口酒水:“至少在剑堂里,你可以放心的表现你的特殊,哪怕用灵力继续当伞用,有我遮掩着……不会被人发现的。” 徐长安闻言一愣。 还能这样? “先生,您不与我说,我哪里想的到这一点。”徐长安苦笑。 “我怪你的也不是这件事。”李知白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窗前,顺手将窗台上的长剑丢给徐长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一把小伞,你非要和妹妹一起撑,怎得这样没有男子气概。” 徐长安闻言,接过长剑后眼里起了几份怪异,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先生的意思,方才我该自己淋雨,给姑娘撑伞?” “不然呢?”李知白反问。 她此时倒是有些像是心疼淋雨妹妹的姐姐。 徐长安:“……” 他现在确认了,在主楼之外,李知白真的没有偷听他和云浅说话,嗯,这也正常……毕竟是他最尊敬的先生。 不过…… 先生果然不理解云姑娘的心思啊,云姑娘要的是同风雨,而不是自己小厮一样替她撑伞,不过这些东西他也没有办法解释,只能咳了一声,认真的说道:“先生,我这样……也是有理由的。” “有理由?”李知白眨眨眼,很快就明白了,她说道:“云妹妹喜欢?” “嗯。” “她还真的与众不同。” “……” 徐长安沉默了,李知白则喝下了自己杯子中的酒水,随后看着那酒炉下缓缓跳跃的火苗,随意的说道:“如今该说的我先前都与你说完了……还有事情吗?” 徐长安看着那酒水熟悉至极的气息,摇摇头,不过又点点头。 “说。”李知白丝毫不拖泥带水。 徐长安清了清嗓子。 片刻后…… 李知白眉头一挑:“云妹妹要见我?不早说……我先前没有与你说,她来见我直接上来就好?” 还通报个什么劲,又不是徐长安。 倒不如说,云浅有事情主动找她,她还很高兴。 更是好奇,云浅这个什么都不想要的妹妹特意要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瞥了一眼徐长安。 是为了她的夫君? 徐长安:“……”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李知白对于云浅的好感已经高到了什么程度了。 “去吧,带妹妹上来。”李知白摆摆手。 徐长安无奈,领命下楼。 —— 房间里,云浅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窗外的落雨,直到听见了下阶梯的脚步声,这才转过身,迎了过去。 “小姐,我带你上去吧,先生已经在等着了。” “嗯。”云浅应声,只是她牵住了徐长安的手,说道:“我现在没有妆……” 等她补了妆,再想要亲近,可就要等一段时间了。 不过徐长安并没有理解云浅的意思,沉吟后说道:“先生又不在意小姐的妆还在不在……不过,她老人家好不容易给你点的妆就这样洗去了,好像是不太合适?” 老人家…… 云浅眨眨眼。 “算了,先生看起来很喜欢你,应当不碍事。”徐长安没有多想,说道:“小姐,你走慢些,这儿的阶梯旋着不太好走,别磕着腿了。” “知道了。”云浅轻轻抬起脚踏足往上的阶梯。 随着脚步,周身的木旋梯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味,墙上挂了些许字帖与丹青,风格各不相同,以水墨画为主收集了许多的画道大家的沥血之作。 注意到云浅的视线,徐长安解释道:“先生喜欢收集一些字画,她虽然不算是暮雨峰的人,但是在这方面的造诣也是很高的……小姐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像她请教。” 云浅不是想学女子六艺吗? 如果能跟着李知白学,那他真的能安心很多。 “这些字……”云浅正是不知道这些字画有什么好看的,她只是觉得这样的楼梯感觉不错……如果以后自己家里也能有一个,然后将徐长安作的字画挂在一旁,岂不是每天回房都可以看见了。 那李姐姐果然是个聪明人。 云浅从她这儿又学到了一个不错的点子。 “字怎么了?很好看吗。” “没有你写的好看。” “……咳。”徐长安呛了一下,小声说道:“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能挂在这里的字画那都是李知白最喜欢的宝物。 “我说的是实话。”云浅心想这些字写得本来就不如他的好看。 “到了。”徐长安知道他和云浅的对话李知白是能听见的,阻止了云浅继续说下去,带着她上了二楼。 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一条宽阔的玄关。 等徐长安带着云浅走到李知白门前,忽然愣住了。 房间还是同一个房间,但是……又好像不是同一个房间了。 只见眼前的房间十分精致,温和而不失细腻。 雨水打在窗子上发出好听的声音,墙上挂着些许可爱的装饰,都是女子会喜欢的东西,地面上也铺了一层柔软的毯子。 桌子有一盘新鲜的蜜饯。 房间中飘着一股子淡淡的牡丹花香气。 这哪里是那个严肃先生的住处,分明就是暮雨峰上师姐们的格调闺房。 若非是李知白之前喝了一半的酒水还继续在烫着,他都要以为换了一个房间。 徐长安面露怪异。 这是…… 先生短短时间内,为了云浅准备的? 不用想,看着桌子上的蜜饯就什么都知晓了。 就在徐长安愣着呢,李知白解了束发,面带春风一般的笑意捧着一个小手炉从里屋走过来。 “妹妹来了?这个暖手炉你拿着,下雨了天冷驱驱寒气。” 李知白的样子看的徐长安一愣一愣的。 先生去了束发,任由及腰的青丝散落,惊喜中还带着几分女子的温婉…… 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所以直到云浅接过了暖手炉,他尚懵着。 “妹妹有什么话与我进来说吧,我备了些蜜饯。”李知白说着,看向一旁徐长安微微张嘴的模样。 他简直就是再说……自己不吃蜜饯,哪里备的。 李知白心想她平日里不用传送阵不代表不会用,既然云浅找她,她方才迅速的就点了一些零嘴让人传过来了。 “……” 徐长安正要说什么,忽然发现李知白盯着他看,他心下一动,看着眼前的闺房,后退一步出了房间。 “……你们聊。” 0176 回一个愿望(二合一) 徐长安本来好奇云浅和李知白相处的方式想跟着一起,但是他瞧着眼前这个一幅姑娘家茶会模样的布置,懵了一下后,一只脚都踏过了门槛,却还是收了回来。 后退一步,试探的道:“先生……你们聊,学生就不打扰了。” “嗯。” 随着李知白点头,徐长安眼角微微一抽后,给了云浅一个眼神,旋即眼看着门缓缓关上。 徐长安:“……” 他沉默后,还是缓缓走下了楼梯,回到一层后推开门看着窗外的细雨,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若是有人能看到徐长安的表情,便会发现他此时的神态很奇怪,像是在笑,但是笑容里有带着几分无奈和惊愕。 没办法,当他发现李知白这个心里极为特殊的先生居然在“紧张”的时候,很难不产生这样的情绪。 她居然在紧张。 是紧张云姑娘会不会喜欢她准备的蜜饯、熏香、软毯子吗? 虽然这么想很失礼,不过李知白此时真的给了徐长安一种……内向的孩子碰见了想要交朋友的人,但是又无从下手的“无助感”。 以往徐长安只是觉得李知白孤僻,如今看来,她其实……只是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吧。 难怪,她总是说祝管事是大麻烦。 对于这样的李知白来说,祝平娘那个八面玲珑、与谁都能腻两句的性子,真真的是她的克星。 会用胭脂,能想到给云姑娘准备零嘴,先生的内心果然是很细腻的。 若非是他尊敬至今的先生、余威尤在,徐长安说不得会觉得这样的李知白会很可爱…… 如今嘛,只觉得自己解锁了先生新的一面,她更有人情味,心里的感觉也更亲近了。 然后就是不解了。 先生居然想要和云姑娘交朋友。 谁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知白不想他进去看,从云姑娘那里又问不明白,毕竟先前的事情云浅说她只是请李知白给她点了一个妆,其他的什么都不做。 她是怎么对李知白施加魅惑的,徐长安自是想不明白的。 “……” 李知白满意的看了徐长安退出了房间,还不忘推了云浅一下,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的这个学生果然很知分寸。 其实,若是徐长安非要跟着一起也不是不行,但是她也的确会有不自在……毕竟李知白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不符合徐长安心里先生的形象。 毕竟自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将屋子做了这样大的改变纯粹是为了欢迎云浅,她对云姑娘的在意……只要不是傻子应当都可以看得出来。 云浅倒是不在意徐长安退出房间的举动,只是她刚才踏过门槛后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到了徐长安给自己一个安心的眼神。 “?” 云浅头上飘起来一个小小的问号。 显然,她是没有明白徐长安的意思,她并非是会因为独处而不安的人……想了想,云浅觉得徐长安是让她对先生有耐心些,不要太敷衍让他难做。 可是她对于李知白的好感还是很高的。 毕竟,在天道的安排之下,若非有她的存在,说不得徐长安真的就要三妻四妾了,到时候这正宫的位置,多半就要落在眼前这个心神不宁的姐姐身上。 正想着,云浅便见到李知白对着她伸出手,说道:“妹妹换了鞋子吧,我铺了软垫。” “嗯。”云浅点点头,褪下绣鞋,穿着一双白色绣着花儿的长袜踏在绒垫上。 的确还挺舒服的。 “暖手炉可烫?”李知白看着云浅手心小炉:“若是烫了,我可以调低一些。” “不烫。”云浅点点头,站在门前,嗅着空气中蜜饯香甜气息混着牡丹熏香……伴随着一股熟悉酒香的味道,有些惊诧。 她在房间里四处看来一眼,随后奇怪的看了李知白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她在等待李知白开口。 李知白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反应有些太过于剧烈了,一时间有些尴尬,做主人的反而在客人面前愣住了。 她往日一个人住,点的是一盏古朴油灯,其余的烛台皆空着,灯盏光洁如新,如今只有一颗火苗摇晃,反而有些不合适。 李知白轻轻吹了一口气。 “嘭——” 一撮火苗忽的出现在她的掌心,随后愈发明亮,飞到了房间的正中央,燃烧之余将光挥洒,驱除了填满屋子的黑暗。 她这个坚持沐浴、点油灯、不用传送阵的女人,在云浅来了后,将所有的坚持都破了个遍。 李知白瞧着自己的一身道袍,忽然说道:“妹妹稍等我一会,我去换身衣裳。” “好。”云浅自然没有意见。 李知白点点头,随后走进里屋,不过很快又退出来:“桌上有我备的点心蜜饯,妹妹无须客气。” “嗯。”云浅应声。 等到李知白进里屋换衣裳,云浅自然而然的走到桌前,目光在那正在烫着的酒上掠过。 她方才是在独饮? 用夫君的话来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两个人的兴致倒是一模一样。 云浅点点头,心想李知白的品味不错,随后走到桌前拿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含着蜜饯,感受那酸甜在口中化开,不懂声色的点点头。 因为她比较在意李知白,加上这个房间她之前来过一次,所以再次见到,纵然是云浅也能感觉到李知白准备的认真。 本来白皙、空无一物的墙上布满了几尺长的红木雕花,沉木的香气混着淡淡的好闻气息,云浅看过去,发觉不远处的桌面上有一个小香炉,散这袅袅青烟。 她只喜欢夫君的味道,所以觉得有些闷得慌,便走过去推开了窗子。 窗外的雨水已经转小,化作和风细雨落在面上,带着一股子云浅喜欢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深呼吸,露出些许满足神色。 看下去,只见徐长安正坐在院落一口青铜古钟下方的石登上,抬起头对上了推开窗子的她的石闲。 显然,徐长安愣了一下,没想到云浅忽然开了窗。 他好奇地看了一眼,对着云浅眨眨眼,做了个口型说让她不要着急。 云浅点点头。 “让妹妹久等了。” 此时,李知白从里屋后的屏风后走出来,云浅看过去,随后眼神微微一动。 只见,此时的李知白已经换下了她那一身洗到发白的道袍,换上了一身纯白、松软的居家长裙,适中下的年龄,长发散落至腰间,在发尾绑了一个白色的缎带,虽然样貌只能算中等,但是这样打扮后,也隐隐透着一股子毓秀之色。 主要是,她的身材真的很好,平日里被一身道袍封印着,谁也瞧不见,如今倒是大大方方的暴露在云浅面前了。 但是却不显得妩媚、哪怕此时李知白看起来有些紧张与不适应,却依旧透着一股骨子里的大气静雅,自然的让人舒适。 有时候,不是要有着完美的样貌才是美人的,云浅在徐长安的写的书里见到过一句话。 美人在骨不在皮。 所以她很清楚,徐长安该是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当然,那也是遇到她之前了。 如今的徐长安,心里却再放不下其他的姑娘,李知白的特殊,纯粹是因为她是长辈。 “……”李知白被云浅毫不遮掩的盯着看,上下打量,只觉得气氛一时间凝固了,心游神晃。 她……应当说什么好? 自己这副打扮很奇怪吗? 可也没有办法,李知白既然准备各论各的,自然不能用在徐长安面前的装扮对待云浅,所以她将自己许久之前的装扮拿出来穿了……至于说她的气质是否还合适,便不甚清楚了。 毕竟,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三天两头开茶会的千金小姐了。 如今的李姑娘,以知白为明,整日埋在草药丹炉附近,哪里还有以往娇美的气质。 “嗯,很好看。”云浅上下打量了一圈李知白,轻轻点头。 “这样?”李知白一怔,随后松了一口气。 换了其他人,她兴许会觉得是客气话,但是云浅不咸不淡的说出口,她反而觉得对方是真心话。 云浅的身上,真的有一种吸引她的气质。 “许久没有穿过了,还合适就好。”李知白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妹妹也很好看。” 云浅没有回应,只是捧着暖手炉,心想若是李知白的这副样貌,配不配的上她的夫君先不说,至少能让他喜欢。 从各方面来说,天道这颗落子都是极其完美的,很客气,如今的李姑娘不再是棋子了,反而对云浅在意了起来。 李知白踩着细密的步子走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后,将开着透着的寒风重新关上。 —— 楼下。 徐长安:“……?” 他揉了揉眼睛,旋即眼角开了几度,瞳孔放大。 方才窗前那个一袭白裙的姑娘…… 是谁? 先生? 他再一次揉眼,可惜这次只能看见屋里的灵力火焰,真的很亮,照着里头姑娘的影子在窗上留下婀娜的剪影。 “啧。” 徐长安只觉得,云姑娘的魅力……已经突破天际了。 不过越是这样,他便越是安心。 以先生的性子,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因为云浅是他的妻子就另眼相看的,一般而言……初次见面后给一个见面礼后,应当就不会再理会她了。 如今反而有意外之喜。 他当然是希望云浅和李知白的关系越亲近越好,毕竟修仙界危机四伏,若是以后他出了意外不在了,姑娘还有人护着。 至于说忌惮李知白什么的,她会不会喜欢姑娘家什么的,徐长安从未有想过。 只是想一下,都是对李知白的不信任、诋毁与亵渎。 人的心思,总是要干净些的。 —— —— 被徐长安看见了这副样貌,李知白却没有什么感受,对于她而言,只要云浅不觉得难看便可以了。 毕竟,她可是准备让云浅随着她学胭脂的,这时候自然不能让她怀疑自己的审美。 其他的反而没有多想过。 她准备好了一切,但是事到临头,反而不知晓应当说什么了。 她看了一眼梳妆台那些她取出来的胭脂,没有在主动开口。 云浅来找她有什么事情,李知白方才换衣裳的时候回忆了一下云浅不施粉黛的面容,便想明白了。 她喜欢的妆容,被雨水洗去了? 以这位妹妹的性子,八成是来找自己补妆的。 一个普通、没有修为的姑娘来找青州神秘隐仙补妆,怎么想怎么奇怪,李知白反而觉得高兴,庆幸自己点妆的记忆还未丢下。 “妹妹方才顶着雨一路走过来累了吧,坐着歇歇吧。”李知白说道。 云浅点头,在绒垫上坐下。 李知白正要说话,便见到了云浅白色长袜上绣着些许精致的绣纹,愣了一下。 云浅顺着低头看下去,随后勾起嘴角,轻声道:“这是他给我绣的。” “长安?”李知白看着那袜子上极好的针脚,有些惊讶的点头:“难怪他说自己做执事的本事还是有的,这花儿……有几分绣娘的意思。” 自己学生还会绣花呢? 还是给自己妻子袜子上补针脚,换作一般尘世里的男子……断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会做饭、追绣花、会照顾人,很难不被人觉得像是个贤惠的女子。 简单的一个话题后,李知白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她问道:“妹妹喜欢这样的长安?” “喜欢。”云浅想也不想的说道。 “我不甚清楚现在的女子,不过……一般女子该是希望自己丈夫志向更远大一些的?”李知白想了想,心道尘世里的姑娘若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应当觉得男子不该会这些。 当然,她本人十分喜欢徐长安性子里的这份细腻。 “会这样吗?”云浅微微蹙眉,不过随后舒展眉头,随意的说道:“他喜欢就好。” 徐长安喜欢对她做这些,那就是天底下最远大的志向了。 “我也只是随意说说。”李知白点点头,看了一下桌上发现蜜饯被云浅动过了,顿时勾起嘴角,轻松了许多。 “罢了,是我过于紧张了。”李知白叹息,随后起身说道:“妹妹可是要补妆?那现在就开始吧。” 第二次见面,总不能给妹妹太差的感觉。 她现在开始羡慕起祝桐君了,若是自己能有她三份本事,也不至于这样从头失礼到尾,连话题都找不明白,说什么袜子……这哪里是她该说出口的。 “补妆,不急。”云浅放下手上的暖炉。 李知白准备了这样多的东西来讨自己喜欢,云浅觉得她总该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看在她喜欢她、以及徐长安临走时候那个眼神的情况下,她可以听听她的愿望。 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要有来有往的。 李知白给了她一个愿望,她自然会还一个,这是徐长安教给她的规矩,自然要遵守。 “我不太懂这些,你有什么喜欢、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都可以与我说。”云浅说道。 李知白:“?” 这是要……满足自己的愿望???? 这话听着耳熟,因为前不久她刚与云浅说过。 0177 徒弟不是木头,老师是(二合一) 话语在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云浅此时一本正经的要满足李知白的愿望,在李知白的耳中……便带着浓郁的违和感。 云浅自然是不会觉得违和的,因为她只是重复了李知白和她说过的话,对方说要答应她愿望时就是这样的态度。 看着李知白呆呆的看着自己,云浅眨眨眼,随后强调道:“你有什么喜欢、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都可以与我说。” “云妹妹,你……” 李知白嗅着空气中清新的气味,轻轻叹息。 “我?我怎么了。” 云浅没有理解李知白的意思,说道:“什么样的愿望都可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知白站起来,浅薄的白色长裙泛起了一阵连漪。 “嗯?” 云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恍然,补充道:“若是你现在不知晓想要什么,那么存着……以后想起了再与我说也行。” 这话也是李知白和她说过的,如今不过是让她再一次还回去罢了。 这便是云姑娘的有来有回。 也不仅是有来有回,因为喜欢她做的妆容。 “妹妹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李知白语气顿了许久,这才说道:“我准备了这样多的东西,也不是想与要你什么的。” 她特意做了打扮、准备了蜜饯、熏香……只是随性而为,可没有想从云浅身上得到什么。 再说了…… 这个妹妹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自己要的。 “我奇怪吗?”云浅看向窗子的方向,点点头:“也是,我极少会与人说这样的话。” 答应别人的愿望? 那不是极少会与人说这种话,而是她就极少的会与人说话,要不是的随着徐长安入世,哪里有这种机会。 外头的雨又下大了,天地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 云浅之所以喜欢李知白,也有几分徐长安尊敬她的原因在里头。 可惜,姑娘对于一般人的心思不甚了解,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更为重要。 零嘴? 熏香,酒水……亦或是修为什么的。 不然也不用特意询问李知白。 “妹妹……果然很……嗯。”李知白一只手掩面,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奈。 云姑娘不是痴傻的人,却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想一下,一个尚且不能修行的姑娘跑过来与仅次于朝云掌门的存在说……想要满足她的愿望? 这样的言语若是一个女子对于男子说,可能还更好理解一些。 所以,云浅的性子很难不奇怪。 但是更奇怪的就是,李知白听着她这样的话,心里却轻轻的跳了下,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推动……让她想要说出自己真实的愿望。 这个姑娘再次用一句轻飘飘的话,勾动了她的心,属实是怪异。 云浅看向自己白皙足袜上的绣纹,抬头:“我怎么了。” “姐姐我好歹也是修仙者,勉强也算的上是修炼有成。”李知白摇摇头:“哪里有什么需要妹妹帮我的。” 她此时也发现了,对云浅说话的时候似乎要直一些。 这个姑娘不呆不傻,就是脑回路有些问题。 “这样?”云浅闻言,点点头,垂下眼帘后思索:“好像是这样,我的确是没有修为……不过,我也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语气一顿。 “姐姐可以再想想你想要什么,先存着也好。”云浅说道。 有些事情,她不会说的太清楚,毕竟连徐长安都不知道的事情,又怎么能告诉外人? “我真没有什么想要的。”李知白看着云浅微微蹙起的眉头,忽然眼里闪过了一丝亮光,随后表情轻松了一些。 她不太了解现在女子相处的方式,但是云浅却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本来觉得是不是自己过于热情的准备让云浅觉得自己对她是有企图的……但是李知白本能的觉得云姑娘不会是这样肤浅的人,随后若有所思。 云浅说这样的话,是否证明……她还是挺喜欢自己的? “好了好了,我的确有一个愿望。”李知白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终于觉得她还是拗不过眼前这个妹妹,带着几分无奈的起身:“妹妹陪……不,妹妹懂酒吗,可以教我一些?” “吃酒?”云浅眨眨眼,看向桌上那烫着的一壶小酒,点点头。 这也是一个愿望。 反正在她眼里,白日飞升和想要喝就……作为愿望没有孰轻孰重,只要是许愿者想要的便是同等的重量。 而云浅能感觉到,李知白是说的是真心话,她是真的想要这个愿望。 “姐姐不会喝酒?”云浅问。 “实话说,会的不多。”李知白点点头,以往年少时候和小姐妹一起开茶水,吃的也是雅茶,后来开始修行,也没什么机会接触酒水。 “不会,怎么……备了酒水一个人吃。”云浅有些奇怪。 “啊……”李知白没想到云浅直白的就问了,她咳了一声,随后如实说道:“今日想起了故人,便取了她给的酒出来尝尝。” 这是实话。 她再闲得慌也不会一个人吃酒,吃茶那是为了静心、也是在道观养成的习惯,酒有什么用? 若非是之前徐长安让她想起了唯一的朋友祝平娘,她也就不会拿出这一坛祝平娘从北桑城给她寄过来的酒水了。 嗯,是祝平娘送给她的酒水。 对于明知道自己不吃酒却给自己送酒的闺蜜,李知白自然是没有话说。 “可是吃酒也没有什么好教的。”云浅心想直接喝不就行了,又不是胭脂。 “这酒是从北桑城寄来的,所以我想着妹妹该是会懂一些。”李知白认真说道。 其他的酒她自然不会让云浅教自己,但是正好是云浅居住的北桑城的酒水,问她算是问对了吧。 李知白说着,眼神游戏飘忽,最后还是说道:“这酒妹妹可认识?它在北桑城里没什么奇怪的寓意吧。” 这才是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天知道,祝平娘那个女人给她的酒是要做什么,最重要的是,她方才开酒的时候……明显的感受到了自己揭开了一层封印,那是祝平娘留下的封印。 这让她本能的觉得不妙,似乎里面有什么阴谋似得。 “这酒我认得,也很喜欢。”云浅说道:“寓意?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经常吃。” “妹妹常吃?”李知白闻言一愣,随后若有所思。 她说呢,方才徐长安看着这酒的眼神怎么那样的怪异,弄得她还以为是青楼里姑娘用的艳酒呢。 她方才没有问徐长安,不过如今松了一口气。 云浅经常吃,那倒是不会是拿来“羞辱”自己的了。 “至于名字,是叫玉露酒。”云浅说着,轻轻勾起嘴角。 她最喜欢的酒,哪里有认不出的道理? 事实上,她和徐长安一样,一进门就嗅到了这股熟悉至极的酒香。 正是柳青萝酿的、适合姑娘家喝的酒啊。 玉露酒对于云浅也有特殊的意义,毕竟……举杯需尽欢,所以她才觉得李知白独自一人吃玉露酒有些奇怪。 “玉露?”李知白眼角一抽,那女人送自己玉露酒是想要做什么?她忽然脊背有些寒凉,有一股子不太妙的感觉。 祝姑娘这是笃定她认不出这酒水的名字? “嗯,就是叫玉露。”云浅确认道。 “北桑城里,不会还有一种酒叫金风吧?”李知白下意识问。 “金风酒?没听说过。”云浅点点头。 “这样?那还好。”李知白松了一口气,随后看了一眼那自己只动了一点点的酒坛子,喃喃说道:“这东西……还是送给秦丫头吧。” 这什么玉露酒,名字有些怪异,她不甚想要。 正巧,剩下不少……等下让徐长安走的时候带着送给秦岭。 李知白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随后看向那一壶自己烫好的酒,说道:“妹妹说你喜欢?” “嗯。”云浅点头。 “那我便有些好奇了,方才没有仔细尝过。”李知白看着云浅:“要一起吗?” 云浅摇头。 玉露酒,她不会与其他人一起吃。 “那我自己喝了。”李知白眨眨眼:“喝完了酒,我再给妹妹点妆。” “可以。”云浅想了想,补充道:“姐姐的愿望就是想要知道这酒的名字?” “你还惦记着呢……”李知白有些无奈,随后与云浅一起坐到桌前,她点点头:“这样就好。” 于是,云姑娘送出去的愿望便简简单单的这样完成了。 也不简单。 虽然云浅没有陪她喝酒,但是至少陪她喝酒了。 嗯……她在一旁看着李知白自己喝,应当也算是陪她喝酒了? 有着云浅在一旁看着自己,加上她说是她喜欢的酒水,李知白再一次喝酒,便有了一股新的感受。 她看着被子里清澈,带着一点点的晶莹,而且有一股果香弥漫的酒水。 喝了一口,在口中细细品味着。 有些软,然后是点点甜意,就像是咬了一口桃子一样,很舒服。 咽下肚没有想象中后劲。 她看着云浅:“长安也喜欢喝这种酒?” “他喜欢再重一些的。” “妹妹喜欢,我以为他会说喜欢呢。” “他喜欢吃辣的。” “我还是头一回知道。”李知白坐在位子上,小口小口喝着果酒,动作优雅。 如果不是她一个人在喝玉露酒,该是会更好一些。 晶莹微微晃动着,房间中的火苗洒下光芒,让杯中的水渍泛着流光,很是好看。 “这酒的卖相不错。”李知白点点头,对于祝平娘的偏见消散了一些。 兴许,她只是想要给自己尝尝这样的酒水? 这样想其实没有错。 祝平娘是真的很喜欢柳青萝,也喜欢柳青萝的酒,逢人便夸赞她“闺女”的手艺。 想想就知道了,徐长安也好、顾千乘也好,都是听了祝平娘的推荐才会去柳青萝的酒肆的…… 在那之前,她早早就给李知白送过,太正常不过了。 —— 同一时间,北桑城某处高阁中,祝平娘绣鞋挂在脚尖,一条腿探在桌上,手中拿着一个酒杯。 屋里酒香四溢,不用刻意呼吸都能感觉到那浓郁的香气。 晶莹酒水在白色酒杯中轻轻打着旋儿。 又有几滴佳酿自杯沿落地,碎成水花,染湿了地毯。 她也是在一个人吃酒,喝的便是玉露。 这种酒就是要一个人喝的。 “知白……怎么把酒拆了。”祝平娘姿态妩媚,眼里却是浓浓的疑惑,天知道她方才感觉到自己留下的封印被打开了后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不是不喝酒吗? 一个人的时候,李知白是绝对不可能拆酒的。 而且李知白没有朋友,也不会有和人一起吃酒的机会。 所以祝平娘此时是真的心中抓痒,很像要知道李知白喝酒的样子。 “难道……” 祝平娘露出一抹狐疑的神色。 不会是和徐长安那小公子喝上酒了吧。 虽然她觉得徐长安对女子很有分寸,但是她也清楚徐长安对于李知白的态度很特殊,不是没有与她一起喝酒的可能的。 真是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不然她实在无法想象还有人能接近李知白身边,让她有吃酒的兴致。 等下次她回山见了徐长安,非要盘问个清楚不可。 祝平娘咬唇,随后轻轻叹息。 她是真的很想回山啊,可是如今护山大阵的维护尚未成功,根本就走不开。 不然的话,她现在恨不得抓紧飞上朝云宗去看看自己的闺蜜是哪根筋搭错了,或者……是谁不长眼去勾搭她了。 当然,还有自己送上山的青萝丫头……那丫头怎么就变成什么仙品天赋了? 修炼半日就开源了? 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若非是几个人传过来的都是同样的消息,她真要以为是自己家那个蠢丫头谎报军情呢。 她记得柳青萝的根骨上等,但是……从未有感觉到她会是什么仙品天赋啊。 祝平娘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真的以为是上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所以,她这几日喝的都是以往从柳青萝哪里送过来的酒,而且也送了一些库存给青楼里的丫头们喝,让她们沾沾仙气。 “难道是仙品天赋,所以酿酒也好喝?”祝平娘轻轻撩起耳畔黑发,感受着手上的湿润,轻轻嗅了嗅。 这杯中物是幽雅细腻的味道,带着几分果香,只是……无论怎么样的味道,都不会有人喜欢酒水顺着淌到衣领之内的感觉。 但是她还挺喜欢的。 “木头一样的女人。”祝平娘咬牙。 她都没和李知白一起吃过酒,却被人抢先了。 祝平娘举起茶杯对着登灵台晃了一下,接着一饮而尽,面起了绯红。 酒水自唇角流淌至心口黑色睡裙上,加深了她身的颜色。 她这也算是和木头共饮了。 0178 不像茶会的茶会(二合一) 徐长安一个人撑着伞走在院子里,感受着雨落下的势态再次由缓到急,轻轻叹息。 雨本来都要停了。 “这天气……当真是反复无常。”徐长安无奈驻足,看着再一次阴暗下来的天空,目光掠过那异常明亮的房间,在窗户上一闪而过的剪影上掠过。 他虽然看不见房间里的情景,但是却不耽误徐长安认为……这房间里一定有着整个朝云宗最好的风景。 因为云姑娘在里面。 脑海中回忆起方才他看到的、来自李知白的一抹惊鸿,叹气的神色随着雨势一起增强。 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以往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般对待的长辈,却…… 他居然差了云浅那么远吗? 徐长安自认为不是什么有用的人,但是至少他在与人相处上应当要比云浅强上无数倍吧,那姑娘冷漠、不同外人相处的性子,怎么想都知道她不适合与人交好。 可现实就是,他苦心了一年多的师生情,完全抵不上云浅一日之功。 徐长安低下头,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会输给云姑娘,只有可能因为一件事。 他输给了性别。 若他是个女子,应当是比云姑娘要受欢迎的? 嗯。 随意想想。 “不,不是随意想想。” 他不会自欺欺人,便进入了每日自省时间。 徐长安轻而易举挖出了自己心里最阴暗的念想——他哪里是因为云浅被李知白喜欢才产生这样的想法,纯粹是因为……若他是个女子,现在该是能毫无顾忌的加入那楼上的茶会? 加入了茶会的话,就可以近距离照顾云浅了。 云姑娘不通茶礼,亦不喜与人相处,他不在身边的话,徐长安哪怕就在楼下心里仍旧会有不安。 至于说穿着清凉的李知白…… 徐长安完全就没有想起这件事过。 —— 房间中,这里的确有着最好的风景。 李知白罕见的独饮,她完全压下了自己的护体真元,甚至主动催化了酒气,以至于她面上攀上了死死酒水所带来的红晕。 后果就是,她身上玉露酒的气味更浓了,混合着房间中牡丹花的香气,以至于屋子里的味道沾上了几分浓郁的桂馥兰馨。 李知白的嘴角起了一丝弧度,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灯火也遮掩不住的白皙皮肤衬着她的眸子。 但是这样的她,眼睛却一直放在对面那个安静坐着的姑娘身上,显然对面那个才是真正好看的人。 李知白手持酒杯,抿唇拭去上面残留的酒水,看向安静的云浅。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酒,打破了祝平娘给的封印还是她真的找回了几分少时的信念,李知白看着前面的姑娘,忽的有些自惭形秽。 “妹妹……为何这样的好看?”李知白喃喃道。 说完后,她一愣,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很失礼。 云浅当然不会觉得李知白在什么轻薄的话,她自然而然的说道:“我好看一些,能让他更喜欢。” 样貌对于他的夫君来说真的是不重要的,但是徐长安也是个男子……多一个闪光点,何乐而不为呢。 这就是最重要的理由了。 “?” 哪怕是李知白,也不禁因为云浅那跳脱的思维而懵了一下,只能点点头,顺了她的心意。 云浅咽下口中的蜜饯。 这蜜饯远不如徐长安做的好吃,但是因为是用水果所做,而徐长安……经常会去照顾暮雨峰的果园…… 所以,在云浅眼里那就不一样了。 对于能拿出来这样“瑰宝”招待自己的李知白,云浅又满意了几分,她吃着蜜饯,看着李知白说道:“姐姐也是好看的人。” 李知白胜在气质。 她这样外在与内在反差极大的人,就是会极度吸引男子的。 若非是有云浅在,哪怕是外头那个自诩心境清明的少年也挡不住她的魅力。 “我?”李知白眨眨眼,却早就不知晓自己的魅力了,可是她自顾自的认为云浅不会说客套、恭维的话。 所以,面前这个妹妹是真的觉得她也是好看的人? 一时间,真元激荡,她缓缓放开了自己的修为。 剑堂之外,暮雨峰的姑娘们游玩、吵闹,喧哗直达灵台,李知白看着云浅优雅吃着蜜饯的样子,心情却静谧如月 “这酒的味道不错。”李知白轻轻咳了一声,只觉得与云浅说话真的很舒服,哪怕这些话在以前的她看来都是没有意义的、浪费时间的话语,如今混着云浅的声线,好似清风掠过蒲公英,柔和作痒。 让她还想要多听云浅说两句。 云浅头发歪了歪,一缕青丝滑落,她拿起桌上那空荡荡的酒壶,晃了晃后将其挂在桌具上,说道:“姐姐吃了酒后,怎么傻兮兮的,是醉了?” 李知白:“……” 傻兮兮的? 是说她? 是了。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她真的被今日新认的妹妹说……傻了。 李知白心里那点朦胧的心思一时间散的干净,在这一刻忽然有些想要找一个缝隙钻进去。 “我没有醉的。”李知白还是说道:“我不会醉。” 以她的体质,哪怕是主动迎合……也不可能被酒气浸染。 她此时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 如此的环境下,面前坐着这样的一个姑娘,几乎一下就将她的记忆拽回了十几岁的少女时期……那时候她便是经常会和姐妹们开茶会。 那时候,她在茶会上独自一旁安静吃茶,看着姐妹们嬉戏玩闹、打牌。 便经常被她们说是个不解风情、傻兮兮的“丫头”。 如今……却没有想到从云浅口中再一次找到了那时的感觉。 可惜,如今这些年过去,她那些记忆中的姐妹们,却早已连面容都失去,独留下模糊不清的身影。 在时光的冲刷之下,什么姐妹,只怕轮回了几世都不知晓了。 不解风情的书呆子变成了丹主,可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是这样的在思念着那段美好的、青涩的时光。 一直以为自己心境完美无缺的她在遇到了云浅后,却被点出了这一点。 李知白抓着裙角的手微微用力,随后释然的放开。 “我若是醉了……该有多好。”她叹气。 她的心境还差得远呢,就是不能、也不该突破至乾坤境的,这样的她可没有底气面对乾坤境的雷劫与心魔劫。 “想要醉,可以多喝一些酒。”云浅给她提了一个建议。 “那得是灵酒了。”李知白若有所思,她现在知道为何灵酒那样的被哄枪、重金难寻了。 她们这样仙门的人,想要买一醉……对于酒的品质要求实在太高。 “灵酒?”云浅眼睛一动,她想起了一件事,她很想要喝用徐长安灵气酿造的酒……不过这件事也急不来,她继续吃自己的蜜饯。 这蜜饯的原材料是徐长安照顾出来的,有着她的气息,云浅吃着吃着,耳上就起了意思旖旎的颜色。 “……” 李知白这是将自己想要买醉的念想都摊开来了。 不过她觉得自己今日丢脸已经丢的够多了,反而有些不在意被云浅看到更多了。 她嗅了嗅,看着云浅脸上好像醉了的红晕,眨眨眼。 嗯? 这妹妹……怎么了。 此时的云浅眼睫微微缠着,整个人就好像一颗晶莹的果子,诱惑着人上去咬一口。 云浅……蜜饯也能吃醉的吗? 李知白嗅了嗅,这才注意到……房间中的香味有些过于浓郁了。 酒气、姑娘的气息、熏香,混在一起可不好闻,自是会熏的人头晕的。 “是姐姐我的错。”李知白在云浅那有些疑惑的眼神站起来,牵着她的手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妹妹船两口气,缓一缓吧。” 雨水飞溅于窗台,带着几分风落在两个姑娘的面上。 徐长安就在下面,于是云浅的面又红了几分。 清风送出去了余馥,李知白看向自己院子里那一个黑白伞面,无奈的说道:“这孩子……不好好在屋里带着,跑出去淋雨做什么。” 孩子? 云浅听着李知白唤徐长安的话,眼睫颤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此时,徐长安自然也能够看见窗子推开了。 他飞速的抬起头,随后眨眨眼,很是疑惑。 云姑娘……吃酒了吗?怎么看起来好像有几分醉了。 李知白看着徐长安的面容,又转头看了看云浅,说道:“原来,他也不是孩子了。” 虽然徐长安自己没有感觉到,不过他的变化暮雨峰的姑娘们都看在眼里,自打他开源后,整个人愈发清雅俊逸,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便令人神清目朗。 所以,如果他真的是个姑娘,结合他温润的性格,毫无疑问会在暮雨峰、甚至在整个朝云宗“大杀四方”,成为众人心里的“仙子”。 现在嘛,因为名声和种种原因,他的样貌反而成了拖他名声后腿的挂件了。 李知白盯着云浅的脸,认真的说道:“妹妹与长安,如今还真的有几分夫妻相。” “是吗?”云浅平静的应了一声。 看起来不动声色,实际上,心情又好了一些,看着漫天的雨水,只觉得连雨水也好看了许多。 李知白夸她一百句话,也比不上这一句“有夫妻相”。 李知白自己都不知道,她路走的很宽。 “的确很有夫妻相。”李知白也不是在说假话,她将窗子半掩着,最后看了一眼徐长安后与云浅回到位子上坐下。 按道理来说,徐长安在开源之前,只是个清秀的少年,很难配得上云浅。 可是如今……两个人都好看的不像话。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暮雨峰里的姑娘里可是有不少喜欢给榜上有名的骄子们配对的癖好的,这样一看,云浅和徐长安简直就是完美的对象。 不用配,人家就是夫妻。 李知白拿起自己空荡荡的酒壶,笑着说道:“玉露酒……玉露酒……妹妹和他,这该算是金风玉露了。” “金风玉露?” 让李知白没有想到的是,云浅轻轻抢过了李知白手里的酒壶,面色认真的说道:“我不喜欢这句话,我不是玉露,他也不是金风。” 云浅的突如其来的认真和一句“不喜欢”,让李知白眼睛睁大了几分。 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李知白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是了。 秋风和白露一年只能一次相会,这句诗的本意是指秋风与白露的短暂相会,虽然只有片刻,却也胜过尘世间那些长相厮守但是却貌合神离的夫妻。 云浅和徐长安这样互相在意。 徐长安连修炼都不管了都要跟着她……这可不是一年一度的相会。 “是姐姐我说错了话,对不起。”李知白给云浅倒了一个歉,随后主动牵住她的手,态度十分温和。 李知白道歉后,云浅便收下了。 李知白眼底带了几分笑意。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妹妹原来也有这样敏感的一面,云浅谈吐间不带几分文韵,却对于情诗有一番了解…… 这种和高冷外貌有一定反差的形象,让李知白更喜欢她了。 云浅没有想太多。 她只知道自从徐长安和她说了金风玉露后,她就十分不喜欢这句话。 相逢…… 她是真的不喜欢这句话。 若非有别离、又怎么会有所谓的相逢。 她不想要与夫君分开,若非是尘世所限,她都想挂在他身上了,所以极度不喜欢相逢两个字。 但是可笑的是…… 她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就是金风玉露相逢的事情。 云浅指节捏的发白,直到吃下了一个蜜饯后,才缓和了许多。 两情久长,不在朝暮。 “所以,我喜欢暮雨峰这个名字。”云浅说道。 喜欢暮雨峰? 留在暮雨峰? 留在剑堂。 可以经常与她开茶会。 李知白的脑袋一瞬间闪过了许多,她跟不上云浅的思维,但是听着云浅的话,眼里却带着几分惊喜。 她立刻说道。 “妹妹是提前想要来暮雨峰吗?你要不要来剑堂做个先生……到时候,你便算是这里的人了,不用再经历什么考核。” 做个先生? 自己吗? 纵然是云浅,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轻轻撇开李知白的手,说道:“这种事,你去与他说。” 0179 上门服务(二合一) 云浅不在意能否做徐长安的先生,不然当初也不会教徐长安识字了,那时候不想跟她学习的是徐长安。 大抵,恶人很早就对姑娘有了“觊觎”的心思,所以才抗拒师生的名分。 虽然云浅觉得就算自己当时真的是他老师也没什么,反正有了大小姐和管家的名头,再添一个先生与学生也没什么。 勉强能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云浅这么想,所以听见李知白“招揽”自己,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抗拒,只是简单的告诉李知白这种事情去和徐长安说。 当然,云浅的态度根本就不是正常姑娘该有的,她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她这样什么都不会的人,来剑堂做先生能教什么事情? 但是还是有用的,听见了要找徐长安商量,李知白马上就从每日开茶会的幻想中脱离出来,慢慢缓过来,低下头,咳了一声。 “云妹妹,是我有些……着急了。” 让她去找徐长安说请云浅来剑堂教书? 云浅什么都教不了,就挂个名然后每个月自己给她送灵石,为的就是一个人陪自己? 这种没来由的事情,李知白根本就没有办法和徐长安开口,只能作罢。 “算了,也不着急。” 李知白袖子一挥,看着暮雨峰联系网络里那些姑娘在聊的东西,心想也不用她拽着,以她和徐长安的关系、以及她和徐长安这对小夫妻在暮雨峰上闹出来的动静……云浅早晚都是暮雨峰的弟子。 至于说暮雨峰严苛的考核…… 那东西的门槛只是面对普通人的。 她当初被祝平娘带上暮雨峰的时候,也没有经历什么考核啊。 就云浅这样的女子,哪怕她考核全都失败了,也一定会被想各种法子留在暮雨峰上的。 可惜。 李知白轻轻叹息,若是云浅自己答应留下做先生、不让她去和徐长安说就好了。 “等等。” 李知白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身子僵硬了瞬间后缓缓看向对面的姑娘。 云浅方才说,可以答应她一个愿望。 她许了关于酒水的愿望敷衍了过去。 如今想来若是她听了云浅的先将许愿的机会留着,方才是不是有机会……将她留在剑堂里做个闺中蜜友陪自己? 李知白:“……” 她拿起自己的酒杯,看着里面剩下薄薄一层的晶莹余酒。 嗯。 后悔了。 可世上也没有后悔药,还好……她还是有许多机会请云浅来这儿玩的,毕竟她已经和徐长安“和好”了,还有点妆的手段吸引云浅。 当务之急,应该是让云浅喜欢上她做妆的手段。 “时候差不多了。”李知白撩起长发至耳后,站起身后说道:“该给妹妹点妆了。” “嗯。”云浅点点头,起身走到妆镜前坐下,李知白则自然而然的走到她的身后。 此时,云浅一袭黑白长裙,李知白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加之她着一身白色睡裙,两个人的映像出现在镜面中,倒是真的有几分姐妹的感觉。 李知白开了装盒,取出绸子轻轻擦拭着云浅的面。 无论近距离看几次,云妹妹都是一个完美的妆偶。 空气的温度逐渐升高,李知白面上出现了一层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红晕。 她想起了云浅送过来的镯子、耳坠、蝴蝶簪。 “咳,我之前给妹妹的首饰感觉怎么样?长安还喜欢?” 云浅回忆了一下徐长安的表现和那时候略显沉重的呼吸,点点头:“很好看,他挺喜欢的。” “是吧,我也觉得他会喜欢那种风格的打扮。”李知白勾起嘴角。 她作为徐长安的先生,对他的了解还是有一些的。 当然,她倒是没有发现,作为女子,这样和一个妻子讨论人家夫君的喜好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但是云浅不在意,所以也没有发生什么尴尬的事情。 相反的,李知白路走的很宽,云姑娘觉得她果然能拿捏到一些徐长安的喜好,便更喜欢她了。 李知白散开云浅的发尾,手上拿起了一根垂着流速,簪着一支珠花的簪:“这些首饰妹妹喜欢,便拿去好了,都是些尘世的物件,不值灵石。” 银子在她眼里就更没有价值了。 “不用,他会给我买的。”云浅摇摇头。 “也是。”李知白点点头,说道:“我给的,哪抵得上长安送给你的。” 她说完后,抬头看向镜子里,猜测着自己能不能在云浅面上看到害羞的表情,却不想云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是这样,他送我的,我会更喜欢。” “……妹妹倒是不遮掩自己的喜欢。” “我是他的妻子?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有不对的。” 李知白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手上那来自姑娘发梢的清香在鼻尖缭绕,她瞥了一眼桌上之前云浅佩戴过的玉镯子。 按照道理来说,其他的首饰徐长安可以给云浅备,但是玉镯……最好的便是她送的。 她是长辈嘛,给家里晚辈丫头准备一对玉镯,这也是尘世里传承的规矩。 可…… 她也不是徐长安的娘亲,区区一个没什么名分的先生,连师父都算不上,着实也没有什么立场送云浅玉镯,便作罢。 “这才还要之前那样凸显气质的妆的吗?”李知白打开妆盒,问道。 “可以。”云浅点头。 李知白想了想,却忽然将妆盒再一次关上,缓缓的将云浅已经垂下的青丝再一次扎了起来。 “妹妹的残妆,方才是让长安给洗去了?” 云浅点头。 “也对,这胭脂就是很普通的胭脂,很容易花。”李知白眼睛眯起了一些,她微微弯下腰,轻轻趴在云浅肩头看着镜子里她的眼睛,轻声说道:“不然,这妆现在就别点了。” “嗯?”云浅柳眉轻轻挑了一下,偏头道:“为什么。” 徐长安很喜欢她的妆,所以云浅需要一个妆做晚上吃酒时候的添头。 “外面还下着雨呢,妹妹来一次暮雨峰,难道不想去他的住处看看?”李知白笑着。 “姐姐……是个聪明人。”云浅眨眼,她可是很清楚了,李知白并未有偷听她们在屋里说话。 “也不难猜。”李知白想着云浅连徐长安的一把剑都那样的喜欢,怎么可能对他的住处不感兴趣。 徐长安之外的人,却摸清楚了一丁点云浅的心思……李知白不知晓她此时在做的是怎么样刀尖上跳舞的事情,但是不碍事,谁让她被徐长安偏爱着,加上她献上了一盘带着徐长安气息的蜜饯,云浅也喜欢她。 就该是有恃无恐的。 一个火石都能有恃无恐,她凭什么不行。 看着李知白重新将她的头发束上,云浅平静的询问道“姐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李知白正要说话,忽然对上了镜中云浅的眼神,整个人的呼吸乱了一瞬,旋即低下头,避开了那一双朦胧的眼睛。 她在云浅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 片刻后。 “妹妹觉得如何?”李知白问。 “可以。”云浅点点头,心想她想的很周到。 “那就这样说好了。”李知白莫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玉露酒:“那这些酒,我到时候带过去。” “好。” —— 就在徐长安还以为需要等一段时间的时候,云浅的脚步声轻轻传来,只见她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 早早猜到云浅找李知白目的的徐长安下意识就看向她的面上。 却没有见到一丝一毫的妆,首饰更是没有。 “小姐和先生聊完了?” “嗯。” “那我们现在……” “去你的院子,我想去看。” “好。”徐长安没有犹豫:“那我上去和先生道别……” “不用。”云浅摇摇头,拿起墙边的雨伞交给徐长安:“姐姐说……咱们直接走就好了。” “嗯……嗯。”徐长安面上出现一抹怪异的神色。 姐姐…… 算了。 先生如今做那样的打扮,他是不太好上去,轻轻咳了一声……撑着伞与云浅一同走进了雨里,快步离开。 —— 楼上,李知白推开窗子,看着天上雨落淅沥、看着徐长安和云浅撑着一把伞消失在雨中,勾起嘴角。 也不知道怎么的,和云浅简单聊了一些后,她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本来发现徐长安和灵雨、天劫扯上关系而紧张的心情……舒缓了下来,仿佛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她转身,拿起另一把纯色的雨伞。 她本来想着……再给徐长安一把伞,这样的话两个人在雨里就能好走一些,不至于挤在一把伞面下。 但是她最终没有这么做。 她……真的是很会走路的人。 简单一些说…… 上道。 —— 外面。 “咳。”徐长安回到院子中取了剑鞘,将云浅惦记了许久的长剑背在身上,远离了主楼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问道。 “小姐,你和先生……都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她吃酒,我看着她吃酒。”云浅实话实话。 “……这就已经奇怪了。”李知白掩面,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追问细节,别的不说,他的先生还是要保留几分面子的,当学生的要知进退才能维护老师的脸面。 连绵的雨将天空洗的干净,雨虽然依旧在下,但是阴雨已经散去,明亮光辉自天上那奇怪的大日落下,笼罩着热闹的暮雨峰。 地上积水遍布,徐长安一手撑伞同云浅的手穿过剑堂的各种结界,最后停在了大门前。 推开这个门,就出了剑堂,会再一次暴露暮雨峰的师姐们视线里。 徐长安不用想就知道,暴雨无法阻挡师姐们的好奇和人情,门外此时一定有无数双眼睛等着他和云浅出来呢。 纵然是徐长安,一想到那些师姐们的秉性,想到她们会对云姑娘感兴趣,也不仅心里发憷。 发觉徐长安停下了脚步,云浅挽着徐长安的手臂,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今日的雨下的真的很大。”徐长安回头看了一眼。 雨打落叶,风雨呜咽,他这一路走过来,发现本来清扫好的剑堂再一次凌乱了很多。 “下次,我再来打扫剑堂。”徐长安眨了眨眼吗,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一张崭新的面纱,将云浅的面容遮住。 这算是他能给姑娘小小的“保护”了。 给云浅戴面纱的时候,姑娘微微翘起下巴,任由他施弄的模样……看的徐长安眨眼的频率加快了很多。 但是,他看着云浅干干净净的面容,不解的问道。 “小姐,我若是没猜错,你方才去找先生是想补妆的吧。” “嗯。”云浅点点头。 “那怎么没点成妆?”徐长安在远离了主楼的地方,还是没忍住问了。 难道是…… 云姑娘说错了什么话,所以先生才没有满足她的愿望。 想来也是。 哪有她这样将人当做化妆的工具的,无论李知白和云浅的关系如何,在徐长安眼里她们也不过刚认识……姑娘这样去麻烦先生,当然是不合适的。 加上云浅也不会说话,直来直往的容易得罪人。 所以徐长安不免很紧张。 云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显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紧张的,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纱,平静说道:“她说……外面还下着雨。” “下着雨?”徐长安听着伞面上落下不再密集的雨声。 “下着雨,现在点了妆,等回到北苑也被雨水打湿了,就没有做。”云浅说道。 她要妆就是给徐长安回家抱着看的,花了妆,再回去还有什么必要? ‘不是有灵力护着妆吗。’徐长安很想说这句话,不过还是憋了回去。 无论是李知白的性子还是云浅,都不会想用灵力保护什么妆容吧…… 说到底,她们两个碰在一起研究胭脂,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对劲了。 “不做就不做吧,咱们……”徐长安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忽然发现云浅睁着明晃晃的眼睛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话没有说完。 徐长安瞳孔缩了一下,随后下意识的问道:“下雨,现在点了妆走路会花……所以呢?” “所以,姐姐说等我们回到北苑,她便去天明峰,来家里给我点妆。”云浅解释道。 “……” 些许热气透过云浅的面纱打在他的脖颈上,徐长安忍不住一个激灵。 “?” “先生……晚上要来咱们家里做客?”徐长安虽然猜到了,但是还是吓了一跳。 不是吧。 就自家先生那个孤僻的性子,为了给云浅点个妆,直接从深居简出变成了上门服务的妆娘……这世道真是怪的很。 “她是这么说的。”云浅眨眨眼,她很喜欢徐长安说的咱们家这三个字。 简单的几个字,让天明峰住处的地位在云浅心里的地位生生拔高了数个档次。 只是。 “你不想她来吗?”云浅问。 0180 都是没有人见过的(二合一) 徐长安一向是稳重的性子,所以云浅对于徐长安听到晚上李知白要来而跳脚……感到有些奇怪。 云浅之所以答应了李知白来拜访,就是因为这件事在她心里不重要。 她和夫君在北苑的小院,李知白又不是第一个去做客的。 前面还有秦岭、温梨、温梨的师父呢。 “你不想她来吗?”云浅眨眨眼。 “呃……”徐长安愣了一下,随后略显无奈的说道:“倒不是不想。” 他只是下意识的抗拒,但是云浅忽然问起来,他又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抗拒。 难道是…… 对家访下意识的抵触? 家访,倒是个遥远的词了。 兴许老师怕学生也是本能? “我如今就是家长,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徐长安喃喃说了一句,随后眼神清明了许多,他用力搂住云浅的腰,认真的说道:“小姐,这件事……是先生主动提起的?” “嗯。”云浅应声,补充道:“她说来指导我。” “指导什么?”徐长安眼角抽了一下。 “点妆,不是与你说了许多次了。”云浅轻轻杵了一下,算是对于她不停自己说话的不满。 “我知道……算了。”徐长安摇摇头,十分不解。 温梨来他的院子时候,他为什么不像这样紧张,怎么一换了先生就…… 片刻后。 他想明白了一些。 因为先生对于他很重要。 厚重如山岳、自心里千分敬仰、尊敬的老师要来自己家做客,他怎么也得提前准备几天吧才能稳住礼节吧。 更不要说这还不是做客。 人家是来指导云浅化妆的。 徐长安知礼,李知白帮了他无数的事情……他要是连一个招待都不能让先生舒心,那这个学生还是不要做的好。 如今突如其来说要来,他这什么都没准备,整一个“光临寒舍”,他能不紧张就奇了。 云浅:“……” 看着徐长安那沉思的模样,云浅眨眨眼,轻声说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回去与她说,让她不要来了。” 对于这个上道的姐姐,作为补偿,她可以再满足她一个小一些的愿望? “答应先生的事情,无论如何是不能食言的。”徐长安摇摇头。 “这样最好。”云浅点头,继续抱着徐长安的手臂,想起了方才上楼在旋转楼梯处看到的字画,认真的说道:“正巧给她看看你写的东西,比她收着的好看多了。” 云浅还在惦记着这件事情呢。 再好的字,也不如徐长安练字时候所写的好看。 徐长安一时间可没有注意云浅脑袋里在想什么。 纵然他和云浅急着下山,可知道李知白要来,无论如何也得把今晚的事情给办好、办妥当了。 “这可是先生第一次来,就算准备的简单,也绝对不能草率。”徐长安下定了决心,牵住云浅的手,本来因为要带云浅出剑堂的忐忑消息全部消散的干净,被脑海中构建出的招待计划取而代之。 “一桌菜是不要的,先生喜欢吃茶,我去找一些沉茶,她想吃果子,正好去摘几个。”徐长安眯着眼睛:“酒……酒……小姐,我方才若是没有认错,先生喝的是玉露吧。” “嗯。”云浅点点头,说道:“她看起来对酒听感兴趣的,方才问了不少。” “酒……茶……具体吃什么还是待定吧。”徐长安短时间内,已经将计划定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无论是准备食材、还是要带云浅去一趟自己的院子,时间上就有些紧张了。 “小姐,咱们得快些了。”徐长安推开剑堂的大门,撑着一把伞和云浅彻底离开了剑堂。 不出意外的,周围有着零零散散玩水的姑娘。 但是徐长安知晓,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是表象,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和云姑娘呢。 不过有一件事是好的,那就是云浅在他的身边,那就是一个护身符。 无论是哪个师姐,也不会在云浅在的时候来找他搭话。 —— 正如徐长安所料的,的确有很多很多的人在看她们。 “哼,相合伞。”有抚琴的女人远远看着那黑白伞面,啧了一声。 “小夫妻就是小夫妻……出个门也要撑一把伞。” “要不,我去把我的伞借给她们好了。”有少女跃跃欲试,不过很快就抓着脑袋按了下去。 “不许去给师弟添麻烦。” “他都带女人上山了,你们还护着他。” “你想被小师弟讨厌吗?” “……不想。” “那还不安静些。” “知道啦。” 简简单单的对话,就充分暴露了如今暮雨峰上姑娘们的态度。 徐长安为了云浅彻底颠覆了他在她们心中的形象,足以彰显云浅的重要性了,谁也不想过去找麻烦被消失讨厌。 这里面,有人是挺喜欢这个小师弟的。 不喜欢他、喜欢姑娘家的女人,却也不想惹他的恶感。 徐长安的灵台摆在那里,将来……这暮雨峰的姑娘说不得都要仰仗他展开的内景环境来修炼呢。 这里的都是聪明人。 当然,有人不这么觉得。 “这些丫头……一个个怎么都傻兮兮的。” 角落里,石青君撑着一把雨伞,面上是无奈。 即便是她,看着暮雨峰的姑娘们在积水里玩闹湿身、顶着大雨发疯,也无奈的很。 这就是青州人口中的暮雨仙子吗? 分明就是一群疯丫头。 她歪着头,脑袋向右倾斜,耳朵上的红宝石挂坠轻轻晃动。 “不过……” 石青君瞧着徐长安手里那柄带着李知白标记的雨伞,眼睛眯起了一些。 “他没有莽撞的再用灵力屏障挡雨了?” 是李知白告诉他了什么? 那丫头还是挺聪明的。 石青君觉得,李知白应该是猜到了一些,比如雨水是徐长安弄出来的、比如天劫……和她这个掌门没有关系。 要去找那丫头谈谈吗? 石青君眺望剑堂,随后缓缓摇头。 不是什么秘密,李知白知道就知道,也不碍事。 石青君此时其实有更重要、更在意的的事情。 方才云浅以美貌轰动了整个暮雨峰,很多女人都说从她身上看到了不同的意像,被那种惊艳和能够扰乱识海的奇异画面感深深吸引。 但是很快的,众人便认为,云浅能引动她们灵台、能变得好看是因为徐长安在她的身边。 这种不似人间之物的感觉并非是来自于名叫云浅的姑娘,而是来自于她“徐长安妻子”这个身份,是夫妻一同营造出来的。 谁让徐长安本来就能无视内景,对这里的姑娘们的精神造成“真实伤害”,少年的神奇这里的姑娘们已经体会过,如今不过是又多了一条,不值得惊诧。 所以,此时一条怪异的消息在圈子里弥漫开来。 似乎做了徐长安的妻子,气质、气息、气机被他牵引后,就能变得和那云姑娘一样好看? 时刻留意着徐长安的石青君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消息。 而且,她觉得这个消息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十分的有道理。 仙人转世的妻子,自小夺了他的元阳,云浅自然会被仙人的气息温润、滋养的。 所以,嫁给他,是真的能变得好看的。 当然,石青君不在意能不能变得好看,她如今被徐长安唤醒了对于生活的向往、开始养花、泛舟后,只是单纯被掀起对这对小夫妻的好奇。 很有趣。 看着暮雨峰丫头们紧张兮兮偷看的模样,也很有趣。 “啪啪。” 石青君轻轻拍打了两下自己的面,将这种“愉悦”的坏心眼轻轻丢到了一旁,随后摇摇头。 兴许,李知白看的比他更要透彻。 显然,那般送给徐长安的雨伞就昭示了,李知白发现徐长安的特殊后,却依旧愿意插手他的事情。 李知白……不介意和仙人转世牵扯上因果。 要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李知白看起来是在帮助徐长安,可是以徐长安的特殊,表面上看见的帮助、其实很有可能不是帮助,反而是阻碍他炼心。 无论那些故事里的谪仙人下凡是为了什么而历练,类似的故事在古籍中也是屡见不鲜。 李知白也看过许多书,自然知道其中的麻烦,却依旧愿意插手。 “我还不如那丫头。”石青君轻轻叹息。 李知白这样坚定的心思,向来如果换了她在自己的位置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像她一样被突破诱惑,遭遇了心魔,以至于现在修为凭空被狠狠削了两成。 这样的自己,已经不能再稳压魔门一头。 青州的混乱,已经可以预见了。 只能希望……她元气大伤的事情能在天劫的掩护下,多撑一段时间才被魔门那人发现吧。 不过,如今的魔门应当如惊弓之鸟吧,毕竟……前些时日的白玉紫雷通天劫过于骇人,哪怕是她,在那雷劫余威下被封印了一切,变成了会死于一把普通的匕首的普通人。 “……” 此时,徐长安和云浅挽着手臂从石青君的身旁走过,徐长安满心都想着是招待李知白的事情,没有注意到这位石师姐。 倒是云浅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收回视线,随着徐长安消失在石青君的视线里。 “近距离,这位云姑娘还真好看。”石青君有些感慨于云浅的样貌,不过随后她眯着眼睛,喃喃道:“难道……这个云姑娘就是他历练的劫难?” 罢了,什么劫难不劫难的,她也想不明白。 都是书里看的,谁真的见过谪仙人啊,还不是臆想的。 话又说回来。 这世道真的愈发奇怪了啊。 谪仙人只在传说中有,现实中没有人见过。 仙品的天赋也只在传说中有,现实中倒是有人见过,也有详细的记载,比如每一代仙品天赋都有最顶级的灵感、过目不忘、逆天的悟性、未修炼就入微、周身天地灵气护体等等等。 吹的天花乱坠,但是实际上,反正石青君从踏入修仙界一路拼杀过来,就没有见过仙品的天赋。 在她那个时代,没有诞生过仙品。 如今…… 谪仙人有了。 仙品天赋也蹦出来一个。 “祝丫头,真的有捡人的本事。”石青君说着,目光看向不远处走过来的一高一矮,眼睛眯起了许多。 此时,天上依旧下着雨。 暴雨让潺潺的溪流满溢出来,在地面上也有纵横交错的小支流。 柳青萝撑着一把朴素的油纸伞出现在暮雨峰上,顾千乘则撑着一把小红伞走在她的身边。 柳青萝绣鞋踏过地上的细密水流,不解的问顾千乘:“妹妹为何忽然想要出来走走。” “嗯……”顾千乘心想她当然不会和柳青萝说因为徐长安和云浅出现了。 要说的话,柳姐姐又要像是受惊的小兔子,有多远躲多远了。 顾千乘心想自己只是想要见一见自己的“梦中娘亲”,看那位云姑娘,也没有怀心思。 “出来走走嘛,姐姐以后也是要住在暮雨峰的,熟悉熟悉地方……总是好的。”顾千乘笑着。 “嗯。”柳青萝点点头。 顾千乘见到柳青萝并未追问,嘻嘻笑着,身上的铃铛叮铃铃的响,心里充满了要见到云浅的开心,忍不住转了转手里的小红伞,雨水淅淅沥沥的洒向周围。 只是…… 这转出来的雨水撒了路边的石青君一身。 石青君:“……” “啊……”顾千乘也注意到自己做错了事情,她立刻走过去,取了一个手绢递过去,歉意的说道:“这位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柳青萝往前走了一步,也对着石青君行了一个礼。 “不碍事。”石青君摇摇头,盯着柳青萝看来一下,随后移开视线,难掩心里的惊诧。 果然…… 只是修炼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跳过了开源境,直接开源了。 以她的眼力,何尝看不出柳青萝下丹田已经开辟成功,甚至已经被天地灵气填满,她竟然不需要冥想,无时无刻都在自动修炼。 不得了。 “咦。” 顾千乘此时像是发现了什么,她围着石青君绕了两圈,像是一朵红色的小蘑菇。 她很奇怪。 因为石青君很好看,而且她看起来年轻,身上却有一种温软、柔和的气质,很符合顾千乘对于娘亲的定义。 若非是遇到了更好看的云浅,她一定会扑上去粘着石青君的。 更奇怪了。 像是这么好看的姐姐,哪怕不是暮雨峰的人,她只要见了一次也一定会记住的,怎么会这样的……完全没有印象? “姐姐倒是有些面生哩。”顾千乘疑惑的道。 0181 柳青萝的小幸福(二合一) “姐姐倒是有些面生哩。”顾千乘疑惑的围着石青君转着圈圈。 面生…… 石青君瞧着眼前这个小姑娘,问道:“小妹妹认得宗里所有的姑娘?” 她这个问题,恰好也是柳青萝想问的。 “我不认得所有的姐姐们。”顾千乘腰间的铃铛晃荡,她眼睛眯成了可爱的缝隙:“但是……好看的姐姐我都认得。” 当年她满山找娘亲的时候,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见过? 石青君一怔,随后意识到这个小丫头是说她好看呢。 无奈,却也只是无奈。 她微微弯下腰,曲指轻轻在顾千乘腰间那系着红绳的精巧铃铛上弹了一下。 这个动作让顾千乘吓了一跳,下意识后,惊愕不已:“姐姐,你是什么人,怎么能碰我的铃铛……” “你这个小丫头,与其在这儿玩闹,不如去好好修炼,合欢铃在你手里若是只有这点本事……”石青君站起身,温和的说道:“那这次的试剑泉,你不是玄剑司那小子的对手。难道你想看到合欢铃输给天鉴?” “说、说什么呢!” 石青君的话让顾千乘原地蹦了起来,把伞丢到了一旁,铃铛晃动间,雨水将她浸湿。 一旁的柳青萝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一步,以自己的伞重新替顾千乘遮住雨。 “什么天鉴,天鉴剑的难听死了,哪里比得上娘亲留给我的合欢铃。”顾千乘气呼呼的说道:“我才不喜欢使剑的人!” 用剑的人…… 比如司空镜,所有人都想看天鉴于合欢铃交锋,她烦的很。 比如温梨,她最害怕的人。 比如徐长安,弄死了她买来的小老虎。 “你这孩子……”石青君看了一会儿顾千乘,抿嘴一笑。 这个小丫头看起来是急了、在发脾气,可是仔细去看很清楚能看出她是听进去自己的话的。 顾千乘在想什么,石青君觉得也很好猜。 这个将娘亲看的比什么都要重的丫头,一定不想看到娘亲留给她的合欢铃在会武里输掉。 此时,顾千乘被戳到了痛点,也没有心情去在意石青君这个“面生”的姐姐了。 “姐姐说的是,千乘……记着了。” 她恭恭敬敬的给石青君行了一个晚辈的弟子礼,随后捡起自己的小红伞,却没有打开,而是抱住了柳青萝的手臂,与她一伞相合朝着小路的一侧走过去。 “嗯。” 眼看着顾千乘顺着小路离开,石青君轻轻点头。 这妮子的性子倒是不错。 当然,改变最大的还是自己。 若是以往,她可不会有和顾千乘废话的心情。 不过现在嘛…… 她提醒顾千乘,也有几分让这个小丫头暂时不要去招惹徐长安的意思在里面,那谪仙人身边的关系已经足够乱了。 石青君想着自己这几日翻阅卷宗、以及亲眼调查过的结论,美眸里闪过几缕怪异。 徐长安也不是会招惹人的性子啊。 徐长安看给人以似如沐春风之感,实则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这关系是怎么样乱成这样的,招惹的还都是传说级天赋的姑娘。 那温丫头的剑道天赋,当初石青君尚未找回感情之时都颇为惊艳,千载、万载难得一遇,尤其是在这个剑道凋零的时代,更显得珍贵。 温梨对徐长安的感情,她看不明白。 但是柳青萝,她的事可不是秘密,都写的很清楚了。 想着柳青萝自然而然照顾顾千乘的样子,石青君点点头。 天赋不提,倒是讨人喜欢。 “仙品之火,性子倒是温弱似水。”石青君本以为柳青萝该是脾气火爆的,不想真相见面,对方确实个江南女子的柔弱。 这样的柳青萝,和仙品之火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契合,但是石青君也能找出理由来。 徐长安可不就是水属性天赋吗?自然是能压柳青萝一头的。 一般的水属性不行,但是徐长安可是谪仙人,柳青萝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想了想,石青君朝着柳青萝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爱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居然让她觉得,柳青萝喜欢徐长安这件事比她有仙品天赋还要让人在意。 “啧。” 她身影一晃,消失在暮雨峰上。 —— 秋叶被雨水打落在潺潺水中,寒冷的水顺着张水的内湖,朝着暮雨峰中部流淌。 顾千乘抱着柳青萝的手臂,鼓着脸,一幅气鼓鼓的模样。 “怎么了?”柳青萝轻声道。 “柳姐姐,我没事。”顾千乘停下脚步:“只是没想到咱们出来一次,还瞧见了一个不喜出门的长辈,果然……下了这样大的雨,纵使是她们也想要出来瞧瞧。” “什么意思?”柳青萝不甚明白。 “方才咱们遇到的那个姐姐……一定是宗里的长辈,而且是不喜欢出门的那种,不然她那样好看,我不可能不认识的。”顾千乘解释道。 “前辈?”柳青萝眨眨眼。 石青君方才不是一袭红衣,而是穿着最普通的衣裳,年岁也不大,看起来甚至比之前遇到的那位温师姐还要年轻,柳青萝很难理解“前辈二字”。 “不用想,肯定是的,不然她怎么能触碰我的合欢铃,上面可是有禁制的,寻常修行者碰了……算了。”顾千乘笃定的说道:“姐姐不要看她年轻,这儿的姑娘五百岁没断了癸水的都有呢,从面貌上看不出什么来的。” “呀!”柳青萝听着顾千乘的话,一怔后左右看了一眼周围玩水的人,弯下腰在顾千乘的耳边说道:“妹妹说什么呢,什么癸、癸水的,女儿家的月事,不能这样说的。” 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即使她是青楼出身,也会觉得面上发烫。 还好顾千乘的年纪不大,无心之言倒也可以理解。 “癸水……很正常啊,姐姐别看我年岁小,我也来了两年多了呢。”顾千乘骄傲的抬头,随后认真的道:“天癸至,灵路开……这是天道给咱们姑娘家的恩惠,姐姐要转变心思,不能被尘世里的俗见影响才是。” “是……这、这样吗。”柳青萝眼睛睁大了许多,磕磕巴巴的,至于说她心里怎么想的…… 柳青萝低下头,左手覆盖在小腹处。 这什么修行……怎么感觉有些不太正经呢。 她没读两句功法就开源了,然后只觉得一道道灵气时不时的往她小腹、那女子孕育生命的珍贵之处钻。 顾千乘说是无时无刻都在修炼,她却只有不自在。 现在癸水居然还能拿出来天道。 天道眷顾。 这天道……感觉也不甚正经。 她是个女儿家,不信天不信命,只信小公子、鸨母姑姑还有银子,便没有觉得自己的思想大逆不道。 “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男子想要还没有呢。”顾千乘轻轻哼了一声。 “妹妹说的,便是对的。”柳青萝点点头,垂下眼帘。 顾千乘随后说道:“不过,前辈姐姐说的对,我不能让娘亲的法器丢脸。” 要好好修行。 不过,在那之前,她来都来了,一定要见到云姐姐一面,这样才能收心好好回去修炼。 避免自己坐立不安,这也是一种修行。 顾千乘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暮雨峰上的信息网络,按照姑娘们的聊天记录追踪徐长安的踪迹。 她奇怪的看了一眼柳青萝,觉得柳青萝好像有心事,但是聪明的没有问。 柳青萝安静的跟着顾千乘往前走,眼神里的光若隐若现。 她知道,她为何会那样在意“礼节”,为什么听到天癸两个字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在遇到徐长安之前,柳青萝很庆幸自己在万枝楼时是清倌人而非红倌人,后来更是进入了花月楼做了祝平娘手底下的姑娘,在她的保护下,没有丢了清白。 但是终归是不干净的人。 所以才会这样的在意,平日里不敢化妆、不敢让人知道她会跳舞、酒量好,不敢让人知道她的棋艺精湛,抚琴的手段。 赎身后,这些都会暴露她清倌人的过去,所以她不愿意暴露出一丁点自己“特殊”的地方。 如同惊弓之鸟,已经连普通的女子都不如了。 可是,在遇到徐长安之后,一切就变了。 她被徐长安的眼神看着,会想其实清倌人和红倌人也没有什么分别,会觉得就算她丢了清白、是红倌人出身徐长安也不会看不起她。 从那时候开始,徐长安回北桑城的时候,都会有小姐妹来她的酒肆报信。 那时候,无论徐长安是否来她那儿买酒,她都会再一次的开始打扮。 作为曾经万枝楼的花魁,她点妆、利用女子优势本事,在整个北桑城……那都是佼佼者。 她偷看过云浅很多次,知道她不喜化妆,所以柳青萝的妆容也以淡雅为主。 只是,她的妆再好看,公子也不会多瞧一眼就是了。 当然,她说是放下了,但是……那在尘世里养成的三观可不是这么容易扭转的。 柳青萝面上发红。 癸水……是这样可以随意说出口的事情吗? 那徐公子是暮雨峰上的执事,岂不是总是被姑娘家轻薄? 柳青萝再暗示自己要努力修行、要做有用的人,可是在暮雨峰上走,她总是能从那些漂亮姑娘口中听见徐长安的名字。 加上她远远看到过徐长安、也去过他院子……便很难不去在意。 总还是会……想一想的。 她不奢求其他的,只是念想一下,也不碍着别人的事儿,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柳青萝耳上起了一抹红晕。 只是很快的,柳青萝觉得自己丹田内那莫名聚集而来的灵气僵硬了一下,一股寒凉传来让她打了一个冷颤。 就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柳青萝看向溪水旁的一个凉亭间,随后面上的红晕迅速褪去,接着起了几份苍白。 她瞧见了一个穿着黑白长裙、戴着面纱的女子,不是云浅还能是谁? —— 溪水聚集成一小潭,阶级分明,两侧是湍急处如飞珠溅玉,平缓处若银湖泻波,错落有致,争然出声。 湍急的水流掠过亭角,汇成冲激的溪流,水花往上抛,形成朵朵盛开的白莲,溅湿了云浅的裙角。 云浅感觉自己好像被连绵的水声包围,成片不绝于耳的“哗哗”声,她很是喜欢。 —— 此时,徐长安不知道是去哪里了,只有云浅一个人坐在栏杆一旁,好像正在看着脚下的溪水流淌的姿态。 应该是在等徐长安回来。 怎么遇见云姐姐了。 柳青萝惊慌的捏紧了衣角,她能和云浅说过一次话就已经是极限了……不会再去靠近第二次。 不是害怕,更不是因为喜欢徐长安而心虚。 柳青萝只是不想自己身上按浓郁的风尘气息染到云浅这样清澈干净的人身上,不然不是恩将仇报? 不接近云浅,这是她的底线。 所以她下意识转身就要走。 但是尚未逃掉,就感觉自己的手腕一双铁钳抓住,她转过头,看向抓着她手腕的顾千乘,一眼不发。 顾千乘本想要急着去打扰云浅,要知道徐长安不在她身边,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 但是她看着柳青萝眼里的水润,最后还是止住了心情,小声说道:“柳姐姐,咱们不过去,我们就这儿远远的看一会儿。” 柳青萝:“……” 顾千乘瞧着亭子中孤零零的云浅,补充道:“暮雨峰山怪人多,云姐姐一个人在这里我不太放心……咱们就在这儿呆着,等她夫君回来……就走,可以把。” “怪人……多?”柳青萝一怔,随后不再抗拒,点头,信了顾千乘的话。 顾千乘:“……” 她看着柳青萝那忽然警惕起来、四处打量的模样,分明是准备做护卫了。 有些无奈。 这个姐姐不知道是天真还是好骗? 怎么自己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呀。 还有就是有些奇怪,她喜欢的是徐长安,很害怕云浅,但是又这样的在意她……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 懵了一会儿,顾千乘就顾不得想这么多了。 因为云浅,真的很好看。 而且,周围真的有女人发现徐长安失踪,云浅落了单,在那儿蠢蠢欲动呢。 0182 风景看风景(二合一) 亭中,阴凉清影,细雨绵绵的洒下,云姑娘凭栏而歇。 亭子不远处就是暮雨峰的内湖,此时因为涨水的缘故,湖水混合着溪流已经淹没到了小亭的边缘,栏杆处的云浅只需要稍稍探足,就可以碰到那潺潺的流水。 这一幕溢水的景色十分的好看,混合着雨声可以让人心神宁静。 云浅静静的看着周围的风景,面色十分的认真,她觉得有些闷得慌,便摘下了面纱,微微喘了两下,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接着,云浅对着亭子外伸出手,只觉得暖风习习,些许烟雨拂面,远处小船上五颜六色的彩灯映在水面上。 徐长安走之前给她留了一道灵气,保护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寒气侵蚀。 云浅不知道应当怎么形容这件事…… 她看向手中那带着暖意的雨水,名眸里闪过几丝纠缠之意。 被留了灵气保护,她应当高兴吗? 云姑娘想不明白。 因为如果她受凉了,徐长安便会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云浅很享受那种感觉……加上这副身体的确很是虚弱,所以她在徐长安眼里,便是大病没有、小病不断的体质。 至于说为什么没有大病,她自然是舍不得让徐长安太过于心疼,分寸这方面,多年来云浅也拿捏的差不多了。 有了身上这一道水灵气,她便不会再受凉,自然不会再染风寒,也就失去了生病后的温暖体验。 但是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她也很喜欢。 相互矛盾,便不可能两个都要。 但是让云浅从这两种体验里选一个出来,她实在是无法做出取舍。 嗯。 还有一件让她需要认真思考的事情。 亭子中的云浅双手撑在栏杆上,视线环顾四周,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眼里的不解更加的严重了。 徐长安去暮雨峰“食殿”买用来招待李知白的菜去了,所以让她在这儿稍等一会儿。 云浅不解的不是徐长安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去,她虽然虽然想要跟着去,但是她的体力不允许,毕竟一会儿还要回天明峰呢,所以徐长安就安排她在这里歇息、等他回来。 她不解的是——风景。 徐长安走的时候,说这儿的风景很多,让她多看一会儿。 可是云浅着实不知道,眼前这一片涨水的湖、烟雨和一群暗中看着她的姑娘们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在身边,什么样的风景在她眼里都是不存在的。 相反的,只要徐长安在身边,哪怕是已经看厌腻的星空,也是那般的璀璨。 不过徐长安让她欣赏一会儿,云浅自然会听她的,努力去让自己有用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正在看风景的云浅不知晓,她如今就是暮雨峰姑娘眼里最好的风景。 此时天色渐冷,但是在她的周围却隐藏着许多女人,湖面上,那些本来泛舟的船儿一艘艘的都静静的悬在湖面上,不约而同的欣赏起远方的风景。 相比于湖上的,岸上的姑娘就要狼狈许多了,她们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也没有办法,此时天上下着雨,她们拿雨水没有办法,如今在偷看……怎么撑伞? 真要撑伞,那么只怕这里很快就成蘑菇园了。 “看看看,她摘了面纱了!” “嘶……” “喂,不是说这位妹妹是因为小师弟才变得好看的吗?”有一个女人轻声说道:“我怎么觉得小师弟走了……她反而变得更好看了呢?” 她这一句话,迅速的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显然不止一个人这么想。 “你们想什么,她既然是小师弟的妻子,应当早就与他相融了,怎么可能因为他离开就便回普通的锢酿?” “相融?” “我说的是她们两个人的气机。” “哦,我怎么觉得……她就是好看呢?和小师弟没什么关系吧,本就是郎才女貌的事情。” “这位云姑娘让我想起了师父……” “……” “小师弟呢?他去哪里了?方才是谁跟着他去的?” “哦,师弟去食殿买菜去了,看起来应当是要亲自下厨。” “亲自下厨?” “他还会做饭呢?” “听执事殿的姐妹说他会做吃的,而且很会备点心……不对啊,这事儿也不是秘密,这位师姐,你居然不知道小师弟会下厨?” “……我以往只知道咱们山上有个男子,其他的不了解。”女人有些尴尬的说道。 显然,她今日是被云浅吸引而来的,对于徐长安……是第一次去了解。 而似是她这样的女子还有不少,但是可以预见的是,今日之后,徐长安这个师弟是真的走入了暮雨峰的话题中心,短时间内是下不去了。 “我有些羡慕这云姐姐了,不知道小师弟做饭是什么味道。” “你怎么唤她云姐姐?你当她奶奶都够了吧。” “年龄又不重要,她看起来成熟一些?咱们这儿不都是看外貌定辈分的吗。” “那是你们这些合欢宗的坏女人,别带上我,我是新来的弟子。” “不许说我是合欢宗的人……我和那地方早就没有关系了。” 雨中,姑娘们的声音轻飘飘佩戴传到顾千乘这位“合欢宗”小公主的耳朵中,她眉头忍不住抽了两下。 她听着……怎么这样的怪异呢。 可是也没有办法,不说别人了,她继承了合欢铃,作为合欢宗下一任宗主……还不是整天呆在暮雨峰上,用二娘的话来说,她这个未来的宗主首先就吃里扒外,当然没有脸面说其他人。 想着……顾千乘看着亭子中的云浅,只觉得心跳加快。 她娘亲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子。 “云姐姐真好看,嘻嘻……”顾千乘嘴角带着压抑不住的笑容,那种带着小姑娘天真和几分渴望的眼神,看的一旁的柳青萝身子一颤,轻轻往顾千乘的反方向挪了几步。 她觉得顾千乘说的对,暮雨峰上的怪人是真的有很多。 她在暮雨峰上走,遇到了一些女子,有些人看她的眼神……似是要将她吃了似得。 那种眼神,青楼出身的柳青萝最了解不过,她也见过许多对食的姐妹。 所以,她才信了顾千乘的话,认为暮雨峰上不太安全,随着她在这里偷看云浅。 反正只要不接近云浅就好。 徐公子呢……怎么没有见到徐公子,他怎么讲云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人,柳青萝有几分失落,不过很快的,她的注意力也放在了远处云浅的身上。 柳青萝此时无时无刻都在被天地灵气洗练身体、灌注灵力,虽然还不会动用一身的力量,但是视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她可以清楚的看到远处的一些细节。 许久后,柳青萝隐去眼里的几分艳羡。 这位云姐姐,以往有这样好看的吗? 一眼看去,云浅的黑色束腰趁着那纤细腰肢,白色紧身袍袖上衣,长发的低垂下,显得体态修长,眼梢狭长,不施粉黛,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的精致。 阴天下,远处彩船的光撒云浅的面上,映的脸部轮廓分明,容色晶莹如玉。 云浅分明没有做什么动作,只是安静的在那儿,却给人一种尽态极妍的惊艳。 柳青萝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喃喃道。 “她若是点了妆……不知道……在这样的人面上施妆,会是什么感觉。” 显然,此时的她注意到的云浅属于姑娘的美,不掺杂任何的情绪。 柳青萝没有注意到,她开口后,身上那环绕的灵力都僵硬了几分。 不过,她很快就脱离了出来。 云浅是干净人,与她这样的人是不同的,施妆什么的,她都说了不接近,就不做什么梦了。 只是柳青萝觉得有些奇怪,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云浅,毕竟同处北桑城,偶尔还是能瞧见两眼的,那时候的云浅……冷的像是一个冰块,只让她觉得高贵、高不可攀吗。 如今,她瞧着云浅沉吟思索、依栏观景、瞧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突兀的便陷入了云浅的魅力中。 亭子下涌动的流水像是被云浅踩在脚下。 踩一江烟雨,仙子凭栏。 柳青萝深吸一口气,然后便有些担心,她能看到周围有许多人都在看云浅。 徐公子去哪里了,怎得还不回来? 柳青萝不懂仙门,但是祝平娘和她说了一些仙门的残酷和徐长安并不算高的天赋地位,她便有些担心……担心云浅会遇到危险。 毕竟,长得好看是福还是祸,这要取决于环境是否安稳。 修仙界,那自然是不安稳的。 她觉得云浅应当将面纱戴好的……可是这种话也轮不到她去说,只能轻轻叹息,看向身边那个张着嘴、直勾勾盯着云浅的顾千乘。 又是一声轻叹。 她也知晓了一些顾千乘的地位,但是指望这样的人保护别人,那还是算了。 “顾妹妹,我的天赋很好吗?”柳青萝忍不住问。 “姐姐的天赋?我不敢说,但是一定是极好的。”顾千乘虽然恨不得飞到云浅的身上,但是还是抽空回复了柳青萝:“我知晓我不是玄镜司坏人的对手……所以,将来说不得还要指望姐姐帮我教训他呢。” 什么玄剑司千年难遇的天才?比得上她柳姐姐靠着三行吐纳法一日开源的仙品天赋吗? “希望如此吧。”柳青萝轻轻咬唇,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做一个有用的人的。 保护别人先不说。 至少,得在暮雨峰这个“虎狼之地”先保全自己的清白才是,别她在青楼里都挺过来了,却入了仙门糟在了女子的手中,那真是哭都没有地方哭去了。 此时,暮雨峰的女人们可不知晓,她们将云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行为、加上一些女子看柳青萝的炙热眼神给柳青萝留下了怎么样如狼似虎的坏印象。 尽管有一部分人夜探柳青萝的房间是想确认她的仙品天赋,但是……坏印象已经留下了。 她连顾千乘都觉得奇怪,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柳青萝双手交在小腹处,整个人戒备的看向周围。 徐公子在这样的环境下修行……居然有那样的性子,在她这儿,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姐姐,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顾千乘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腰间铃铛晃呀晃的,转身看向柳青萝。 “什么事?”柳青萝问。 “若是我这样大的丫头,忽然抱住姐姐你唤一声娘亲……这是很奇怪的吧。”顾千乘小声说道。 柳青萝:“……” 她愣了半晌,才缓缓点头。 当然奇怪了,而且很失礼,天底下哪里有未出阁的姑娘被人叫了娘亲而无动于衷的? “也是。”顾千乘的视线继续放在云浅身上,喃喃道:“现在的时机是不太成熟,姐姐对我都没什么印象呢,等熟络一下再说……嗯,试剑泉上我要好好努力,让姐姐记住我才行。” 柳青萝听着顾千乘的话,很想说一句,唤娘亲这种事情不是说混熟了就能解决的。 不过她没有开口,而是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她对于顾千乘的想法,有了一点点的了解。 她看向云浅。 这云姐姐,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上下,要说惊艳是有的,但是母亲的温婉柔和在她身上看不到多少,顾千乘怎么会想要唤她娘亲? 很奇怪,不过这仙门奇怪的人本就很多,她要早些见怪不怪才是。 还有一件事,顾千乘的话,将她的思绪引导至了一个莫名的点。 按照她知道的消息,徐长安和云浅定终身已经有许多年了,这就是一对最正常不过的夫妻,放在尘世里,云浅这个年纪的姑娘,孩子十多岁的遍地都是呢。 但是云浅却没有动静。 是不想要孩子? 也是,徐公子毕竟是仙门,说不得没有这样的打算。 柳青萝啐了自己一声。 她想什么无礼的事情呢。 柳青萝摇摇头,接着一愣。 只见远处,亭里的云浅一只手盖在了小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让柳青萝更加惊愕的事情还在后面。 云浅看过来了。 她分明距离云浅有些距离,也站在树下,但是柳青萝就能很清楚感觉到,云浅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她……在看自己。 “云姐姐、云姐姐看我了!”顾千乘兴奋的道。 柳青萝闻言,身子剧烈颤了两下,因为她看见,云浅拿起了亭子中的雨伞。 0183 云姑娘不可怕(二合一) “看呐!看呐!” 顾千乘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她踮起脚尖身子不断的摇晃,腰间铃铛的声音愈发急促:“云姐姐在看我!我要过去吗?要过去吗?!” “嗯……嗯。”柳青萝慌慌张张的点头:“是在看、看你吧。” 最好、最好是在看顾千乘,而不是在看自己。 柳青萝此时心慌的很,她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小姑娘使劲攥着手里的小红伞,那用了许多年的雨伞,伞柄上被她捏出了一道道裂痕,盘旋而上,差点就要彻底报废了。 她觉得云浅是在看她。 自己要过去吗? 迈出脚步,但是顾千乘却生生止住了自己冲上去的念想,因为方才她向柳青萝证实了云浅听到自己唤她娘亲是不会高兴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和云浅还不够熟络。 呜呜呜。 忽然被云浅主动看,这还是头一回,可惜她什么也不敢做。 顾千乘很害怕她到了云浅身边就克制不住自己,玩意真的忍不住叫了一声“娘”……那说不得会被当成怪人看待的。 若是被云浅当成怪人,顾千乘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留下心理阴影,到时候修行也别修行了,云浅妥妥就是她最大的心魔了。 所以,顾千乘一只手紧紧抱住了身边的小树,禁锢着自己的身子,以防她失去理智。 果然还是还要先从那个做饭比二娘好吃的男人那边入手……让他给自己说几句好话,说不得会很有用。 顾千乘慌张,柳青萝也慌张。 ‘我……和云姐姐只见过一面,她该是记不住我才是。’ 她和云浅只在酒肆里见过一次,而哪怕是那一次,她们总共也没有说超过十句话……就是来买酒,自己在云浅眼里应当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酒娘才是。 柳青萝这么想着。 但是…… 此时,云浅突兀的拿起了一旁的雨伞,而且还打开了,一幅要从亭子中走出来的模样。 此时,天上落着小雨,柳青萝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把揪住了。 云浅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撑伞要出来,怎么想都是要朝着她走过来的吧。 该怎么办? 她已经被看见了,如今转身就跑,她无论如何做不出这样失礼的事情。 柳青萝不知道云浅的视力为什么这么好,她如今双腿灌了铅,脑袋也嗡嗡的响。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柳青萝将提着的心重新放在了肚子里。 因为云浅打开了伞,然后又将其合上,并未走出亭子。 “……” 亭子处在斜坡上,云浅看了一眼柳青萝得到方向,地上浅薄的积水被落雨溅起水花,随着疾风掀起一阵一阵的波纹,她便放弃了走出去就。 徐长安走的时候,让她欣赏美景,并未让她在亭子里待着,只要不走的太远就可以。 所以,她有些想要就徐长安的事情与柳青萝说两句话。 毕竟,柳青萝方才不是说,她点妆也是有几分手段的? 云浅既然已经要和李知白学化妆了,再添一个老师也无可厚非。 当然,她也不是是个妆娘都可以跟着学的,让徐长安喜欢这个条件十分的重要,很明显,徐长安说过喜欢柳青萝。 若是徐长安知道云浅的想法,一定会很无奈。 他说的喜欢,值得是在不作恶的前提下,一个努力、坚强的人不一定值得尊敬,但无论如何都不应当因为她的努力而受到轻蔑和侮辱。 似是柳青萝这样的人,徐长安自然是喜欢的,只是这里的喜欢也无关于男女的情爱。 但是云浅可不管这些,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其他的意义是真的不大。 所以,柳青萝有教她的必要条件。 云浅取出一块从李知白那里带出来的蜜饯放入口中,细嚼慢咽、斯文而优雅。 她没有走过去找柳青萝说话,原因也很简单。 她还要积蓄体力回天明峰呢,走不了那么远。 而且出去踩水,蹚湿了鞋子,一会儿夫君回来又要说她不爱惜自己了。 “……” 云浅看向徐长安离去的方向,眸子里闪过了几丝亮光,随后缓缓低下头。 徐长安对李知白很看重,买个做完饭的食材,居然在仔细的挑挑拣拣,估计还要准备一会儿才能回来。 毕竟徐长安对暮雨峰很放心。 所以,云浅知道她还要一个人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这么一想,云浅便再一次站起身,看向柳青萝的方向,抬手挥了挥袖子,樱唇上下开合,说了一句话。 —— 此时,云浅那忽然的动作一下勾动了观景人的心,众人齐刷刷的将视线投在树下,然后就看在了死死抱着树、已经双脚离地的顾千乘。 “千乘,你做什么呢?”有女人给她传音。 “女孩子家家的,成何体统。” “唉?千乘旁边那个姑娘是谁?挺面生的。”一个骑着玄鹤、打着白伞的少女疑惑的看着柳青萝。 “看气质和修为,开源境……是合欢宗的孩子?” “挺好看的。” 柳青萝仙品天赋所带的护体灵气的现象被暮雨峰的女人们掩盖了,所以在没有公开之前,众人也感觉不到柳青萝的特殊。 柳青萝虽然也好看,但是云浅就在前面,所以众人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柳青萝身上停留,很快就回到了顾千乘的身上。 “顾丫头,还不快下来,穿着裙子爬树,真有你的。” “我可不觉得,我们把你教程了这样的模样,哪里来的野猴子……你二娘在合欢宗就是这么教你的?” “好了,说正事,方才……云姑娘是在和千乘你说话吗?” “……我……我不下去。”顾千乘摇摇头,随后疑惑的道:“云姐姐?云姐姐说什么话了?” 她方才光顾着抱着树压抑自己的悸动去了,忍着没去看云浅,所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事情。 顾千乘看向树下的柳青萝,疑惑的道:“柳姐姐,方才怎么了?” 柳青萝:“……” 云浅在唤她过去说两句话。 能拒绝吗? 柳青萝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接近云浅,但是如今大庭广众的,大家都看着呢。 她转身就走,会扫了云浅的面子。 除了走过去,却也没有第二个办法。 其实,对于云浅而言,柳青萝若是不想过来,拒绝也就是了,她只是简单唤了一声,并未有要求。 但是柳青萝始终将自己的身份放的很低,哪里有拒绝的勇气。 “我……没什么。”柳青萝在顾千乘惊愕的视线中,轻声道:“顾妹妹,我过去一趟。” “过去?过哪去……”顾千乘说着,看着柳青萝那眉眼间的苦涩,忽然愣住。 她呲溜一下,从树上滑了下来,震惊不已。 顾千乘聪明的没有说话,看着柳青萝迈着艰难的步子,撑着伞朝着云浅走了过去。 顾千乘哪怕是再笨,也知道云浅方才不是在看她了。 也对。 徐长安可是特意去买过酒的,她们两个认识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顾千乘没有一丁点嫉妒,在莫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些担忧的看向柳青萝的背影。 柳姐姐不是很害怕云姐姐吗…… 不会有事吧。 —— 柳青萝踩着绣鞋,脊背挺的很直,但是步子却有几分僵硬。 这一幕当然也落在了暮雨峰看热闹姑娘们的视线里,她们隐约嗅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味道。 看来……不是合欢宗的弟子,而是这位云姑娘的熟人? 柳青萝很忐忑。 要知道,她和云浅根本就没有熟悉到可以打招呼的地步。 越是靠近云浅,心里的紧张就愈发眼中,她踩着水,身形开始出现微微的摇晃。 终于。 柳青萝的身子一个踉跄,脚步加重还有溅起水流。 “嘶……” 感受到小腿处溅到的水,柳青萝身子颤了一下。 还好……没有摔倒。 柳青萝停下脚步,听着耳边潺潺的水声,渐渐安静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 她再一次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踏上青石,分明流动的水流不多,但是她走的仍旧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滑倒在原地。 这种时候若是跌倒了,在仙门的人生就可以重来了吧。 “……” 好了。 本来,暮雨峰的女人们就很奇怪,如今她们……就更奇怪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柳青萝已经紧张到连走路都走不明白了。 顾千乘眼里的担忧更浓郁了。 —— 亭子中,云浅看着柳青萝朝自己走过来,眉尾往上抬了几分。 她并没有任何欺负人的意思,不过云浅也感受不到这样微妙的气氛。 她在亭榭栏杆坐下,吃着蜜饯恢复体力。 云浅有些疑惑的看着柳青萝。 那姑娘很害怕? 为什么? 自己很可怕吗? 云浅眨眨眼,瞧着水流滑过柳青萝鞋子的场景,轻轻抬脚让那湍急的水流洗净鞋底,些许浑浊自亭榭下方流淌而去。 再将脚收回来的时候,柳青萝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收起伞,轻轻踏上了亭子中,踏上了云浅周边的空间里。 柳青萝的心乱的厉害,低头看着溪水不断向前涌去,不知所措。 云浅唤了她一声,她就过来了。 但是等真的见到了云浅,她又后悔了…… 那真的是在叫自己吗? 云姐姐能看的这么远吗? 柳青萝正想着,云浅轻轻敲了一下身边的位置。 “来了?坐着歇会吧。”云浅平静的说道。 柳青萝闻言身子轻颤,她缓缓抬起头,随后便愣住了。 云浅依靠着栏杆而坐,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她身后的风景…… 雨中的暮雨峰很好看,小楼林立,琴阁、作坊、茶楼、密密而连,薄暮般的阳光淡淡的撒下光芒,透过小雨,在鲜丽的红砖绿瓦上留下一抹余晖。 真……真好看。 云浅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魔力似得,柳青萝忽然就被安抚了下来,她先前那些杂乱的情绪全部都丢了出去。 “青萝见过云姐姐。”柳青萝对着云浅屈身行了一礼。 这一礼,一如她在酒肆中对云浅的礼节。 这一声姐姐,也是叫的顺畅无比,比在酒肆中那句僵硬的声线要强了许多。 “嗯。”云浅应了这一生姐姐,随后微微往左挪了下身子,空出了一个位子。 柳青萝见状,自然而然的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 周围的姑娘们也懵了,包括顾千乘都有些傻眼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紧张吗? 柳青萝刚刚还一幅上刑场的模样,怎么走进去,气氛一下就平和了下来?就好像一对闺蜜见面似得。 —— 不说别人了,柳青萝自己都有些奇怪,但是当云浅对她表现出平静态度时……她就生不起任何不好的情绪了。 松了一口气。 自然一些好、自然一些好……至少不会给姑娘留下什么坏印象了。 柳青萝虽然坐下了,可是距离云浅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她……仍旧不敢靠她太近,能坐下,已经是勇气膨胀、超常发挥了。 云浅心想按照规矩,是她唤柳青萝过来的,便要负责找话说,想了想后,云浅问道:“在这儿住的可还习惯?” “习惯。”柳青萝应了一声。 气氛有些僵硬,但是却不尴尬。 云浅看向柳青萝白皙的手指,点点头:“你的伤已经好了?” “伤?”柳青萝一愣,随后眼里闪过几分意动。 当初顾千乘一脚踩碎了她酒肆的地面,她因为徐长安要离开,心神不稳,去收拾现场,被木头、石块刮破了手,流了血…… 什么血,后来用水洗一洗,也就洗干净了。 这件事她自己都忘了,没想到—— 姐姐……还记得呢。 风吹过溪流前的亭子,带来了几份寒意,但是柳青萝只觉得暖风拂面。 很难想象,这个看起来不好相处的姐姐,心思却这样的细腻。 “回姐姐,早就好了。”柳青萝声音有些微弱,不久后抬头说道:“只是被木头刮了些伤口,不碍事的……让姐姐忧心了。” 云浅看着柳青萝面上的淡妆、看着那颗有些好看的泪痣,眨眨眼。 她似乎很高兴? “你不怕我了吗?”云浅问。 柳青萝:“……” 原来,她方才那失礼的模样都让姐姐看在眼里了。 “姐姐自然是不可怕的,是我……我是自己的问题。”柳青萝微微咬唇。 “不害怕就好。”云浅点点头:“正巧,我还有事情想要问问你呢。” “问我?”柳青萝被云浅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她抬起头,她不解的说道:“青萝有什么能帮姐姐的?您尽管说就是。” “这儿的风景……哪里好看了?有什么欣赏的价值吗?”云浅伸出手,指着身后的一片景色,声音轻轻的散在风里。 她那清冷的声音进入了柳青萝的耳中,让她眼角一颤。 “???” 这…… 说什么呢。 她怎么听不明白。 0184 小姐妹是什么感觉?(二合一) 酒肆相遇过后,柳青萝曾经无数次幻想她若是与云浅坐于一处会聊些什么……答案有许多种,不过最可能的就是她根本不会有机会与云浅做在一处。 原因很简单,她根本不会主动接近云浅。 所以,除非云姑娘主动。 但是两个人根本就不认识的,云浅凭什么理会她? 所以,她只要远远的看着就好了。 本该是这样的。 柳青萝轻轻抬起头,视线没有放在云浅的方向,而是盯着远处地上的积水。 云姐姐在说什么呢? 这儿的风景好看吗?有什么欣赏的价值? 她怎么不明白她的意思。 哪怕柳青萝再是所思,哪怕是再梦里……她也从未有想过云浅会问她这种奇怪的问题。 柳青萝在那么一瞬间觉得,云浅问她是不是喜欢徐长安都比这个话题要正常。 看着柳青萝发呆,云浅轻轻点头,说道:“原来,你也不知道?” “不,姐姐容我想一想。”柳青萝深吸一口气。 云姑娘让徐公子喜欢,本就不该是庸俗的人,她就应当奇特的人。 姐姐问,她便自然回答极好。 ‘只是一个问题……只是一个问题……’ 柳青萝在心里喃喃说了几句,随后还不忘提醒自己,回答问题的时候要注意措辞,千万不要给姑娘留下不好的信息。 她这样的女人,随意几句话里可能都会带着青楼女子的习性,要注意再注意。 柳青萝回头去看风景,不动声色的又挪的距离云浅远了许多。 “景色……” 柳青萝眺望暮雨峰,眼角的泪痣映着水光。 之前因为心里不安、因为知道这里是徐长安生活的地方,所以她根本就没有任何一刻平静下来过。 但是如今有了云浅的要求,她忽然发现,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去欣赏仙门的景色。 暮雨峰好看吗? 那是自然的。 虽然乍一看,这儿的环境气氛像是烟花之地,但是毕竟是仙门。 从这里看上去,便是一线天的景色,内湖落雨,云隐雾散,一柄白玉所铸的巨剑景观插在插在岸边的岩石上,半个剑身泡于水中。 剑的模样像是女子使用的,属于比较纤细的类型,正是用来昭示……这儿尽是女子的事实。 “回姐姐,这里的景色很好看。”柳青萝轻声道。 “你也这样觉得?”云浅眼神平静,心想既然徐长安认可的姑娘也这样说,那……这景色应当的确有几分价值。 “那我也看看。”云浅说着,抬起头,注视一轮大日。 完全无法理解云浅的柳青萝心里有一万个疑惑,但是都没有问出口,反而愣了一下。 在云浅抬头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天色忽然暗淡了下来,阳光不再刺眼。 而且,最奇怪的是……她此时小腹上一直以来的不适感消失了。 李知白自从觉醒了什么天赋后,按照这里仙门中人告诉她的……她的天赋可以让她无时无刻都保持着最高限度的修行,前期表现出来的就是汲取、转化灵气。 所以,柳青萝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一道道所谓的天地灵气往她小腹、往姑娘家孕育孩子的地方涌动……说不上疼痛,更多的是女子心理上的不适应。 但是,自从她靠近云浅后,那些灵气忽然就好像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 是自己过于紧张了,身体出了问题吗? 柳青萝只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其他的也不知道。 云浅倒是没有太过于在意,柳青萝有好天赋是必要的,但是她不喜欢灵气往姑娘小腹里钻,所以在她的面前,一切都要老实下来。 云浅在观景,柔和的光落在她的面上。 很快就腻了,注意力渐渐放在了身边这个……奇奇怪怪的姑娘身上。 柳青萝很有眼光。 单单凭着这天底下,除了她之外柳青萝是最喜欢徐长安的人这一点,姑娘就对她另眼相看。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词。 小姐妹。 李知白似乎一直对她的小姐妹难以忘怀,所以姐妹什么的应当还算有趣。 夫君也一直想要她转了性子,不要那么孤僻,出门认识几个朋友。 她有心听他的话,却做不到。 但是她不会有姐妹,也不感兴趣,毕竟和徐长安无关的事情在她的眼里和天上的星辰没有分别,都是可有可无的。 但是……若是和徐长安有关,那就不一样了? 妻妾也算是姐妹吧。 夫君会喜欢自己唤一个人“妹妹”的样子吗? 他会喜欢,自己因为他而有了姐妹吗? 云浅想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想起了徐长安敲打她的那一次,便知晓……妻妾什么的不现实的。 云浅罕见的轻轻叹气。 若是不用这样的关系将她和姑娘联系起来,那她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让夫君满意,出门认识什么姐妹了。 问题又来了。 徐长安既然不喜欢三妻四妾的事情,为何要抄写那么多有类似情节的书籍呢。 云浅之所以对妻妾有了解,还不是因为看他的书。 算了。 云浅捏了捏口袋中的火石,随后看向身体僵硬,在沉默的环境中又开始局促的柳青萝。 小姐妹是什么感觉,她无法去了解,但是柳青萝的存在总归是特殊的。 有些事情,别人无法给她答案,但是柳青萝应当有几分可能。 于是,云浅将她的纠结缓缓说出口。 至于说是什么纠结? 那自然是……问柳青萝她是生病了被夫君照顾好,还是被注入一道灵力,被夫君保护好? “若是要在二者里做取舍,该怎么做。”云浅问。 “……” 云浅的问题很奇怪,奇怪到听完了云浅的问题,柳青萝眼角的泪痣都连着颤了几下。 这样的烦恼……该说果然是幸福的烦扰的吗。 果然,她无法理解这位云姐姐。 一般人,是不会将这样的话与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倾诉的——而且…… 柳青萝偷偷看了一眼云浅。 姐姐还是这样完全没有情绪不懂、完全平静的态度,仿佛说的不是什么值得害羞的话,而是在聊家常。 “我不知晓。”柳青萝认真的说道。 “嗯。”云浅也不意外,简单应了一声。 柳青萝回答后,小心翼翼确认了云浅没有不满后,才松了一口气。 关于这个问题,若是她,她会选择不生病选择被灵气保护,因为她自己的感受不重要,公子的意愿要大于一切。 公子保护他,便是不想她生病的。 但是她不能这样说。 她可以告诉云浅暮雨峰的景色好看,因为这里的景色真的好看。 她不能回答云浅灵气的问题,因为这里面有她这个青楼女子的主观情绪。 她被迫接近了云浅,但是坚守自己的底线——不给公子添麻烦。 云浅看着看着柳青萝指节捏的发白,忽然说道:“你果然有些讨人喜欢。” “!!” 柳青萝身子剧烈的抖了一下,耳边一缕青丝垂下,她不知所措的道:“云姐姐说什么呢。” “你酿的酒味道不错,我很喜欢。”云浅说道。 “酒……这样啊。”柳青萝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 原来是这样。 是在说酒。 她内心起了几份苦涩。 其实,她在酒肆时还是能和云浅平静的说上几句话的,不会像是现在这样的没出息,可以温和、平静的叫上一句“云姐姐”。 可是如今,她放弃了酒肆,接下了祝平娘给的机缘随着小公子入了仙门后,就再也没有底气了,一声姐姐叫的生涩无比。 她喜欢徐长安也是真的喜欢,克制也是真的能克制。 某种意义上,她和徐长安很像,两个人都很能忍。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她没有因为喜欢而做出任何多余的行动,更没有一丝一毫的过错……但是在柳青萝心里,她这样的人喜欢公子并且还跟着上了仙门,本身就是最大的过错了。 所以,她见了云浅才一幅犯了大错的样子,几分心虚、几分内疚。 哪里有半分在暮雨峰高层身前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姐姐、姐姐喜欢就好。”柳青萝小声说道。 “我说了,我挺喜欢的。”云浅想了想,说道:“经常吃你做的玉露就,我的酒量也比以前好了一些。” “嗯……嗯。”柳青萝听着玉露两个字,头压的更低了。 金风玉露。 她的店里没有叫做金风的酒,因为来店里买酒的徐长安就是金风。 柳青萝自知自己不配做玉露,所以,徐长安与玉露酒相逢,她只是在一旁看着就好。 这是实话。 但是一想到现在的情况,徐长安的妻子在与她这样“心怀不轨”的女子面前说什么玉露,她就一阵一阵的不安。 解释无法解释,只能垂下眼帘,抓紧了自己的裙角。 “你可以酿一些,比玉露酒稍稍辣那么一点点的酒吗?”云浅问。 她现在酒量提高了一点点,想要和徐长安吃一些新的花样。 自然要找柳青萝,毕竟云浅目前为止就喜欢她的酒。 “可以。”柳青萝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了下来,对于云浅的口味,她通过徐长安的描述早就牢牢掌握了。 至少在酒量方面,除了徐长安,就属于她对于云浅最为了解了。 只是,两个人在仙门相见,然后说什么酒水,柳青萝不满有一种……恍若梦境的感觉。 她很快就回过神来,解释道:“云姐姐,我才上山……目前还没有做酒的具,可能要等一些时日。” 云浅表示自己知道了。 家里的玉露酒还有许多,她只是提一句,倒是不急着喝酒。 “云……云姐姐……姐姐若是急着要,我也可以想办法。”柳青萝说道。 她觉得顾千乘对她还是挺好的,顾千乘也喜欢她做的酒,要一些工具应该也不难。 她刚进入仙门,本不想欠太多人情,但是若是云浅需要,她会去做。 “不着急的。”云浅说着,视线落在柳青萝的身上。 她的目光缓缓打量着柳青萝,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在柳青萝的眼里,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柳青萝想着自己方才的表现,内心涌现出强烈的不安,她几乎瞬间就想明白了——她面对云浅的时候,表现的过于怪异了。 云姐姐是个聪明的人。 自己这样的紧张、着急的态度,换任何人都能感觉到不对劲的吧。 “我与你应当算不上是小姐妹?”云浅问。 她是真的在问,因为没有见过几面,但是柳青萝对于她过于上心了。 她心情不错,因为她知道这是因为徐长安,用一个词来说……应当叫爱屋及乌? 可能有些奇怪。 但是云浅自己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做的,对于徐长安身边的人爱屋及乌。 但是她的话听在柳青萝的耳中,那完全就是另一个意思。 她唤一声云姐姐……是太亲密了? 也是。 “回姑娘,青萝……青萝没有这个意思。”柳青萝不知道怎么的,当云浅表现出和她疏远的态度后,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位云姐姐找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新的酒水。 知道云浅有目的,柳青萝安心了。 天底下的没出息,莫过于此了。 但是,柳青萝很年轻,她若是能摸的透云浅的套路,那云姑娘也就不是云姑娘了。 此时,天上光线忽然一暗,本来朦胧的烟雨瞬间加剧,一阵一阵的暴雨倾盆,在天地间掀起一阵剧烈的雨声,那风雨声就好像是要掩盖接下来的话。 柳青萝正惊愕于突如其来的暴雨,担忧的看了一眼顾千乘的方向,忽然就被一阵阴影笼罩。 只见云浅已经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姑娘。” 云浅都起身了,她当然不能坐着,便也跟着起来,但是柳青萝刚起身就对上了云浅的视线。 那一对澄如澈镜的眸子,好像可以看穿她的内心。 暴雨倒灌。 柳青萝被云浅盯着,本该不安的。 云浅的眼神和之前完全不同,深邃而认真。 柳青萝意识到,云浅有话要和她说,她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平静了下来,只是颤动的眸子证明她并不是表现的那样。 柳青萝对云浅的态度这样特殊,心里早就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 果然,云浅问了和徐长安有关的事情。 “你对他怎么看。” “公子是个好人。” 柳青萝不是会欺骗自己的人,这关于她内心最温暖的光,更容不得她说谎话。 “好人?我听过这句话。”云浅点头,看了一眼暮雨峰菜园子的方向。 “你喜欢好人吗?” 0185 天底下谁不喜欢好人(二合一) 天底下,有些事情是不用说出口的,有些事情也不是说出来就会好很多。 总的来说,并非是别人问了,你就要如实回答,就如同伤疤揭开了疼的人只有自己。 但是云浅还是会去问,她很喜欢去问,因为如果什么都不问就知道一切的话……会显得和世界格格不入。 她不愿意显得和世界格格不入,因为夫君想要她融入进来。 柳青萝:“……” 柳青萝却不需要事事回答,可是尽管她尚在北桑城的时候就做好了被公子的“正妻”盘问,当这一天到来,她却依旧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但是如何去回答问题,也是一门学问,所以面对云浅时她避而不谈自己喜欢徐长安,只是说了他是个好人。 ‘公子是个好人。’ 却不想,云浅不愿意放过她。 “你喜欢好人吗?” 这句话,无论从哪个角度去回应、去理解,对于柳青萝而言都是如履薄冰的。 亭子中,暴雨中,周围的姑娘彻底被淋成了落汤鸡,那亭子里两个姑娘的身影隔着雨帘若隐若现。 这些平日里在外人面前高冷的姑娘们此时一个个盯着暴雨,伸着脖子对着亭子翘首以盼,记得是抓耳挠腮。 可是偏偏听不见。 她们隐约可以看见柳青萝那紧张、身影晃动的模样,却什么都听不见……入耳只有一片雨声,一个字、一个音节都无法入耳。 哪怕是在场修为最高的老女人,也无法探知亭中的声音……思来想去后,众人一致认为是这暴雨的缘故。 兴许是这些暴雨洗去了她们的手段。 众人很好奇,但是又没有人真的去靠近…… 所以顾千乘就遭殃了,这些女人不好接近云浅,对于顾千乘却没有留手,所以很快的这个小丫头身影一晃就从原地被人掳走,被抓到一艘船上盘问了起来。 主要盘问的还是关于柳青萝事儿,此时可是有不少人好奇柳青萝和云浅的关系的。 —— 雨声终于是起到了一丁点应有的作用。 暴雨凌乱的砸在地上,积水逐渐漫了了上来,柳青萝听着云浅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云浅的话。 她喜欢好人吗? 她喜欢公子,这也无关于公子是不是好人。 哪有云浅这么问的,她可是公子的正妻。 “这很难回答吗。”云浅问。 柳青萝眼睫颤了一下,她却依旧平静的说道:“回姑娘,天底下……谁会不喜欢好人呢?青萝自然是喜欢的。” 她给徐长安发了张好人卡。 发完了卡,柳青萝坦然的对上了云浅的视线。 她对于徐长安的感情很明确、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和迷茫,但是除了男女之情外,感激、憧憬也一样不少。 “公子是好人……”柳青萝喃喃的、自顾自的重复了一遍,随后沉默了下来。 在北桑城时,很多姐妹都喜欢徐长安,但是大多数姑娘对他的态度并非是有多重的男女之情,只是被尊重所带来感情,即使男女情欲占比很少的。 当然,即使男女情欲占比很少,若是让她们去给徐长安做妾,她们也会立刻答应。 但是柳青萝不一样。 明明她的感情是那样透彻、不含有一丝一毫的杂物……但是若是要她去给徐长安做妾,她却是首个不同意、而且是坚决、绝对不会答应。 哪怕是姐妹口中的调侃、玩笑都会引起她强烈的反应。 她的态度在北桑城里甚至都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没有人会和她开徐长安的玩笑。 “……” 柳青萝站起身,樱唇抿在一起,随后轻轻叹息,呼出了心里那抹压抑着的气息。 有些话,她无法和徐长安说,但是面对徐长安的妻子,说了这些话……让她能够轻松许多。 “云姑娘。”柳青萝认真的说道:“公子于青萝而言,是个很好的人,也只会是个很好的人。” 公子那样的人,有一个做过了花魁的女子在身边侍奉,除了影响他的形象没有任何的作用。 她不会做恩将仇报的事情。 “我知道了。” 云浅应了一声,随后她对上了柳青萝的眼睛。 这个女子面上的色调明媚,透露出一种简约的美,的确讨人喜欢。 “你的泪痣很好看。”云浅忽然的说道。 “……滴泪?” 柳青萝愣了一下,随后心里凝聚而来的感情被云浅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击碎。 她分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也很有勇气……但是云浅却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维是这样的跳脱。 在柳青萝的眼里,那就是她在解释自己对徐长安的感情,云浅却开始说她眼角这颗妩媚的泪痣? 姑娘在想什么呢。 难道,自己对公子的感情,云姑娘真的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也是…… 云浅本就是来与自己要新的酒水了,她自己纠结的事情,在姑娘的眼里该是一文不值。 没有被姑娘放在眼里,这件事让柳青萝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样正好、这样最好。 她只是一个小人物,最好云浅转头就把她给忘了,这样回去之后柳青萝才能安心、才能睡一个好觉。 此时,柳青萝不免有几分苦笑。 云浅询问她风景如何的时候,她觉得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徐长安要更加的正常一些。 但是当云浅真的正常,却是将她架在火炉上烘烤了……说什么都不对。 该说,幸好云浅并非是庸常的人,倘若她真的似是凡间的那些妒妇,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 能让公子那样身心喜爱的女子,就该是完美的。 完美,这是个抽象的概念,但是柳青萝此时看着面前衣裳有些有些凌乱、不施粉黛的面容、简单束起的低马尾,心想云浅就是完美本身。 柳青萝眼里多了几分怪异。 但是就是这样完美的女子,此时却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泪痣看……而且,云浅的左手放在眼角轻轻摩擦着,像是在可惜着什么。 云浅心想她也是遇到徐长安之后,看了他写的东西,才发现他对于姑娘家的美人痣、泪痣都是很喜欢的。 但是那时候,她的面容已经定下,突兀的在冒出来一个泪痣显然是不合适的。 云浅也有后悔的事情了。 “我……当初该有个泪痣的。”云浅喃喃说道。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混合着雨声,但是落在柳青萝心里……却如同惊雷一般,惊的她唇分,些许白皙的牙齿。 云姑娘这样完美的人,居然在羡慕她有一颗泪痣? 柳青萝懵了。 泪痣,对于她而言是青楼女子的几分优势——可那是青楼里,她赎身之后,反倒成了不想要人看见的东西。 云浅怎么能想要这样不干净的东西? 柳青萝心慌了,她终于还是给姑娘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吗? 于是她急着说道:“姑娘已经是最好看的人了,不需要滴泪痣这种东西做点缀的。” “这也无关于好不好看。”云浅看了柳青萝一眼,摇摇头,随后走到柳青萝的身边,与她站在一起,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柳青萝的眼角。 她心想这感觉不错,徐长安是会喜欢的。 她最了解她夫君那点小心思。 柳青萝身子已经完全僵硬了。 ??? 发生了什么? 姑娘……摸了她的脸? 云浅靠近的时候,她很想要后退,但是身子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完全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手……落在自己的眼角。 “嗯,泪痣也算是妆?”云浅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柳青萝眼角的墨点,若有所思。 柳青萝终于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后退,后腰咚的一下撞在了栏杆上,暴雨瞬间打湿了她的后背:“姑娘……姑娘怎么能……这是不……不洁的。” “不洁?”云浅蹙眉:“他喜欢的,怎么会是不洁的。” “姑娘不知的……”柳青萝眼底起了几份水润,还在青楼时候,被众多男子们注意的泪痣,怎么能让姑娘这样干净的人触碰? “你平日里不会洗脸的?”云浅问。 “会……会洗的。”柳青萝下意识的回应道。 “那怎么会不洁。”云浅摇摇头,平静的说道:“世界上没有水洗不干净的东西,你忘了?” 柳青萝惊愕的抬起头,看着云浅的眼珠紧缩,颤声道:“公子的话,妾……我怎么会忘。” 原来,姑娘也知晓这句话,不知是她说的被记住了,还是公子也与姑娘说过。 “那你怕什么。”云浅问。 “……” 柳青萝呆呆的看着云浅平和的眼神,内心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忍不住心跳加快。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被卖进北桑城之前的事情了。 曾经,也是有人这样看着她的……那时候,娘亲摸着她的脸,夸赞她是个美人胚子,以后一定会很好看。 她脑海中闪过了顾千乘羞涩的说关于娘亲的话。 没来由的。 柳青萝此时有些不太对劲,她那些冷静在此时仿佛被丢到了一旁,对着云浅说了她本来不会说的事情。 “公子是良善的人,青萝却不是。” 若是有人在一旁,敏锐的一些,一定能感觉此时的柳青萝就好像是对着长辈诉说委屈的少女。 “那你什么?”云浅来了些兴趣。 柳青萝咬唇,选了一个眼中的词,深吸一口气后斩钉截铁的说道。 “恶……青萝是恶人。” 良善的背面就是恶人,道德败坏、品质恶劣的人就是恶人。 她却是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云浅抬头正眼看了她一眼。 “其实他也不是好人。”云浅说道。 “公子?”柳青萝清醒了过来。 云姑娘说什么呢? 公子怎么会不是好人。 “他自己说是恶人。”云浅认真的说道。 柳青萝不能理解。 但是云浅可是因为徐长安一句“自己是恶人”而暗自高兴了许久的。 只有恶人才有资格呆在同为恶人的他身边。 “我本不喜欢你说他是好人的话。”云浅说着,对上了柳青萝那完全懵然的眼神,轻声道:“但是现在,你很不错。” 她询问柳青萝是不是喜欢好人。 想听见的,其实不是喜欢,而是不喜欢,毕竟她应当喜欢恶人。 毕竟,她的夫君最好是恶人。 天底下,谁会不喜欢好人呢——柳青萝这么说。 云浅不喜欢。 “云姑娘……” 柳青萝的依靠与栏杆,衣裳被雨水浸透,她攥紧了自己的裙角,些许雨水顺着她的指甲落下。 “云姑娘,青萝不明白。” 如果说之前,她还能猜到几分云浅的意思,如今已经一丁点都想不明白了,将自己的蠢笨完全暴露在了云浅的眼里,情绪很复杂。 云浅没有解释,只是取出一个手帕递给柳青萝。 “谢……谢谢姑娘。”柳青萝往前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下后接过了手帕。 因为无法拒绝。 云浅没有在意,只是做了徐长安在时会做的事情罢了。 柳青萝垂下眼帘,轻轻擦拭着手指上的水渍,看着那一滴一滴的水渍浸透在白皙手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姑娘说她很不错,那是什么意思? 她擦了手上的水,但是衣裳也湿了,所以……擦手都没有意义。 “姑娘,你的手帕。”柳青萝将沾染了水的手帕还给云浅,眼里闪过一抹坚定。 按照规矩,她该带着手帕回去洗净了再还给云浅,但是这样……不免还要和云浅见面,所以她宁愿失礼,却仍旧还了回去。 云浅当然不理会这种小事,她接过了手帕叠好放在一旁,看了一眼暴雨中,随后上下打量着柳青萝,问道:“泪痣,点妆能做到吗?” 柳青萝也是个不错的妆娘,和李知白类似。 “泪痣?”柳青萝此时已经居然也逐渐适应了云浅的思路,她虽然觉得姑娘完美不需要惦记什么泪痣,但是至少这个话题她能听得懂。 “回姑娘,点妆……可以的。”柳青萝说道:“北桑城娥眉坊有一种深脂适合点青砂。” 男子有爱这一口的,北桑城自然会准备齐全,只不过后天点的泪痣、美人痣自然是比不过她这样完美天成的。 “娥眉坊有卖?嗯。”云浅看着柳青萝的眼神又温了一些。 正巧,她要和徐长安回北桑城呢,去买一盒吧。 这也算是帮了自己。 “他说喜欢你,果然也是有理由的。”云浅随意说道。 “……” 0186 聪颖是一件好事(二合一) 暮雨峰的各处设施都是全自动的,姑娘们自己做饭也都是直接传送去住处,像徐长安这样特意自己来挑选食材,十分的罕见。 但是徐长安还是来了,他没有使用传送阵,每一颗菜、美一块肉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给先生做饭嘛。 但是徐长安唯独没有料到一件事。 “%*@#¥……” 当他拎着一大包食材走到食殿门口,看着那窗外漫天的暴雨,看着那天河倒灌人间,一阵无言。 好大的雨。 这怎么回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买的各种新鲜菜肴。 顶着这么大的雨回天明峰,菜得淹成什么样子? 被李知白提醒后,他也不敢用灵气挡雨,唯一的一把伞也留给了云浅,所以方才他是淋着小雨来买菜的。 空荡荡的食殿里,徐长安看了一眼雨水中那些顶着暴雨戏水、满身衣裳全被雨水浸透的师姐们,轻轻叹息。 他一个男子都尽量不愿淋雨,师姐们倒是真的不避讳他。 沐雨疯,名副其实。 外面的师姐有不少,徐长安可以肯定她们一定是跟着自己来的……毕竟他之前才在暮雨峰上丢了一个闪光弹,被发了狗粮了师姐们岂能善罢甘休? 不过师姐们只是跟着他,并没有上来找他的麻烦,显然是不愿意耽搁他做正事。 以往,他出门都要被蹭一身胭脂,这次因为云浅就在不远处,所以她们很安分。 而且虽然湿了衣裳,狼狈,却并没有透出什么过分的春色来,只是稍显身材,显然……知道徐长安在一旁看着,她们心里都有一块明镜呢。 这样知道分寸、温和的姑娘们,要他怎么能不喜欢? “嗯……也不能说喜欢。”徐长安想起了什么事情,勾起嘴角。 云姑娘总是分不清喜欢的类型,于是喜欢这种词不能乱用。 正想着呢,徐长安忽然看见雨里戏水的女子们停了下来,窃窃私语了一阵子后,有个穿着紫长裙、头上带着一根银色珠挂摇玉的女子朝着他走了过来。 徐长安远远看了一眼后就垂下眼帘,直到对方提着裙子跨过了门槛,走进了这个空荡荡的食殿后,他依旧低着头。 视野里只能看见半条深紫色的裙摆和一双精致的长靴。 “长安见过东方师姐。” 徐长安恭敬的行了一礼。 “你都没有看我,怎得知道是你东方师姐。”女子踮了踮脚,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我就不能是你其他师姐?” 女子眼里带着几分笑意:“抬头看看我。” “师姐……”徐长安保持弯腰鞠躬的姿势,眉尾却颤了一下。 “不敢看我?”女子问。 “师姐,你衣裳湿了。”徐长安如实说道。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女子身下都积起了一个水洼了,裙子也贴在身上,教他怎么抬头? “意思是在雨里可以看,我进来,你又不看了?” “……” “好了,不寻你开心了。”东方师姐轻轻敲了一下徐长安的肩,嗔道:“让你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给我看那样的场景,活该。” 她说着,手上的戒指闪过一道银光,从纳戒里取出了一条披风系上,遮住了丰腴的身材。 徐长安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看着面前这个成熟的姑娘:“师姐,长安也没有那种意思。” “我当然知道,但是你勾的我们这些女人心痒痒,她们都说是你的错呢。”东方师姐点点头,接过了徐长安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食材:“做给云妹妹吃的?你倒是用心,还特意跑一趟。” 徐长安闻言,忽然一愣。 他这才发现,他给云浅做饭都是用传送阵买的食材,招待先生却亲自挑选,很不合适吧。 “你这是什么表情?”东方师姐一愣,随后柳眉倒竖:“你这不是给她准备的?难道是给温师姐?还是执事殿那个姓吕的丫头,你这几日替她照顾执事殿的花草,还要请她吃饭?她太不知道分寸了……” “师姐,你饶了我吧。”徐长安苦笑,心想自己身边那点事真的就是所有人都知道。 “要不是你被困在这儿,师姐我才懒得管你。”东方师姐柳眉倒竖,随后啧了一声,没有追问的意思,将一把深色的宽伞递给徐长安:“诺,拿去用吧。” “长安谢过师姐。”徐长安轻轻一笑,没有任何的犹豫就接过了雨伞。 他猜到了师姐是来帮自己的。 “笑什么笑。”东方师姐哼了一声:“要不是云妹妹还在那亭子里等你,我才懒得管你呢……等小师妹上山,看哪个人还理会你这个师弟。” “是是是。”徐长安心想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在意云浅。 “师姐,下次冰凌果熟了,我给你送两斤过去。”徐长安咳了一声。 “帮我切盒,半斤就行了,两斤……那些女人不得说我吃独食?”东方师姐眯着眼睛:“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是吧。” 徐长安:“……” 他单手掩面,十分的无奈。 “哼。”东方师姐上下打量着徐长安,说道:“方才和云妹妹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木头的模样。” “不然呢?”徐长安反问。 显然,他和这个师姐是熟悉的,相处的很轻松。 “没有不然。” 东方师姐给了徐长安一个白眼,在他惊讶的视线里,从纳戒里又取出了储物袋,晃了晃,从储物袋里倒出了一堆瓶瓶罐罐。 将瓶瓶罐罐都收入纳戒,随后将空荡荡的储物袋丢到徐长安的肩上。 “师姐?”徐长安一愣。 “给你拿去用,最小号的储物袋,我平日里用来装装配的毒……不是,装点胭脂,挺干净的。”东方师姐看着手里的食材:“不给你个储物袋,拎回去不都让雨水灌透了?话说……这雨水真是奇怪,什么灵力都挡不住,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弄出来的……难道真的是掌门吗?” 徐长安:“……” 雨水是谁弄出来的…… 不关他的事。 东方师姐说完,抬起头就看到徐长安的眼神,啐了一声。 “少这么看着我,储物袋你要不要吧。”东方师姐狐疑的看着徐长安:“怎么,怕我给你下毒?” “师弟可不敢这么想。”徐长安看着眼前的姑娘,认真的说道:“师姐,谢了……我正需要这个。” “不用谢。”东方师姐摆摆手,随后眯着眼睛说道:“就当是你让我出血后,给你的补偿。” 徐长安拿下肩头的储物袋,然后身子一僵,苦笑道:“师姐,话不能这样说的。” 什么叫他让她出血。 是当初他接了任务去陪东方师姐下棋,结果东方师姐陷入内景,下棋下着下着就受了重伤,然后…… 吐了他一脸血。 正是眼前这个师姐让徐长安第一次明白下棋也是一种修行,会重伤的。 “算是我当初吐你一脸血给的补偿,行了?”东方师姐说着,柳眉一挑,不满的看了一眼雨里:“这些女人就是麻烦,不久和你多说两句话?她们急什么。” 她自从在修炼内景受伤后,经常会帮徐长安的忙,看起来一直用言语“调戏”徐长安,其实……东方师姐自己知道,她多少有些将徐长安当成弟弟看。 所以才对他那样的好。 而且,因为她是较早接纳徐长安的人,与他的关系不错,没少因为在这件事被山上的姐妹们嫉妒。 东方师姐说着,语气顿了一下:“师弟,这储物袋借给你使半个月吧,反正我也用不到。” 徐长安闻言,皱眉。 他又不傻,对方的储物袋本来可是盛放了不少东西的。 “师姐,这不合……”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东方师姐摆摆手:“我也不差这一个储物袋,报酬嘛……你下次给我多带一斤灵果,算我占你点便宜……就这样,不对,要不你再叫我一声东方姐姐……” 只是,她话都没有说完呢,脸上的心动就消散的干净,冲着雨水里恼怒的叫了一声:“别催了别催了,催命呐!!” 然后整个人化作一抹紫色的虚影消失在徐长安的面前。 “……” 只留下徐长安一个人拿着储物袋和雨伞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傻站着。 —— “师姐也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用这种方式。” 徐长安看向窗外东方师姐离去的方向,叹息。 不过,很快他就勾起嘴角,对着师姐离去的方向做了一礼。 储物袋可不是什么大路货,是很珍贵的。 东方师姐是见到了云浅后,认为云浅上山了应当有许多用到储物袋的地方,这才借给他用……至于用这样的方式,定是知晓他不喜欠别人的人情。 “我这些毛病,也是被师姐们都给吃透了。”徐长安摇摇头,将食材收入储物袋里。 别的不说,师姐真的是帮了他大忙,接下来去北桑城,储物袋会有不小的作用。 他向食殿外看了一眼,发现雨中戏水的师姐们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低下头将储物袋系在腰间,心里一阵温暖。 虽然师姐们会故意弄他,弄他一身胭脂灵力,会给他派发各种各样奇怪的工作…… 但是,这些可爱的师姐们,他怎么能没有好感? 这无关于任何男女之情,只是最应该有的好感。 这样温柔的地方,云浅一定会很喜欢,等她接触了这些师姐,一定会渐渐改变孤僻的性子吧。 徐长安撑着宽伞,走入了暴雨中。 不知道云浅一个人怎么样了,不能让她等待太久。 徐长安可不知道,他家的云姑娘正在折磨人呢。 柳青萝就是被折磨的那个对象。 —— 亭子中。 柳青萝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 片刻后,她的身体逐渐发颤,颤抖的是那么剧烈,她凝视着眼前一身黑白长裙的云浅,嘴唇在嚅动,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五官,四肢,整个身体都微颤着,她猛地转过身,背对云浅,藏住自己的表情。 “你怎么了?”云浅问。 “姑娘方才说什么。”柳青萝指甲狠狠的嵌入手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再颤抖。 “我?”云浅想了想:“他说喜欢……” “我……我没事了。”柳青萝打断了云浅的话,轻轻松开手,掌心渗出些许的鲜血。 不用云浅重复,她其实听得很清楚。 云浅的话…… 公子说喜欢自己,果然也是有理由的。 柳青萝从未有想过,她有一天会听到这样的话……但是她更没有想到过,心情居然不是惊喜。 而是害怕。 强烈的恐惧。 那恐惧在一瞬差点将她整个人吞噬。 柳青萝俏脸煞白,面无血色,弯腰给云浅行了一个侍女礼节,拿起了自己的雨伞,急促的说道:“姑娘,青萝还有些事儿……失礼了。” 她说完冲入了暴雨中,但是没有跑出去多远,便脚下一个踉跄,噗通摔在地上。 不过很快的,她拾起了雨伞,快步消失在云浅的视线里。 “……”云浅看着柳青萝的背影,奇怪于她的反应,不过没有太在意,因为她现在高兴的很。 徐长安在回来的路上,她自然会高兴,也就没有心情在意其他人的事情了。 至于说柳青萝…… 很会说话,她挺喜欢的。 —— 柳青萝身子摇晃,整个人走在雨里,身子被雨水浸透,跌倒的缘故身上沾满了泥渍。 她像是失了魂。 毕竟,柳青萝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 公子说过……喜欢她。 怎么能不恐慌、怎么能不在意,怎么能…… “是了。”柳青萝忽然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后,扬起伞面看着阴暗的天空,瞳孔的形状恢复正常。 她不能的。 再看过去,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意动。 她是一个拎得清的人,知晓自欺欺人有多么蠢笨。 登台扫娥眉,下台卸化妆,千般春风莫过于此。 恩客留情纠缠是恶行,姑娘的顾影自怜同样是。 云姑娘说公子说过喜欢二字,就一定是说过的。 但是这喜欢的意义,柳青萝不用细想就很清楚,那一定只是出于夸赞的喜欢,不会包含一丝一毫的情意。 她真的是很聪明的姑娘,聪明的可怕。 但是再聪明的姑娘,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会有一刻的失神的。 惊喜也好、恐惧也好,都是属于她的……一小会的幸福。 毕竟,尽管只是公子一句赞扬的话,她也很高兴了。 “这样就好。” 夸赞最合适,让她雀跃的同时,不会感到恐惧。 毕竟若徐长安对她真的是男女上的喜欢,柳青萝觉得她一定会去死的。 柳青萝心想果然还是要少和云姑娘接触,姐姐说的话很吓人。 0187 这也是男子的本性(二合一) 天上的雨在下,柳青萝撑着伞踩着水,眸子上盖了一层淡淡的水光,她不由的望向了天空,阴雨密布,分明是暗色的,却总给人一种不染尘埃的感觉,甚至……阴暗的圣洁。 阴暗且圣洁,就像是那云姐姐一样——青萝没来由的这么想。 还有就是,她之前为什么会害怕呢。 被公子喜欢难道不应当是一件好事吗? 若是她不喜欢公子注意自己,又为什么要将那坛女儿红送给他品尝。 “只是想被称赞……”柳青萝轻轻叹息,心想她倒是也不怕死。 柳青萝走着,忽然脚步顿了一下,她低下头,手指轻轻覆盖在小腹上。 那种……感觉又来了。 这什么自动修行的天赋,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 “顾妹妹,你这是……” 当柳青萝回到了原来的树下,却看见顾千乘此时有些狼狈,衣服乱糟糟的,小铃铛挂的位置也和她离去之前的位置不一样了。 “我……我没事,只是姐姐们唤我过去了一会儿。”顾千乘心想她方才被一群老女人掳过去一顿拷问,不过她口风紧的很,没有暴露柳青萝仙品天赋的事情。 只是,她如何认识云浅、以及柳青萝酒娘的来历、云浅爱喝酒的事情却瞒不住了。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重要,而且知晓了柳青萝是祝平娘的人,柳青萝再一次赢得了这些女子的好感。 “咳。”顾千乘说着,随后轻轻拍打了柳青萝身上的泥渍:“倒是姐姐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我方才踩空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柳青萝如实说道。 “姐姐可是已经开源境了,从修为上都不弱与云姐姐的夫君了呢,怎么还能摔……”顾千乘说着,点点头:“姐姐如今不知晓怎么运用,空有一身灵气。”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开始修行应当就好了,现在也急不来。”顾千乘说着,忽然嘿嘿一笑,她完全不介意柳青萝身上的泥渍,亲昵的抱了上去,软声道:“柳姐姐,云姐姐叫你过去做什么呢。” 她倒是没有一丁点的嫉妒,只有微弱的羡慕。 “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了我一些酒的事儿。”柳青萝说道。 “这样?”顾千乘闻言有些失望,就没有问了。 “……你知道这些就可以了吗?”柳青萝有些惊讶,她还以为以顾千乘对云浅的执念,会追问个不停。 “以柳姐姐你的性子,和她聊不来其他东西的。”顾千乘说道:“我也猜到你们说不了太久。”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云浅找柳青萝没有任何亲近的事要说,云浅的性格她当然也知晓一些。 柳青萝:“……” 她被一个小姑娘看不起了。 不过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她面对云浅的确无时无刻都是被动的。 正说着,柳青萝身子忽然一阵僵硬,她的目光放在远处雨中一柄朝着亭子而去的雨伞下。 “……” 心里所有的恐惧、对未来的不安、对暮雨峰的忌惮在这一刻全数消散,留下的只有唇角微微翘起,眼睛里的润色仿佛可以干扰到周围的人。 顾千乘被柳青萝突如其来的笑容弄得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柳青萝露出这样表情的……也只有一个人。 顾千乘看向撑着伞朝着云浅走过去的徐长安,眨了眨眼,嘟囔着道:“倒是真的有一幅好皮囊,难怪姐姐们都偏向他……” “嗯,徐公子自然是……”柳青萝下意识跟了一句,不过当她看到徐长安看向亭子那温柔的眼神后,立刻回过神来,疑惑的说道:“公子是去做什么了?怎么将云姐姐一个人留在这里?” “听师姐们说去是食殿了,食材……”顾千乘看了一眼徐长安的腰间,哼了一声:“放储物袋里了吧,看款式,又是哪个师姐的物件借给他用的呢。” “买食材……是要准备晚食吧。”柳青萝轻轻点头,接着奇怪的看了一眼顾千乘。 只见顾千乘忍不住吸了一口口水。 “不得不说,他做的东西……还是很好吃的。”顾千乘咬牙,心想她被师姐们叫过去施弄了一番后还真的有些饿了。 柳青萝听着他的话,意识到了什么,她问道:“公子做的东西,你尝过吗?” “吃过一次。”顾千乘点点头,一想到徐长安回去之后给云浅做饭,既可以吃到好吃的食物,还可以有云浅陪着,她的嫉妒就要满溢出来了。 一时间,顾千乘竟然有些不知道自己是在羡慕有好吃的,还是有云姑娘相陪。 “这样啊。”柳青萝看向远处徐长安的身影,轻轻叹息,内心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都没有尝过公子的手艺。 都不如一个小孩子。 “我们走吧。”顾千乘不想看下去了,她有些饿了。 柳青萝应声,撑着伞率先离去。 —— “……?” 徐长安忽然察觉到什么,他立刻看过去。 他没有看见柳青萝,但是看见了柳青萝身边的顾千乘,那丫头刚巧撑着一把小红伞转过身要走,被他看见了样貌。 “顾千乘?”徐长安眨眨眼。 他对这个说和云姑娘一见钟情的小丫头,祝管事的亲人印象深刻。 她怎么在这儿? 是来看云浅的? 毕竟自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顾千乘会来也很正常。 他对顾千乘还算有点好感,来源……大抵是自己杀了她的小老虎,还有就是顾千乘与他说过若是遇到麻烦,就去鼎心峰找她帮忙? 对于向自己释放好意的人,他总归是不会厌恶的。 不过…… 徐长安看着顾千乘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小路尽头,心想师姐让他照顾这个孩子,他本以为顾千乘会去天明峰缠着云浅呢,毕竟她可是连买个房子和云浅做邻居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却不想,顾千乘安分的很,这还是他上山后第一次瞧见。 “罢了。” 徐长安心想如今也不是在意外人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见远处的亭子、可以看见云姑娘凭栏的背影。 徐长安停下脚步,仰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雨伞。 “这伞……” 若是让云浅看见,一会儿可就没有理由与她一伞相合了,若是演变成两个人一人一把伞并排走。 他倒是无所谓,但是云浅一定会失了兴致。 徐长安便将雨伞收入了储物袋子,脚步向前踏去,他长靴落下的时候,却没有溅起一丝一毫的水滴,脚下灵气提纵,整个人化作一抹浅色的影子朝着亭子冲过去。 徐长安的身影连闪,每一步跨出都是数丈甚至十丈的距离,身影连闪就像一道鬼影,浅色长袍在雨留下一道明亮的痕迹。 这一幕,让暗中那些偷窥徐长安的女人都使一阵惊诧。 “他不是才开源?怎么有这样的身法?” “这哪里是什么身法,他这是灵力爆发了……” “谁教他灵气爆发的手段的?” “自己摸索出来的吧,这灵路走的有些凌乱,不像是有人教的。” “他才开源吧,哪里来这样大量的灵气让他糟蹋。” “嗯……你们没见过他修炼样子吧,也是后来的场面都让琉璃玉给封印住了。” 那样鲸吞压缩的的场面,的确没有几个人看见。 女人喃喃道:“堪比开源境中期的速度,倒是让我看见了……看来,论道场重建后,得再调高一些参数。” 要是让徐长安不受伤、可以轻松通关,这试练塔还有什么意义? 徐长安可不知道,他一时间爆发的速度,让他以后面对的试练塔的难度生生抬高了一大个档次。 —— 踏入亭子的长廊后,徐长安这才停下脚步,脚下微微一个踉跄,身子歪了一下才恢复平衡。 徐长安微微喘了两口粗气,心想他跟着先生学习的剑步主要还是多以方寸之间小巧腾挪为主,配合手中长剑发挥最大威力……自己强行催动当轻功用,全力而为之下虽然也能将速度拉到极限。 但是消耗也是真的大。 以他丹田里那些压缩成液的灵气,如今竟然蒸发了接近两成,而且……小腿上的经脉隐隐传来一阵抽筋后的胀痛。 果然,他现在的实力还是差的很。 不过…… 徐长安看着身上那并未被打湿多少的衣裳,勾起嘴角。 值得了。 不让姑娘见到自己狼狈而忧心,这也是一个合格的管家、不,是夫君应该做的。 修行在这种地方能起到作用,就没算白练一身的灵力。 他低头看了一眼亭子中自己给云浅留下的雨伞,轻轻咳了一声。 “小姐,我回来了。” “嗯。”云浅闻言,转过身后走到徐长安的身边,轻轻擦了一下他面上的水润。 徐长安忽然朝云浅近了一步,一时间两人面面相对,云浅歪了歪头,鼻尖对着他的鼻尖,相距不到一寸。 云浅一个人在亭子里,头发有几分凌乱。 “走吗?”云浅问。 “稍等一下。”徐长安绕到云浅的背面,抬手将云浅的衣裳、头发整理好,后退三步。 面前,赤红色缎带与云浅的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姐,一会儿不见……有些不对。”徐长安忍不住说道,他总觉得云浅身上似乎有什么变了,但是又说不出她哪里变了,心里急的痒痒。 “有吗?”云浅眨眨眼。 居然……有用? 她在想泪痣的事情。 她如果要点泪痣,那至少要保证夫君不会讨厌,而被喜欢的柳青萝就是一个很好的参考对象。 所以为了匹配自己以后的泪痣,她学着柳青萝的样子,改变了一些自己站立的姿势、呼吸的节奏、以及说话的语调。 云浅总是会做这些尝试,找一个他喜欢的状态,所以这也不值得惊讶。 没想到,徐长安对她的变化这样的敏感,而且……很喜欢。 事实就是,徐长安的确喜欢柔弱一些、能够激起人保护欲的样子。 “你分明是喜欢这样的……怎么不喜欢她?”云浅问道。 “喜欢谁?” “酒肆的柳姑娘。” “……?”徐长安愣了一下,完全没有跟上云浅的思路,一下就被整懵了。 怎么忽然提到酒娘了,云浅总是这样的天马行空。 “我方才见到她了,与她说了一些酒水的事情。”云浅说道。 “柳姑娘?她也来仙门了吗。”徐长安有些惊讶。 这些惊讶是云浅会和外人说话,而不是柳青萝来了仙门。 柳青萝是祝平娘的人,徐长安都能上山,人家凭什么不行。 所以他的心思很快就从柳青萝身上移开了,完全就没有怎么在意。 相反的…… 他的注意力早就被云浅牢牢吸引住了。 徐长安嗅着云浅身上淡淡蜜饯的香气,视线在姑娘饱满的樱唇上掠过,猛地后退一步:“小姐,咱们该回去了。” 差点没忍住吻上去了。 徐长安一阵后怕。 现在表面上看是她们两个人,实际上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这么一想,他立刻牵住云浅的手,朝着自己在暮雨峰住处的地方走过去。 二人挤在一柄小雨伞下,雨水也识相的减弱。 云浅随意的抱住徐长安的手臂,问道:“菜买好了?” “东方师姐借了我一个储物袋。”徐长安简单解释了下,随后若有所指的说道:“小姐,我方才去买菜的时候,那顾姑娘……没有来找你吧。” “顾姑娘?”云浅脚步顿了一下,面上起了几份疑惑。 徐长安左右看了一眼,随后附耳云浅,压低了声音:“就是腰间挂着铃铛,走起路叮铃叮铃响、你说吵人的丫头。” “你说那孩子,她没有过来。”云浅回头看了一眼,缓缓道:“你说不要她做女儿,我便没有再怎么在意她了。” 原来,相比于那柳姑娘,夫君对于顾丫头要更在意? 徐长安听到顾千乘没有来,剩下的话没有怎么仔细去听。 他的头伏低了一些,鼻尖若有似无地蹭上她的耳廓。 “你做什么?有些痒。”云浅轻轻杵了一下徐长安。 “没、没什么。”徐长安一愣,随后皱眉。 不对啊…… 他这是怎么了。 这还在外面呢,虽然云浅真的很好看,但是他应当不至于克制不住才是……为何……为何自己心里总有一股子莫名的冲动? 徐长安想了想,忽然就知晓了自己的心思,他无奈的掩面,叹气:“小姐,我……我当真不是什么好人。” 自己果然是好色的人,不过这也是男子的本性,他是个正常的男子。 “我不明白。” “小姐也不用明白。” 徐长安脸上一阵燥热。 他方才仔细想了一下,立刻就知道自己为何反常了。 还不是被那东方师姐撩拨的? 虽然他不会对其他的姑娘感兴趣、哪怕那些女子的身材样貌都是顶尖。 但是就因为被“普通”的姑娘撩拨了,见到云姑娘后,心里才会油然升起一种“我家的小姐这样的绝色,其他人怎么与她相比”的念想…… 徐长安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周围女子越多,反而越能增进他对云浅的感情。 随你有多么的好看,都不如云姑娘好看。 “你究竟怎么了?”云浅似是有些不满,攥着他的手指。 “这种事可不能告诉小姐,我还是要面子的。” 0188 姑娘与狸花(二合一) 徐长安带着云浅来到了他在暮雨峰的住处,一路上,云浅询问他方才究竟在想什么事情,但是徐长安哪里好意思将自己“好色”的心思摊给云浅看? 所以他敷衍了一路。 这让姑娘的心情有些起伏,说不上是不开心,只是心里痒痒的。 云浅知晓徐长安是为了她心动,但是却不知道这心动是因为什么,无法参考、无法学习、无法记录……只能抬眼看着面前这个洋洋得意的坏人。 “小姐,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徐长安看着银牙紧咬的云浅,面带几分无奈,问道:“我不与你说……心里会很难受?” “不是。”云浅摇摇头,手指点在心口上方:“这儿痒痒的,就好像……” “就好像?” “就好像方才你嘴唇蹭我的耳廓……”云浅用了一个很好的形容。 徐长安:“……” 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徐长安指着前面的院子,转移了话题。 “小姐不是好奇我住的地方?前面就是了。”徐长安的语气颇有几分得意。 他住在山脚下的小院子里,背山靠水,还有一个作为种植园的后院,因为有法术阻隔,所以院子中并没有很重的湿气。 景色怡人、空气清新,又因为种植的果树逐渐成熟,所以靠近他的住所就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 都说独居男子的屋子不能给人看,会很乱,但是徐长安却打理的井井有条,所以他有理由得意。 “嗯,我知晓你一个人住。”云浅注视着面前的院子,点头。 “……” 姑娘没有跟着夸赞两句院子好看,这让徐长安很快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兴致全无。 “小姐,不觉得我这院墙附近的篱笆颇有一番风味吗?这可是我特意从百草园那边弄过来的……还有这门前两棵爻树,是执事殿特许移植的,可以镇风水、稳定灵力……”徐长安滔滔不绝和云浅解释自己对于庭院的布置。 在这时候,他就像是一个对着女朋友炫耀对方不感兴趣的东西的男友。 带着几分天真。 因为徐长安知道云浅只是看起来不感兴趣,事实上,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一定都是听进去了的。 “门前……”云浅依旧没有夸赞,她只是若有所思:“北桑城时,你便与我说过,若是觉得院子里空荡荡就种些自己喜欢的。” 徐长安一愣:“小姐,你还记得呢。” “记得。”云浅点头:“若是知道你这样喜欢种东西,我早些就听你的。” 徐长安让她种自己喜欢的,那不就等于没有说吗,她哪里有喜欢的植物。 他要是早些告诉云浅具体的树名,她在北桑城的小院也不至于空荡荡的冷清。 “你这样喜欢,那我也……要喜欢一些。”云浅点点头,随后想了一下自己在北苑的院子,说道:“北苑空空的,杏树应当不错?” “杏树?”徐长安眼角抽了一下:“为什么是杏树。” “果子的味道不错。”云浅解释道,徐长安有用杏果给她做点心、蜜饯,她很喜欢。 “……我就知道。”徐长安有几分无奈:“我的小姐,杏树可不兴在你院子里种。” “为什么。” “不为什么。”徐长安悠长的叹息。 云浅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水润的大眼睛眨了两下:“我知晓了,书上说春色正浓,情趣盎然,红杏出……” “停。”徐长安捂着脸:“别说出口。” 从姑娘口中听见红杏出墙几个字,徐长安现在恨不得穿越回几年前,把那个兴致勃勃抄书练字的自己给杀了。 好好的仙子,被他给带成什么样子了都。 “不过是几分寓意。”云浅莫名的有些高兴:“你怎么会在意这种虚假的事情。” 先不说她是不是红杏,出墙……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的身上啊。 哪怕她真的寂寞了,探出墙头那也是去偷窥徐长安的,其他人……只是看她一眼,就可以从世界上消失了。 “我也有在意的事情。”徐长安看着云浅似乎对于种杏树越来越感兴趣,心里咯噔一声,立马取出腰牌推开了自己庭院的大门,带着云浅走了进去。 果然,徐长安的住处对于云姑娘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左看看、右看看,内心开始盘算以后将这个院子当做宝物收起来的话,放在哪个地方合适。 “小姐,这是我的房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后院取几个果子。”徐长安说道。 有给晚上李知白吃的,还有就是最后梳理一次养颜果的灵气,明日下山之前挑选最好的摘下,送给祝平娘做见面礼。 这些可都要仔细准备才是。 “你的房间……”云浅却没有允许徐长安离开,她摇摇头。 这房间简单的过分,墙壁两侧的萤石相继闪烁,发出耀眼的白光,映出里面的光景。 一个屏风,上面有着精致的镂空雕花,看起来是一朵飘逸的云彩。 木质长剑悬挂在墙上,下方有一个崭新的蒲团。 “我的房间怎么了。”徐长安不解。 “这儿的布置……有些像是……”云浅蹙眉。 “像是剑堂先生主楼屋子的布置是吧。”徐长安倒是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小姐,这儿就是我当初照着先生的房间复刻的,不过如今……” 徐长安叹气。 李知白的房间都因为招待云姑娘而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了。 他真的一点都不客气,仗着对云浅的了解丝毫隐瞒都没有。 一般的男人,自己房间是复刻其他女人房间的布置的……这话是能和妻子说的吗? “你这算是红杏出墙吗?”云浅忽然说道。 “?” 徐长安脑袋上飞起一个问号,他看着云浅一本正经的样子,一阵脑仁疼。 咬牙。 完了。 云浅果然开始在意起“红杏出墙”的事情了,就如同她当初开始在意要个女儿的事情一样。 徐长安哪里不知道,是因为他听见这个词时候紧张的表现激起了云浅的兴致,若是他之前表现的平静一点,现在姑娘估计早就把什么杏树给忘了。 吸引云浅的不是红杏,而是他的反应。 想明白这一点的徐长安此时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小姐,我可不是红杏,出哪门子的墙。”徐长安努力让自己的反应正常一些,千万不要在让云浅起了兴趣。 “我随意说说的。” 果然,徐长安开始好好回答她问题,不再避而不谈后,看不见徐长安“羞恼”模样的云浅正常了许多,她一手揽住徐长安的手臂,一手指着地上的蒲团:“这房间怎么没有床榻。” “我以往一个人住在这里,夜里也是打坐冥想休息的,不需要床榻。”徐长安解释道。 云浅柳眉轻轻扬了几分:“没有床榻,我睡哪儿?” “现在还是白天呢。”徐长安眨眼的频率加快:“咱们晚上还约了先生。” 云浅闻言,转过头看了徐长安一眼,认真的说道:“我是说,我以后过来住,睡那儿?” “……我到时候会布置好的。”徐长安迅速的说道,丝毫看不出来他方才想到了哪里。 也没有办法,因为红杏的事情他想到了云姑娘要孩子的事情,要孩子……就一时间思维没有绕过来。 “嗯。”云浅点点头,接着打了个哈欠:“我有些乏了。” “坐下歇……”徐长安说了一句,看着地上那低矮的蒲团,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他当初怎么就没有整两个家具呢。 “小姐,蒲团也是很软的。” “你去忙吧。” “我很快就回来,小姐忍一会儿。” 眼看着徐长安逃一样的离开,云浅嘴角勾起。 她会嫌弃这蒲团吗? 当然不会。 “一年多……便是坐在这儿。”云浅拎着裙子蹲下,手指轻轻戳了地上的蒲团,忍着没有将其抱起来。 云浅再次将裙子提的高了些,她在蒲团上坐下。 她已经向夫君要了一柄长剑,女子要学会知足,不能贪得无厌……所以,蒲团她就不要了。 毕竟她拿走了蒲团,以后徐长安坐什么? 正想着,云浅忽然听见了什么动静,她站起身走到门前,然后就与一只正在爬墙,刚要跳过墙头的狸花猫对上了视线。 此时,雨水只剩烟雨,猫儿的身上带着几分湿润。 小花:“……” 狸花趴在墙头,两条后腿耷拉在墙上,看到云浅后,整只猫很人性化的震惊了一下,后退踩空,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小猫地上翻了个一圈,警惕的看着云浅。 云浅面色平静,往前走了几步,心想这就是徐长安与他说过许多次的“小花”了。 在狸花猫惊愕的视线中,云浅轻轻捏住它的脑袋,将它从地上拎了起来。 狸花猫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身子就好像被什么给定住了,一动都不能动。 兴许是因为第一次在徐长安的房间里见到女人。 但是它被云浅拎着脑袋,本能的不舒服,猫脚蹬了两下,转眼就被云浅拎到了面前,与她平视。 “小花?”云浅轻声道:“是梨花,还是狸花……” 这句话很奇怪,但是狸花好像听明白了,它喵呜了一声,似乎想要将自己与姓温的坏女人区分开来。 它可不认得云浅,本就是妖族,顿时凶相毕露,锋锐的牙齿暴露与空气中,小臂长身子剧烈扭动了一下,竟然是想要咬云浅的手腕一口,逼迫她放自己下来。 “别动。”云浅蹙眉:“我要抓不住你了。” 听着云浅的话,狸花忽然安静了下来,任由云浅抓着它的脑袋,拎着走进了屋里,只是仔细去看……猫儿眼里尽是惧色。 “……”小花瑟瑟发抖,不知道在自己最喜欢的院子里怎么出现了这样一个比温梨还要可怕的坏女人。 它明明是感觉到徐长安回来了才来找他玩呢。 显然,它灵智并未开多久,本就是小孩子心性,完全不知晓为何自己开源境的修为……被这个柔弱的女人捏着为何一动也动不了,甚至……它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子巨大的压力,差点、差点便吓的尿在了姑娘身上。 “狸花和梨花都一样,不过你是小花,是特殊的那个……谁让他给你起了名字呢。”云浅在蒲团上坐下,将狸花放在自己的面前。 这只狸花曾经是温梨的一部分,是她以秘法剥离出来的妖性。 虽然温梨仍旧可以体会到它的一些感受,但是将它看成一个独立的个体也没有什么问题。 此时,云浅虽然松了手,但是狸花却依旧一动不敢动。 “徐小花,这个名字……很不错。”云浅低头一笑,翘起的弧度很好看。 小花忽然呆在了那儿,怔怔的望着云浅的笑容,片刻后,却抖的更厉害了。 在云浅的眼里,这只狸花被徐长安冠以“徐”姓,这本身就是一种绝对的认可了,她又怎么会伤害徐长安喜欢的小宠? “他说若是有机会养个小宠,希望是一只狸子。”云浅温和的说着,手指掠过小花的毛发。 小花正在炸毛。 “不怕。”云浅捏了捏小花那蓉黄色的耳朵,心想说不得不是小宠,徐长安是不是将这猫儿当女儿养了? 他的女儿,那便是自己的女儿了。 只是,怎得是一只狸子,若是个小姑娘兴许会好一些? 云浅的手指点在小花的眉心。 猫儿就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瑟瑟发抖,颤的厉害。 不过,云浅想了想后,还是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她夫君就喜欢可爱的猫儿,真变成可爱的小姑娘,他一定就不喜欢了。 “你很不错。”云浅夸赞着,将狸花轻轻抱起来。 —— 徐长安此时可不知道来找自己玩的小东西现在害怕的都要死过去了,他正在认真的梳理果园里的灵气。 本来想着让云浅也来欣赏一下自己的果园,但是姑娘总是惦记什么红杏,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可惜,他本来还想告诉云浅,他平日里浇水照顾果园的时候很枯燥,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思念她。 这句情话,他也想了好几天,觉得可以用。 如今也用不到了。 “嗯……” 徐长安走到一颗纯白色、,表面似乎有着温色、半粉纹路盘旋的纤细小树前,看着上面压弯了枝头的晶莹果实。 养颜果。 徐长安目露怪异。 这果子……怎么有几分心形的意思。 有灵力催熟的情况下,倒是已经可以吃了,只是数量稀少,第一批不知晓味道和效果,就不拿给云姑娘和先生吃了,以后做的更好再给她们品尝。 下山的时候,给祝管事带几个,让她看看有没有没有不好的地方。 这果子本就是祝平娘让他种的。 “养颜果样的好看,小花……该是会吵着要吃吧。” 想起来了乖巧的狸花,徐长安忍不住翘起唇角。 有机会,要让云浅也看看那孩子,说不得她也会喜欢呢。 0189 不硬的靠山(二合一) 徐长安精挑细选,取了几个最好的灵果摘下以自己的水属性灵力镇住收入了储物袋,用以招待李知白。 也就是开源了,若是以前,这些果子摘下了用不了多久就会灵力散尽,变成普通的果子……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以往没有带灵果给云浅吃过。 不过话说回来,他如今可以将灵果带回北桑城,但是云姑娘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看向云浅的方向,徐长安内心一片柔软。 徐长安挥挥手,将自己丹田内储存的大部分灵气挥洒在庭院中,随后走入仓库,停在他所收藏的酒水前。 本来想着用茶水招待先生,不过一想到他看见李知白在家里独饮“玉露酒”,徐长安眉尾微微跳动,取了一些同样是柳青萝酿造的烈酒,同样用自己的灵力包裹后收入储物袋,随后朝着云浅的方向走过去。 “小姐,让你就等了……我准备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徐长安说着推开门。 房间里,云浅如他所想的一模一样,正撩着裙子坐在蒲团、靠着墙休息、恢复体力。 只是…… 徐长安看着乖巧趴在云浅腿上的狸花猫,整个人愣了一下。 “回来了?”云浅应了一声,指尖轻轻刮过猫儿软趴趴的耳朵。 姑娘的表情很温柔,那种温和的眼神……让徐长安浑身都不自在,他莫名的想起了云浅与他提起“李莫愁”时,指甲挂过他耳线时的模样。 她分明是温柔的,但是却让徐长安内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子凉意。 说不出来为什么。 兴许是云浅温柔对待小花这个场景……只在他梦里出现过,很不现实。 又兴许云浅在他的心里,就不该有这样的样子。 他去浇水的这一会儿,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纵然是徐长安,第一时间也产生了自己是不是正在做梦的错觉。 徐长安清楚的知道这样一切不是梦。 他看着小花趴在云浅腿上,“慵懒”好似晒太阳的舒适模样,嘴角抽了抽。 “小姐,你休息也找个好的地方,怎么能坐在这儿……剑就挂在头上,万一掉下来怎么办。”徐长安走过去,先是取下了悬挂在云浅头上的长剑,随后才疑惑的说道:“小花……怎么在这儿?” 在徐长安开口后,本来乖巧无比的小花身子猛地一颤,一双可爱的大眼睛里瞬间变积起了水液,它恨不得马上找徐长安诉状。 但很可惜的是,它此时依旧不能动。 于是只能祈祷、祈祷这个自己喜欢的人能够早些发现它的困境,将它从魔女的手中解脱出来。 “小花。”云浅低下头,手指停在小花乱糟糟的毛发上,说道:“它方才跳到了院子的墙上,我瞧见了,就带它进来了……” “该是来找我的。”徐长安看着小花那被云浅逆着撸成炸毛模样的毛发,十分无奈的笑了笑:“这小家伙鼻子灵的很,定是知道我回来了,平日里我不在这里,它是不会乱闯的。” 家不能让生人进,若是有人硬闯一定要跑、反击、找人求助。 当初,徐长安将云浅一个人留在北桑城的时候,无数次和云浅强调过这句话。 所以,虽然眼前这和睦的场景很诡异,但是为了让云浅不要对小花有恶感,徐长安还是解释了。 “我知晓,它方才是从墙上摔下来的,算不得闯。”云浅摇摇头。 闯她房间的人,早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这些人有祝平娘帮着弄消失的,不过更多的……已经从未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了。 “它就是你与我说的徐小花吗?”云浅确认了一句。 “是徐小花。”徐长安点点头,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他就说……怎么瞧见了这么诡异的样子。 云浅之所以会这样温和的对待小花,全都是因为“徐小花”这个名字。 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云姑娘对养宠物有了兴致……原来又是因为自己。 因为他而起的兴趣,对于徐长安而言已经习惯了,没有意义。 “不止是徐小花,小姐若是不喜欢,云小花这个名字怎么样?”徐长安尝试着说道。 “不好。”云浅摇摇头,如果不是“徐”小花,那么这猫儿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 “就知道。”徐长安轻轻叹息,蹲下身子。 他又不傻,当然能感觉到小花此时的状态不太对劲。 小花毕竟是妖族,以往除了对他……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好脸色,能作为暮雨峰的小信使活动,纯粹是那些师姐看在他面子上。 不然,小花哪里能生活的这样的舒适? 都说师姐们惯着它,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是徐长安惯着它,所以哪怕平日里猫儿闯了祸、冲着哪个师姐龇牙,人家也不会放在心上。 总的来说……这小东西脾气可不好。 哪个好脾气的猫儿,能天天去湖边杀鱼?哪怕自己腿被鱼儿拍打断了都泛着狠劲要咬死对方…… 逆着撸猫? 徐长安相信,哪怕是他做了,小花也会收了牙口不满的蹭他一下,更何况云浅这个陌生人。 所以,这房间里发生的事情绝非是他看上去的那样和谐。 徐长安轻轻将云浅腿上的小花抱起来,将小花被云浅逆乱的毛发捋顺:“小姐,撸猫也没有你这样逆着来的,是这小家伙今日状态不好,这才没有咬你一口。” “……”云浅说道:“我不懂这些。” 这小家伙方才是想咬她一口来着,而且切实对着她释放了恶意。 但是因为徐小花这个名字,云浅无视了这份恶意。 甚至,此方的世界都不会允许世界上有生物对她释放出恶意,因为一旦真的惹到了姑娘,那后果是任何存在都无法接受的。 所以,云浅甚至还抱起了猫儿保护它。 姑娘已经很温柔了,不许它咬自己,只是不想自己出血让徐长安难做。 “我知道小姐不懂这些。”徐长安看着小花那一幅懒洋洋的模样,有些奇怪的说道:“小花,我给你说了情后,师姐许你出来玩了?” “喵。”狸花软软的叫了一声,它本来怕的要死,但是被徐长安救出来后依旧很害怕,加上使不出力气,便朝着徐长安怀里钻,企图寻找到一丝安全感。 但是因为完全没有力气,所以只是呼吸起伏了一下。 感受到猫儿软软的耳朵折在他身上,徐长安忍不住勾起嘴角,渡过去一点灵气,替小花恢复体力。 “……” 云浅所有让它安静的手段,在触碰到徐长安的灵气后,全部都溃散一空……所以小花很快就恢复了元气。 但是这一幕落在徐长安压力,还以为是他真的帮小花补充了元气。 不过很快的,徐长安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因为……恢复之后的小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只见小花竖瞳中都是急切之色,同时伸出爪子指了指自己的三瓣嘴,然后摇摇爪子,又指了指云浅,指甲伸出了一些。 口中软软喵喵的,充满了对于云浅的不满。 可惜,因为不能人言,徐长安只能猜到它一点点的意思。 而哪怕是云浅也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小东西……是在向徐长安告她的状呢。 云浅看向徐长安怀里,只见先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猫红舌在徐长安心口衣裳上擦了一下,身子拱起,就好像有了依靠,胆子大了不少,居然敢对着她昂首晃脑了。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会让人厌恶。 但是偏偏它依靠的是徐长安,所以这样的场景不仅不让人厌恶,云浅反而很喜欢。 “它这是?”云浅起了些兴趣。 以后她有了女儿,女儿向着爹爹告状,不知是不是这样场景? “小姐,这小东西之前才被温师姐封印,一身灵力所剩无几,状态估计不好,能跑到我这儿已经是不容易了。”徐长安很快就理清楚了一切,眼带笑意的说道:“结果就撞在了你手里,让你一顿施弄……也算是糟了殃。” 说着,徐长安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小东西来了后就没力气了,不然…… 虽然徐长安相信,猫儿不会真的伤到出现在他房间里的姑娘,但是若是真的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一个伤痕,那他就要找这小猫的麻烦了。 “好了,你找我告状可没有用。”徐长安抱着小花,将它抬起来的脑袋按了回去。 “喵!?”听着徐长安的话,狸花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讲。 要知道,哪怕是温梨欺负了它,找徐长安告状都是有用的。 “这是我的小姐。”徐长安左手忽然箍住小花的脑袋,抓了一下它的下巴,笑着说道:“你可听说过,下人能管的了小姐的?我平日里能管着你,小姐能管着我,这主次可分清了?” 徐长安说完之后,低下头看着猫儿。 只见狸花猫已经懵了,大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它当然知道主次,它最听徐长安的话……而且,也没有少从他口中听到那位“小姐”、“妻子”的事情。 虽然它不是没有猜到云浅的身份,但是事到临头,小花依旧无法将徐长安口中描述天下第一温柔、天下第一美丽的姑娘和前面那个让它恐惧的存在联系起来。 徐长安某种意义上真的是它最硬的“靠山”,但是如果事关云浅,都不用云浅出手,他就会先把告状的人处理了。 天道也是这么做的,不用姑娘动手,自己内部处理。 该说,他不愧是天道选中的人。 “好了,这算认识了。”徐长安说着,收起了笑容,认真的道:“我代小姐补你两个果子,相应的……以后小心些,凡事收着点爪子,听见没有。” “……喵。”猫儿的耳朵耷拉下来,任由徐长安抱着自己,按着它的脑袋点了两下。 “瞧你那生无可恋的模样。”徐长安无奈的看着猫儿,随后转头。 只见云浅正用“很好奇”的眼神盯着他和小花的互动。 小花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徐长安都得听云浅的话,它当然也要听云浅的话。 这就是它简单的规矩。 而且,它有些理解了,云浅是这样的可怕,难怪她是“小姐”,徐长安只是“下人”,那自己更要听话了。 既然云浅是它主人的主人,那么云浅虽然可怕,但是应该不会伤害它了。 要知道,它方才在动手要咬云浅的时候,冥冥之中觉得自己被一只巨大的眼睛盯着,就好像随时可能被碾碎一样,吓得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但是,此时的小花安心了许多。 这种安心,不知道是不是徐长安的怀抱给的。 想着,猫儿便当着云浅的面,钻进了徐长安的道袍内,只露出一个脑袋脑袋,蜷缩身体不再动作,仿佛这里就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而事实也是如此。 所以,徐长安意外的……听见了一阵呼噜声。 经历了巨大的惊吓后,狸花竟然在他怀里睡着了。 徐长安:“……” 他还想介绍云浅和小花认识,缓和一下两者的关系呢,毕竟是姑娘“趁猫之危”了。 “它……这样喜欢你。”云浅有些欣赏的看着在徐长安怀里睡着的小家伙。 “只是平日里喂些吃的。”徐长安声音压的低了不少,他解释道:“小姐,小花不算是我养的小宠,严格意义上它算是个修行者,比我还要早些开源呢。” 他很早就说过,自己并没有养宠物的意思,因为有那个时间不如多陪云浅一会儿。 和小花关系好,还不是因为当初在山上,云浅不在他的身边。 “嗯。”云浅显然不关心这件事,她嘴唇动了一下,轻轻念了几个名字。 “柳青萝、李知白、温梨……徐小花?” 以徐长安的听力,竟然没有听的清楚,疑惑道:“你说什么?” “我在算……”云浅眨眨眼,没有说完。 她在算若是她没有出现,天道给徐长安安排了多少姻缘呢,可惜因为她在,姻缘变因缘了。 只是不知道,温梨和徐小花算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0190 恩爱(二合一) 姻缘变成了因缘,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云浅不知晓,兴许……是一件好事? 毕竟至少此刻在夫君的心里,云浅认为自己的存在应当很重要,比“李知白、柳青萝、温梨、徐小花”加起来还要重要。 哪怕再添上一个顾千乘和祝平娘,也依旧比不上她。 对了,还有一个石青君,差点把这个有几分道行的人给忘了。 虽然这些女人里,只有柳青萝是确认爱慕徐长安,其他人哪怕温梨都没有想明白对徐长安的感情。 但是云姑娘才不管这些。 只要对徐长安感兴趣,无论是怎么样的好感,只要是姑娘统统算上。 但是即便是这样,祝平娘仍旧是其中最为的特殊的那个女人。 “嗯,祝平娘……”云浅若有所思。 她一直以来倒是将这个女人给忘了,仔细想来,她才是一切的开端。 没有祝平娘,徐长安根本就没有机会上朝云宗,更不会遇到李知白和温梨等等等…… 还包括柳青萝。 若不是祝平娘向徐长安推荐柳青萝的酒让两个人有了近距离相处的机会……虽然柳青萝依会认识徐长安,说不得还会喜欢上他,但是最多只会是与普通女子一样的憧憬,不会像现在这样坚定。 所以这个叫做祝桐君、祝平娘的女人比云浅想象……要重要不少呢。 难道,李知白不是正妻,这位祝姑娘才是? 而且,祝平娘和李知白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 祝平娘还是天底下第一个“勾引”、“调戏”徐长安的女人,可惜云浅不会吃醋。 云浅若有所思。 “?”徐长安脑袋上飞起一个小小的问号,不过他这次听清楚了,轻轻托着怀里正在熟睡的小花,轻声道:“小姐,祝管事怎么了?” “我们是要去找她的吧。”云浅问。 “都说好了。”徐长安摇摇头:“如今在反悔可有些晚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云浅摇摇头,她只是觉得自己正好这次可以仔细去瞧一下那个女人,想了想,云浅问道:“你之前说她是鸨母,这是什么意思。” “咳。”徐长安听着云浅的话,呛了一下。 不过他觉得这些事情还是仔细和姑娘解释清楚的好,不然他若是避而不谈,那姑娘再起了兴致……那才是出了大事。 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一般指的是开设青楼、勾栏的女子。”徐长安伸出一根手指:“北桑城包括花月楼在内的大半烟花之地都是祝前辈手底下的产业,所以她自称为鸨母,当然说是这么说,也没有几个人真的唤他,我听过最多的……都是叫一声祝姐姐或者姑姑。” 徐长安提醒云浅:“咱们到时候见了前辈,小姐随着我唤一声前辈、姐姐都可以,千万别叫什么老鸨啊。” 虽然她有些不正经,但是他对祝前辈还是很感激的,而自从知道祝前辈还是他先生唯一的“好友”后,心里的亲切就愈发浓郁了。 仔细一想,云浅可太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了。 若是云姑娘真的唤了,祝平娘虽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生气,但是徐长安可以确认,他一定会被前辈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的。 “我知道了。”云浅点头,随后问道“鸨是什么。” “小姐,你想知道的是不是有些多了。”徐长安无奈。 云浅眨眨眼,轻轻抱住徐长安的手臂,视线在熟睡的猫儿身上掠过,说道:“我以后会多读些书的。” “我当初若是多抄一点生字古韵之类的书,小姐多读些书也不至于……”徐长安摇摇头,却还是说了。 “……老鸨这种鸟,只有雌鸟,没有雄鸟,它们要繁衍后代,可以和任何其他品种的鸟类……所以一般被叫做万鸟之妻,代指开设青楼的人。”徐长安一只手抓着小花的脑袋,听着它软软的呼噜声,侧头在云浅耳边道:“是辱人的称呼,所以才不能这样唤前辈。” “这样?”云浅点头,看了一眼北桑城的方向,视线就好像穿过了空间,落在了某个青楼中正抱着账本算账的女人身上。 “她有过很多男人?”云浅忽然问道。 她很在意红杏。 难道,祝桐君就是红杏? “……”徐长安眉间一挑,立刻说道:“怎么可能。” 虽然他以前觉得祝平娘一身风尘,但是自从认识秦岭后,作为被认可的后辈,从她那里知道了一些祝平娘的性格,自然知晓她没有过男人。 “祝前辈,谁知道她在想什么,兴许她老人家是想给那些女子一个家呢。”徐长安摊手。 这话听起来有些可笑,哪有将青楼当成家的。 可花月楼对于柳青萝那样的女子来说,便真的比家还要温暖,毕竟这里面的姑娘……多数也都是在家里生活不下去了,才沦落至这样的地步。 谁都想做大小姐,但是总归是不现实的。 不偷不抢,没有妖祸,乱世之下,一个这样安心的避风港,她们就已经知足了。 再说了,祝平娘作为一个仙门高层,却也会定期在上台演舞、抚琴……她都如此,姑娘们哪里还有什么不满? “不过……”徐长安一只手覆在额头上,叹气道:“只听说过身处低微努力修行往高处走的,像祝前辈这样,从仙门高层往尘世鸨母上修行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尤其是,他才从李知白那里见到仙子“祝桐君”那清冷孤傲、仿佛一株雪松一样的气质,真是更难以接受了。 “无论怎么说,祝前辈都是个好人。”徐长安说道。 云浅:“……” 她听了徐长安的一些话,便更加清楚自己夫君是怎么样看这位祝姑娘的了。 看起来……很喜欢。 但是,也没有像喜欢李知白那样的喜欢。 也不如喜欢小花这样的喜欢。 很奇怪。 祝平娘怎么会比不上一只猫儿呢。 云浅开始思考这个奇怪的问题。 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很重要,因为她想要做和徐长安亲密的猫儿,而不是尊敬但是疏远的仙子。 “……” 徐长安眼看着云浅的注意力从青楼祝平娘的身上移开,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内心轻松了很多。 他解释的这样仔细,就是生怕……姑娘真的对青楼提起了兴致,若是她真的…… 那画面太离奇,徐长安真的不敢想。 还是多谈谈猫儿吧。 “小姐,我对小花好,是因为而在刚踏入修炼那段略显枯燥的日子里,就是这个小家伙陪着我的。”徐长安温和的看着怀里的小家伙。 陪? 陪伴? 云浅小指一抖,抬起头,一意识到了什么。 “嗯,那时候我在北桑城里,没办法陪着你。”云浅捏住裙角。 徐长安一愣,摇摇头:“是我为了修行而丢下了小姐。”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云浅指甲嵌进了掌心。 她不喜欢丢下两个字。 “总之,不怪小姐,我又不是个小孩子,难不成还真要人陪着啊。”徐长安愈发无奈了。 “可,我是个孩子。”云浅认真的说道。 “?”徐长安一愣,看着面前这个尽态极妍的女子,竟然懵了。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叹息:“小孩子,可以有人陪?” “嗯。”云浅应声。 小孩子,就可以有人陪?像是猫儿这样可以腻在他的衣裳里,而不是听他与自己说什么“矜持”、“矜持”的。 云浅不会去嫉妒猫儿得到的温和,只是吸取了惊艳。 下次…… 下次再与他相遇的时候,可以试一下小孩子。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了,而且……那时候的他还会不会喜欢小孩子,谁也不知道。 徐长安可不知道云姑娘心里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他听着云浅的话,不免有些心疼。 却见到云浅忽然松开了他的手。 “我想起了一件事。”云浅说道:“纵然祝姑娘对你很特殊,可她如今终究是比不上徐小花……应当是输在了恩爱上。” “????”徐长安眼睛睁大了一些。 “你说过的。”云浅一字一句的道:“在你的家乡,自古以来就不说什么情爱。大约爱到深处变成了恩,你予我一份,我再还你一份,你来我往的才是一辈子的恩爱。” 陪伴很重要。 要在一起,才会有恩爱。 祝平娘就算特殊,李知白就算厉害,但是因为陪伴在徐长安身边的是徐小花,所以从个人感情上,可以和被徐长安这样宠溺的是小花,而并非是其他人。 云浅心想别说祝平娘了,她自己不也是这样。 她没有陪伴在徐长安身边,被猫儿钻了空子,所以名叫云浅的姑娘和祝平娘、李知白没有什么分别。 云浅果然是个普通的女子,她就当是个普通的女子。 “小花陪着你,所以,你与小花之间的不是情爱,而是恩爱?”云浅蹙眉,总觉得还是有哪些不对。 “……小姐,我输了。”徐长安听着姑娘那越来越奇怪的话,莫名就对上了她的脑回路。 经常卧云而观,徐长安居然可以猜到云浅的想法了,除了哭笑不得,竟然也没有别的办法。 “小姐,我承认,我说小花不是宠物……是我嘴硬了。”徐长安走过去,重新牵住云浅的手,认错道:“事实上,我心里就是将它当成自己养的猫儿、当成小宠看的,你别在想其他奇怪的关系了。” 恩爱? 姑娘也是想的出来。 谁会和一只猫儿恩爱啊。 “小宠?”云浅眨眨眼:“你之前说过,有了我,便不需要再养小宠了。” 难道,她又被徐小花拿去了一个位置? 徐长安:“……” 徐长安现在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当时就是开个玩笑。 不过,徐长安终归是认真了起来,他箍住云浅的腰,让她与自己贴在一处,这才说道:“你是我妻子,怎么能是小宠?” 天地间起了一阵和煦的风,没有下雨,却吹的人心慌。 “原来是这样。”云浅轻轻咬了一下樱唇,耳上攀起了一抹红晕不过很快就褪去,她轻声道:“我也觉得,你和小花恩爱这个结论是不对的。” 徐长安若是早些与她说实话,她也不会想这么多了。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的徐长安无奈:“我倒是觉得我能跟上小姐的思路,很了不起。” “若不是恩爱,你这么喜欢小花,可是因为温梨、温师姐?”云浅又问。 是因为喜欢梨花,所以才喜欢狸花? “和温师姐又什么关系。”徐长安奇怪的看了一眼云浅:“小姐,小花是我不在的时候才会住在师姐那儿的,它平日里惹祸,师姐的院子安全些。” 主次还是要有的。 温师姐和小花可没有他这样亲近的关系,倒不如说,温梨对小花不温柔,从她将小花封印在湖边关禁闭就能看出来了。 “可是……”云浅还要说什么。 “好了。”徐长安手指在云浅后腰上戳了一下,听着姑娘声音忽然滑调,惊呼的“呀”了一声。 “不许胡思乱想了。”徐长安取出了怀里的猫儿,小心翼翼将它用绸子盖了一下后放在桌上。 云浅要是吃醋那还好,关键是不是吃醋的胡思乱想,那就真的让徐长安不知怎么处理,他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跟上云浅思路的。 方才若是没有察觉到,那在云浅心里,他就变成了和猫儿恩爱的怪胎了。 还是斩断了姑娘的念想好。 而且……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小姐,咱么如今一同修行,我不会再和北桑城那样,一离开就是三个月、半年的了。”徐长安斩钉截铁的说道:“都说修行不记年,以后哪怕是闭关修行,我也与你在一间屋里闭关。” 说完,他偷偷看了一眼云浅,发现姑娘表情平静,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口气才松了一半,就卡在了嗓子眼。 “这话。”云浅双手盖在小腹前,一双剪水秋瞳里闪烁着亮光:“是说……想要与我恩爱?” “云姑娘,矜持。” “这儿是你的家,我以后要住在这里,而且……若是不唤小姐,我更喜欢你叫我徐姑娘。” 或者徐夫人,就好像徐小花。 徐长安心想他总是斗不过姑娘,但是却没有说想要和云浅恩爱的话。 兴许是因为,恩爱两个字就不是恩爱,而是情爱了。 0191 落日不好看(二合一) 恩爱是什么? 对于云姑娘而言,毫无疑问这是要凌驾于“喜欢”之上的喜欢,是她想要追求的东西。 因为重要,所以才会去认真思考背后的东西,甚至做出了想要从徐小花和徐长安之间亲近的关系里去得出“这也算是一种恩爱”的诡异结论。 可是这次徐长安清楚的知晓了姑娘想要的,却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 这让云浅对于恩爱两个字的含义更加在意了。 而这也是徐长安想要看到的。 与“红杏出墙”、“鸨母”不同的是,徐长安乐意看到姑娘对恩爱感兴趣,就好像他其实很愿意见到云姑娘努力学习学习如何吃醋一样。 所以,他会用时间来告诉云浅恩爱和情爱的分别,因为有时候这两个感情并不需要分的这样清楚。 他忍不住触碰云浅的耳廓是情爱,能够克制不去折腾姑娘算不上是恩爱,但这也是一种尊重。 但是作为夫君,刻意吊起了云浅的好奇、挺着一幅坏心眼欺负人,总归是做了一件很坏的事情。 所以,他需要给姑娘一些安慰。 —— 天明峰北苑,时间已经不早了,那一轮从各方面去看都不甚对劲的大日终于可以“逃开”去休息。 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了。 明日,换成往日那正常的太阳。 此时,在修仙者的眼里,虽然能够感觉今日太阳落山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却无论如何无法想到,那“大日”想要逃离的意愿有多么强烈。 没办法,纵观古往今来,没有任何存在听见了姑娘口中那句“此后的太阳便不能直视了”后还能稳下心态来。 日出的太阳美丽。 之后变刺眼,无法直视。 再想看清楚,就是日落的时候。 如今就是日落,却没有几个人有心情看景色了。 暮雨峰上意外的有些冷清,可能是徐长安和云浅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暮雨峰,也可能是之前大雨的时候姑娘们都疯够了。 所以,这个时候,平日里那些不喜热闹、性子喜静的姑娘们走出了房间。 温梨披着一道雪貂挂金丝的披风走在小路上,撑着黑色点着梨花的雨伞,墨色的碎发捋在一侧,露出一双幽邃的眸子。 她往日出门不会用披风将自己包裹,因为不会觉得冷。 今日,却想都不想的使了披风。 “为什么……呢。”温梨眼睛里闪过些许的疑惑。 她走到了徐长安的庭院外,脚步顿了顿,轻轻朝着院子伸出手。 银光闪过,一只猫儿就这么出现在她的怀中。 小花睡的很香,兴许是因为它此时被一件衣服裹着,而衣裳上的气息让它无比的安心。 “师弟……真是惯着你。” 温梨看着裹着狸花猫的、一件她十分熟悉的衣裳,看着衣裳里留下的几个拇指大小的灵果,摇摇头。 她终于没有将小花带走,而是将它送回了徐长安的住处。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并没有资格教训小花,对方与她一体同心,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分别。 可以说是姐妹、甚至母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因为将身上所有的“罪恶”全部推卸到了一只妖族身上,温梨对于这个小家伙更多的是愧疚。 也不算是推卸。 她尚未修仙时,在战场上所做的杀戮的确有很大一部分是收到了半妖血脉的影响。 自己第一次觉得师弟是与众不同的人、想要与他接触是什么原因呢? 温梨觉得,兴许是徐长安得知了狸花猫是被捡回来、来历不明的妖族后,却依旧不带有先天恶意的去对待它? 又或者是他真的是个很贴心的执事。 “……” 送走了小花后,温梨想着裹着小花的衣裳,紧了紧身上的雪貂披风,但是依旧无法掩盖从小花身上传来那浓郁的男子气息与说不上来的安心、温暖。 温梨知道自己今日出门,为什么非要找出那一次没有穿过的雪貂挂金丝披风了。 她眨眨眼。 在想一件事。 若是她现在动手将狸花身上的衣裳抢下来给梨花披上,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 也只是想想。 温梨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忽然一愣。 因为她看见了一个女人正站在徐长安的后院小坡前,正在“觊觎”庭院里的果子,而这个女人的身份……让她十分意外、甚至可以说是惊愕。 “李……李师?”温梨尝试的唤了一声。 “嗯?”李知白蹙眉,将视线从徐长安后院的果树上移开,这才看见了温梨。 李知白也愣了一下。 因为她差点没有认出温梨来,毕竟和徐长安一样,她也只是在温梨刚踏入修炼、打基础的时候教过她半年而已。 但是…… 这个姑娘,是她印象中的温梨吗? 温梨会穿裙子吗? 李知白的视线在温梨脑后红色头绳、雪色披肩下若隐若现的黑色长裙上掠过,有些怪异的说道“温丫头?” “温梨见过李师。”温梨走过来,屈身行了一礼。 虽然好奇,但是她没有询问李知白来干什么的,毕竟她和李知白说不上熟悉,只是学生与老师之间的尊敬,她只是隐隐知道李知白是和她师父一辈的存在,具体的……不清楚,不然徐长安也不会对李知白的存在一头雾水。 李知白只是出来走走,透透气,做一下一会儿去“家访”的准备。 她来徐长安这儿看果子倒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好奇。 好奇,让朝云宗掌门惦记的水果树什么样子。 不知道能不能拿来炼药? “好久不见了。”李知白看着温梨那有些凌乱的眼神、忍不住凝起的柳眉,也有些感慨。 这和曾经让她都觉得飒的惊艳的丫头,如今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李知白忽然想起了,温梨师父送胭脂来时候质问她的话。 —— “师姐,我这边遇到了一些麻烦的、关于阿梨的……” “阿梨?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要问问你的好学生了。” “长安?他能把温丫头怎么了。” —— 李知白那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忽然就将一切串联起来了。 她也算是个名侦探了。 “我有些知道,你师父找我的意思了……”李知白怪异的看着温梨,曾经温梨在她眼里不是一个女子,自然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如今再见到温梨在徐长安住处转悠,很难不洞察一切。 “李师?我不明白。”温梨有些奇怪。 “你怎么在这儿?”李知白问。 “想要来见见师弟,就来了。”温梨轻声道。 听着温梨那坦然的话,李知白忽然愣住了,即便是她也没想到过温梨会这样坦诚,这种心情难道不会想要去隐藏吗? “阿梨,他正和妻子在一起吧。”李知白缓缓说道。 “嗯,我知道。”温梨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李知白摇摇头,与温梨告别之后离开了。 她有些明白,自己误会了。 这是个还没有摸清楚感情的丫头。 徐长安是个很好的人,李知白自己都喜欢,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李知白喜欢专一的人,徐长安就是专一的人,他有分寸,知道怎么去做。 只是,李知白觉得温梨这样的性子挺好的,坦然一些、就好像一根干干净净的线。 李知白可不知道,即便是温梨,也会在徐长安看向她房间那一幅未完成的画作时,起身将其盖上。 “少女的年华……”李知白感慨了两句,忽然脚步僵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依旧面带疑惑、逐渐有了女子魅力的温梨,再看看自己这一身枯旧的道袍。 红日偷偷落下,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难道我已经老了?”李知白心里忽然起了一个念头。 不不不。 云浅可是唤她一声姐姐的,她自然不会老。 以往不会在意年龄的李知白,此时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也找一个道侣?” 连温梨这个当初一点女人味的孩子都变成这样了,她活了这么久,却只有丹药作伴。 只是,李知白面色忽然僵硬了一下,她返身,走过去抓住温梨的手。 “过来与我聊聊天。” “李……师?”温梨愣了一下。 她和这位严肃的先生,可没有什么好聊的。 “你觉得长安未来是学剑好一些吗?”李知白说道。 听到是正事,温梨松了一口气,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李知白和温梨聊得还算可以。 距离去徐长安那儿还有一些时间。 至于说忽然找人聊天的真正原因,那就只有李知白一个人知道了……她其实只是忽然想要找一个人说话,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毕竟,当李知白发现她提起道侣两个字,内心里闪过的却不是什么男人,而是祝桐君的时候,整个人都凌乱了。 哪怕想的是自己学生、是徐长安也行啊。 那至少还说明她的心还年轻呢。 仔细想来,是祝桐君给的那一坛“玉露酒”搞得鬼。 —— 温梨和柳青萝是两个极端。 往小气一点说。 一个人大气,一个人小气。 所以,柳青萝很小气。 只有柳青萝坐在窗前,怔怔的看着那一轮红日,身上燃烧着一层一般人所看不见的火焰——那是她的火属性天赋,是仙品,是被认证过的“好天赋”。 柳青萝虽然此时不太能理解,但是和仙品天赋已经完全结合的她本能的觉得这天上的太阳不太对劲,但是大家都知道今日的太阳不对劲,她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倒是那正落下的“大日”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分出一缕精华悄无声息的融入进了柳青萝周身的护体灵力中。 云浅希望柳青萝能有一个好的天赋,但是她口中的“好”,谁也无法去定义,那自然是越强越好。 仙品就是最好了,但那是常规意义上的仙品,字面意义上——是可以匹配仙人的等级。 仙人的等级能算是好天赋吗? 区区仙人,当然不配。 所以,柳青萝的天赋严格意义上应当不是仙品,而是与徐长安本来天赋一样的等阶。 兴许,可以被称作“天品”、“道品”也不一定。 天地至理、无常大道怎么会去做讨好柳青萝的事情? 但是她被云浅喜欢。 说不得以后也能给这个世界说上几句好话呢。 徐长安之外的人被云浅喜欢会发生什么事情,如今可以从柳青萝身上看出一二来了。 可惜。 柳青萝望着那一轮落下的红日,面上映着鲜艳的红霞。 这不是一个在意的天赋的姑娘,所谓天地的恩赐也罢、讨好也罢,都抵不上一句喜欢。 …… 天上落着小雨,庭院里灯火通明,来自秦岭亲自送来火石的光芒照亮了房间,温暖的光洒在云浅的卧室里。 徐长安将云浅不小心咬了一口的火石小心翼翼的收在一个百宝箱中。 看了一眼厨房。 却没有急着做饭,准备晚饭这种事情,还是要等先生来了再开始。 都是自己人,所以不似招待温师姐那样的谨慎,可以稍稍放松一些。 很显然的,此时徐长安已经和云浅离开了暮雨峰的住处,用徐长安的话来说以后可以一起住,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便强行牵着云浅的手回了天明峰。 至于说那熟睡的徐小花,徐长安本来有想要将小花带去北苑的意思……但是一想到云浅对着一只猫儿胡思乱想,还是狠心将睡着的小家伙留在了自己的住处。 当然,出于补偿,他留下了一件自己的衣裳保证它睡眠的质量、又留下了几个灵果,让小家伙清醒之后不至于饿着肚子闹情绪。 然后走进房间,看到云浅一手于裙上拽了拽,眯着眼睛仰起头,伸懒腰一般舒展着身子,忍不住勾起嘴角。 “小姐今日累坏了吧。”徐长安走过去。 “有些。”云浅点点头,随后看向窗外,问了一个让徐长安有些惊讶的问题。 “落日好看吗?” “?”徐长安眨眨眼:“好看……吧。” 他方才光顾着带云浅回家,甚至还背她走了一段路,哪里有心情在意落日好不好看。 “没看?”云浅问。 “没看。”徐长安如实道。 “可你明明说自己喜欢直视太阳的。”云浅说道。 除了日出,便只有日落了。 “这重要吗?”徐长安摊手:“比起这个……小姐,按摩推拿,要不要。” 0192 辈分可以从其他地方提 忙碌了一天后,需要放松这是人之常情。 对于徐长安而言,前世若是累了,回到一个人的住处泡上一杯咖啡,再坐在按摩椅上享受个十五分钟就,这就是很好的放松。 但是到了这个世界,他一个人的住处变成了意料之外的“家”,咖啡变成了春茶苦茗、玉露甜酒,按摩从自己享受十五分钟,变成了给妻子推拿,保守一刻钟起步。 “造化弄人,我很喜欢。”徐长安站在榻边,手上用力,弯下腰凑近云浅,手掌遮挡在唇边,小声在云浅耳边说道:“小姐,这力道还合适。” “……嗯。”云浅软软、带着几分慵懒的声线,她此时趴着枕在自己的左手上,眼睛眯起,右手紧紧的抓住裙角,在衣裳上留下一道道折痕。 徐长安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 遥想许多年前在岛上的时候,那时候云浅在他心里还是高不可攀、没有表情的三无仙子。 但是当他大胆尝试给云浅推拿后,见到的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力气、甚至可以说有几分可爱的女子。 “兴许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觉得小姐并不是高不可攀的。”徐长安嘴角惬意的起了弧度。 “什、什么意思。”云浅不太明白。 “小姐也不需要明白。”徐长安心想姑娘平日里很累,所以放松下来就是毫无防备的模样。 “嗯。”云浅应声。 姑娘就好像是猫儿一样。 猫这种生物,都是看起来高冷,但是一旦触碰后,立马就会变一个样子。 兴许,他会喜欢小花,就是与云姑娘有关。 所以小花是云浅不在时候的替代品? 徐长安摇摇头。 也不是。 小花可比云姑娘要粘人多了。 此时,云浅歪着头,神志回过了一些,说道:“你当初怎么……想起了去看推拿、针灸的书了。” “不是说了,那时候我白吃白喝白住小姐的。”徐长安手上微微用力,随后说道:“加上小姐的身子那么差,才想着看些书。” 徐长安说着,眼里有几分意外:“刚开始看书的时候我可没有想到……效果会这样的好。” 云浅几乎尝试过一次之后,就喜欢上了。 “我是很喜欢。”云浅心想这种方式可以让当时的徐长安毫无顾忌的触碰她、不需要“矜持”,她怎么会不喜欢。 “也是,推拿这种东西,不说位置准不准,哪怕什么都不懂,只要力度合适、单纯的按就会很有效果。”徐长安点点头,问道:“那这么多年过去,小姐就没有觉得我推拿的手艺有长进吗?” “有……吗?”云浅一愣。 “没有吗?”徐长安也是一愣。 “我……”云浅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就如同好感已经到达了上限,再溢出也没有意义一样的,她对徐长安手法的喜欢已经到了最高的地方,他有没有进步……云浅哪里懂这些? 就如同徐长安说的,他哪怕什么都不会,只要使劲按几下,她都会很喜欢的。 “……小姐。”徐长安叹息,心里忽然产生了几分挫败感。 原来,他如今的娴熟和当年什么都不懂的瞎按,在云浅的心里都一样? 徐长安毕竟是徐长安,所以这种挫败感很快就变成了向上的情绪。 “小姐,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挑衅我吗?”徐长安温柔的笑着。 这种温柔,看的云浅很是奇怪,心中微微跳着,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云浅仔细想了想,觉得是“期待感”。 徐长安平日里舍不得折腾她,这是克制与矜持。 但是似乎如果是按摩推拿,他就不会克制了——推拿是在榻上、都很舒适、都会很累、她都会站不起来。 云浅想到了奇怪的事情。 “我没有挑衅。”云浅如实说道,她能够感觉到徐长安的视线。 但是徐长安可没有给云浅说话的机会,他看了一眼云姑娘的背影,搓热双手后摸上了她的背,此时他掌心附着了温润的水灵力,贴在云浅后背的瞬间就勾起了一阵温暖的水汽。 虽然被“小看”了这些年的努力学习,但是徐长安还是循序渐进的。 只见徐长安伸手在云浅背上轻轻按压着。 “小姐,你平日里坐的时间太长了,我帮你松松筋骨。”徐长安突然动手,在云浅肩头,后颈连着敲了几下。 “嘶……”云浅眼睛睁开了一瞬,不过很快又合上,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便轻声道:“你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 “很难不好。”徐长安拇指按在云浅的肩头,指尖闪烁着水色光芒,同时指尖下压,而后猛地一转。 “唔!” 云浅拍了一下榻边的木头,没有说话。 “有先生和祝前辈帮忙,我心里没有压着事情,自然心情会很好。”徐长安认真的说。 “只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徐长安说着,心想当然不是这样。 他一想到接下来要和云浅一同修行的功法,心里就一阵怪异。 虽然理所当然……但是作为一个男子,心里总是会有高兴的,可是一想到云浅本就是他的妻子,这种高兴不免的就带上了几分没出息的自我绅士……审视。 徐长安最了解自己阴暗的心思。 他平日里舍不得欺负云浅,但是一旦开始修行,就可以奉旨……嗯。 到时候的亲近,甚至可以打着为了云姑娘好的旗号。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徐长安在一时间,甚至觉得老天爷莫不是疯了,以及摊上这种好事的自己是不是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拯救了世界? —— “平日里坐了那么久,是该松松筋骨……”徐长安松开手,给了云浅一个适应的时间。 云浅面上已经出现了些许汗珠,她翻过身来:“李姑……” “叫姐姐。”徐长安提醒云浅:“先生可是唤你妹妹的。” 先生帮了她们这么多,这点关系……徐长安还是会帮着先生维持的。 哪怕他叫先生,云浅叫姐姐,这一下就差了云浅一辈。 但是徐长安也被要求叫祝平娘姐姐,祝平娘和李知白又是姐妹,那么……他的辈分可以从祝平娘那边重新和云浅提到一个档次。 他是这么算的,所以不碍事。 0193 姑娘也要付出 辈分不重要,所以云浅自然听徐长安的。 “我是说,李姐姐什么时候来?”云浅擦去面上的晶莹,说道:“我……我还想要妆。” “应该……快了吧。”徐长安苦笑。 会有高层的仙门为了一个普通姑娘特意出门,给她化妆吗? 徐长安反正是理解不了,如果这个人不是李知白、不是他信任、尊敬且憧憬的先生,那徐长安一定会认为她对云浅有着什么不好的企图与觊觎。 但放到了李知白的身上,徐长安心里再奇怪、再想要吐槽,却能只能接受。 只当是,先生偶尔也想认识一下新的人吧。 只当是,她以往孤僻是没有人值得她交往,而云浅值得。 徐长安可以安心的享受李知白给予他的帮助,但是却不会利用李知白“老师”的责任,毕竟他也需要做好身为学生的义务。 “先生高兴就好吧。”徐长安叹气。 “你高兴就好了。”云浅跟着说道。 徐长安轻轻捏住云浅的肩骨,无奈:“小姐,我这时候是不是该跟一句,先生高兴我就高兴?” “我不知道。”云浅摇头。 “事实上,小姐高兴我就高兴。”徐长安心想在云姑娘面前,先生是不是高兴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小姐,你若是不喜欢先生,也不用强迫自己……”徐长安轻声道。 “没有不喜欢。”云浅说道。 不光没有不喜欢,甚至还有几分喜欢。 “是因为我,所以没有不喜欢吧。”徐长安却看的明白:“那么抛开我,小姐对于先生这种自来熟,怎么看?” 云浅没有说话。 抛开徐长安看问题? 抛开徐长安,那还看什么,莫说李知白,什么东西对她没有意义了。 “小姐,先生奇怪,但是你更奇怪。”徐长安还能不知道云浅沉默的意义,他隐去眼里的无奈,继续给云浅推拿。 方才简单的一手,他已经将云浅躁动的气机安抚,至少她今晚不会因为往返暮雨峰而累得夜里抽筋。 感受着浑身上下的暖洋洋以及后背温热轻痒,云浅吐出一口热气。 一天的疲劳被抽空,云浅眯上眼睛,嗅着身边的气息,忍不住翘起一只脚,在徐长安眼前晃了晃。 “还有。”云浅说道怕, 徐长安虽然知道姑娘不能够拒绝放松的方式,可云浅当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矜持。 徐长安一瞬间移开视线,接着,却下意识抓住了云浅那在他面前晃动的脚。 也是家常便饭了。 人的足上有很多穴位。 但是直到十几息后,徐长安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抓着云浅的脚一动不动,她才觉得不对。 “你做什么呢?”云浅弯了弯精致的脚趾,语气轻细:“不记得足窍在哪里了吗?” “啊?哦,我走神了。”徐长安愣了一下,接着马上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没出息。 “不就是足少阳胆经吗,我怎么会忘呢,足窍阴在小脚趾外侧面嘛……我知道的。”徐长安为了掩盖自己的心思,伸手在云浅脚心戳了一下。 “痒……” 直到云浅又拍了一下一旁的褥子,徐长安这才认真起来,用上了自己从医书上认真学习而来的手法。 “……” 落日余晖洒进屋里。 云浅感受着脚踝上的微酸,看向窗外,忽然感觉落日的确很好看。 也不只是落日。 心情好,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好看。 这种整个人都被温柔呵护着的感觉,让云浅觉得若是时间能够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 许久之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云浅已经享受过泡澡与推拿,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跪坐在桌前,身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草茶,而她则整理着自己从书房里扒拉出来的各种书卷,像是审视宝物一样的挑选着。 徐长安一边做待客的准备,一边奇怪的说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呢?现在可不是练字的时候。” “没有要练字。”云浅表情认真。 她在从自己收藏的宝物里挑选字写的最好的几张字,准备一会儿拿给李知白看。 只是,云浅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出相对差的。 没有相对差的,就没有相对好的。 于是云浅就将书册全部摞起来了,也不挑选了,准备一会儿让李知白自己去看。 却不想徐长安直接将书册抱起来,放回了书房,同时说道。 “等吃完了饭,小姐和先生进屋再慢慢聊。” “嗯。”云浅起身迎上了从书房走出来的徐长安,用手帕擦了擦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方才,辛苦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推拿,而是用到了他的灵力。 徐长安用灵力帮她温养身子、沐浴时,几乎将丹田内那庞大的灵力全部消耗一空了。 “小姐,这可不像你。”徐长安怪异的看着云浅。 “合格妻子的修行,学到的。”云浅说道。 徐长安原本还在高兴着,听到云浅的话,心情立刻收敛了下来,却依旧笑着:“行吧,不过推拿不适合经常做。” “果然。”云浅若有所思的说道:“与夫妻之间的事情一样,都需要克制……吗。” 她说着,看向徐长安:“也是舍不得折腾我吗?” “?” 徐长安脑袋上飞起了一个问号,面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半:“按摩和那种事……可不能同日而语。” “是吗。”云浅问道:“那……为什么不能常来。” “小姐需要适应。”徐长安说道:“还有就是,我灵力恢复也需要时间。” “不能让你太累,我明白了。”云浅歪着头:“或许……我也可以给你按一按。” 要有来有回的,这是她的规矩。 “小姐哪里会按,你有力气吗。”徐长安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云浅帮他? 感觉上很美,但是一想就知道不现实。 “我是不懂。”云浅点头,眼里闪过几分失望。 徐长安捕捉到了这份失望,心里一紧,下意识的说道:“小姐,我不是说了吗,推拿哪怕什么都不懂,只要力度合适就可以。” “可我也没有力气。”云浅轻声说道。 “踩背,这个不用力气。”徐长安脱口而出,然后就见到云浅眼里闪过了一道亮光。 “……”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0194 卧云而观 时间,酉时三刻。 地点,朝云宗天明峰北苑一道月亮门后。 靠窗位置,可以看见一对奇怪的剪影,打开窗子去看,就会发现一个少年趴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册装模作样的看着,看起来十分的悠闲,只是他温和俊俏的面上……似乎带着几分僵硬,以至于他需要缓缓的、有以下没一下的用手指轻轻敲打竹制的书签。 用那有节奏的声音来提醒的心跳,不要加速过头失了态度。 而此时在少年的身边,正要偶一个女子提起自己浅白色的长裙,整个人站在榻上,眼中是些许的好奇与紧张。 女子微微踮着腿,踩着毯子,似是不知晓应该怎么做。 徐长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心想还好这房间很阔敞,姑娘就算站在了榻上,也不至于可以触碰到天花板。 嗯……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徐长安忽然一阵头疼。 云浅要给他踩背,作为按摩推拿的“还礼”。 姑娘十分遵守和他之间有来有回的规矩,徐长安知晓这一点,但是他没有想到,在他无心之言后,云浅无论如何都想要来一次踩背。 说什么都没用,就算明知道李知白随时可能来拜访,她也很固执。 其实不算是无心之言,毕竟他能在云浅面前说出口的,一定是他很感兴趣的事情。 云浅正是知晓他喜欢,所以才会固执。 徐长安飞速的撑起身子看了一眼,目光在云浅的脚上一掠而过。 他说不上是jio控,只是喜欢完美的事物。 而且,更重要的是,眼前的人是云浅。 他很早之前就说过,他是一个花心的人,只要是云浅的……他都喜欢。 加上人多少时候都会有阴暗的心思,对于时刻会审视内心的徐长安来说,这些阴暗更是直直的暴露在阳光下,比如看着平静高贵的姑娘站在那里想要踩,从冷静转变到另一个为难的模样是,对于他而言是平静生活中最好的佐料。 可以吃三碗饭的那种。 可话又说回来,丈夫喜欢自己的妻子,真的能够被称作阴暗的想法吗? 天地至理,无常大道也管不到这件事。 这就是理所当然的。 云浅的脚踝很精致,在徐长安眼里,这与她的手指、青丝一样珍贵,都是世间罕有的瑰宝。 徐长安好像丝毫没有在意云浅的样子,仔细看着手中的小说,目光在“婠婠”这个名字上停了一下,似是随意的说道:“小姐,不用犹豫,踩上来就是了。” “会重吗?”云浅忽然说道。 “当然不会。”徐长安认真说道:“我怎么说也是有修为的。” “这样?”云浅俏脸上依旧是没有表情的模样,一如往常的困倦和平静,但是仔细去看,又有几分退缩。 哪怕是云浅,丢失了大部分记忆的她,也不知晓自己能够在夫君面前做到怎么样的地步。 在徐长安提出那个建议之前,她从未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踩在他的身上? 并且,他看起来还挺期待的。 徐长安是真的期待。 哪怕抛开对于云浅的喜欢,单纯的说这是一种按摩,他很期待,毕竟是妻子给丈夫的按摩,比按摩椅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徐长安有些奇怪于云浅的退缩。 姑娘可不是他,有那么多阴暗的心思——只有徐长安才会觉得夫妻之间正常温存的想法是阴暗的,云姑娘想要什么都会直接说,完全不会矜持,往往闹个大红脸都是他这个丈夫。 但是云浅会退缩,向来又是与他有关系。 “我又哪里影响到小姐了?”徐长安忍不住问。 “……” 徐长安的声音落在云浅的耳中,让她提着裙角的手用力了几分,一时间没能去回应。 云浅的想法很简单,她知晓徐长安很喜欢、很期待这件事。 毕竟,她看过那些书,知晓徐长安很喜欢……赤足? 听起来有点奇怪。 但是他若是不喜欢,那些抄写的书中为何会有那么多赤足而行的女子、或者是相关的剧情? 云浅都看过,简单能数出来的就有婠婠、阿紫、苗女等等。 无一例外的,这些女子又都是有极强个性的姑娘。 这种极具个人色彩的个性,又恰好是徐长安想要让她这个“没有自我”的人想要拥有的性格。 云浅不知晓这个性与赤足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她以往是有沐浴后尝试不穿鞋在屋里活动的。 结果……自然是被他亲手给穿上了鞋子。 所以,云浅会犹豫,只是不知晓她这个没有个性、也没有力气的人,能不能满足徐长安的期待。 就是这样的简单。 但是云浅也有没有想到的事情,那就是她这个被一切黑暗都要暗淡的人,在徐长安眼里,确实可以光明到让他爱慕、赞赏的存在。 徐长安看着云浅提着裙子“不知所措”的模样,轻轻叹息。 姑娘可以引起他的兴致,但是更多的……确实让他可以面对自己心里的阴暗心思,并将之彻底驱散。 总之。 他现在心里是一丁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云姑娘正在为难的心疼。 看起来是云浅的固执,其实仔细探究,就知道云浅的行为是他所引导的。 是他提出的。 是他期待,云浅才想要做。 对上云浅疑惑的视线,徐长安微微坐起了一些:“财色食我都喜欢,纵然是我……在欲望面前,也很难保持自我。” 他可以克制对于系统的依赖、对于修仙的枯燥、未来的迷茫,可以自省自己的心思,绝不自欺欺人。 这样的他说不上有多么优秀,但是自制力至少可以说的上是良好……但是却总是面云浅失控。 卧云而观。 此间风景,没有看见过的人是无法理解他的,更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夫妻之间正常的亲近在他眼里却是“阴暗”的事情。 因为太过于喜欢,所以才下意识觉得自己的欲望不堪。 虽然……踩个背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姐,我果然是个坏人。”徐长安无奈的说道。 “坏人?真的?” “?” 姑娘那让徐长安无法理解的、一闪而过的惊喜,很刺眼。 0195 云下长安 “我是坏人,小姐就那么高兴吗。”徐长安好好的自省忽然就被云浅打断了施法,他懵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是会高兴。”云浅踮了踮脚,不过很快这一抹高兴就消散的干净。 这是情话,而不是实话。 因为,面前这个人,从未有做过什么恶人。 但是,哪怕只是一句情话,她也会喜欢。 徐长安不太明白,但是却不准备享受姑娘什么踩背了,心里的罪恶感可说不上享受……而且,经过了自己这么一闹,云浅的兴致应当散了不少。 “算了,我还是起来去备一下晚饭吧,正巧……我将酒取出来镇一下。”徐长安说着,就要站起身。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肩上传来的轻轻的力气,将他轻轻压了回去。 “……”徐长安愣了一下,没有回头去看,却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此时的注意力情不自禁的放在了背上,很快就能够感受到轻柔的力道。 窗外,一片阴暗,带着远处点点的星光。 云浅正在踩人。 天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准确的说,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离奇的事情。 “还可以吗?”云浅小心翼翼的站在徐长安的身上,想着他给自己推拿时候的样子,换了换步子。 “很可以。”徐长安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半晌后来传来了三个字的闷响。 这可太可以了。 微微用力,踩在了徐长安的头上。 “那就好。”云浅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想起了什么,认真的说道:“我很早的时候就说过,口舌之欲、无辣不欢也好,有欲望都是一件好事。” 若是他真的没有了想要做的事情,对这个世界没有了留恋,那么对他、对世界、对云浅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徐长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笑了,带着几分埋怨的说道:“小姐,你总是这样,教我怎么才能不喜欢你。” 他总觉得是自己在事事宠、惯着云浅,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云浅哪里得到的其实更多。 “你为什么要不喜欢我。”云浅踩背的脚僵了一下,轻轻摇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徐长安为什么会不喜欢她,但是这样的事情总是在发生的。 “也是,没有不喜欢,反而更喜欢了。”徐长安呼出一口浊气,缓缓闭上眼。 姑娘看起来冷淡,但是实际上,她总是平静而又温柔的,就好像小岛上被太阳晒过的、平静的幽潭。 云浅是让他这样来自异世界的无根浮萍,都能安稳停在那里的水。 他怎么能不喜欢? 总的来说,云浅一句“有欲望是好事”所体现出的包容,对徐长安造成了巨量的伤害。 还是暴击伤害。 “我很喜欢自己的水属性天赋,就好像小姐的一身水云。”徐长安缓缓说道。 徐长安与世界格格不入,是云浅给了他“家”的感觉。 兴许是因为这样,他才总觉得,自己对姑娘做些什么事情,是不对的、罪大恶极的。 “你喜欢就好。”云浅踩着徐长安的腰,往上挪了一下,心想水属性的天赋是系统安排的?那做的真的是很好。 “可以再使些力气。”徐长安忽然说道,他之前还感觉罪恶,现在却提了条件,因为正如云浅说的,这是好事。 而且,云浅做这件事很认真,他敷衍的话只会让散了云浅的兴致。 但是云浅摇摇头:“可我已经……站上来了。” “那就下来,方便用力踩。”徐长安就好像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此时的话其实有些糟糕,语气认真:“或者……跳一下?” “我……我试试?”云浅在徐长安腰上跳了一下,“怎么样?” “……小姐,换个地方。”徐长安扶额。 “哦。”云浅点点头,重新站在榻上稳住身子,一只手扶着窗棂,抬起腿,使劲踏在了徐长安的肩上。 “砰。” 一声闷响后,云浅看向徐长安,只见他埋着头,在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确认了一下我的想法罢了。”徐长安抬起头,说道:“有以前坐按摩椅的感觉了,怎么说呢……开始修行后,背部的经脉贯通……其实踩背、推拿什么的,已经无法感受到舒适了,实话说有些失望。” “那真是可惜。”云浅若有所思。 “是吧。” “可是既然没有感觉,你为什么还要笑?”云浅疑惑。 “嗯……虽然踩背起不到推拿的效果了,但是一想到小姐在踩我,还挺让人高兴的。” “……?” “好了,开玩笑的。”徐长安揉了揉自己的肩,说道:“只是觉得,小姐这样听我的话,很高兴。” 云浅有点理解了,但是她更在意其他的事情,问道:“背部经脉通了,其他的呢?” “其他的?”徐长安想了想,说道:“与丹田有关,我气海穴通了带动了一片经脉,剩下的一小部分,应当是要中丹田和紫府识海了吧。” “嗯,我再试试。”云浅抬起脚,踩在了徐长安的头上。 “……” —— 此时,漆木门前,李知白放下了手中的令牌,她作为徐长安的先生,早早的就得到了他的允许,可以进入这里,毕竟徐长安才是家主。 李知白很奇怪,明明能感受到徐长安在里面,自己敲门……为什么没有人理会。 当然是被云浅无意间挡住了,毕竟徐长安当时的兴致正好呢。 所以,李知白便觉得,徐长安的意思是要她自己刷“令牌”进去,毕竟客人才需要主人开门,但是一家人的话,便不需要这样的见外,毕竟她也提前说过自己会来拜访的。 徐长安是让她选择不成为“客人”? “这孩子……” 李知白摇摇头,选择包容徐长安这次的任性。 只是,当她走进了院子,穿过了那阴森的月亮门后,就呆在了那里。 她可以看见一些窗子上的剪影。 这事情并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加上李知白的特殊身份——本来应该是正妻的地位? 所以云浅不在意她。 大红灯笼惨色的光落在李知白的面上,让她……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随后悄悄转身离开,准备过一会儿再来。 走的时候,她在想一件事。 自己真的老了吗? 0196 最重要的是欣慰(二合一) 书房的居室里,云浅平静的坐在床沿处,抬起一只脚。 “小姐,你往前斜一点。”徐长安坐在旁边,说道。 “嗯。”云浅应声,身子前倾。 徐长安弯下腰,拿着袜子,动作温柔替云浅穿好,这才握拳敲了一下褥子,无奈的说道:“小姐,踩背可没有踩头的。” 一想到方才那一幕,徐长安就觉得……被云浅踩在脚底,这件事真的很奇怪。 这种怪异感,让他此时连捧着云浅的腿,都没有什么心动感觉了。 “我记住了。”云浅作为踩人的那个,反倒是不觉得哪里奇怪,但是一个好的妻子要学会察言观色,意识到徐长安的情绪有些不太对的云浅很熟练的转移了话题。 “今晚吃什么。” “小姐,你转移话题的手法还是这么生硬。”徐长安看着她。 云浅眼睫颤了一下,随后下榻穿上鞋,站直了身子认真的说道:“我有些饿了。” “也是,踩我踩的。”徐长安煞有其事的点头,心想云浅方才真的有在努力将能用的力气都给用上了,不然他也不至于一个没防备被…… 徐长安看了下居室榻上那一个不浅的凹陷,叹息。 “我的头还真铁。” 被姑娘对着脑袋踩了一脚,大意之下就提起了灵力,这一下就把榻板撞出了个洞。 “小姐,我有想过咱们的床榻会坏,但是可从未有想过会是这种方式。”徐长安苦笑。 他平日里无论什么时候都舍不得过分的折腾姑娘,所以一直以来,这床板都结实的很。 如今却…… 因为自己? 徐长安忽然觉得面上无光。 心里的无奈涌现,徐长安正要如往常那般无奈到扶额……这个小动作也是从李知白那儿学到的。 不过,这一次,他却被云浅抓住了手腕。 “才碰过袜子,脏。”云浅提醒他,这时候可不许去摸脸。 徐长安一怔,下意识说道:“小姐可不脏。” “不是我,我说的是袜子。”云浅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袜子也不脏。”徐长安搓了搓手:“不是用水洗过了?” “这样?”云浅嗯了一声。 “嗯,不过我等下洗洗手就是了。” 但是被姑娘关心了,徐长安听了她的,双手握在一起,收起了去触碰东西的意思。 “只是……” 徐长安看着床板上的一个口子和周遭的龟裂。 “这下小姐以后在书房看书累了,得特意跑回卧室睡了。”徐长安说着将枕上一摞小说整齐的放回书架上,旋即忍不住皱眉。 虽然因为是推拿所以来的是书房而不是主卧,但是书房也是很重要的。 别看院子里别的没有,就睡觉的地方多,但是书房这张尤其的重要,毕竟云浅偶尔会在这里抄写诗词,一写就是半夜……那时候真就是多一步路都不想走,便会在书房睡下。 看云浅经常会趴在书桌上休息就知道了。 而这下,要多走几步回卧室了。 徐长安有几分狐疑。 她…… 不会走路的时候就趴地上睡了吧。 徐长安总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没错。 在徐长安的心里,云浅就是这样多两步都不会走的人。 “还是得早些修好。”徐长安说着,就发现云浅一直盯着他看,问道:“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这样的出神?”云浅看着他。 “我在想,怎么将书架搬到卧室去。”徐长安摊手。 “不需要。”云浅摇摇头。 她的确会经常在书房休息,可那是因为徐长安不在家时候,盛放着他抄写各种书籍的书房是有着他最浓郁气息的位置,所以……云浅在这儿时常会困,毕竟太过于放松了。 火石的光落再徐长安的眼里,他想要拿起书桌上的毛笔,但是伸出手后又缩了回来。 “小姐,为什么不需要?” “因为你在呢。”云浅随意的抓住徐长安的手,说道:“我乏了在书房犯困,你抱我回卧室休息就可以了。” 牵着云浅柔软的手,徐长安笑着:“原来还有这种方法。” 是了。 他在家的时候,云浅都敢在浴池里泡澡的时候入眠,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嗯。”云浅点头,瞥了一眼那塌下去的床板,一时间竟然不是那么想它被修好。 因为不修好,夫君就会经常挂念着她是不是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了,会想着抱她会卧室休息……而不是每次发现她在书房入睡,只是简单的抱了一层被子过来。 抱被子和抱她,这两件事,云浅闭着眼睛都知晓怎么选。 云浅正出神,却感觉徐长安捏了两下她的手心,转头看过去。 “怎么过来牵我的手,不是说了不干净?”徐长安一本正经的道:“我都忍着没有碰书房的书具。” 云浅蹙眉:“你的手,没有不干净。” “不是我的手,不是才碰过足袜。”徐长安问。 “可你的手……就是干净的,无论碰过什么。”云浅认真说着,语气里甚至有几分固执。 “小姐,你也是会双标的。”徐长安眼底起了几分笑意。 “那是什么意思。”云浅不解。 “双重标准。”徐长安缓缓说。 “双重标准,这很不好吗?” “人都是这样的。” “我明白了。”云浅点点头。 “你明白了什么了?”徐长安牵着云浅的手僵了一下,他可不想姑娘从自己这里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明白了……可以一起去洗手。”云浅抓着徐长安的手朝着浴室玄关走过去:“方才沐浴的水还热着。” “小姐。” “嗯?” “你可真是明白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这是在夸我吗?有些奇怪。” “应当不算是夸奖吧……”水池边,徐长安捧着云浅的手,轻柔的擦拭着她白皙的手指,说道:“今晚想吃什么?” “招待客人,是看……”云浅手指微微用力,将徐长安的手按在水里,反过来替他洗手,同时说道:“看客人想吃什么。” “天底下可没有管家被小姐服侍的道理。”徐长安重新压住云浅的手,拿起一旁的皂角粉捏了一把,然后迅速补充道:“再说,先生可不是客人。” 徐长安没好意思说什么家人,但是李知白的确是他的长辈,是可以信任的人。 云浅被徐长安抓着手,这次总算没有力气反抗,只能看着他给自己洗手。 “不是客人吗?”云浅应了一声,心想可能的确是这样,毕竟李知白和温梨等人不一样,刚才来的时候,敲门没有人开自己就进来了。 当然,这是因为徐长安提前应允了李知白可以进入,不然的话,闯入她的住处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好了。”徐长安拿着绸缎将云浅的手擦干净,这才说道:“先生虽然是仙门,但是性子特殊,一日三餐从不落下,但是吃的都比较简单……毕竟,整日炼丹的她没有什么空做饭。” 所以,李知白的要求绝不会很高。 而徐长安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信,无论弄什么吃的,一定都能让这个明明每天都在吃饭但是却吃的不好的李知白满意。 在这种前提下,当然还是云浅的要求更加重要。 “事实上,就算没有这种前提,那也是小姐你的喜好更重要。”徐长安十指相合,在水池中搓了搓,随意的擦干后说道:“所以,小姐想要吃什么?我今日买了很多东西,都是你爱吃的。” 无论云浅说什么,他都有自信自己一定都准备好了。 徐长安都这么说了,云浅就开始认真的想。 她的确饿了。 而且,她真的有想要吃的东西。 上次徐长安弄了一道很好吃的水晶粉兜,用的是新鲜的虾肉打碎,配以菌菇混合,包了一层透明是取自洗净的小麦淀…… 总之,很好吃。 加上徐长安的喂食,在云浅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是云浅看着徐长安那带着些许亮光的眸子,总觉得他在跃跃欲试,于是摇摇头:“你看着做吧,我都喜欢。” “这样就好?” “嗯。” 反正,徐长安做的一定是她爱吃的,还能有什么要求的。 而云浅的想法没有问题。 不给限制,将厨房的舞台完全交给徐长安这才是最好的决定。 她不会下厨,李知白也是个大小姐出身,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厨艺,能下个面都是后来跟着道观里学的。 徐长安和云浅送玄关走出来,眼看着徐长安将食材从储物袋里拿出来,她轻轻将脑袋凑过去,问道:“准备弄一些什么?” 徐长安瞧着窗外,有些奇怪于李知白怎么还没有来。 听到云浅的话后,他才回道:“第一次请先生吃晚食,自然是我拿手的。” 他拿手的之所以会拿手,那当然是因为云浅喜欢。 “比如?”云浅低下头。 “碧潮峰的青蟹色泽光亮,壳薄螯大,灵力喂养的十分饱满,香浓郁肉质细嫩,第一道自然是潮蟹了。”徐长安显然对于这一天的晚饭十分用心,继续说道:“同样的,鼎心峰养的石首鱼……这些都是一般人容易接受的东西。” “首阳峰的小琴丝竹也是一绝,小姐吃过我做的油烫竹笋吧,用那竹笋起码能将味道提一个档次吗,说起来,同样是首阳峰,那里的莲子做糕点温性适中,苦中带着回甜,我是很喜欢的。” 提起了做饭,徐长安的兴致很高,一时间滔滔不绝。 云浅看着很高兴。 因为有想要做的、有欲望是好事。 哪怕这个欲望是给自己喂食。 才要听起来不少,可做出来一定都是小份,只是比往常丰盛罢了,毕竟云浅吃不完,还有他和李知白呢。 修仙者可没有吃饱的说法,只有想不想吃。 徐长安也想知道,他做的东西,先生会不会想吃。 是浅尝辄止,还是…… “还有我准备炖点牛腩,加上几个煮菜、凉拌菜用来下酒。”徐长安手指拧在一起,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还有……” “别、别说了。”云浅轻轻打断了徐长安的话,在他意外的眼神里,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视线在厨房里的黄瓜上掠过,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吃一些垫肚子。 本来就饿了,听他这么一说就更饿了。 “若是往常,我就让你吃点心了,不过今日……再忍忍。”徐长安拍了拍云浅的手背,对着她眨了眨眼:“还没完呢,上次的粉兜蒸肉我记得小姐你很喜欢的,今天的味道,一定会更好。”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云浅平静的问。 “我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徐长安反问。 “我的秘密?” “……” 徐长安听着云浅那轻飘飘的话,笑容僵在了脸上,随后缓缓消失。 他在这儿说情话呢,却没有想到云姑娘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将他噎了一下。 徐长安微微咬牙,却那这个面无表情的姑娘没有一点办法,默默甩下一句:“我早玩有一天将小姐的秘密扒干净。” 云浅就是仗着他舍不得欺负她,才瞒着什么秘密。 “好。”云浅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火石的光闪了一下,徐长安松了一口气,他听着那轻轻的敲门声,说道:“先生总算是来了,小姐,我去迎一下。” “我不随着一起吗?”云浅心想迎接温梨的时候她都刦了呢。 “先生可是唤你妹妹的。”徐长安整理衣襟,一挥长袖:“让先生瞧见,我让她喜欢的妹妹顶着冷风出门,她可不会高兴。” 说完,徐长安走出了房间。 —— 门前,李知白一身与以往相容的道袍,但是比以前也有不一样,因为……她穿了一身全新的道袍,没有那些洗的发白的印子了。 可能会显得年轻一点。 她站在门前,放下敲门的手,眼里的情绪十分古怪。 夫妻之间百无禁忌,李知白也可以理解,不然不会让学生去修炼什么阴阳双行的功法。 但是徐长安在她眼里是个孩子,云浅则是妹妹,撞见了那样的事情,果然还是很奇怪。 踩背? 踩背没有往脖子那个位置的吧。 到底是小夫妻。 方才顺着湖水转悠了个十几圈,李知白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方才是误会了。 徐长安只怕不是要她自己进门,而是……他正沉迷某件事,没听到自己唤门。 果然,这次李知白才敲门,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半晌后,徐长安打开门,面上灿烂的笑容僵了一下。 显然,他对于李知白换了一身全新的道袍也感觉到几分违和,但是更让徐长安疑惑的,是李知白那怪异的眼神。 抗拒、怀疑……还有几分欣慰? 0197 不能没有云(二合一) 云浅在北苑的住处说不上富丽堂皇,但是因为高阔的地势,所以透过窗子就可以见到天明峰壮丽的景色。 山巅大殿林立,穹顶遥远到看不清殿侧纹路。 徐长安站在窗前,怔怔的看着远处的景色。 在他的手上,一柄利刃在案板上留下一道道银色的流光,那哒哒哒的切菜声仿若来自执鼓槌轻轻敲响编钟的乐伶。 切菜这件事已经刻入了徐长安的心里,让他哪怕是满怀心事,动作却依旧熟练。 徐长安手上动作着,表情却心不在焉。 云浅和李知白就在厨房外坐着呢……也不知道,先生和姑娘在一起都聊什么。 今日的先生很奇怪,她不仅换下了那破旧的道袍,而且新的道袍怎么看都有一种……长裙的既视感。 但是之前在剑堂透过窗户,他已经见到了李知白换了一身长裙,所以这件事不值得惊讶。 她还带来一坛玉露酒,说的很明白是祝平娘送的,让他转交给心怡祝平娘的秦岭,这件事更不值得惊讶,他反而觉得先生心思细腻,还有几分感动。 毕竟这是借花献佛,秦岭收到了酒,一定会很高兴,得到一个管事的好感,对他这样没根基的人总归是好事。 让徐长安这样失态的是…… 方才进门的时候,李知白从长袖中伸出那双白皙精美的手掌,没有任何力量的、轻柔的落在了他的头上,还揉了揉。 虽然俗话说“男人的头女人的腰,只能看不能撩”,但是李知白是他的长辈,便不碍事。 只是,当时徐长安抬起头,却愣住了。 那时的李知白漆黑长发垂落,像是没有很好的梳理,但是格外柔顺,与之同样柔顺的……还有她月下的神情。 李知白那时候也觉得摸徐长安的头很失礼,于是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并留下了一个让徐长安失神至今的眼神。 像是对于意外事情的惊讶、又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怜爱,有几分挣扎的抗拒……但是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叹息、释然与欣慰。 欣慰? 先生在欣慰什么。 徐长安敏锐的感觉这是一件很重要的、足以影响他在李知白心里地位的事情,但是却完全摸不着头脑,所以哪怕进了厨房,仍旧懵着。 他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外面的声音,可是才提起精神,便听见了一声温柔的过分的话语。 “云妹妹,你饿了吗,姐姐我给你带了……” 李知白的话语,让徐长安一愣,手上流畅的动作出现了些许的停滞感。 切菜的时候,是不能分神的。 因为徐长安是个普通人,被刀子切了自然就会出血。 “嘶。”徐长安下意识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只见他左手中指关节处被切了一条深度的口子,鲜血缓缓流淌而出,沾染了一些在蔬菜上。 这把刀还真是锋利,从还在岛上的时候就在用,到如今从不见钝锈。 徐长安用这把刀给云浅做了很多年的饭,用这把刀割了他和云浅的头发作绾,同时……倒也没有少被切到手,尤其是刚开始锻炼厨艺,受伤都是家常便饭了。 只是,这些年来,倒是头一回再被切到手。 看来…… 先生的眼神和一句“云妹妹”,真的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他是修仙者了,于是提起所剩不多的灵力,伤口开始慢慢的愈合。 可惜的是,他方才全部的灵力都用来给云浅温养身体,所以伤口恢复了慢了很多,但是作为一个开源境的底层修行者,能止血止疼,徐长安已经很满意。 “算了。” 徐长安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 不能乱想了。 厨师做饭时候的心意是很重要的,若是他一直这样走神,莫说让先生满意了,就算是云浅也会觉得这顿饭味道不好的。 于是,徐长安甩出了所有的杂思绪,全神贯注的开始准备晚饭。 厨房里重新传来了哒哒哒的声响。 —— 屋外。 李知白注意到切菜声重新响起,鼻子动了动,隐隐嗅到了一股血腥味,便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云浅。 只见面前的姑娘一袭素色长裙,总归是有几分人畜无害的温和,但是奇怪的是……本来和她说话说的好好的云浅方才忽然以袖遮眼,仿佛挡着自己不去看什么一样。 但是此时却放了下来,并且露出了心疼和几分怀念的眼神。 她……怎么了? 李知白不明白云浅在做什么,就好像徐长安不明白李知白为什么要那样看着他一样。 云浅低下头。 她只是想起了在岛上时候,少年努力温习厨艺,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手指上的伤口就没有愈合过,频添新伤。 这些破碎、凌乱残余着模糊的回忆,让云浅怀念而喜欢,又矛盾的心疼。 自然不会与人诉说。 “我们进书房。”云浅说着缓缓站起身,她对于李知白方才与自己说的胭脂知识很感兴趣,准备让李知白就着她的装盒教她,顺便……让她看看自己的收藏。 “好。”李知白跟着起身,她也觉得在这里和云浅说话有几分……不好意思,毕竟厨房就在不远的地方,徐长安总是能听见一些。 而且,在这里也打扰他做饭。 李知白对于这顿晚食,还是抱有期待的。 于是,她跟着云浅穿过幽静闲适的走廊,来到书房的门前,轻轻跨过门槛后,李知白嗅到了一股似兰似桂的芳香,伴随着墨水与纸张独特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那种香气并非胭脂、并非是香薰,更像是女子的气息…… 李知白看了一眼前面的云浅,只见姑娘双腿并拢,精致的华裙下摆遮住膝上,脚踝处露出一抹仿若夜间月轮的润色。 李知白咳了一声,正要说话,然后又一次愣住。 因为她一眼就看见了书房里那张被弄坏的床。 “?” 看了一眼窗户,李知白迅速就意识到,这间房屋就是她刚刚看见剪影的屋子。 这么激烈? 这床板都碎了吧。 李知白眼角忍不住抽了两下,她再一次审视云浅,总觉得眼前这个如同微弱火光,美的像是画中女子的云浅,不该有那样“神奇”的一面。 她想了许久,认为“神奇”是一个很合适的词语。 李知白本以为自己的态度应当更加……奇怪? 但是事实上,她所有心里波动都在眼角抽动的那两下里了。 剩下的情绪,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与欣慰。 至于说欣慰什么,当然是欣慰徐长安和云浅夫妻关系的和谐了。 她本来还以为就徐长安那样的小心谨慎、凡事都会克制、带着几分闷葫芦感觉的性子,云浅跟着他会受委屈、不像是正常夫妻呢。 所以,阴阳双行可以促进夫妻感情。 没办法,一口一个小姐的,着实会让长辈忧心。 如今发现徐长安里外、公私分明,还能玩出来几分“花样”来,那她就不担心这两个人的夫妻生活了。 剑堂里那个什么知识都不懂、一点小事都要来问她的徐小子,一眨眼也就长大了。 这是李知白的欣慰。 至于说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李知白自己知道,因为徐长安的“前科”,所以她总会有一种徐长安会来请教她如何促进夫妻生活的预感…… 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这一对师生对着云浅的天癸都能说上半个时辰。 所以李知白竟然有些畏惧徐长安来问,若是他问,自己哪里懂这些。 如今发现徐长安什么都懂,还走在了她的前面……李知白遇到云浅后被激起来的兴趣,那些身为长辈的自尊、女子的不甘,都藏在了给徐长安的眼神里。 徐长安知道经营感情就好,哪怕是用奇怪的方式。 毕竟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需要经营,哪怕是父母与子女也是如此。 “他还是这样的聪颖。”李知白喃喃道。 “什么?”云浅取出了胭脂盒子放在妆台上,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李知白走到妆台前,看着盒子里寥寥无几的胭脂用具,抬头:“就这些?” “就这些。”云浅说道。 “这也太少了吧。” “是他给我买的,已经有在省着用了。” “长安……我才觉得他有出息了。”李知白叹气,指着云浅那零星的瓶瓶罐罐吗,认真的说道:“这些完全不够。” “我接下来准备去娥眉坊,可以再准备点。” 娥眉坊? 是说北桑城的胭脂店吧。 李知白点点头,也不强求云浅非要用暮雨峰的灵力胭脂,只是尽责尽职的开始教云浅一些点妆基本的常识。 毕竟,她暂时找不到和云浅之间的话题。 李知白看着云浅的面容,想了想后,开始教。 云浅这边拿起了笔,将李知白说的话记下来。 —— 不久之后。 云浅看着自己眼前写的纸张之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眨眨眼。 除尘、隔离、底色、粉饼、腮红、眉笔、红纸……单单是步骤和要买的胭脂用具就一大页了。 而且,因为是仙门,所以李知白的话细节更多,比如清洁皮肤,记得去掉自己的灵气守护,比如用纸膜敷一炷香的时间,等下会更好上妆。 等等等等…… 要是一般人见了,只怕头都大了。 但是云浅依旧很认真,只是她也不准备一口气就学成,毕竟让夫君见到自己的努力才是正事。 云浅拿起笔,在纸上写着,同时说道:“我先要学淡妆。” 徐长安其实不太喜欢艳丽的,她知道。 “这就是淡妆。”李知白看着云浅手指颤了一下,无奈的重复了一遍:“虽然麻烦,这真的是淡妆,是最简单的了。至少我少时学的就是这样,当然……年岁太久了,如今还好不好用,我也不甚清楚。” 云浅表示自己知道了。 仔细想想,化妆能让徐长安更喜欢她,这么严肃的事情,本就是要麻烦、再麻烦的。 “到时候我先教妹妹各种底妆的类型。”李知白想了想,说道:“你没有学过这些,先不急,开始以了解妆具为主吧。” 李知白心想她既然答应了云浅的愿望,那自己也要进修,抽空找那个女人学学现在新的点妆手段,祛除一些陈旧的东西再来教云浅。 “好。”云浅当然没意见。 ? 李知白脑海中忽然闪过了祝平娘的身影。 她是青楼里的鸨母,化妆这方面应该是专业的吧。 摇头,将这个不正经的人从脑海中赶出去。 徐长安要备的晚饭还有不少的时间。 朝云宗天气变化无常,风来云散,不甚柔和的风挤进了窗户,发出些许呜咽声,吹动李知白柔顺的长发。 李知白终止了胭脂的话题,便有些不知该聊什么了。 气氛略显僵硬。 李知白看向云浅,只见云浅将记下来的胭脂相关放在一旁,顺手拿起了一本诗集,随手翻阅着。 李知白眼睛一亮。 书房里这么多字画,墙上挂着徐长安写的字,她见过一些,所以方才没有说。 如今看来,似乎是有话题了。 “妹妹看什么呢。”李知白不动声色的走过去。 上面是徐长安的笔迹。 “抱得青天拼一醉,好同日月共朝霞。” 这一页的纸张微微发皱,上面还抹着一点姑娘家的胭脂水渍,看得出来,应该是云浅很喜欢的一句诗。 李知白看了一眼柳眉微颤的云浅,心道难怪她对酒很了解,也喜欢喝。 “妹妹喜欢这句诗?”李知白赞叹道:“长安有一手好字,笔锋恣意洒脱,这是独属于年轻人的气机。” “可我不喜欢。”云浅轻声道。 李知白笑容瞬间僵硬了下来。 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 这一屋子的收藏,哪里有几分不喜欢的样子,要知道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李知白觉得云浅是来于她“炫耀”的呢。 徐长安写的东西的确有不少,那句“生极乐太平,享碧海生潮”李知白很早就见到过,也很喜欢。 “妹妹不喜欢哪里?”李知白不解。 云浅喜欢徐长安的字,但是诗词会有不喜欢的,比如眼前的这一句,她手指轻轻点在纸上那胭脂水渍处,认真的说道:“没有我。” 李知白眼睛睁大,再看过去。 【抱得青天拼一醉,好同日月共朝霞。】 青天,日月,朝霞。 拥抱、酒水,要素齐全。 “这有云啊。”李知白指着朝霞那两个字。 “云浅。”云浅说道。 朝霞,颜色太深了。 而且,她想要做被抱的那个,而不是什么共朝霞。 不喜欢的理由,很充分。 0198 丈夫不知道心疼人(二合一) 徐长安身边不能没有云的。 哪怕是朝霞,却也染上了其他的颜色,不再是她了。 所以云浅不喜欢这句诗。 云浅的话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矫情,李知白呆呆的看了她一会儿,很难想象这样任性的话会出自眼前这个“出尘”女子之口。 “可诗是好诗。”李知白说道。 “但是我不喜欢,因为没有我。”云浅说着,露出几分苦恼的神色。 这句诗她不喜欢,就好像她不喜欢那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样,因为这些东西多是徐长安“抄写”下来的,和他的联系并不深刻。 但是徐长安亲手写下的字她又很喜欢很喜欢,便陷入了矛盾中。 好在,对于诗词的不喜欢要远远小于对夫君字迹的喜欢,所以总的来说,这些东西仍旧是她现在、将来的宝物,有资格被她盛放进天下最珍贵的宝库中。 “……” 窗外,月将沉,云雾遮光,整片天空都带着些许的神秘感。 房间里的李知白无法理解云浅的小心思,她只是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云姑娘新的一面。 原来这位云妹妹……也是会无理取闹的? 也是,若非云浅这样的有女儿家的特质,又怎么会对她这个老女人的心境造成那样剧烈的影响。 像是云浅这样好看、被宠爱的姑娘,哪怕任性都极具女子魅力。 但是李知白很喜欢诗词歌赋,从她收藏名家字画并将其挂在旋梯上欣赏就可以看出了,所以她无法和云浅一样说出讨厌二字,毕竟这些诗集无论从哪个方面去看,李知白都喜欢的不得了。 很难想象,这些东西是出自徐长安之手。 她方才随意瞥了两眼,其中有几句诗词让她心神颤动,恨不得翻出来抄上数十遍……但是李知白忍住了。 她也摸清楚了一些云浅的喜好。 李知白轻轻拿起桌上其中的一册诗集将其打开,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字形而非诗意上,她的指尖悬空在墨字上,轻轻划过一道一道笔锋,认真的翻过了几页,就好像跨过了一段一段时光,将徐长安这些年的进步都纳入眼帘。 许久后,李知白带着些许感慨。 徐长安一开始的笔锋沾满了少时的青涩,这青涩的字体也是抄写诗词篇数最多的,之后他的字逐渐开始有了形体,前半部分的笔锋恣意洒脱,后半部分却逐渐变得温润细腻。 所谓字如其人。 这哪里是诗集,分明就是他成长过程的具现,那些性格上的一路成长都藏在了墨色的笔锋里。 在李知白的眼里,徐长安的字给她的感觉就是从青涩变成少年人的锋芒毕露,但是这分锋芒没有持续两页纸,就变得温良起来。 青涩→恣意→完全体。 其中中间的部分特别短,若昙花一现。 “他分明也是个少年人,怎么心态……颓的那样快。”李知白十分无奈,她现在是真的不在意那些珍贵的诗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徐长安的身上。 她本以为,自己学生天生就是谨慎的性子,所以即便徐长安现在的年龄,就该是展露锋芒的时候,她觉得没有什么不合适。 但是谁想到,徐长安是有过年少轻狂的,只是这份轻狂很明显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他就成长了起来。 作为长辈,李知白本能的感觉不是欣慰,而是心疼。 温和派的家长想要看到孩子慢慢成长,而不是催熟。 可这也没有办法,徐长安整日对着云浅,能狂起来就怪了,加上他每日自省,所以他的“中二”期只持续了半个月,期间只抄了几首诗就稳了下来,安心的照顾云浅的起居。 任谁内心有少年恣意,被云浅一句“我饿了,想要吃饭”压下来,也恨不得钻入厨房,先给她填饱肚子再说。 —— 李知白忍不住叹息,看向厨房的方向,眼里是浓浓的失落。 那一句抱得青天拼一醉,好同日月共朝霞,但从里也能体会到当时徐长安那种情游江海的情感。 只是少年恣意笔锋如惊鸿一闪而过,让李知白感觉到了不小的遗憾。 说实话,李知白很想看看如果徐长安抒发少年意气,他少不更事、无所畏惧的恣意会是什么模样? 毕竟,徐长安如今有她保着,身上有浓浓的神秘,也不用怕什么麻烦。 李知白摇摇头。 仔细想想,那样愚蠢的事情,可不是她学生能够做的出来的。 但是作为一个男子,能心甘情愿的下厨……她竟然不知道哪个更加愚蠢一些,只是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李知白自然更喜欢一个会下厨的学生。 所以,谁若是对她学生下厨这件事说三道四,她也是会恼怒的,毕竟朝云宗的丹主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李知白:“……” 果然,还是想要看看徐长安以往的模样,她怎么就没有早些认识徐长安呢。 “可惜了。”李知白喃喃道。 “可惜,可惜什么?” 云浅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李知白手指忍不住颤了一下,她转头对上了云浅那平静的视线,这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个姑娘呢。 她怎么就看着一本诗集走了神呢。 她今日可是为了云浅而来的。 徐长安比云浅还重要? 好像……的确是这样? 一时间的本末倒置让李知白内心出现了一闪而过的自我怀疑。 但是让李知白更加懵的是,云浅的眼神……温和了很多。 与进门之前那种平静的眼神不同的是,云浅此时看着她,真的有几分水一样的温柔,似幽潭深邃,神秘的那样迷人。 妹妹怎么忽然就对自己有好感了? 因为什么? 因为她看着徐长安的诗集妄想走神? 李知白懵了。 云浅却无视了这份惊愕。 云姑娘喜恶的界限十分的明显,毕竟李知白很对她的胃口,不仅对徐长安的字表示喜欢,更重要的是……从方才的表现看来,李知白分明相比于诗词的含义,更在意徐长安字形的变化。 什么叫走在“道”上,这就叫。 在云浅眼里,字就是徐长安的成长,云浅觉得看着喜欢的人成长,比什么事情都有趣。 所以李知白这种知道重点在哪儿的人,云浅自然会对她温和许多。 算是有了些好感吧。 云浅在桌前坐下,随意翻开诗集的一页,看着上面那精致的墨字,怔的出神。 “……” 李知白发现云浅又开始发呆,心里除了无奈,还有一些高兴……毕竟她喜欢的妹妹对她表示了好感嘛。 虽然表示完好感就开始沉迷徐长安的字了。 但是李知白心里也有数,她这样忽然出现的“陌生人”和云浅的喜好当然无法相比。 此时,望着云浅那醉心于文字的模样,李知白本能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打扰她,只是在离开之前,她还是好奇的瞥了让云浅失神的诗词。 是一手七言歌行,李知白瞧了一小段后,出神了一刹,便摇摇头,轻轻退出了书房。 —— 李知白独自一个人按照来时的路穿行走廊,准备去找徐长安好好说道说道。 也难怪云浅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 看看他都写的是什么东西。 抱得青天拼一醉,好同日月共朝霞。 应该是取天空的意思,就是和天空对饮,与日月共醉于霞光之中……这首诗已经带着几分孤独含义了,但是总归更多的还是洒脱之意。 但是她方才走时候瞧见的七言歌行…… 叹气。 歌中那种扑面而来的孤寂感与游子切乡感……哪个姑娘瞧了都会不喜欢的吧,毕竟他都有妻子在身边了,还总是孤独孤独的在那里自怜,若非是知道徐长安的性格,还以为他是作诗表示自己不喜欢云浅,即使有云浅还觉得孤独呢。 —— 厨房里,徐长安双手沾满了面粉,正在努力揉面,就听见李知白推开了门,嗔道:“长安,你书房里都抄写的什么东西。” “先生?我……我怎么了?”徐长安惊诧。 “你很想家吗?”李知白问了一句让徐长安摸不着头脑的话。 “想家……这里不就是我家。”徐长安更奇怪了,云浅在的地方就是家,有什么好想的。 “那就是思乡?” “先生,我不会思乡。”徐长安认真了不少。 他前世的家乡虽然很值得怀念,但是如今的徐长安,云浅是家,也是家乡。 温柔乡。 “果然。”李知白松了一口气,她走过来,眯着眼睛:“我就知道,那些诗词不是你自己写的,只是不知道你是在哪里抄的这么多绝句?” 她方才虽然只是随意翻动了两下,其中有一部分对于人生感悟的诗句,绝非是能出自徐长安之手的。 这个世界历史断代的厉害,有的古籍她没有见过、有绝句未能传世,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徐长安隐约明白了一些,他无奈的说道:“只是练字时候抄写了一些,先生就当是我家小姐的收藏就好,毕竟……她也是个大小姐呢,不过有部分,的确是我很久之前见过的诗。” “不是大小姐,也配不起管家。”李知白点点头,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可是掌门认证过的仙人转世……他写出什么来,似乎都不值得惊讶。 “倒是先生,怎么出来了,若是小姐惹您不高兴,学生给您道歉。”徐长安笑着。 “她在看书,我不忍打扰她。”李知白说道。 “学生在备晚食。”徐长安无奈。 不忍打扰云浅,却忍心来打扰自己。 不过,有人在一旁居然还沉迷看书,这是他家的云姑娘没错了。 “我只是来与你说说,你安心做饭。”李知白看着徐长安双手沾满了面粉,视线在整个厨房里的琳琅满目的食材上掠过,竟然有些心动,她眨眨眼,随后捋起袖子,露出略显白皙的手腕,略带兴致的问道:“可需要我帮忙?” 说完之后,李知白就对上了徐长安的眼神,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要知道云浅现在可就在屋里。 在云浅和徐长安的家里,可轮不到她这个外人下厨做饭。 但是让李知白没有想到的是,徐长安竟然也起了几份兴致:“先生也……” 他本想说先生居然也有做饭的兴致,但是说出口未免有几分怀疑李知白厨艺的意思……便开始组织语言,不过他那份对于李知白厨艺的好奇都写在了脸上。 他不让云浅做饭是因为云浅有更值得花费精力的地方,李知白嘛……先生她老人家愿意做什么都没问题。 与李知白不同的是,徐长安完全没有想过,李知白在他的家里与他一同下厨有什么不妥之处。 又不是温梨或者其他师姐。 显然,李知白在徐长安的眼里压根就不算是个女子。 “长安……你这小子,怎么一点不知道疼人。”李知白略显无奈的说道,心想徐长安难道就不知晓从云浅的位置去考虑吗。 自己若是备了这餐晚食,女主人究竟是她还是云浅。 “……?”徐长安看着李知白平静的神情,愣了一下。 疼人? “先生,是您问我要不要帮……” “不是说我。”李知白的视线在徐长安手上尚未愈合的伤痕上掠过,一只手抵在他的后心,度过去一抹灵气,直到徐长安的伤口彻底愈合,这才说道:“我是说心疼云妹妹,你心这么大,也难怪她总是患得患失的,这么想学点妆。” 徐长安不知道避嫌,总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云浅做他的妻子也是辛苦,怪不得想要化妆留住他的心。 想要化妆,这就是一种不安的表现。 她本觉得徐长安那么爱云浅,云浅不该觉得不安,现在倒是明白了一点。 “???”徐长安更奇怪了。 这在……说什么呢。 “没指望你明白。”李知白看着徐长安傻傻的样子,很难想象……屋里那碎掉的床板是这个木头弄出来的。 “你分明那么喜欢她,平日里记得也表现一下,让妹妹安心。”李知白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插在一旁案板上那柄明晃晃的刀,随后继续说道:“我言止于此,剩下的你自己悟。” “……先生,那您现在……” “去外面坐会儿,赏月。”李知白摆摆手。 “嗯。” 李知白离开之后,徐长安看着自己的手,满脸的疑惑。 先生……是不是和云姑娘靠的太近,被影响到了,怎么说的话他都听不明白。 —— 李知白一个人坐在院子外的石椅上,在想一个问题。 方才那柄菜刀……瞧起来怎么有点渗人呢。 被捅一下似乎很了不得。 0199 藏海雾 李知白安静的坐在亭中,侧着脸看着天上一轮斜月。 她柳眉微微蹙起。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那离奇大日的缘故,弄得连月亮也不太正常,总给她一种……阴森森感觉,加上夜晚时分,徐长安和云浅的小院…… 这里的场景白天还好,夜里说实话……多少有点阴间了。 明晃晃的红灯笼、小路、月亮门,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所以,徐长安平日里放着云浅一个人呆在这里,果然是不知道心疼人。 兴许是因为到了这样的环境里,她才会觉得厨房里那把刀阴森森的? 徐长安真是不小心,他如今都是开源境的修士了,居然还能被一把凡铁割伤。 李知白侧身依靠在亭上,心想她应当是许久没入厨房,想起了很久之前那群会下厨的姐妹了吧,似乎被切到手是常事,便认为自己如若是下厨,应当也体验一下被切到手的感受。 ——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 书房中,云浅冷淡的声线唤起了她对于一些过去的回忆,漆黑的幽瞳流转出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看着这几句出自徐长安抄写的七言歌行,云浅偶尔会想,他经历了这么多后,是否真的是看上去的那般一无所知?不然怎么正好戳在她最脆弱的地方。 但是一想到徐长安不舍得折腾她,便知晓是巧合。 云浅望着诗集上的七言歌行,强迫自己的将注意力放到字形而非诗意之上,墨字如红绫,百转千回,又有坚韧藏于其中,似山上劲松,永远立在那里。 姑娘便从抽屉中取出一道红绫,系在了自己的眼前,作眼罩挡住自己的视线。 遥远过去的回忆在脑海中回荡,本以为根植在灵魂深处刻骨铭心的感情会伴随着她永生永世直到星河崩灭,如今却发现,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的多。 她不是“她”,是云浅,也只是云浅。 等到徐长安离去之后,属于云浅的这份记忆真的属于她吗。 还是说这份记忆应当与这些诗集、徐长安用过的剑、住过的庭院、走过的路…… 干脆一些。 是否应当将这份记忆与这个他曾经存在过的世界一同收入她的宝库中。 云浅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明白自己的记忆为何丢失了那么多了。 原来不是丢失,只是都被她珍藏了起来。 斜月沉。 藏海雾。 云浅抬起头,那一轮惨色的月光透过窗子的缝隙落在血红的绸子上。 跟在徐长安身边的云姑娘已经是人了,而人的适应能力真是可怕,过得去的,过不去的,迟早都会过去。 少女祈祷上天眷顾对于她来说是没有用的,云姑娘能做到的只有让这一切的美好尽可能晚的结束。 这真的是一条无限长的路,就好像天道常言的轮回一般,但是她甘之如饴。 乘月几人归? 自是一人归。 云浅绸子下的眼神平静,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那句“没有云”的诗词了。 兴许是因为她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徐长安身边是可以没有云的。 没有云的时候,还有李知白、柳青萝、温梨这样的姑娘,还会有更精彩的人生。 看看李知白就知道了。 她所欣赏的字形,李知白也能够欣赏,她喜欢的,柳青萝也能够喜欢。 仔细想想,相比于天道自然形成的因缘罗网,她这个外来的才是第三者。 第三者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戏弄、操控着徐长安的人生,自己果然是恶人。 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人呢。 该心疼他一些的。 “……” 那李知白真的很不错,居然真的能勾动她的情绪,让她罕见的陷入这样幽邃的思考中。 云浅很喜欢她。 一朵朵水花悄然落下。 姑娘偶尔也会有少女心的,谁让她现在叫云浅呢。 少女心,有时候就是要伤春悲秋的。 —— 不知道多久之后,徐长安准备好了一切的晚食,他看了一眼窗外依着栏杆观月的李知白。 下雨,也不能让先生回来安静坐着,还在那里赏月。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先生看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没有厌腻。 徐长安无奈的转过身,低声道。 “吵死了。” 从方才开始,这什么破系统就开始警告个没完了,若非是他强迫自己冷静,都要耽误到他做饭了。 虽然云姑娘就在身边,系统警告一下、刷些天道点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今夜似乎尤其激烈。 可是先生就在门外看残月呢,不可能有什么危险。 系统这样的喊叫,只能让徐长安加剧对它的不喜。 看了一眼时辰。 真是让姑娘久等了。 徐长安擦干净手指,推开书房的门准备叫云浅吃饭,但是他还未开口,整个身体的动作犹如定格般,半晌后……他一切的动作都变得小心了起来。 窗外,月光剪影穿过窗子落在云浅的身上,只见姑娘一手撑着侧脸,眼睛上绑了一条赤红色的缎带,呼吸均匀。 睡着了。 云浅竟然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徐长安望着那缎带,瞳孔中流转着淡淡的异样色彩。 他走过去,动作轻柔的解开云浅脑后的缎带,带着无奈的说道:“我就知道这儿的床坏了,你多两步路都不想走,但是若是觉得火石刺眼,那就把火石熄了,捂着眼睛算什么。” 他说着收起诗集,在云浅缓缓睁开眼的同时说道:“醒了?收拾收拾该吃饭了。” 云浅此时还有一些小憩的茫然,不过在听到徐长安的声音后,多了几分清明。 “吃饭……?” 她整个人一颤,缓缓起身,平静的说道:“我怎么睡着了。” “知晓你今日累了。”徐长安抓住云浅的手,以灵气抹去云浅眼角因为小憩而渗出的些许泪痕,认真说道:“今日的晚餐,该是能让小姐满意。” “嗯。”云浅感受着徐长安的温度,说道:“我方才做了一个梦。” “梦该醒了。” “……” 徐长安对着云浅一笑:“什么梦比填饱肚子重要。” “也是。” 0200 无限路才有无限的幸福 云姑娘是个聪明人,她可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比如要离开徐长安的事情。 所以她只是简单的做了一个梦,什么也没想,日子该如何过还是要如何过的。 活的久了,难免就会梦到一些很久远的事情,情绪变动也极其正常。 但是云浅正准备收拾自己情绪,在她惊愕的神情中,少年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忽然就从背后抱住了她。 随后向下,双手死死的箍住了她的腰。 “你做什么呢。”云浅眸中一如往常的冰冷,言语间淡然,但是……在无比了解她的徐长安面前,这些情绪全都是无用的。 她很喜欢。 徐长安只看见了这四个字。 此时,姑娘血液加速流动,身后那种体温、气息、心脏跳动的声响在一瞬间就击碎了她方才那梦境一般的杂思,心跳在胸腔中回荡的同时,云浅的眸子……安定了许多。 因为空虚不安,才会回忆过去与妄想。 但是徐长安用动作,切切实实的将她内心的空虚打碎、碾压成齑粉,然后用他的气息将她重新填满。 这种感觉,让云浅身子滚烫。 “没什么。”徐长安在云浅耳边说道:“先生与我说,让我平日里记得也表现一下,好让小姐安心,只是不知道……小姐你怎么了。” 怎么又不安了。 难道……是饿的? “我、我没事。”云浅被徐长安抱着,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在那里伤春悲秋,谁能想到她那点难得的少女心与矫情这么简单的就被徐长安给解决了。 以及……李知白果然是个很不错的人,居然能让她体会到这种感觉。 很好。 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姑娘了。 “是因为李姐姐?”云浅低下头,看着合叠在她小腹上的手。 “这是借口。”徐长安咳了一声:“小姐方才小憩的样子,我很喜欢,忍不住。” 姑娘软乎乎的手感超棒。 温温得完全舍不得放手。 从徐长安这个身后的角度,可以看到云浅撑着小憩的半边脸微微发红,很可爱。 之前眼罩也有些犯规了,要知道他摘下云浅眼罩的时候,看着那微微颤动的睫毛,能够等待云浅彻底清醒再抱住她,这已经是徐长安独有的、近乎于圣者般的自制力了。 “你先生……”云浅正要说什么。 “没事。”徐长安摇头,虽然李知白就在窗外不远的地方这件事能让徐长安感觉到一股子奇怪的紧张感。 但是在抱住姑娘的那一刻,他就没有一丝一毫旖旎的感觉了,余下的只有眷恋与温情。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次会这样的喜欢我?” “这次?”徐长安很奇怪,却解释道:“因为小姐饿肚子,还睡着了?” “我不是说今晚。” “那我可就听不懂了。” 云浅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觉得名为云浅的姑娘很幸运。 “行了,小姐这泪眼朦胧的样子可无法出去见人,还好我先进来看了一眼,没有急着打断先生的赏月的兴致。”徐长安说着,感觉有点不对劲。 云浅此时看着他的眼神和以往有细微的不同,感觉好像……更软一些。 徐长安心里起了一种荒唐的念头。 难不成,姑娘在向自己撒娇? 就好像在印证徐长安的想法,云浅双手压住徐长安落在她小腹上的手,咬了咬唇,没有说什么。 似乎有片娇嫩的花瓣落在心头,徐长安心荡漾了一瞬,他抱着云浅的手微微用力,不过随后还是缓缓松开,转而握住了桌上一条纯白色的丝带。 “好了,有什么事儿晚上……咳咳,梳洗一下准备去厅里。” “晚上……” 云浅看了一眼床榻,意识到了什么,踮了踮脚后坐下,心想这就是撒娇的好处吗。 也就是徐长安了,换个人,谁能看出来方才那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也算是撒娇。 “小姐今日是有些奇怪,不过……总的来说没什么问题,我很喜欢。”徐长安以两指宽的纯色丝带将云浅的长发束起,轻声道:“别动。” 云浅很听话,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仰着脸,西斜的残月斜斜映入眼帘,云浅看着镜子里十分专注替她扎头发的少年。 潇湘,无限路。 她心想就是要无限路的,因为两侧的风景实在是太好了,她才会想要一条永远也走不完的路。 “小姐,你在念什么诗呢。”徐长安无奈的撩了一下云浅的侧发:“我说先生方才怎么着我的麻烦。” 难怪李知白觉得云浅在不安。 这是误会。 他当年就不该抄那么多压抑的东西。 “我……” 徐长安正想着,忽然听到云浅唤了自己一声,便凑到云浅的身边:“小姐你说什么?大点声。” 却见云浅歪了一下头,侧脸相擦。 “……?” 徐长安将手放在自己的唇上,垂下眼帘,把手慢慢抬起,攥拳,又收了回去。 他心动了。 做好准备的亲近与突然袭击,所造成的反馈和结果有着天壤之别,就好像自己触碰自己与别人触碰自己完全是两种感觉一样。 这是一个一触即退的轻吻。 徐长安的呼吸声愈发明显,认真的说道:“小姐,你这不讲武德。” “这是我还你的,要有来有往。”云浅也很认真。 徐长安偷袭的抱住她,她便还一个,自是没有错的。 —— 窗外不远处的亭子中,凉风习习,风伴着些许小雨吹得李知白发带呼呼作响。 这雨刚落下的时候,李知白隐约觉得自己灵力运行的速度都缓滞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徐长安走进云浅的房间之后,这不久前降下的小雨没有那么冰寒刺骨了。 远处,湖面上一点点涟漪掠过。 李知白望着房间里淡淡的影子,长叹一声。 她们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修行者? 再说这个距离,这个位置……不动用修为都能听个大概。 这小两口真是不避人。 出生年岁等同于单身年龄的女先生吃了狗粮后…… 觉得自己今晚,该是要睡不着了。 0201 小夫妻导致的心动(二合一) 李知白见证了一段小夫妻的感情戏,心情复杂。 不过,当她见到徐长安准备的一桌子极其丰盛的晚餐后,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没想到以她的性子,有一天居然能像一个普通的女子一样,参加晚辈的家宴。 桌上琳琅满目,醇、鲜、清,麝、各种香气很是醉人,令人食欲大开。 都是徐长安努力之下的杰作,其中有几样菜品李知白也会做,都属于家常菜……但是徐长安做的菜的卖相和她的不在一个级别上。 同样的绿背菜,徐长安做的晶莹剔透,李知白自己做的却暗淡无光,明明……她的修为那么高,在火候的控制力上应当要高出徐长安无数个档次才是。 “你做的这个绿背菜,怎么看起来卖相这么好,是食材的缘故?”李知白自然的在上位坐下,轻声道。 “没有啊。”徐长安牵着云浅的手走过来,等到云浅入座后,他一如往常以湿润的锦缎温柔的擦拭着云浅的手指,随意的说道:“火候吧,绿背温度高的话,水分流失所以显得很干,口感会有很大的影响。” “……”李知白已经发现了,徐长安是真的不会避人,当着别人的面照顾云浅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应当是她在徐长安的心里是不需要避讳的人。 就好像她不是故意要坐上位的,只是来到桌前一看,上位的地方就一个椅子,剩下徐长安和云浅依靠在一起。 李知白总不能过去将人家小夫妻分开吧。 她看着徐长安小心翼翼替云浅做餐前擦洗的模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白皙若青葱的手指……轻轻叹息。 云妹妹到底是千金小姐出身,就是会享受。 李知白修仙之前不过是个普通的书香门第,倒没有一个贴心的近侍。 “先生?”徐长安觉得李知白的眼神有些许的奇怪。 “没事。”李知白摇摇头:“火候这种东西,别人说不行,还要自己亲身去掌握。” “是这样的。”徐长安点点头,随后去盛了一碗米饭递给李知白。 李知白很自然的接过了的碗。 她和徐长安很默契,虽然是第一次来“家宴”,但是并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 李知白很喜欢这种自然的舒适。 一片金色蔬菜渗透着油渍,覆盖在白如玉质的米饭上,上面覆盖着些许晶莹的葱花。 云浅的饭量小,就不吃主食了,李知白是仙门,徐长安自然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李知白顺势看了一眼云浅,发现云浅完全不在意第一碗饭不是给自己的这件事,反而伸手去那桌子角落的点心,摸了一个五谷糕出来,剥开外皮就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对于糕点的味道十分满意。 但是徐长安入座后,无奈的看着云浅:“小姐,点心什么的……一会儿再吃吧,不然一会儿你又要吃不下了。” 云浅眨眨眼,听话的将咬了一口的糕点递给徐长安,让他帮着解决。 徐长安也习惯了,顺势几口吃下。 李知白:“……” 什么点心味道这么好,让云浅这么喜欢? 李知白并不见外,拿起一块糕点,在徐长安惊愕的视线中咬了一口。 感受口腔内柔软甜美的味道,李知白缓缓点头。 温热入口,酥软香甜,而且因为搀着绿竹的清香,甜而不腻。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是点心好吃,还是因为云浅和徐长安在面前恩爱让她大开食欲。 李知白吃的很慢,她吃东西可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纯粹的享受。 “你真的有几分本事。”李知白认真的说道,她不得不承认,这些点心比她手艺强太多了,做个比喻的话,就好像她的修为和掌门修为的差距一样。 “先生……”徐长安被夸赞了,也有点不好意思,便说道:“咱们……吃饭吧。” “嗯。”李知白应声。 她们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但是因为云浅饿了、徐长安在伺候云浅吃饭,李知白又没有合适的话题还总是被秀一脸…… 总之,李知白的食欲很好,但是让她奇怪的是,桌上虽然也讲究荤素搭配,但是荤菜尤其的多。 比如一旁的炖肉、青蟹、牛腩,还有那一看就让人感觉到精致透明的、仿若虾饺一样的粉兜。 一般来说,姑娘家的口味是不会吃太多荤菜的,而且没有修行的女人要保持身材,像是云浅这个年龄,也早就过了长身体的年龄,她该是要忌口的,但是李知白可没有看到云浅忌口。 这一会儿过去,云浅慢条斯理的就吃了两个粉兜,半杯梨汁了。 李知白能感觉到,这顿丰盛的晚餐并非是因为她在才临时准备的,看云浅那熟练的样子,平日里只怕没少这样吃。 他是打算把云妹妹养成一只小猪吗? 不过…… 李知白缓缓点头。 云浅的身材的确好到了极致,也不知道徐长安吃不吃得消。 “先生?”徐长安感觉到对方盯着自己看,站起身:“要吃酒吗?我还烫了酒。” “酒?”李知白一愣:“玉露?” “玉露?”徐长安也愣了一下。 玉露酒这是夫妻之间小饮的尽欢之物,当然不能用来招待先生。 “回先生,是提月酒,性子稍烈,与玉露一样同时出自北桑城酒肆柳姑娘之手。”徐长安解释道,他见到李知白将祝平娘送给她的玉露让自己转交给秦岭,还以为李知白不喜欢,这才换了提月。 “烈酒……”李知白蹙眉。 不对吧。 酒不重要。 柳姑娘? 嗯? 李知白本能的看了一眼云浅一眼, “柳青萝?”李知白下意识说道。 “先生居然认得……”徐长安惊愕抬头,不过很快点头:“是了,有祝前辈在。”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李知白知晓柳青萝的存在,这件事不值得惊讶。 徐长安看了一眼云浅,听她说那柳姑娘也入了仙门。 “我是知道这么一个人。”李知白心想难得一遇的仙品天赋她当然知道,但是这不是重点……而是,在这种情况下提起一个陌生的女子不太好。 而且,她加入的圈子网络里,虽然没有刻意去看,却隐约瞥到过几眼。 又是个喜欢徐长安的姑娘。 还是仙品天赋? 似乎会是云浅的劲敌? 所以,这柳姑娘的酒……还是不喝了,省的引出和她有关的话题来。 李知白轻轻咳了一声:“今日就不吃酒了。” “先生,我备了沉茶,以解腻,不吃酒水的话,要不要来一些。”徐长安说道。 这次李知白没有再拒绝。 于是徐长安去取茶水。 徐长安离去后,窗外,小雨踩着心跳的点落在庭院的小径,李知白看着那正小口吮吸粉兜里汤汁的云浅,轻声道:“云妹妹,那柳姑娘……” 她没有用其他的意思,兴许是女子天性的八卦,想要知道云浅是否了解柳青萝喜欢徐长安这件事。 “柳姑娘?”云浅平静的说道:“我很喜欢她。” “……???” 李知白整个人怔住。 这一句话里信息量很大。 会有姑娘不喜欢专一的男子吗? 云浅这一句喜欢柳青萝是什么意思?允许徐长安纳妾? 李知白懵了一下,但是云浅吃的认真,她又不知该怎么追问,只得捺下心思,若有所思。 算了。 当老师的要相信自己的学生。 和她也没有关系,她是来吃饭的,这可是平日里云浅的待遇,她自然要珍惜这次机会。 等到徐长安拎着一壶茶水过来,李知白装作一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挽了挽长发,夹起一块炖肉放入口中。 入口之后,是一阵的滑腻,李知白闭上眼仔细感受着。 想象中的腥味没有传来,倒是有一股甜甜的糖香气。 徐长安觉得先生有些奇怪,但是又不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便摇摇头。 “味道很好。” 李知白睁开眼,心想软糯的口感入口即化,偏偏又带着点点弹性,光是这口感就不是蔬菜比得了的,更别说还有着一种暖暖的感觉。 这种味道她还是第一次尝到,李知白以灵力缓缓分解食材,那种暖意更加强烈了。 采用特殊香料卤制的肉段,不仅香味完全浸透,入口即化,一旁的配菜也恰到好处。 “管家……”李知白咽下食物,望着云浅优雅的吃相,心想别的不说,有这么一个如此会照顾人、厨艺又好的少年在身边做执事,谁会不喜欢。 难怪,云浅这样性子的人都变成了徐长安的妻子。 “小姐体寒,所以加了一些暖身子的料,先生吃的习惯就好。”徐长安恭敬的给李知白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您请。” “这是?”李知白问。 “山茶。” “夏后的?” “先生好眼力。” “特意给我准备的吧,麻烦你了。” “不算麻烦,去百草园花了一点点灵石而已,师姐们一听说是招待先生的……少收了我不少。” “你有心了。”李知白小抿一口,只觉得荤菜的腻缓缓消散,爽口后,食欲又提了几分。 “我也要。”云浅看着李知白手里的茶杯。 “小姐,我给你备了梨子汁解腻。”徐长安眼睛眯起,轻声道:“你醉茶,忘了?” “小喝一口,不碍事。”云浅面色平静,但是桌下的手却轻轻抓住徐长安的衣角,拽了一下。 撒娇? 这算是撒娇吗? 徐长安眨眼的速度快了很多,他勾起嘴角:“小姐,这可是自己要喝的。” “嗯。”云浅应声,这可是徐长安特意准备的,她自然不会错过。 “长安……”一旁的李知白想要说什么,却见徐长安摆摆手:“先生,吃一点不碍事,夏茶解腻的确比梨汁好一些。” “好吧。”李知白不再言语。 “喝我的,一小口。”徐长安将自己的茶杯递给云浅。 云浅接过,顺着他唇印的纹理呷了一口,伴随着一点点茶叶入口,云浅就感觉到了徐长安特意准备茶水的神奇之处,后者在接触她舌尖的一瞬间,就融化的顺口。 她的第一反应是甜,然后她就像喝梨汁一样,咕嘟一声就将其咽下了肚。 看到云浅的急躁,徐长安无奈的摇摇头,顺势那起身旁的盛放着梨汁的竹筒递给云浅。 “我现在不喝……”云浅说着,突然一股奇怪的让她本能的停下了本来要做的动作。 她好像感到嘴里有一点苦苦的味道,片刻之后,这种苦涩如同山崩一般。 极致的苦味让她的口腔不断的分泌着湿润,胃跟着翻滚起来,姑娘竟然忍不住干呕。 云浅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徐长安所做的东西,哪怕是云浅也无法免疫。 “山茶本就以苦著称,夏茶采光高,天气也热,所以夏茶要更苦。” 徐长安轻轻拍打云浅的背:“先生吃的惯,小姐你爱吃甜口的,哪里受得了?不过你今日吃了不少荤腥,来一口清清食欲是好事。” “……”云浅抿着梨汁,盯着徐长安看。 “不好喝?”徐长安问。 一旁的李知白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 他……平日里就是这样? 欺负完了姑娘,还要问一句,杀人诛心? “好喝的,只是我不习惯。”云浅微微喘息着,口味被徐长安养刁的云浅,这种叶子对她默认是造成的是双倍伤害。 但是,徐长安做的东西,她怎么会讨厌。 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我……再来一口?”云浅语气上扬,对于她来说,错过了李知白来的这次机会,以后徐长安可不会做这种苦茶给她喝了。 “别,一会儿再醉了。”徐长安拿过茶盏,轻轻擦去云浅嘴角的茶渍,正要说什么,忽然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李知白。 忘了先生还在了。 “……”李知白一言不发的吃着晚饭,她在发现云浅被捉弄了居然还很开心之后,认为自己是没有资格介入人家夫妻生活的,安心吃饭就是。 纵然是她,看着学生和她有好感的姑娘日常相处所体现出的那种细节里的恩爱感,也满心的怪异。 这种怪异,大抵表现在…… 若是也有一个人这样对自己就好了。 但是作为隐仙与丹主,她与云浅这样的小女子是不同的。 她放下筷子。 以后还是少过来吧,眼不见,也就不会心动了。 0202 云姑娘不喜欢疼痛(二合一) 世界上是有化悲愤为食量的说法的,尽管李知白不会觉得悲愤,但是她也没有想过……自己这个活了这么久的女人会因为一顿晚食而动了“凡心”。 以尘俗的小人书做鉴,动了凡心的仙子,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 除非,这位仙子生了个有出息的孩子。 但是不动凡心,也就不会有孩子。 好在,李知白觉得自己还不配叫仙子,所以这一条定律对她没有什么作用,要说对谁有用……那自然是掌门了。 掌门是她心里唯一配的上“仙”之一词的存在。 “……” 李知白注视着碗口上的筷子,仔细想了想,自己之所以会认为有一个人在身边陪伴着是好事,也不仅仅是因为徐长安的厨艺好,还有她原本的心境因为云浅而产生了裂隙。 当然,会动心最重要的缘故,还是她见到了徐长安和云浅之间的恩爱。 李知白用的词是恩爱而并非是情爱,关于这件事她自己也很惊讶,因为这般年纪的小夫妻应当是如胶似漆的、像是一团炽热火焰一般的情爱,而不是她所看见的那样沉着稳重的感情。 要不是徐长安偶尔还无法抑制自己眼里的心动,她真要以为这两人已经做了百年夫妻,情感已经升华。 不清楚是否为错觉,徐长安对于云浅过于宠溺了。 因为当过管家,他残留的无微不至,让旁观的李知白总有一种徐长安正在照顾女儿,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的感觉。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碗,发觉碗底还剩了一些米粒。 作为一个长辈、老师,这般浪费粮食可不是好事。 她想要拿起筷子,手指动了动,却还是算了。 当着学生的面,拿起筷子吃两粒米,这种行为做出来更不合适。 这边,徐长安伸手轻轻在云浅柔软的肚子上摸了下,轻声道:“小姐,你差不多到量,歇一会儿吃个果子就算结束了。” “嗯。”云浅点头,看了一眼盛放夏茶的茶杯,抿了抿嘴,仿佛仍旧对于苦茶有些许心里阴影,她说道:“果子,我的那份要撒糖。” “好嘞。” 李知白:“……” 这种将云浅当做小孩子的做法……李知白觉得关于两个人是否恩爱要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难不成,说是慈爱更为合适? 正想着,李知白忽然手指颤动,因为她发现云浅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的好像能够看穿人心、知道她正在想失礼的事情。 李知白拿着碗走到一旁,认真的说道:“再来一碗。” 徐长安下意识接过碗,一怔。 他还以为……先生不吃了呢,毕竟都放下筷子了。 不过,对于主动要求添饭这种不见外的行为,徐长安很喜欢,便给李知白续了一碗饭,轻轻拍了一下云浅的背后,也给自己续了一碗,重新拿起筷子。 菜还有许多。 可不能让先生一个人吃,这也是礼节。 他本来是想问先生喜不喜欢自己的厨艺的,现在看来完全不用问了,续碗就是最好的回答。 一旁的云浅见到李知白对于徐长安的厨艺十分的喜爱,眼里丝丝冷意逐渐褪去,只要能够欣赏的来徐长安的厨艺,些许的失礼,便不碍什么事。 徐长安端着碗,咬了一口菜叶:“今日这些菜,先生觉得哪几道味道比较好?” “都挺不错的。”李知白说道。 “先生,您也会说这种话吗?” “什么话。” “敷衍?就好像我家云姑娘一样。” “讨打。” 李知白将筷子作戒尺似得虚空对着徐长安敲了一下,“我说的是认真的,每一样都很不错。” 徐长安听着,做出一幅颇为受用的表情,随后……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李知白看。 “不对啊先生,每一样都不错,那不就是一般吗。” 他是想要讨一个夸赞,这很明显,被别人认可的感觉没有人会不喜欢,更不用说是被自己尊敬憧憬之人认可。 “你说一般,那就一般吧。” 李知白偏偏没有理他,不再继续说夸赞的话,而是用心品尝眼前的食物。 比如这道烧菜,先是温润的甜味,紧接而来的是一股清新的芳香,口感清爽,柔润的好像要化掉一样,每嚼一口嘴里就溢满了鲜汁,但若是用了蘸料就会有剧烈的辣味,强烈的刺激着味蕾。 辣味与蔬菜本身的甜味恰到好处的结合在一起,水分没有丝毫的流失,每一口下去都会溅起汁液。 “你很喜欢吃辣。”李知白抬起头:“这个程度,有些过了。” 一般的小姑娘可吃不来这么重味的东西。 李知白从不吃辣,这次吃了一些,莫名的喜欢。 但不对劲的是,李知白不是喜欢辣味,而是觉得辣椒的味道很……新鲜? 新颖到新鲜的那种感觉。 “我习惯了。”徐长安点头,虽然为了照顾云浅,菜肴多是甜口的,但是偶尔几道还是有他自己喜欢的。 “奇怪,青州可养不出你这个口味,倒是云妹妹……一瞧就是本地的姑娘,一丁点辣沾不得。”李知白说着,又夹了一口菜,细细品尝着。 “人总有些奇怪的爱好。”徐长安眨眨眼,他可没有办法解释,喜欢吃辣是和他的前世有关。 对于云浅是个本地人,徐长安没有反驳,因为他也这么认为。 毕竟当初坐船从岛上出来,半天就到了青州府的码头,说云浅是青州人自然有理有据。 “奇怪的……爱好?”李知白咽下口中的食物,面上多了些许的怪异。 说起来…… “我记得,辣不算是一种味道?”李知白忽然问道。 徐长安惊讶于李知白连这种小事也了解,跟着点头,在发现云浅看过来后,对着云浅解释道:“小姐,我平日里吃的辣算是痛觉,不是味觉,真正的味觉主要包括是酸、甜、苦、咸。” “我知道,所以我喜欢吃甜的。”云浅说道。 徐长安夹起一个深青色的辣椒放入口中,随后缓缓说道:“总的来说,辣是一种烧灼感,是痛觉的一种,小姐那么怕疼,自是吃不了的。” “是吗,灼烧……疼痛。”李知白愣住,她垂下眼帘,心想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会新鲜呢。 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疼痛是什么感觉了。 非是刻意之下,她其实应当是无法品尝到“辣”味的,因为她不会觉得疼……所以李知白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为什么她如今能吃到辣味,要知道,她方才可没有取消灵力护体,小小的辣椒如何影响她的体质。 难道是因为出自徐长安之手,才会让她体会到疼。 少年能伤到她? 想一想仙人转世、想一想那漫天不讲道理的雨水,这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问题来了,她吃徐长安做的菜感觉到辣味的微微刺痛,算不算是被他……打了? 学生打先生是吧。 “云妹妹不能吃辣?”李知白抬起头。 “不能。”云浅摇头:“我不擅长这件事。” 徐长安跟着说道:“先生,小姐的口味被我养的偏甜口。” 他却是忘了,当年在岛上的时候,因为云浅第一次吃微辣就辣的掉眼泪,所以徐长安才不做给她吃。这么一来,准确的说,姑娘甜口的喜好不是他养出来的,而是云浅自己的选择。 “这样啊。”李知白眨眨眼。 不知怎么的,她脑海中有那么一瞬蹦出个想法。 云浅不能吃辣,不会是不想因徐长安而感觉到“疼痛”吧。 云姑娘不想挨打。 “……” 正想着,李知白发现云浅的平静的视线缓缓落在她身上。 “没什么,我随意问问的。”李知白笑了笑,心想她方才的想法真的很失礼。 她不能因为云浅不擅长吃辣就联想到云浅是踩人的那个,也不能因为喜欢徐长安喜欢吃辣,就认为他喜欢挨打,所以才是被踩的那个——嗯,床板都踩塌了 虽然的确很有道理。 李知白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想自从自己的心境改变后,越来越有当年那群小姐妹的感觉了,思维发散的厉害。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出去,拿起桌上的首阳峰小琴丝竹所做的油烫笋,很快就被外皮无比酥脆,咬破外皮,里面又十分柔软的特制小笋吸引。 不久后,李知白放下自己的碗,这一次她吃的很干净,碗里没有再留下任何一粒米。 “我去切一下灵果。”徐长安站起身。 “去吧。” 徐长安离开之后,李知白优雅的擦拭着嘴角。 虽然不堪被秀恩爱,但是徐长安做的晚食味道很不错,她尝过了这次,一想到回去之后需要自己备早餐,真是一种折磨。 原来她特意再要一碗米,并非是想要借着这碗米将残留的米粒吃光,而是她真的被勾起的食欲,想以米粒为借口再吃一些。 李知白也是个会自省的人。 让李知白惊愕的是,云浅忽然开口了。 “还喜欢?”云浅问。 “什么?”李知白一怔。 “晚饭。”云浅盯着她。 “我……”李知白想要开口,不过下意识的闭上,深吸一口气,措词后,认真的说道:“味道很好,我很喜欢,长安的手艺会给人以温和的合胃口与顺口之感,它不像是多高境界的灵兽肉每一口都能产生各种享受,但……” 但是可以让人获得最为充实的满足感,且永远不会吃腻。 李知白说道:“仔细想了想,这种合胃口,其实就是家的味道,是十足的、难得的美味,让人欲罢不能。” 所谓“家的味道”,就是不起眼的。 这种温暖的感觉会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了徐长安极为高超的厨艺,觉得这道菜的味道很普通。食用者评价这些菜肴,不会认为是怎么样怎么样的夸张美味,只会由心的说一句“味道不错”。 但是李知白很清楚的知道,这就是厨艺水平极高的体现。 所以这次对于和云浅说的味道,李知白没有再用敷衍徐长安的“不错、一般”,而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家的味道。”云浅重复了一遍李知白的话,心想她果然也很喜欢李知白这个姑娘。 “你也是,好吃就说好吃。”云浅摇摇头:“说味道一般,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喜欢他做的东西。” “我吃了这么多,是否喜欢,自是胜过苍白的言语夸赞。”李知白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轻轻笑着:“长安不是很高兴吗?” 对于做饭的人而言,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比不上李知白那句“再来一碗”。 “也对。”云浅点头。 “……” 然后就没有人说话了。 云浅向来没有什么表情,所以一旦静下来,气氛就会莫名显得尴尬。 李知白干咳一声,找话题说道:“云妹妹,长安无辣不欢,你与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有尝试过吃一些吗?” “很少。”云浅看向徐长安所在的方向,轻声道:“我……不喜欢疼。” 尤其是他给自己的疼,哪怕只是象征意义上的疼痛,也不喜欢。 “你不是能吃一些酒吗?酒也是辣的。”李知白说道。 “酒是别人酿的。”云浅说道。 酒,那属于是柳青萝、是玉露酒带给她的刺激,而不是徐长安亲手所为,所以她能喝。 “别人?”李知白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她眨眼的速度提高了许多:“柳青萝?” “嗯,她酿的酒很好喝,我很喜欢。”云浅说道。 “原来是这个喜欢。”李知白呼出一口清气。 她还以为…… 罢了,还是不说的好。 李知白本来还想要问云浅知不知道柳青萝喜欢徐长安…… 但是一想到眼前这个云姑娘只是看起来高冷、实际上对着一本诗集都能不安……要是她知道真来个情敌,那还得了。 —— 云浅心想李知白很在意徐长安的感情相关,是因为她本该是正妻的缘故? 她看向李知白,问道:“你会吃他的醋吗?是了,他就喜欢会吃醋的姑娘。” “……” “?” 0203 惊怖的画面只是日常(二合一) “你会吃他的醋吗?是了,他就喜欢会吃醋的姑娘。” “……” “?” 这个妹妹在说什么呢。 李知白被云浅突如其来的话语给弄懵了,整个人思绪放空了数息时间才回过神来。 “吃醋?谁?我?”李知白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她怎么会为了学生吃醋。 虽然感觉到了云浅会因为一点小事而不安,但是她觉得是很正常的事情,想想就知道了,云浅曾经可是个锦衣玉食的千金大小姐。 大小姐爱上了自己的执事,两人花前月下后私奔,随后又跟着徐长安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仙门……这其中的信任与喜欢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高的位置。 在这种情况下,云浅对于徐长安的占有欲比一般人强烈是很正常的事情。 倒不如说,放下一切跟着徐长安走的云浅能够保持高冷,只是偶尔才会不安……李知白换位思考,已经十分敬佩她了。 但是云妹妹吃醋吃到自己身上来,这就让她很无奈了。 虽然那种语气,感觉也不怎么像是吃醋。 云浅和李知白的想法有着天壤之别,不过李知白也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并未有被误解之后的惊慌失措,反而带几分嗔意看着云浅:“妹妹说什么呢。” 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讲。 “你总是在意他身边的其他的女子,这不是在吃醋吗?”云浅意识到了什么,语气没有波动的说道:“所以,会在意我,也是因为这样?” 若是李知白在意她也与在意柳青萝是一个理由,那不仅在点妆的方面,关于如何去吃醋这件事,她也要和李知白好好学一学了,毕竟徐长安一直以来都觉得会吃醋的姑娘是可爱的。 李知白盯着云浅看了一会儿,长叹一声:“妹妹以为,我是为了谁才会在意这种事儿的?” “……”云浅眨眨眼。 这句话,听起来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有点像是徐长安能够说出口的话。 “是因为……我?”云浅说道。 “……” 李知白没想到云浅居然知道,于是她面上的无奈愈发严重,嘴上却说道:“与妹妹你没什么关系。” 她和云浅也没什么关系,自是没有资格插手她的事情,李知白更不会说“为了云浅好”这种毫无意义的话。 “只当我感兴趣就是了。”李知白眨眨眼:“年轻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吧,喜欢这些话题。” 对小辈的感情有兴趣的人,这么一想,自己的心态还是很年轻的,绝对不算是老了。 —— 等徐长安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进来,看见的是云浅若有所思,李知白撑手看窗外的模样,有些奇怪,也没问。 将撒着糖霜,用水温热过的水果放在云浅的面前,随后将一盘新鲜的果切恭敬的送给李知白。 “可以放松些。”李知白看着徐长安周到无比的礼节,轻轻拂了一下他的长袖。 “先生?”徐长安不甚理解。 “知道你守礼,可总要看看形势。”李知白摇摇头,平日里也就算了,现在……她在这里和云浅以姐妹相称,徐长安一过来,一边宠着云浅,一边像是敬神一样的待自己,很奇怪。 “先生,这可不像您能说出来的话。”徐长安闻言一怔,心想他心里的先生最是守规矩的人,没想到为了云浅能做到这一步。 “你能说出来这句话,我便算你听进去我的话了。”李知白看着徐长安不再守礼,勾起嘴角,旋即拿起一片灵果,仔细端详着。 “就是这个果子让山上的丫……姑娘们们日夜的惦记?”李知白本想说山上的丫头们惦记,但是一想到掌门让她帮着要点果子,便改口称姑娘。 “这是冰凌果?嗯,我记得这东西有清署消热,补胆润肝之效,可泄六经实火,清心明目。”李知白望着盘子里那些切好的、泛着一层琉璃色彩的诱人果实,轻声道:“最大的特点是可以保存成长期一定量的天地灵气,引灵力入体,辅助修行。” “先生记得可真清楚。”徐长安立刻说道。 “这算是夸赞吗?”李知白瞥了徐长安一眼。 她可是丹师,若是连这些果实的作用都记不住,那还练什么丹药。 这感觉打个比方就好像是一个人找到温梨,夸赞她剑练的真好一样。 “学生自然是只懂得吃和种的,有什么作用,我还真不知晓。”徐长安如实说道。 “以后你愿意,与我来学丹道也不是不行。”李知白随意说了一句,注意力依旧放在面前的果子上,她惊讶的说道:“一般的冰凌果,可没有这样浓郁的灵气。” 清澈如琉璃,带着一点点的冰晶色,而且有一股果香弥漫。 如此透明,就像是一个艺术品。 李知白随手在空间中一抓,些许银光闪过,空气中多了许许多多流光溢彩如同宝石一样的光点。 “灵力充足?奇怪。”李知白怪异的看了一眼徐长安:“你是怎么将这些游动的灵力注入……不,禁锢在这冰凌果中的?” “按时浇水?”徐长安眨眨眼,说道:“先生,只是种几个果子,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可没这么简单。”李知白伸出手,修长的食指完全转化成了透明的冰蓝色, “嗤。” 没有使用几分力气,她的手指就穿透了其中一片冰凌果。 一瞬间,灵果便迅速的消失,然后重铸,最后被完全转化成为了灵力精华。 精华只有粉末大小,但却是天地间最精华的力量、是这灵果成长过后吸收的出灵气结晶,吞食后可以无副作用的增加灵力。 李知白沾起了蓝色粉末,点点头。 果然,这些灵力精华是可以被直接吸收的,将其吃下自后,冰凌果短暂一生所吸收的灵力都会被吸收。 “我开始明白……百草园的人为什么抓心的想要你了。”李知白盯着徐长安:“单单是这一份冰凌果,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品相都要好。” “要我?”徐长安眨眼。 云浅也没有急着吃果子,而是跟着看过来。 “先生,就种个果子而已,不至于这样夸赞吧。” “你自己的灵果在暮雨峰有多受欢迎,还需要我赘述吗。” 徐长安:“……” 想了想,他说道:“学生只是喜欢种一些东西,不然后院空出一片,我心里也空落落的。” 被发现有栽培的天赋,这纯属意外。 李知白没有回应她,手指轻轻捏碎那些灵力结晶,在想一件事。 他既然有这样的天赋,若是来帮自己打理草药院,处理、保管那些灵力的原材料,该是能让她丹药的品质有不少的提升,毕竟最关键的提纯可以省事不少。 “算了,你还有太多要做的事情,也急不来。”李知白拿起一片果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果子的味道很浓,酸甜可口,咀嚼间,晚饭所带来的残留余味都被果实的香气所冲散,而且有一种灵力直冲天灵,脆生生的口感让人精神一阵。 随着李知白一口之下,果香四溢,一股甜津津的气味弥漫开来,令人口齿生津。 “味道很好。”李知白摇摇头,面上带了几分无奈:“我想起来了,这些果子之所以受欢迎,似乎味道上的缘故更多一些。” “您喜欢就好。”徐长安松了一口气,他倒是真的有些担心李知白说了那么多最后扔出来不喜欢三个字。 “这有什么不喜欢……”李知白说着,忽然瞳孔一缩,手指忍不住搓在一起,指节捏的发白。 云浅也才吃她那一盘撒了糖霜的果实。 她是如此的惹人视线,嘴角的沾染的糖霜猛一看像是野兽囫囵吃着血食之后沾染的血液,可是仔细看,哪里有野兽,只有一个优雅的姑娘在擦拭着手指。 此时云浅掩着唇,兴许是果子太过于好吃,她那略显加速的动作削弱了冷艳感,反倒是多了让人说不出的诡异感。 精神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李知白有一种看到了可怕画面的恍惚,但是再抬眼看过去,只有云浅静静品尝果实的模样。 “……先生,您怎么了。”徐长安奇怪的问。 “没事。”李知白吐出一口浊气,手指抵在自己的眉心。 她觉得自己今日真的很奇怪,应当是太过于在乎这位云妹妹,只是吃个果子,她也能联想出很多来。 心里很疑惑、甚至是疑虑,但是也瞧不出什么来,只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也没法从其他人身上找原因啊,因为怎么想,云浅日常吃个水果……能从里面感觉到诡异甚至带着恐惧的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她说着,开始吃徐长安准备的灵果,心情逐渐平静。 徐长安也没有放在心上,他走过去轻轻擦去云浅嘴角沾染的糖霜,问道:“小姐,这次的味道怎么样。” “我很喜欢。”云浅说道。 “喜欢就好。”徐长安笑着。 “嗯。” 徐长安亲手种出来的果实,云姑娘很难不喜欢,那些被禁锢在里面的天地灵气,只当是它们有眼力了。 至于说李知白所看到的“可怕”画面……也是有道理的。 云浅一口一口吃着象征“天地元气”的果实,这副画面内里的无上惊悚只有懂的人才会明白是怎么样可怕的事情。 李知白与“道”有冥冥中的联系,于是能隐隐体会到一些。 但是不关云姑娘的事,她只是吃点夫君种的果实,什么都没做。 —— 安心吃下了饭后的甜点,李知白的心情逐渐恢复,待到徐长安撤了果盘,云浅一只手盖在小腹坐在软椅上休息消化,李知白这才开口询问。 “长安,不是说有养颜果?你怎么没准备?” 养颜果不能入药,李知白也了解不少……但是她之所以一直到现在都很在意,纯粹是因为掌门。 石青君找到她,点名要的不是什么灵果,而是养颜果。 “先生。”徐长安摇摇头:“养颜果很稀有,特性决定它用不同的灵气梳理方式所孕出的果子味道各不相同,我第一次准备,关于应当怎么吃、如何吃、以及味道心中还没有一个标准。” 有的果实可以直接切着吃,有的却需要加热、冰镇、甚至以灵力镇养,所以对于这种珍惜果实一无所知的徐长安自然不会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味道的东西拿给李知白和云浅吃。 “你有些太小心了,没有这么多讲究的。”李知白很无奈。 “先生,我不能拿那些东西给您吃吧,还是要多做准备。”徐长安认真的说道:“这次下山,请教过祝前辈后……应当就可以了。” “我觉得没必……不,还是必要的。”李知白像是想到了什么,突兀的改口。 这最终可是要拿给掌门吃的,怎么能敷衍?当然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要给掌门最好的,也不能让掌门认为她这个学生种果子的本事不怎么样。 “你好好努力,让祝姑娘好好教你,她若是不教,便来与我说。”李知白无比的认真的拍了拍徐长安的肩。 “……?”徐长安眼睛睁大了不少,心想今天的先生真的很奇怪,一会儿一个情绪的。 又是和自家云姑娘有关吧。 —— 收拾好一切后,徐长安拎着李知白带过来的、祝平娘赠送给她的玉露酒,准备按照李知白吩咐的给秦岭送过去。 也没办法,他明日急着下山,也就不说打扰不打扰的。 想来知道这酒的来历以后,秦师叔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是在打扰她。 关于将云浅和李知白放在家里单独相处这件事,徐长安没有任何的心里压力……毕竟……李知白来的目的,他还记得呢。 徐长安便走了。 —— 忽然变成了独处。 李知白看了一眼安静坐着的云浅,本来那些莫名其妙的恐惧感早就消散一空,她心想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可没有忘。 给云浅做妆。 虽然时辰尚早,但是明月上悬,也不需要出门了。 “妹妹,时候不早了,还要做妆吗?”李知白问。 “要。”云浅起身朝着卧房走过去。 她并未有放弃化妆的想法。 大晚上的,化妆是给谁看的,抱着怎么样的心思……这里面的东西…… 李知白瞧了一眼云浅极好的身材,脑海中闪过了云浅一口一口吃果子的画面。 长安是果子? ……李姑娘没有再细想下去。 0204 什么是喜欢(二合一) 妆台前,李知白望着安静坐在妆台前的姑娘,努力抑制住自己加速的心跳。 这样完美的妆偶,自己居然有机会触碰第二次。 仔细想想,果然还是会觉得但是给云浅化妆会有一种破坏完美之物的罪恶感——哪怕见到了云浅上妆后惊人的效果,她仍旧认为这是在画蛇添足,是在践踏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不过既然她喜欢,那一切都不碍事。 而且……一想到云浅化妆是为了勾…… 李知白心里轻啐。 勾引这个词可不能用在这种地方。 但是云浅化妆的确是为了吸引徐长安的注意力,让他喜欢,所以作为妆娘的自己,李知白心里难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毕竟是为了她学生,要知道在见到云浅之前,纵然知道徐长安已经成家,但是他在李知白心里还是个孩子呢。 轻轻打开妆盒,取出那些简陋的胭脂,李知白心想女子为悦己者容,可大多数姑娘化妆并不是想要让人欣赏,而是娱乐自己。 打扮的好看,自己就高兴。 要的就是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嗯。 她就当云浅做妆是为了她自己高兴,不能往徐长安身上想,不然总是有些心乱。 —— 这边,云浅虽然能感觉到李知白的心情波动的厉害,但是她也不在意,伸手轻轻一扯,青丝就顺滑倾斜下来,随后熟练的捋起耳畔的发丝,将其固定在一侧。 “开始吧。”云浅说道。 “有件事我得先与妹妹说清楚。”李知白说道。 “怎么了?”云浅问。 “妹妹这儿的胭脂……比我那儿的都少。”李知白轻轻叹息:“凭着这点东西,只能做个淡妆出来,无法达到先前的效果。” 她来的时候可没想到云浅身为人妻,居然只有这么点胭脂,一般来说就算不会化妆,这些东西也是不会少的——毕竟云浅的穿着打扮都很得体。 而之前是艳妆,差距还是很大的,所以要提前说清楚。 “淡妆就淡妆。”云浅表示理解,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只是不知道淡妆的话……还能不能引起夫君的兴致,要知道自己的淡妆,他该是都看厌腻了。 但是李知白也是徐长安“喜欢”的姑娘,所以她做的哪怕是淡妆,应当也是能给他带来新鲜感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了。 做好心理准备后,李知白温柔的擦拭着云浅面容,做着上妆容的准备。 因为之前已经有过一次,所以这次轻车熟路。 淡妆的流程也很简单,但是…… 李知白看着云浅在自己面前闭上眼睛,眼睫一颤不颤的样子,直到发觉自己的手指还是发抖后,才意识到她现在有多紧张。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心想难道是因为入夜了? 也是,她还是第一次入夜后,在姑娘家的闺房做这样亲密的事情。 就这还丹主呢,给妹妹施妆居然紧张成这样。 叹息。 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一个话题的李知白拿着眉笔,在思考什么话题好一些。 也没的选。 只有徐长安了。 “妹妹,长安明日准备带你回北桑城?”李知白问。 “嗯。”云浅应声。 李知白挑选唇脂,随后说道:“他与你说了要去花月楼吗?” “嗯。”云浅又嗯了一声。 “妹妹可知道花月楼是什么地方?”李知白说着,摇头:“我在说什么呢,你在北桑城住了一年多,怎么能不知晓花月楼。” 云浅没有说话,她不清楚李知白想要说什么,因为不感兴趣。 “花月楼虽然是烟花之地,但是一定也有自己的规矩,所以绝非是乌烟瘴气的,关于这一点妹妹可以安心。”李知白轻声道:“桐君她如今虽然看起来很不正经,可原则是不会变的。” 炼心终归是炼心,不可能真的变成鸨母的。 “是吗。”云浅点点头,明白了一点李知白的意思。 这个女子,以为她会抗拒去青楼吗? 她可不会,只要徐长安牵着她的手,古往今来哪里皆可以去得。 “咳。”李知白取出妆盒里一个垂着流苏的钗子,轻轻将云浅的长发挽起,随后轻声道:“云妹妹,我有个不情之请……” 云浅没有回应,只是缓缓睁开眼,明眸映在镜子中,视线平静。 有要求? 主动向她提愿望的人很少,但是看在妆容的份上,她可以听。 “你去了花月楼的话……帮我瞧瞧那地儿是什么样子。”李知白说道。 相信祝桐君是一码事,但是她现在抛下了桐君之名,谁知道祝平娘是什么样子……还是想要让身为女子、心思细腻的云浅看一看。 她很相信云浅的眼光。 “知道了。”云浅心想这也不算什么事情,算不得愿望。 只是在和她没话找话说。 李知白以木棉轻轻抹匀云浅唇上点点口脂,认真的说道:“云妹妹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可意外是个心细的女子,该说女子都是这般的?” 这话说得,却将她自己从“女子”里摘出去了。 “意外?”云浅心想难道自己不该是个心细的人? 也对。 她是否心细,这取决于徐长安是喜欢聪明一些的、还是蠢笨一些的。 目前看来,徐长安是个花心的人,所以无论哪一种都喜欢。 李知白无法理解吃醋时候的模样为何还是那样的冷淡,但是她确定云浅一定是不安了,不然先前不会连她的飞醋也吃。 “其实,云妹妹你可以将心放在肚子里。”李知白温声道:“长安很专一,哪怕是在暮雨峰上,也没有与什么姑娘亲近过,什么花月楼……更是入不了他的眼。” 她的意思是,云浅可以不用不安。 不想云浅却闭上眼睛,语气认真的说道:“他是个花心的人。” 李知白:“……?” 花心? 谁? 面对云浅之外的女子时,木讷的像是水沉木一样的徐长安吗? 要是其他人说徐长安花心,护短的李知白该是要讨说法了,但是这话从云浅口中说出来,李知白除了懵然和接受,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当然比不上云浅了解徐长安。 “花心。”李知白脑海中莫名闪过了温梨和柳青萝的名字……嗯,甚至还一闪而过了祝平娘的面容,忍不住问道:“难道他还喜欢别的女子?” 若是如此,那自己这个做先生的,可就要拿着戒尺与他好好“彻夜长谈”了。 李知白喜欢专一的人,相对的自然厌恶花心的人。 “自是喜欢的。”云浅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落在了眼前的李知白身上。 眼前不就是一个徐长安喜欢的女子? 嗯,云浅只是在回应李知白问的那句徐长安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子,并没有将这件事和徐长安的花心联系起来。 她说的花心,是因为徐长安说她每个地方她都喜欢,所以花心。 但是这种话,也没有必要与外人说。 “……”李知白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云浅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她握着妆具,并没有纠结太久。 她终是相信自己学生的。 “妹妹,我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长安是很好的少年人。”李知白认真的说道:“关于这一点,你该是比我这个外人要了解,所以要相信他。” “嗯。”云浅轻轻呼出一口暖气。 她当然相信。 只是。 云姑娘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眉宇间带着几分难色的李知白,心想她能说出这种话、能这样信任她的夫君,果然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子。 李知白视线落在窗棂一侧,心想话是这么说,但是一想到如今的徐长安提着酒去找秦岭、将云浅留在这个阴森恐怖的院子里,忽然能够理解云浅为什么不安了。 “其实妹妹也不用吃什么醋。”李知白无奈的说道。 “我没有吃醋。”云浅语气中带着几丝失望。 她若是会吃醋那还好了呢,那徐长安定是会更喜欢她,而不是现在这样,凡事需要学。 李知白眼睫猛地颤了一下。 失望? 她在失望什么。 “没有吗?”李知白下意识说道。 云浅完全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有好感的李姑娘,轻声说道:“我是不会吃醋,这只是做一个好妻子的修行。” “修行?”李知白被云浅给弄糊涂了,不过她仔细思考了几息时间,有些明白了,面色怪异的说道:“长安喜欢会吃醋的姑娘?” “是。”云浅心想李知白果然很聪颖,很有让徐长安喜欢的潜力。 “他……我……”李知白脸色有些精彩,不过终归于平静。 无话可说。 “云妹妹,我瞧见书房里床板碎了一些,那……也是他要求的吗?”李知白问。 “踩背,算是放松。”云浅没有直接回答。 但是这个答案对于李知白来说也足够了。 原来不安的人不是云浅,而是徐长安吗? 是徐长安想要云浅吃醋,所以云浅才会吃醋。 因为长安不安。 所以,云浅表现出吃醋的模样的话,徐长安能够感觉到自己是被在意的,会减轻那份心里的不安。 都懂了,一切都明了、串联了起来。 难怪云浅吃醋吃的那么僵硬与违和,合着这都是装出来给徐长安看的??? 就如同妆容一样,都是取悦他的手段。 李知白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与一颗七窍玲珑心,她能从简单的事情里推测出白玉紫雷劫和漫天的暴雨和徐长安有关,也能推测出其他的来。 是了。 长安家里有这么优秀的新婚妻子,他却动辄月余不沾家,加上他如此喜欢云浅,天底下哪个男人不会担心? 从云浅的视角看暮雨峰上都是女人,但是反过来……北桑城里也尽是寻花问柳的男子啊。 李知白放弃了思考,带着几分苦笑的说道:“……你们小夫妻的感情有来有回的,我弄不清楚。” 原来,这就是夫妻吗? 外人难以理解。 “其实我有时候也弄不清楚,不过这不碍事,他喜欢就好。”云浅轻声道。 “云妹妹。” “嗯?” “你心态真好。”李知白认真的说道。 “……”云浅罕见的失神了一瞬,没有像之前敷衍一句“嗯”,只是保持平静的神情。 云姑娘此时挽着长发,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莫名给李知白一种极为矛盾的感觉,她想了想,认为云浅的沉默是在回答自己……她并不是什么心态好的人。 “遇到了什么困难,与我说说?”李知白一幅很可靠的大姐姐模样:“怎么说,我也唤你一声云妹妹。” 云浅低下头,瞧着自己腰间一个香囊,歪着头。 询问李知白? 似乎是个不错的建议。 倒不如说这个问题,天底下还真的没有比李知白更加合适她去问的人,毕竟她若是不曾出现,李知白的身份很合适。 云浅柳眉蹙起,樱唇轻启,无比认真的看着李知白,一字一句的说道:“怎么样的修行与成果,才是一个好的妻子?” 寂静。 随着云浅的话音落下,房间中安静的针落可闻。 “……”李知白。 最让李知白感觉到无奈的是,她对于云浅问出这种问题,竟然已经不感到惊愕了。 会无言,是因为这个问题太过于普通,普通到让她觉得这种担忧不该是云浅能问出来的,毕竟……从见面开始,李知白已经切身体会到这对小夫妻有多么恩爱了。 她已经是个好妻子了,还修行什么修行。 但这个普通的问题,她无法给出答案,她又没有嫁过人,哪里知道什么样的叫做好妻子?再说每个人的喜好不同,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 所以,李知白从这个问题里唯一体会到的,就是云浅对于徐长安的喜欢。 嗯,她又被秀了恩爱。 也开始习惯了。 “云妹妹,我也不知道应当回答你。”李知白说道。 “我知道了。”云浅不意外不失落。毕竟做个好妻子让徐长安更喜欢……对于她而言是终极问题、是需要长久追求的,当然不是容易回答的。 “不过……”李知白欲言又止。 “不过?” “长安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听他说过一二,兴许可以做为参鉴。”李知白说道。 云浅有些在意,便说道:“是什么样的?” 李知白眼角起了几份弧度,走到云浅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说道:“长安会喜欢对他带着隐藏关切,带着绝对的信任和无防备,甚至带着有些规矩守旧的姑娘,最好还要有独属于她冷漠之下的温热,嗯,总的来说会喜欢一心关注着他的女子。” 云浅点点头,透过镜子看着李知白,问道:“你是这样的姑娘吗?” 0205 逆水行舟,有进无退(二合一) 干干净净的镜中,映着李知白和云浅两个人的样貌。 李知白欣赏着镜中云浅的样貌,心想她就是一个好妻子。 云浅看着镜中的李知白,觉得李知白应当会是一个好的妻子。 “长安会喜欢对他带着隐藏关切,带着绝对的信任和无防备,甚至带着有些规矩守旧的姑娘,最好还要有独属于她冷漠之下的温热,嗯,总的来说会喜欢一心关注着他的女子。”李知白说道。 云浅点点头问道:“你是这样的姑娘吗?” 李知白本该是徐长安的妻子,所以她在回答这个问题上,用徐长安的话来说,应当叫做专业对口? “云妹妹,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李知白忍不住叹气:“我是在说你呢。” 非要自己说的这么清楚吗? 云浅喜欢他到需要用讨要长剑来遮掩自己的情绪,信任自不必提,而且还十分看重有来有回的规矩,守旧不懂胭脂不穿耳环……平日里瞧着满脸冰霜,但是接近之后就能感觉到云浅那炙热的情感。 完美符合他说的,徐长安会喜欢的条件。 不,不是云浅符合,而是这些话就是照着云浅的说的。 不能本末倒置。 “我觉得,我说的应当很清楚了吧。”李知白认为自己就差直接将云浅的名字直接说出口了。 “不是这样。”云浅轻轻摇头。 她听见李知白的描述,完全没有往自己身上去想。 分明是李知白更像合格的妻子。 她说徐长安会喜欢对他带着隐藏关切,带着绝对的信任和无防备的,而李知白就是这样,将对徐长安的关心隐藏在戒尺与严苛的要求中。 带着有些规矩守旧的姑娘?说的也是这位李姑娘。 比如李知白分明有几分道行,却总是穿着一身破旧的道袍,徐长安自愿打扫个庭院,她还要给徐长安报酬……这不是守旧受规矩那什么是? 至于说冷漠之下的温热……李知白赶“徐长安”出师后,看着他剑堂里打扫持续一年,却一次都没有答应见他……这就是冷漠。 但是一听到徐长安有困难,又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去帮助,也给徐长安带来了直冲心窝的温暖。 云浅轻轻点头,看着李知白的眼神愈发温和,随后眼睫颤了一下。 等等。 好像…… 不止有李知白,温梨也……很合适上面说的合格的妻子人选? 温梨的情感隐藏的很深、深到她自己都不明白,当初更是自己受罚也要给徐长安送开源丹……温梨在暮雨峰上是公认的高贵冷艳、高岭之花,但是这样的温梨却一直保存着徐长安种过的绿萝,这就是独属于她冷漠之下的温热。 但也有不对的地方。 温梨相比于李知白要差一些,隐藏感情、冷漠下的炙热、信任这些温梨都有,但是一头叛逆短发和她的经历都表明温梨算不上是守旧、守规矩的人。 所以,如果李知白是一百分的合格妻子,温梨就只有就九十分。 于是顺理成章的,云浅就想到了柳青萝。 这个她好感度最高的姑娘,适性比温梨就更要差一些了。 柳青萝的感情藏得很深,但是她绝非是冷漠的人,至于说守规矩……从她赎身开始就不是守旧之人了。 所以,在妻子的人选上—— 李知白;gt;温梨;gt;柳青萝? “对上了。”云浅轻轻点头,心想所以李知白会是大妇,其他的姑娘都要往后稍稍。 她越来觉得,李知白有机会能成为正妻是有理由的,因为她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对上什么了?”李知白被云浅的眼神看的莫名脊背起了几份凉意。 “没什么。”云浅罕见的居然笑了,只是她很快就收起了笑容,说道:“姐姐说的很有道理,满足上面的条件……的确会是他喜欢的人,只是可惜了。” “我不明白,不过可惜什么了。”李知白眨眨眼。 “可惜这次有我在。”云浅柳眉蹙起,心想自己来了,所以上面的条件不再合适了,那么……关于妻子的修行就无法做参考,她还是需要自己努力修行才行。 “因为有……你在?”李知白一头雾水,但是她决定说的再明显一点:“云妹妹,你已经是一个好的、合格的妻子了,也不需想太多,不用在意什么修行,他已经很喜欢你了。” “是吗?” 云浅不置可否,只是看向窗外。 夜色黑暗,正下着大雨。 近些日子大雨连绵不断,雨水淅沥的拍打在地面和屋檐上,雾蒙蒙的水汽遮掩了视线。 漆黑的北苑,没有一丝光线照入,只有门前两盏大红色的灯笼照着地上积蓄的“小河流”,云浅望着那地上顺着疾风而动的草,心想时间长河也是这样。 她以往在想时间的意义是什么,为何自己一直纵容它的存在于流动,为何自缚于那一朵朵浪花之上。 后来知晓了答案。 时间是有意义的,哪怕看起来年龄在永生面前没有意义,可它也十分的重要。 时间与年龄的存在是用来记录长安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 所以,时间可以走的慢,但是也必须往前走。 而再炙热的感情,都会随着时间磨损,除了云浅自己……所以…… “还不够。”云浅喃喃说道:“如今这样还不够的。” 只是他现在喜欢自己的程度,还不足以让她放下不安。 李知白手上在给云浅做妆,重复了一遍:“不够?” “逆水行舟。”云浅认真的说道。 “逆水行舟……”李知白手上动作一顿,随理解了云浅的意思。 她是在说,感情这种东西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所以云浅即便已经被徐长安喜欢到了极点,却依旧要努力做妻子的修行。 这次,李知白无话可说了。 她没有喜欢的男子,不代表她不能理解云浅滚烫的情感。 “云妹妹,我收回之前说你不需要修行的话,是我天真了。”李知白表情认真:“是了,感情这种东西就是需要认真维持的,哪怕那个人是长安,也不能自满,认为这样就足够了。” 云浅的努力很有意义。 李知白怔怔看着云浅,心想她更加喜欢这位妹妹了。 她向来最喜欢知道自己要什么并坚定不移为止付出努力的人,秦岭是、徐长安是,云浅毋容置疑也是这样的人。 “嗯。”云浅应声。 却见李知白放下眉笔,面上起了些许奇怪的表情:“妹妹这些话倒是提醒了我……原来,那件事也算是巧了,算是帮了你吧。” 本来李知白还在为自己能轻而易举解决云浅丹田问题但是却不出手而感觉到内疚……如今看来,她不仅一点错都没有,还做了一件好事。 “什么事。”云浅看着她。 “我与长安说了丹田的事情,他接下来会以双……不,阴阳双行的功法与你修行呢。”李知白耳上起了些许红晕,不过很快就正色道:“如妹妹所说的,这也是可以促进感情的事情,而且又是正统的修行,作为你与长安妻子、丈夫的修行最合适,一举两得。” 将阴阳两行的功法当做妻子的修行,用来促进夫妻感情,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李知白甚至有些自得,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她看向云浅,斩钉截铁的说道:“对,就是这样,妹妹方才不是才想需要什么修行吗?阴阳双行的功法就最合适,你接下来就好好修炼这个,长安一定会更喜欢你。” 别人说的话云浅不会信、甚至都不会去倾听。 但是李知白专业对口,所以她会听。 也有道理。 云浅努力修炼,徐长安见了会高兴。 云浅为了做一个好妻子而修行,徐长安见了会高兴。 夫妻之间的温存,徐长安也会高兴。 所以只要按照李知白说的去修炼什么阴阳两行的功法,那就不是一举两得、而是一举三得了。 “阴阳……” 云浅知道李知白在说的双人修行是什么,但是阴阳两个字,本就是衬托着李知白的本质。 知白守黑。 “阴阳很重要吗?”云浅问。 李知白陷入了沉思。 她认为云浅不知晓自己双的阴阳两行就是夫妻双……咳,修…… 不过她也不解释,因为徐长安自然会解释清楚。 不过她得先让云浅明白这种功法的重要性,以后不要有心里压力、不要歧视这种功法,所以现在就要给她一些暗示。 于是她说道:“自是重要的。” 李知白很有经验,这种时候就是要先说一些深奥的道理,也不用管云浅是否听得懂,只要让她先入为主认为阴阳相关的功法很高明就好,至于说后面发现其实就是夫妻之间那点事之后……也就已经晚了。 她真是为了自己这个妹妹和学生的夫妻生活……操碎了心? 李知白清了清嗓子,认真的说道:“阴阳两行、阴阳两齐是万物的本质,万物氤氲,阴阳化醇,黄老赤篆,以修长生,此间之道,做的就是直指长生之事。” 她看向云浅因为晚饭而略微隆起的小腹,视线微直后移开。 “下丹田乃是命之宫,只有用阴阳两齐,化生不已的法子凝练真元才能够借他人之手开自己的命宫,还元而返本,不留下隐患,所以无论怎么样,等长安拿到了合适的功法,妹妹都要好生的修行。” “什么是阴阳。”云浅问。 “妹妹也会对这个感兴趣?也是……都要修炼了。”李知白伸手于虚空中一点,一道阴阳之气落于镜面,瞬间便扩散成一个虚假的、模仿出来的阴阳之阵,黑白二色散开转化成一道乾坤之意。 “任何事物均可以用阴阳来划分,凡是动着的、外向的、上升的、温热的、明亮的都属于阳;相对静止的、内守的、下降的、寒冷的、晦暗的都属于阴。” 云浅看向窗外的月亮,突兀的道:“日出为阳,日落为阴?” 李知白惊讶的看了一眼有慧根的云浅,说道:“具体要看怎么理解了,没么这种说法也是有道理的。” “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故天地配以阴阳。”李知白说道。 “嗯。”云浅应声。 她很早就知道这件事。 无论名叫云浅的姑娘是阴阳还是别的什么,徐长安便是她的另一面。 她是日出,徐长安就是日落。 说不上是相辅相成,因为瞧见了日落后,日出已经离去很远了……所以,他是自己的克星,也做过什么救世主。 “妹妹对这个很感兴趣?”李知白问。 “一点。”云浅对阴阳两个字还算有感觉。 “我以为你会觉得枯燥晦涩呢。”李知白摇头。 “很有趣。”云浅看着李知白,心想独阳则不长,故天地配以阴阳这句话很有道理。 她不在的时候,徐长安想要成长,自然不能是一个人的。 所以才有李知白、温梨、柳青萝以配? “孤阴则不生?”云浅忽然说道。 “嗯,有什么问题吗?” “孤阴不生,所以我才生不出孩子吗?”云浅一只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若有所思。 “……”李知白呛了一下,眼角开了许多。 云浅心想她若是要孩子,就要尊此世的规矩……她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孤单的时间很长,便生不出孩子。 难道……要徐长安长长久久的陪着她,她一个人生活过一年,徐长安就要陪她一年,直到将那些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光全部抵消,才能有孩子? 若是这样的话,那真的麻烦了。 云浅也会觉得麻烦。 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活了多久了,在她身上,时间无法用来记录时间。 “云、云妹妹,咱们在说修行呢,你忽然的……说孩子做什么。”李知白终于缓过劲来。 “你说的黄老赤篆、阴阳两行,便是在与我说房中、夫妇合气的事情。”云浅平静的说道。 事到如今,还在意外什么。 “……云妹妹,原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李知白面上发烫。 “他为了我看医书,我跟着看了些。”云浅如实说道。 “我还当妹妹……什么都不知道。”李知白叹息:“与我说房中之事儿,妹妹就不会不自在吗?” “我应该不自在?” 0206 吃果子(二合一) “我应当不自在?”云浅问。 对于云姑娘而言,关于房事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不能启口的,更不值得羞耻,因为这是她喜欢的事情……是与夫君的温存。 加上是与李知白说的,就更没有顾忌了。 李知白看了云浅一会儿,眨眼的频率加快,她轻声说道:“朝云暮雨浑虚语,一夜轻啼明月中,这就是暮雨峰名字的来历。” 朝云暮雨,最开始所指的就是阴阳人理轮转,说的再浅显一些,就是男子和女子之间那点事。 一群合欢宗的媚子,能起什么正经的名字? 好好的朝云之意,被她们添上暮雨二字,生生染上了颜色。 可仔细去想,这里的姑娘们其实抛下了“合欢”这样直白的名字,换了一个更加隐晦的词儿。 “哪怕是暮雨峰上看似心大的姑娘,也会用这样的词来粉饰那样的事情。”李知白说着,对上云浅平静的眼神,心里带着不少的怪异。 连暮雨峰这些合欢宗的余孽,只要不是性子特别的恶劣的,在与长辈、尤其是才认识不久的长辈说话的时候……都不可能像云浅这样如此平静的撩起“房中”之事的吧。 毕竟,她们学的是女子六艺,琴棋书画中内敛之韵也学了十之八九。 李知白抬起头,瞧着云浅那略显意动的表情,她对于云浅不排斥阴阳双行功法的惊愕缓缓褪去,换上的是些许……忌惮? 她怎么瞧着云浅一幅意动的模样,不会是准备与自己深入探讨吧。 那可不行。 她就算知道具体的,也绝队做不到云浅那样面无表情的说……这种事情。 李知白到底是个守旧的人。 她深深的看了云浅一眼,一只手盖在自己白皙的额头上,说道:“是了,如今暮雨峰上全是姑娘,虚龙假凤不少,真朝云暮雨一个都没有……尽是纸上谈兵。” 云浅一个普通的女子,却在境界上压住了整个暮雨峰一头。 云浅正在看镜子里自己的妆容,闻言微微抬头:“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就是已婚女子与未婚女子的区别吗。”李知白手指抵在眉心缓缓揉动,接着说道:“看来,对于这种事情的接受程度,与修为没有什么关系。” 其实暮雨峰上有道侣的姑娘也不是没有,但是什么样的男子终归不如徐长安这样受到大多数人的喜欢与庇护。 李知白意识到,自己看起来年龄比云浅大了不知道多少,实际上…… 她才是青涩的那个果实,连提一下房中之事都会觉得羞恼。 云浅则是已经熟透了,看看她平静的样子,好像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吃了一个果子。 包括她以为只是个孩子的徐长安,也早就不是个孩子了。 原来不正常的不是云妹妹,而是她这个除了修行一无所知的女人。 李知白看着云浅安静下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都不知道要是刚才那句话让徐长安听见,会以为她都和云浅说了什么。 接受了现实的李知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平静,她认真的说道:“云妹妹,我检查过你的身子,除了经络窄了些,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至于说要不上……要不上孩子的事……你没有来过癸水吧,哪里来的孩子。” “癸水?”云浅低头看了一眼,随后点头。 李知白继续说道:“想来,等你与长安一同修行黄老赤篆之法开了丹田,经络贯通后就能够来癸水了,孩子应该也不耽误,所以以后可不能再说孤阴不生,所以才生不出孩子这种奇怪的话。” “这样吗。”云浅心想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天癸的事情似乎也很重要,因为徐长安曾经不止一次的提起过。 “李姐姐,你的癸水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知白:“……” 这次,她的沉默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相比于之前的事情,现在的话题正常了很多,尘世里的姑娘也好、仙门里的姑娘也罢,关系好的都绕不开这个话题,真正意义上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我……”李知白双手环在小腹处,陷入沉思,回忆着道:“时间过去太久了,我想想……叙命十二年时……我十三还是十四……是十三吧。” 关于那个时代的事情逐渐出现在脑海中,李知白记起了,她是十三岁来的天癸,作为一个书香世家的二小姐,那时她不了解这些,一个人偷偷去医馆问,也算是闹出了笑话。 “十三岁。”云浅看着李知白:“那……我却是错过了。” 云浅一句话把李知白从回忆中拽了出来,她立刻说道:“错过?错过什么?云妹妹,你调养好身子后,该有的都会有的。” “医书上写,有天癸才会有孩子。”云浅看着李知白,心想李知白什么都有,果然很合适做妻子。 “这都是小事。”李知白立刻说道。 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更没有在炫耀,但是瞧着云浅平静的眼神,李知白总有一种……云浅说不得是对自己很满意的错觉。 她满意什么? 满意自己能生孩子? 云浅说的话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而且李知白也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奇怪。 “对了,云妹妹你今年多大了?我还不知晓呢。”李知白尝试着跳开话题。 云浅眨眨眼,心想这个转移话题的方式和她一样的生硬,果然也是徐长安喜欢的类型。 “二十四。”云浅面色如常的说出了这个数字。 这是徐长安在她上天明峰时与秦岭报的年龄,她记着呢。 “二十四……也差不多。”李知白其实觉得云浅看起来要更成熟点,但是顶多也就是二十五六的那种气质,两三年的差距不算什么。 她有些感慨的说道:“果然,妹妹照顾着长安长大,多少会显得更成熟。” “是他照顾我。”云浅纠正道。 “他是你的管家,这难道不是应该的?”李知白笑着:“妹妹是上位,与他在一起,这才是照顾。” 却看见云浅若有所思。 云浅抬头,视线落在李知白的面上,说道:“你于他而然,也是上位。” “我只是先生。”李知白摇摇头:“暮雨峰给我开了灵石,我在剑堂教这里的弟子修行,等价交换,算不得是上位。” 她是徐长安的老师,而非师父。 一字之差,天堑之别,不能相提并论。 李知白表情有些奇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从方才开始……云浅似乎一直在将她和徐长安扯上关系? 不能这样下去了。 “妹妹,不要说话,我最后做一下唇脂。”李知白说道。 “嗯。” 果然,事关妆容,云浅安静了下来。 —— 给云浅做妆容的收尾工作。 李知白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主动重复挑起了话题,实在是……若是没有人说话,气氛过于安静的话,她的注意力总是会放在云浅那让人惊艳的面容上。 这很不好。 “云妹妹。” “嗯?” “其实你与长安晚上做的事情,与所谓阴阳之道还是有区别的,仙门的双行法与医书中的房中之事有本质的不同。”李知白认真的说道:“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将双行的修炼和那些事情……分开来看。” 要认真的将其当做修炼,而非是享乐。 修行是主要的,温存是附带的,这一点可不能弄错了。 李知白说着,却看见云浅摇了摇头。 她愣了一下:“妹妹,我没有诓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能将双行法与温存联系起来的,这样真的会影响修炼。” “不只是晚上。”云浅平静的说道。 “……?”李知白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不只是晚上的,不过白天最好还是要有酒,不然他会不高兴。”云浅看着镜子里眼底慢慢起了些许怀疑人生的李知白,心想果然……她是个守旧、守规矩的女子。 “……” 李知白的情绪平静下来,她再一次意识到了她和云浅这个已婚女子之间的差距,同时忍不住凝眉。 好一个长安。 看起来温润平和,其实白日宣……是吧。 倒是没想到他是这样不规矩的人。 不过也和自己没有关系。 “嗯。”云浅点点头,说道:“总的来说,有这种事儿做修炼,我很高兴,所以要谢谢姐姐了。” “不用谢。”李知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心情说出这种话的,但是她已经发现了,她依旧如初见那般,不是很能应付云浅。 她放弃了再寻找话题,给云浅做好了淡妆,认真看向镜子里,心里那些多余的心思褪的干净。 火石温暖的光在屋内折射,就好像日出太阳似得让人心生的暖洋洋,照的李知白眼睑微微颤着,整个人因为云浅的样貌而出现了刹那的失神。 姑娘眉如远山,眸似秋水,面如皓月,唇似点绛。 淡妆有淡妆的美丽,至少眼前这个仿若一个古典美人的优雅女子,让李知白感受到自身词汇量的贫乏,无论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都会显得苍白。 只要云浅不开口,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清澈的好像世外之人的姑娘,方才在聊家常似得和她说夫妻间的那点烟火事。 “妹妹,你可真好看,真是便宜长安了。”她情不自禁的说道。 “便宜?我是沾了便宜。”云浅坐的有些久了,伸了个懒腰,将残余的倦意赶走,随后她嗅了嗅,看着李知白说道:“姐姐身上……倒是有一股子好闻的香气。” 不香她,只有淡淡的皂角香气。 莫非这就是徐长安抄写那些小说中所说的,绝色女子身上天然的桂馥兰香? “妹妹不要拿我开玩笑。”李知白心道自己来之前才沐浴过,哪里有熏过什么香?不过是皂角罢了。 李知白示意云浅换了一个坐姿,随后娴熟的为她扎了头发,这次和之前那复杂发型不同,她只是简单给云浅在闹后挽了个髻花,然后戴上简洁的流苏钗。 李知白身子晃了晃,站起来后退一步,盯着前面的云浅看,随后使劲的点头。 就是这样。 就不该是艳妆的,云浅没有多少胭脂……反而是一件好事了。 现在的云浅如此的“仙”,她认为徐长安看着这样的姑娘,绝对不可能升起任何旖旎的念头,也就不会折腾她了。 李知白可没有让云浅与徐长安疏远的心思,但是被喂了一天恩爱的情况下,她觉得这种淡妆偶尔来一次并没有什么不好。 这边,云浅瞧着镜子里,对于自己的妆容说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不过她想起了“梦”里的事情…… 当初她在那里用泥巴捏孩子,徐长安见了,立刻将她抱了出去,并表示这样很不好。 但是云浅能够看的出来,徐长安其实很喜欢看她玩泥水的模样,只不过他很清醒,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克制。 大抵是……看着她这样高高在上的优雅之人坠下凡尘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云浅想让徐长安有成就感,所以这个妆容很不错,一会儿……他一定很喜欢。 旁边,李知白发现云浅对于妆容还算满意,松了一口气,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 “哦,差点忘了这件事。” 徐长安明日可是要带着云浅回北桑城见祝平娘的,今天云妹妹再好看,他也什么都不会做的。 所以哪怕化了艳妆也是不碍事的,她不用担心云浅化着她做的妆和徐长安温存。 自己真是枉做小人了。 正要说什么的李知白见到云浅转过身,认真的说道:“李姐姐,这妆很不错,我很喜欢,他也一定会喜欢。” “妹妹喜欢就好,我……” 李知白说着,直接愣住,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中,她呆呆的看着云浅轻轻打开衣柜,露出里面一件薄纱一样的睡衣。 “……” 李知白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弄错了主动权在谁手里这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李知白想起了方才云浅吃水果时的模样、想起了云浅对于孩子无比在意的语气。 徐长安的克制并没有作用,因为自始至终……徐长安都是一个果子。 云浅才是那个吃果子的人。 0207 氛围很重要(二合一) 衣柜里的衣裳其实有很多,云浅也未必会穿那件一瞧就知晓绝对不能传给丈夫之外人看的薄纱…… 但是李知白偏偏一眼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轻纱,并且即便李知白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那闯入她脑海中薄纱的款式也再也退不去了。 想来,平日里的不穿的衣裳是不用放在衣柜里的。 所以说…… 李知白看向云浅,只见姑娘纤细柳眉划出一个弧度,侧脸犹如玉石,白皙没有一丝瑕疵,最主要的是云浅挑选睡衣时,嘴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看的李知白很是心慌。 没办法。 纵然是她,看到那件纱衣的时候,也不免会去想云浅穿上会是什么样子。 作为女子,她纵然是想象了,也不会有多余的想法,只会觉得美,旖旎的气氛一点没有。 但是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云浅……果然是会吃人的。 也不对。 长安只是个果子。 “妹妹……很爱吃果子吧。”李知白喃喃说道。 “嗯?”云浅拿着衣架的白皙右手顿了下,回头平静的说道:“什么?” “没什么。”李知白回过神来,啐了自己一声后,深吸一口后轻声道:“云妹妹,方才那件纱衣是?” 都是女子,所以她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北桑城披罗居的款式。”云浅想了想一般姑娘这时候的回应,继续说道:“这是他予我买的,你若是想要同样的,便去问他。” “……?”李知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道袍,随后连连摆手。 她可不要。 再说买来了,穿给谁看? “这衣裳原来是长安给你买的?”李知白注意到了问题的关键。 “嗯。”云浅随意说了一声,取了一件还算暖和的睡衣出来放在一旁,随后问道:“怎么了?” “没事。”李知白看着这件鹅绒、包裹的严实的睡衣,松了一口气:“没事了。” 她可不知道徐长安面买衣服都是让披罗居的侍女帮着挑选,只觉得……自己又窥视到了一些人家小夫妻之间的秘密。 又是她大惊小怪了。 不过是一件促进夫妻干净的衣裳,自己有什么好在意的。 徐长安吃云浅也好、云浅吃徐长安也罢,仔细想想……无论谁才是果子,她学生都是不吃亏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脑海中那个温润、干净的徐长安已经逐渐远去了……李知白心里苦笑,更新了对于徐长安的认知。 守旧之人是这样的,哪怕很清楚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仍旧会觉得奇怪。 心里有了多余的念想之后,李知白的心就再没有办法静的下来,本来温和的火石光芒在她眼里变得昏暗不堪,优雅大气的帷幔,也好像随时会散乱的垂落下来,之前喝的玉露酒、轻纱的样式落在眼里,让她开始去想……这个房间里曾经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 甚至在白天…… 在云浅的视角里,有些许水汽在李知白眸中积蓄。 —— 不对。 忽然的,李知白本能的感觉到了诡异的地方。 她的心境哪怕被云浅破坏了一些,也绝不会是这样胡思乱想的脆弱,她又不是祝桐君,她一修炼的不是媚功、二不用炼心,三…… 她只是没有道侣,又不是对于夫妻之间的事情没有了解的小白,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 综上所述,她不该这样动摇、在意的。 方才那个因为一丁点小事就心跳加速的女子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可能是她李知白。 之所以会失态……是因为徐长安身上的神秘?就好像暮雨峰的姑娘们觉得云浅很好看是受到了徐长安的影响一样,她的心态忽然变成了会害羞的小姑娘,也是被疑似仙人转世的“气机”所引导了? 脑海中产生了这样想法的李知白,面色逐渐平静了下来,她在去看这个卧房,再没有一点粉色心意。 是了。 这个房间,毫无疑问是有着徐长安气机最多的地方。 因为徐长安和云浅所散发出的、小夫妻之间甜蜜的领域,让走进来的她收到了感染? “……”云浅注意到了李知白沉思的模样,多瞧了她一眼,也没有放在心上,拿起了一旁徐长安切好的水果轻轻咬了一口。 某种意义上,这位李姑娘真的很聪颖。 氛围的作用很神奇。 比如,周围的人都在学习,便会有一部分人也会想要认真读书。 周围的环境旖旎,所处的人就不免的会陷入恋爱的氛围。 但是李知白作为一位隐仙,不可能这样简单的被环境影响……但是奈何,营造这个“恋爱温存”氛围的是云浅…… 天底下谁能抗拒云浅营造出的氛围? 所以李知白的确是受到了气氛的影响,受到了化了妆、一心想要将徐长安当做果子吃下的云姑娘的影响。 因为这是云浅喜欢的气氛,谁来都逃不过,不然坏了云浅喜欢的气氛,这个代价可没有人付的起。 不过,她能意识到这一点,也是因为云浅喜欢她。 这边。 李知白怎么想,都不认为自己会这样简单的心动,要不然她这么多年的修行都修炼到狸花身上了? 她可不是满脑子都是道侣的女子。 所以,一定和徐长安有关系,就像那一场莫名其妙的雨一样……但是理智又告诉李知白,自己作为老师,不能将自己觉得羞耻的东西强行让学生来背锅。 说不定就是她年岁大了,想要找个道侣呢,凭什么说是受到了学生的影响。 “……”李知白有些头痛,她微微凝了凝眉间,说道:“云妹妹,你的妆也做好了,时候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她决定,不再等徐长安回来了。 这个小院……不甚适合她呆,还是早点离开的好,不然李知白觉得自己真的要考虑,她是不是要找祝桐君谈谈心,问一下她自己是不是该去找个道侣。 “要走了?”云浅并不意外。 “嗯。”李知白点头,她本来还觉得和云妹妹单独相处很不错,但是如今心乱了……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晚饭吃了,该化的妆也画了,还留着做什么? 她以后可要注意了。 就算想要和云浅以姐妹相处,也尽量不要来天明峰的北苑,记得之前在剑堂的时候就挺好的。 “云妹妹,你想要学点妆的事……我会去做安排,以后你修炼之余有空,可以来暮雨峰的剑堂找我。”李知白说道:“若是不急,等你入了暮雨峰后,时间该是会多起来。” “知道了。”云浅点头。 “不用送。” 李知白最后看了一眼云浅手中果实上那一个小巧的牙印,从纳戒里取出一把伞,走出了夜幕的雨中,穿过了那道月亮门,跨过门槛,离开了。 云浅在门前看了一会儿,感受着凉风拂面,紧了紧衣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是真的想要吃果子了,所以化了很好看的妆。 云浅想了想,取出一些玉露酒放在桌子上,随后一个人跪坐在小桌前,望着对面本该是徐长安的位置上的空空如也……安静的等着她回来。 她今日想吃一些酒。 —— 李知白撑着伞,缓缓走在天明峰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被她甩在身后的北苑,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离开那个院子后,她逐渐冷静了下来。 李知白听着小雨打在伞面上的声响,在天明峰的内湖边停下,望着一抹月影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驻足而观。 “温丫头……” 李知白蹙眉。 她想起了今日自己在暮雨峰徐长安住处前见到温梨的事情。 当时,温梨神色一改往日的冷漠,提起徐长安的时候眼神温和,让她一度误以为温梨喜欢徐长安,从而感叹少女的年华。 现在想起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她记得……云浅的引路人是温梨吧。 也就是说,温梨这些时日都在云浅的家里一对一的教她…… 难道,温梨也是被氛围给影响了……所以才这般的不对劲? 不不不。 李知白摇头。 若是信息网里那些女人说的东西没错,云浅还没上山的时候,温梨就对徐长安的态度很特殊了。 事情都没有个定论,她怎么能说徐长安的“领域”有问题。 李知白深吸一口气,认为自己是时候该闭关几日、调整一下自己的心境了。 她迈开脚步,准备回暮雨峰。 就在这时候,李知白身边的气机忽然收到了牵引,她转过身看向来源。 弦月当空,细雨垂丝,远处,一个青裙女人手持长棹立在小船上。 青裙女人正在看她,也是她叫住了自己。 李知白看着那月下泛舟的女人,惊愕的掩面。 她心跳忽然加速,内心的震惊竟然比在云浅庭院里的时候还要剧烈。 虽然,此时这个青裙的女人改变了样貌、换了衣裳、也阻了气息……但是作为最尊敬、憧憬掌门的李知白,还能认不出石青君? 更不要说,石青君没有遮掩的意思,她主动散出了自己的灵力。 李知白深吸一口气,脚下用力,似是一道浮萍般的越上了石青君的小船,恭敬的说道:“掌、掌门,您叫我。” 她还是有些紧张。 面对憧憬之人,这是应该的,与在云浅房间里的紧张不可相提并论。 “知白。”石青君一手持着长棹,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在发觉李知白换了一身干净道袍之后,平静的说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远远的就感觉到李知白的气机紊乱,心象上蒙了一层薄纱,为了避免她因为突破乾坤境而被心魔所绕,便叫她来看看。 “掌门,我没事。”李知白摇摇头,她此时低着头,可以看到船边倒映着石青君的影子。 乌篷船中间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些鲜花、蜜饯和酒水,还有一盏彩灯。 这彩灯她认得。 不少小姑娘夜行船都喜欢带着小彩灯,会很有氛围。 又是氛围。 不对啊,这很不对啊。 李知白已经懵住了,现在她自己的事情已经不是重点了…… 李知白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的“少女”。 掌门……怎么穿着暮雨峰弟子的装扮、一个人在船上吃蜜饯、泛舟? 若非是石青君的气息天下没有人可以模仿,她都要认为眼前这个是外人假扮、或者干脆是掌门的子嗣…… “你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石青君近距离仔细观察了李知白,发现她并不是修行上出了岔子,也就没有强行去问。 “罢了,去那儿坐下。” 难得身边有个人,她也不浪费,拿着长长的船棹,探棹入水,轻轻一撑,那小船便荡了出去,往湖心而去。 李知白本能的听从石青君的意思去小桌子前坐好,看着面前的盘子,忽然一愣,转头看着撑船的石青君。 “掌门,怎么能让您……” 她这么能让掌门做乘船的工作? “无碍。”石青君随意的说道:“心乱了?因为什么?徐长安?” 李知白:“……” 什么叫一针见血。 这就叫。 “我也不清楚。”李知白缓缓说道。 “没有强行触碰乾坤境的壁垒就好,其他的……你也不必在意。”石青君缓缓说道:“心乱了,这没有什么好不安的,就像是我……现在也觉得养养花、吃些自己研磨的花粉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掌门?”李知白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长安?” “只有你会这样唤那位。”石青君摇摇头。 李知白不说话了。 意思是,连掌门都会受到影响,更不要说自己了。 “掌门,您这样……是那小子做的?”李知白忍不住问。 “我很喜欢。” “……” 喜欢受到的影响,还是喜欢…… 李知白垂下眼帘,心思更乱了。 “你从北苑出来吧……瞧着他方才出去了,在做什么呢。”石青君放下船棹走入船内,在李知白对面坐下。 李知白是他的老师,所以,有些事情她不好做,但是李知白却可以。 “不碍事的话,开个水镜。”石青君说道。 这不是偷窥,是长辈的关心。 0208 每个姑娘都有憧憬的人(二合一) 石青君对徐长安很感兴趣,但自己是他的“师姐”,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用神识偷窥徐长安……所以,再想瞧瞧他,便要想一个法子。 而如今,李知白这个“老师”就是很好用的人。 老师关心学生,这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加上徐长安对李知白的好感度,卷宗上也记录的很清楚了……所以石青君认为这份因缘、因果怎么也落不到自己身上。 “开个水镜?我知道了。”李知白对于石青君对徐长安感兴趣这件事也不觉得惊讶,毕竟……天雷、雨水都和徐长安有关系。 她只是不甚明白,为何要自己来。 但是掌门也有她的道理,所以她没有任何的犹豫,伸手在空中轻轻一挥,一幅画面就出现在船舱中。 画面里,少年人一个人呆在一处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四周墙壁上挂着些许充满了女子气息的字画。 石青君饶有兴趣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随后拿起石臼缓缓研磨一些鲜艳的花瓣,撒入酒盅小酌一口后,抬起头:“这都亥时了,他这是去做什么?” “啊……” 听着石青君轻扬的语气,哪里有对于仙人转世的凝重?反倒是像关心后辈的姐姐。 李知白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慌张,哪里有严师、丹主的模样,妥妥就是个一惊一乍的孩子。 也没办法。 李知白在石青君面前,就如同徐长安在她面前一样,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女子……对比之下,甚至都可以说她是个少女。 加上面前是自己憧憬之人,所以她只是开了一个水镜,都没有去看徐长安,注意力全放在陌生的掌门身上了。 掌门……没有修行、不再冷淡着面容,反而开始吃酒、还磨花粉? 难道,是掌门真的渡劫,修为更上一层楼了。 李知白心思凌乱。 本来,她还想着下次遇到掌门的时候询问一下仙人转世、天劫的事情。 现在,整个人被石青君的改变击中,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知白。”石青君也知道自己的变化很大、能理解李知白的震惊甚至是惊骇,她有些无奈的将一杯酒推到李知白面前:“回神了。” “……嗯。”李知白抬起头,望着石青君眉眼间的无奈,深吸一口气说道:“掌门……您……以往可不是这样。” “渡了个心魔劫,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也找回了一些记忆。”石青君轻轻摇头。 托徐长安的福,她踏入乾坤境之后那逐渐消散的感情半数回归,总是好事。 她轻轻捏着酒杯晃了晃:“担心我?” “没有。”李知白摇头,在青州,所有人都值得担心,唯有这位青君,她对其有着绝对的、足够的信任。 “看来,徐长安对你的影响也很大,以往的你……可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石青君说道。 李知白:“……” 一时间无言。 掌门难道没有意识到,她究竟给自己带来了怎么样的震撼吗? 想想石青君留下的一条红色缎带都让青州宗主级别的峰主拉着面子出手争抢,就知道她在众人心里与神明无异。 在看看石青君的语气、打扮、在做的事情…… 她真的很没有自觉。 李知白很想说自己心跳的快和徐长安没有关心,纯粹是石青君的关系……但是也说不出口。 石青君一边看着画面中的徐长安,一边平静的说道:“若是我不行了,朝云宗就要交给你了,总是这样教我怎么安心。” 李知白没有接话。 掌门不行了? 不可能的。 她就是青州的天,整个朝云、八方集汇都系在她身上。 石青君也没有解释,她现在修为凭空被削去了两成,已经无法再与之前那样以一己之力力压整个魔门了,至少……魔门之主已经有了平视她的资格。 失去了一己之力镇压青州的能力后。 石青君深深看了一眼李知白。 到时候,真正的胜负手,只怕还要依靠李知白、祝桐君之类的小辈了。 “嗯,也不一定。”石青君歪着头,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手指在腿上轻轻画着圈儿,目不转睛的看着画面里的少年。 这还有一个大杀器啊。 “圣人常游天地间,亦可表天地为圣。”石青君轻声道:“那样的白玉紫雷,若是持续的久一些……” 天下所有人的修为都会被封印。 到时候,只怕凡间的军队可以让整个修仙界血流成河,什么魔门教主、此州青君,皆与凡人无异。 石青君轻轻叹息,在李知白那茫然的眼神中感慨道:“有时候知道的多了,真是觉得……自身的修行是没有意义的。” 这黄天后土、天道人理就像是一个写好的剧本。 越是修行,越是感觉到不到尽头。 李知白今日受到的心境波动已经足够多了,即使如此,听到石青君这“道心不稳”的话,仍旧是身子猛地一颤,故作镇静的说道:“掌门,您说过,古今皆平,天下长安。” “我还说过朝云浮四海,日暮归故山。”石青君动作轻柔的研磨花粉,轻笑:“好了,安心,我随意说说的,倒是你和桐君,早些突破,我也能早些歇息了。” “您……乏了吗?”李知白一怔。 “兴许是吧。”石青君目不转睛的看着水镜中。 只见,徐长安走出房间,来到一株果树下注目,随后他看腻了果子,便蹲下身子,逗着树下的一只小奶猫。 小猫咪龇牙咧嘴的撕咬着他的手指,喉哝中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波光粼粼的双眼紧盯着徐长安嘴边的笑容。 石青君看着徐长安的笑容,也忍不住跟着勾起嘴角,喃喃道:“越是看着他,便越是觉得,这一路走过来……真是错过了许多的风景,若是能早些遇见就好了。” “!!!”李知白眼眸紧缩,白皙修长的手指用力到颤抖,指腹一片青白之色。 石青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意识到了自己说话的方式有些问题。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 李知白……居然也会往男女之情上想了,她还以为,她不会误会呢。 这姑娘,心态似乎年轻了不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石青君想起了她见到徐长安和云浅泛舟时突兀想找个道侣的心动,忽然有些理解了。 “我不是在说男女之情,你在想什么。”石青君摇摇头:“修行路上,有人能以之为镜,这当真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李知白松了一口气,随后眼神凝重。 她觉得,掌门可能是被徐长安这偷懒的态度给影响了。 “他可不是懒散的人。”石青君仿佛能够看透李知白的心思:“是我这些时日种了些花草,有些适应……好了,说说吧,他这是去做什么了?那个女子……是叫秦岭吧。” 李知白有很多想说的、想问的,可是此时都化作一口清气。 她轻声开口,将徐长安要下山、去给秦岭送酒的事情给石青君说了。 “阴阳两行……”石青君听到徐长安和云浅要一起修炼那种功法,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是了,这也是天地至理,叫他去修行,很合适。” 石青君看向李知白:“只是,你若是早些说要功法,我倒是有一些好的契。” “……”李知白咬唇。 找掌门要夫妻双人修行的功法,这种事情她怎么能做的出来? “不过,祝丫头也不错,她毕竟也算是徐长安的引路人。”石青君点点头,随后说道:“秦岭喜欢祝丫头?” “算是吧。”李知白眉宇间明显出现了丝丝焦躁。 难以理解。 难以理解有一天,掌门会与她讨论这种类似于家常、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 结合石青君之前的话,李知白有一种憧憬之人在如日中天之时……忽然想要退隐、退休的不安。 “罢了。”石青君主动关闭水镜。 她知道徐长安是去做什么的,好奇心消散后,看着李知白那越来越僵硬的身子……让她回去了。 总觉得再让李知白待一会儿,她的心境真的会出问题。 —— 李知白呼吸急促,回头看着湖上小船,脚步迅速的往暮雨峰去。 她会守口如瓶的,不会与任何透露掌门的变化。 仔细想了想,无论掌门怎么变化,她都是自己憧憬之人。 对于憧憬之人,要有足够的信任。 所以,李知白在最初的震惊后,心情反而坚定了下来。 她只要斩钉截铁的站在掌门身后便可,其他的……不给掌门添麻烦就是自己能做的事情。 —— 注视着李知白撑着伞、神色恍惚的离去,石青君看着湖面里自己绝美面容倒映,轻声道:“我有这么……骇人吗?” 她只是想要找人说说话而已。 可实际上,连修为最接近她的李知白,与她之间也有一层厚厚的障壁,看来,自己以往给人留下的印象过于冷漠、功利了。 也是,若非是她只在意自己的修行,朝云宗也不会分离成这个样子。 石青君莫名想起了以这个身份和徐长安交谈时,他那一声声略显疏远、但是不让人厌恶的“石师姐”,缓缓垂下眼帘。 关爱空巢掌门。 抬起头,看向北苑的方向。 说起来,若是想要找一个人说话,那云姑娘说不得是一个很好的对象,她似乎不是会在意修为的人。 石青君若有所思,白皙指尖轻轻沾了些花粉放入口中,品尝着那些自己亲手所种的花儿的味道,摇摇头。 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云浅身边的姑娘有些太多了,而且……经过她的观察,想要成为这位云姑娘的“闺中蜜友”似乎还要从徐长安身上找机会? 这算是个什么事儿。 “若是徐长安是个女子……就好了。”石青君遗憾的叹气,如果徐长安是个女子,她一定会抛下掌门的身份去同她做好友。 或者他是男子,没有结婚也行。 现在确是不方便了。 石青君垂下眼帘,又觉得徐长安对她这位打折卖给他灵水、草药的师姐感官很不错,若是取得他的信任,让她引荐云浅给自己……说不得还有几分机会。 修行? 什么修行。 石青君走到了尽头,已经不需要常规意义的修行了,她需要的只是一个不知道存在于哪里的、让她更进一步的契机。 说不得,这个契机就是要她交个朋友呢。 “嗯……” 想着徐长安逗猫的样子,石青君在想自己要不要也养一只狸花玩玩,平日里抱着多在他身边转悠转悠。 可不是投其所好。 —— —— “长安,什么声音?”秦岭满面绯红的从屋里走出来,随后就看到徐长安蹲在她栽培的养颜果树下,而在那个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呼噜呼噜声。 “秦师叔。”徐长安咳了一声,站起身,意外的说道:“您也养了一只小家伙吗?” 秦岭在在翻找要他带给祝平娘的东西,徐长安觉得自己不好再呆在屋里就出来,没想到在院子里见到了一只可爱的小猫儿,一时没忍住,就上了手。 “哦,小家伙怎么从屋里翻出来了。”秦岭将小奶猫抱起来放在肩头,随后说道:“我这不是被从天明峰的执事殿被人攆出来了?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着养个小东西,消磨时间。” “狸子很可爱,师叔真有眼光。”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果然,喜欢狸花的人,不会有坏人。 “是很可爱。”秦岭眨眼,接着……似是随意的说道:“小子,我听说……勾栏里那些姑娘身边常有养狸子排解寂寞,可是真的。” 徐长安看着秦岭那带着几分忸怩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迅速说道:“师叔,这是真的,我去花月楼几次,见到楼里有不少的狸花,祝前辈也很喜欢,尝尝会逗猫玩儿。” “那就好。”秦岭点点头,看着徐长安的眼神温柔似水。 这个孩子……果然机灵的很讨人喜欢。 而且,一想到徐长安今日特地来送玉露酒,她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哪怕……这玉露酒不是祝平娘送给她,而是送给李知白,李知白不要才给自己的…… 但是秦岭依旧很高兴。 她知道一些李知白和祝平娘的关系。 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在祝平娘的心里,李知白的地位毫无疑问的重要。 如今这一坛酒,还让学生来送…… 秦岭觉得,自己的心意至少让李知白认可了。 于是,她看徐长安,真是越看越喜欢,她想着徐长安和云浅的如胶似漆,忽然从纳戒里取出一盒丹药,轻轻打开。 “小长安,我这里有一些可以促进夫妻……感情的丹药,你要不要拿去试试。” “……” 徐长安望着那一颗颗烫金色缠红粉纹理的丹药,眼角抽了下。 0209 暮雨峰是一个不妙的地方(二合一) 作为李知白的学生,徐长安理所当然的受到了老师观念的影响。 比如,李知白向来喜欢知道自己要什么并坚定不移为止付出努力的人。 徐长安“喜欢”柳青萝的理由,也是因为一个努力、坚强的人不一定值得尊敬,但无论如何都不应当因为她的努力而受到轻蔑和侮辱。 仔细对比,也不好说他是受到了李知白的影响,应该说这师生二人的观念有些类似,相同点吧……那就是这里的喜欢也无关于男女的情爱。 但是秦岭不一样,她要的是情爱,但不是男女之间的…… 关于这件事,徐长安不会觉得怪异,尤其是之前当他表明自己是来送酒,并且要回北桑城一趟,可以帮着秦岭带一些东西给祝平娘之后。 这位秦师叔那即将溢出的喜悦,让徐长安内心些许的情感受到了冲击。 他犹记得,自己对于秦师叔的印象初次见时是严厉的眼神,总是一丝不苟的表情…… 此时却早已碎成了渣,被惊喜、慌乱及与人分享的畅快所取代,彰显出与她年龄不甚相符的少女情感。 秦岭在私下里是一个美人,这一点毋容置疑。 所以,徐长安在发现师叔俏脸染上粉红,睁着一双水润黑瞳从房间里取出一大盒从未寄出去的“信笺”开始挑选后后……徐长安很识趣的就离开了房间。 那些信笺每一封都写着祝姑娘,是秦岭一个人时所写给祝平娘的情书,所以,她是想要从自己这些平日里从未送出去的情书中,挑选一个最好的、动人的让徐长安送给祝平娘。 那时候的秦师叔……徐长安有些无法直视。 耀眼。 ——追求着、崇敬着、热爱着。 哪怕是后辈与前辈、女子之间的……仍旧十分的耀眼。 相比之下,徐长安觉得自己这个凡事都只会用“矜持”二字,甚至要云浅主动开口索要温存的男人……在秦岭溢出的炙热中随时可能像一团阴影似得被融化。 所以,他离开秦岭房间,在树下逗着小奶猫的时候,在想一件事。 他无法像是秦岭一样,可以这样耀眼的表达出自己对云姑娘的爱恋,是否和他做过姑娘的管家有关? 想当初,若非是“大小姐”主动透露出了对他的喜欢,还是个管家的他……说不得会深藏起那份向往,如同守着宝藏的偏执者一样,绝不会让这份感情被第三个人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他注视着烈火一般追求所爱之人、并且连将自己恶劣一面暴露在小辈面前都毫不在意的秦岭,好感度可以说是蹭蹭的往上窜。 同样的。 秦岭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将徐长安当成了自家人来看待了,不然也不会凡事许他通融,更不会让他看见自己私下里的样子。 也许是一开始她就觉得徐长安是个镜子,在他面前暴露过自己喜欢祝平娘、会嫉妒的恶劣感情了,所以如今的秦岭对徐长安可以说是一点都不见外,没有一丁点遮掩她心思的想法。 她很早就知道徐长安和云浅之间“如胶似漆”的感情,还说过让徐长安不要纵欲的话……当然,在徐长安修为突破后,她的念头就改了。 秦岭从纳戒里取出一盒丹药,轻轻打开。 “小长安,我这里有可以促进夫妻感情的丹药,你要不要拿去试试。” “……” 因为话题认真,所以秦岭没有再叫他“小子”,而是用了一个祝平娘相似的称呼。 丹药的样子……整体烫金色,但是周边却缠红粉纹理,而且一打开后……徐长安就嗅到了一股子浓郁的香气……徐长安嗅了嗅,感受着自己灵力躁动后的变化,指节捏的发白。 这……不是什么正经的丹药。 徐长安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丹药是小说中会写的那种,下流之人给良家女子所用的姣药。 促进夫妻感情? 徐长安懵了。 秦师叔拿这种东西出来,是怎么回事? 促进夫妻感情……确实,云姑娘若是吃下了,一定会很好看,但是也没有这样的吧。 再回头看着秦岭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时间,师叔在他心里的形象……崩塌了一部分。 是了。 这可是爱慕祝平娘的姑娘,拿出这个东西出来要送给自己,十分的合理。 但是…… 庭院火石的光洒在徐长安的身上。 他看着秦岭手里的丹药,完全懵住。 秦师叔一个独身的姑娘家……怎么会收藏这种物件? “师叔,这是什么?”徐长安有些艰难的问道。 “合欢宗里弄来的小东西,我用不到,与其放着积灰,不如你拿去给云姑娘使。”秦岭看着丹药,露出几分可惜的神情,随后抬起头,就见到了徐长安那震惊的视线。 “……?”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啐了一声。 “你这小子想什么呢,真的只是小东西,不是伤身子的玩意。”秦岭本来是觉得徐长安也是个娶妻的人,没什么不好的,却不想他意外的保守。 秦岭因为祝平娘的缘故,对于烟花之地、暮雨峰都有了解,观念私下里也都是朝着祝平娘靠拢的。 “你也在北桑城住过一段时间,又是暮雨峰的内执,怎么不知晓这其实是平常的丹药?只是姑娘们平淡生活的调味剂,最多用来解闷儿……可没有下流的功效。”秦岭无奈的说道,她还以为徐长安什么都知道呢。 “……啊?”徐长安眨眼。 “北桑城,一般的胭脂铺子都是有卖的。”秦岭提醒道:“暮雨峰上,把这些丹药当成胭脂用的也不少。” “师叔……您……是认真的?”徐长安睁大了眼睛。 这东西,还能当胭脂用? “看你那没见识的模样。”秦岭摇摇头,随后想了想,对着徐长安说道:“随我来吧,我与你说清楚……都是要带妹妹上山的人了,可不能这么没见识,闹了笑话。” 提起云浅,徐长安认真了一些,收起心里对于烫金红粉丹药的“歧视”,随秦岭进屋。 他在厅里等了一会儿,直到秦岭取了一个宝盒和一幅画出来摊开在他的眼前。 “看看吧。”秦岭打开画。 徐长安看过去,发觉是一副胭脂铺子门口的宣传图,他在北桑城胭脂铺子门前见过相似的,也不知道这位秦师叔是从哪里弄来的收藏。 只见图上面细细描绘着雕楼画栋、假山池塘,花团锦簇之间是一个身着华衣锦服的少女。 少女面若春晓海棠,因着脸上一抹飘渺轻淡的嫣红,愈发显得不胜风流之态。 在胭脂台之上挂这么一幅画,就是告诉旁人,这胭脂晕染在女子莹润洁白的脸上,是如何勾勒出魅力的? 这所谓的胭脂…… 徐长安意识到了什么。 “喏,就是这个。”秦岭打开了盒子,拿出一个药包,层层纸张之后,展露在空气中的是一块浅红色的半透明膏状物,在的灯火下摇摇晃晃的十分好看。 “听说祝姑娘也会用,这是我托人从北桑城买来的。” 徐长安点头,他看过通宵医理,他嗅了嗅……便知晓了这好像果冻似得红花膏是什么东西。 效果很小,不会伤身子,但是仍旧泛着一股子姣气。 “对于姑娘家来说,只是起到些许提气氛的作用,就好像胭脂一样……是能让人变得更好看的物件。”秦岭平静的说道:“因为吃了会脸红,眸子更会水润,所以调解气氛很不错。” 徐长安:“……” 那姣气当让人脸红的胭脂,徐长安一时间无话可说。 秦岭给徐长安做了科普后,可惜的说道:“这红荷是可以直接吃的,不过据说因为咽下去的浓度太高会不舒服,所以勾栏里的姑娘们吃的时候,可以将其抹在点心上,或者兑着着红茶吃……祝姑娘在花月楼一定也吃过……不知是什么样子。” 她说完之后,看着徐长安那懵然的模样,无奈的摇头:“一个提神的东西罢了,就和艾草没有分别……当然,用来提气氛很不错,所以茶会上一般是必备的,当然,在一些场合用来做胭脂也不错,毕竟……吃了之后的姑娘会很好看。” 她说着,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长安,轻声道:“所以,有着合欢宗背景、学习女子六艺的暮雨峰上……这种红花膏也是很常见的、茶会必备之物,只不过因为她们修为很高,一般的红花膏不起作用,所以才有这种灵草炼化的丹药。” “小长安,你是暮雨峰的执事,居然不知道,那些女人平日里会像是一日三餐般平常的吃姣物?”秦岭收起了红花膏,笑着:“暮雨峰姑娘们只见会相互攀比样貌,胭脂是少不了的。” 而无论什么抹在脸上的胭脂,都无法和女子面上自然的红晕,水润的眸子相比,所以为了这种姣物在暮雨峰上真的很常见。 徐长安:“……” 沉默了一阵子后,徐长安如实说道:“平日里……没注意过。” 哪怕是有,见到姑娘们吃点心,也不知道具体作用啊。 “看来……那些女人还是有羞耻心的,有不想让你瞧见的东西。”秦岭愣了一下,然后就意识到了,徐长安在那些女人眼里是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宝物”,自然不会让他知道一丁点“不好”的东西。 “倒是我的错了。”秦岭眨眨眼:“我不该与你说的?她们不会找我的麻烦吧。” 她说着,看着徐长安平静下来的眼神,意外道:“怎么,听完了之后,怎得不羞恼了?” 徐长安看着宣传图上面画着的姑娘,抬起头:“如师叔所言,也只是寻常物件。” “我以为你会觉得,拿姣气当胭脂的姑娘们不检点。”秦岭说着,心想姣气就是姣气,别看她自己能够接受,但是在尘世里……也只有勾栏里的姑娘会拿这东西当胭脂的。 其他人,谁听了不要骂上一句,吐口唾沫。 也就是暮雨峰的姑娘盯着合欢宗的头衔,不在意这些。 “师叔平日里是这样看我的?”徐长安无奈。 他虽然是守旧的人,但是也不至于无法理解,秦岭都说的那么清楚了……只是,作为一个正经的男人,听到这东西能挡胭脂用后……谁都会需要一阵子时间来接受的。 师姐们都是好人,不会因为一个胭脂而变成不好的人,这个道理很简单。 “若是真的这样看你,我就不会与你说的这样清楚了。”秦岭温柔的看了一眼徐长安,将画卷与红花膏收起来,满意的说道:“你这孩子真是什么都好。” 她很喜欢。 “所以,这些丹药,你拿去给云妹妹吧,我留着也是浪费。”秦岭说道。 徐长安下意识就要拒绝。 他能理解,不代表他能接受云浅吃这些。 毕竟还是保留了一点点催理作用的,而且连修仙者都会生效,天知道云姑娘吃下去会是什么样子。 “收下,我用不到,整日看着也不舒服。”秦岭眯着眼睛:“祝姑娘能用,你不要……这是瞧不起她?” 徐长安:“……” 他看着秦岭眼底的笑意,哪里不知道这是在逗自己。 不过,秦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不收下就是拂了师叔的面子。 “长安谢过师叔的好意。”徐长安无奈的接过了丹药。 “这才好。”秦岭笑着:“你拿着,用不用是你的事儿,我只是想与你说,既然云姑娘以后要去暮雨峰,这些事情不说适应,知道一点总是好事,毕竟……避不开的。” 她不完全了解云浅的性子,但是感觉上是个清高的人,得让徐长安提个醒。 别以后云浅因为一点姣物,误会的将暮雨峰的师姐们当成不检点的人来看,得罪了人就不好了。 “长安记下了。”徐长安这次认真了不少。 “当然,我觉得以那位云姑娘的性子,该是不会在意的,我倒是觉得……只要是你给的东西,她都会很喜欢。”秦岭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徐长安:“对了,我给你的这些丹药品相极好,不仅仅有姣气,还蕴含这不少净化过的灵气,效果与固元丹类似,固元丹你也用过,我就不赘述了,总归是好东西,绝对不会伤身子的,你去问问李姑娘就知道了,她对丹药可是很懂的。” 徐长安:“……”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丹药,徐长安心里起了些许不妙的念头,但是很快就将其按下。 徐长安和秦岭都没有注意到的是。 在他们交谈的期间,窗外的风都停歇了,河水的流速逐渐减慢,仿若整个院子的时间都静止,只有月影笼罩朝云宗。 没办法。 他们谈论的事情过于可怕。 劝徐长安给云浅使药是什么行为。 0210 吃果子的人(二合一) 房间中,秦岭完全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事情,她将想要让徐长安带给祝平娘的信笺交予。 徐长安这边眼神呆滞,还在想丹药的事情呢,毕竟……固元丹真的是个好东西,以他现在剩余的灵石和贡献点,只怕一颗都买不起,而秦岭给的那些夫妻用品……他没有彻底铺开看,但是保守估计也有快二十颗。 他完全不怀疑秦岭的话,而且李知白的确是个很好的丹师,是不是好东西……徐长安只要将丹药拿给李知白看一切就很清楚了。 所以…… 他此时真的起了,让云姑娘吃上几颗的想法。 只是些胭脂罢了,就算有一点特殊的作用,但是本质上……应当与他给云浅买的那些只能穿给他看的薄纱裙没有分别。 丹药吃了会让姑娘更好看,薄纱裙也能让姑娘更好看,说起来,玉露酒也能让姑娘更好看。 丹药是促进温存之物,是入夜前后可以使用的东西。 薄纱裙也是,姑娘偶尔穿一次。 玉露酒虽然次一些,但是所谓“举杯需尽欢”也不是一句空话,酒水,一直以来都是他和云浅之间矜持的“暗号”。 这么一想都是诱惑人的物件,谁也不比谁高贵。 所以…… 似乎,可行? 那可是固元丹啊!!! 徐长安在这一刻,仿佛嗅到了固元丹那甜到让人迷醉的香味,仿佛看见了云浅在固元丹的帮助下,下丹田水到渠成的就开辟成功了。 “……” 在这一刻,徐长安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心思去想云浅吃了这丹药后会起的反应是不是好看的。 他……本来也就这点出息,事关云浅,总是要这样的。 —— 徐长安没有出息。 所谓子随父……不,该是谁是子还不好说。 总归,他身上的系统也没有什么出息,简单来形容,这一刻的系统,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被恶徒持刀堵在小巷子里,背靠着垃圾桶瑟瑟发抖的看着恶徒,随时可能吓到昏厥。 至于说持刀之人,不是两百斤的壮汉,也不是穷凶极恶的尖牙着,而是一个满眼爱意、身材很好的女子。 修为……不过是中游,居然也做了恶徒。 从古至今,沧海飞尘,掩盖了太多的历史。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无恶不作、所行罄竹难书的“恶徒”。 有妄图携宗门飞升、不计后果的蠢货。 有弑杀仙神的叛逆狂徒。 有焚山煮海,穷天地之灵气炼制丹药的贪婪之辈。 有想要将非我族类的万千族群直接灭种的暴君。 更有不可名者企图斗转星移,逆转生死,将规矩踏在脚下。 因为已知的时间长河实在是太久,所以恶徒数不胜数。他们仪态万千、目的各不相同,手段更是有着天渊之别,而这样的存在只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所行的罪恶之事全都无法用言语形容。 而且,他们的修为全部都到达了极点……但是这些就是罪恶的尽头了吗? 事实并非如此。 恶人的定义有许多种,但是若是将云姑娘比作恶人,那么与她站在对立面、撺掇徐长安给云浅使下流之药的秦岭毫无疑问的是好人。 恶,本质是立场的对立。 但是在某天地至理、无常大道的眼里,秦岭绝非是好人,她简直是天底下最恐怖、最邪恶的人,单单是这个念头就足以让整个世界被雷劫劈成齑粉。 得是什么样的恶徒,才能想出来让徐长安给云浅使药这种可怕的事情。 在这一刻,秦岭以薄柳之身,一举跨越了上面那些宛若深渊的恶人,因为倘若世界上有“深渊”,那么秦岭就成为了“深渊”本身,她所教唆之事,是古往今来最黑暗、最邪恶的事情,是让神明听了都颤抖不已的恶行。 毕竟,弑杀神明的恶徒也好、镇压千古的暴君也罢、即便加上炼化山河的邪修,在天地眼中,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他们的敌人的阶层后很低。 而秦岭站在了万物的对立面。 事实证明,能够做多大的坏事,全部取决于人心,与她们的实力没有任何的关系。 也就是被云浅唤一声师叔、且被徐长安敬爱,被宠爱的有恃无恐,不然单单是产生这个心思,就已经成为了万物之敌,即便如此,在朝云宗上方不知千万里处,金色雷电化作劫难,似乎随时要落在秦岭的头上。 没办法,因为徐长安还真的心动了。 他算是被秦岭说服了,将这些姣物当成普通的胭脂的去看。 随着时间若溪水一般流逝,月光拨开层层雪云,映照的地上的积水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辉。 世界上大抵没有什么看着事情慢慢发生更让人不安的。 天地万物只能将惊慌吞咽入腹,被迫、安安静静的做一个旁观者。 —— 窗外无风,浅雨停歇,这一幕怪异的场景瞒不过秦岭的眼睛,她注意到了,但是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谁让最近的天气就没有正常过。 但是……也不知是怎么得,她总觉得脊背发凉,外面过于安静的环境泛着一股子死寂,让她脸色都浮现了些许惨白,紧抿的嘴唇传来冰冷的寒意。 秦岭能够感觉到,心心脏正节拍急促地跳动着,就像整个安静的环境里只回荡着自己的心跳声一样,越听就令她越加慌张。 那种仿佛被什么东西直直压住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往徐长安身边靠了靠。 “呼……” 靠近了徐长安之后,秦岭感觉自己的不安消散了许多,她眨眨眼。 她无法理解这种感觉,想了想,觉得是因为让徐长安这个小辈给自己送“情书”,很没有面子,而一想到祝姑娘会看自己写的那些不知羞的话,担心被厌恶,所以尽管知道祝姑娘不会那样,仍旧会不安的想去死。 但是也没有办法。 这真的是很好的机会,徐长安是祝平娘十分喜欢的少年,哪怕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这封信,她也是会收下的。 在这一刻,当师叔的被大势压的瑟瑟发抖。 徐长安依旧想着固元丹。 秦岭咳了一声,往徐长安相反的地方挪了一下,轻声道:“小长安,你可不许看我写了什么。” 徐长安回过神来,无奈的说道:“师叔,您说什么呢。” 再怎么说,他也不至于会偷看师叔的情书吧。 “不,我的意思是……”秦岭沉着的冷静想起了某个可能,颤了颤:“你将新交给祝姑娘的时候,记得别让她当场打开,不然……她说不得会当着你的面读出来。” 秦岭这种话都和徐长安说了,足以见得,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要在晚辈面前保留一丝面子的念头。 “师叔,祝前辈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吧。”徐长安睁大了眼睛。 “那是对你。”秦岭想起了一些往事,轻轻叹息:“你想想勾栏里的姑娘,她在这种事情上课不是什么好人家,我颤着她给她添了麻烦,不知要怎么羞我呢。” 而且,秦岭可没忘记,祝平娘本来送给李知白的玉露酒落在自己的手里……一定会更不爽。 虽然,事后还会想法来哄她,但是……这也算是姑娘的恶趣味吧。 “……我知道了。”徐长安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让秦岭安心。 秦岭望着徐长安凝重认真的表情,在徐长安不解的眼神中摇摇头,随后说道:“就这样……你要留下来陪我吃一杯吗?” 得到了玉露酒,当然要好好喝一杯。 “师叔,我就算了吧,时候也不早了。”徐长安摇摇头。 “本就是客套话。”秦岭给了徐长安一个浅浅的白眼:“你今日帮了我许多,非要我主动说……你该走了,不要饶我吃酒吗?” “师叔说的直接点,长安也好懂。”徐长安无奈。 “你小子,行了,这次的情我承了,几颗丹药好不够,以后有什么好东西,我再予你留意着。”秦岭摆摆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知白开封过的玉露酒。 “长安告退。”徐长安带着些许微笑,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屋子角落趴着休息的小奶猫,随后转身离开。 —— “……” 徐长安离开之后,那种大势裹挟着不安再一次当头压下,就好像是一个个全副武装的狱警,死死看守着秦岭这个恶人。 但是看着酒水,秦岭一点都不害怕了,她郑重的梳妆打扮好,漆黑的长发束了一个低马尾,随后她拿起酒杯,一只手将耳侧垂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酒的味道……并吃不出什么来,只是给她的面上添了一层红晕。 秦岭忽然想起了徐长安,垂下眼帘。 其实她一个人的时候是吃过那些药的。 就好像不穿的衣服不会放在手边衣柜里一样,不吃的姣丹,为什么要好好的收起来? 所以,那些有着固元丹效果的姣丹,对她而言也是珍贵之物。 但是……她为了要将那些丹药送给徐长安呢。 自然是因为有了更好的东西啊。 秦岭看着酒盅中那些荡漾着波纹的普通酒水,一想到这是祝平娘送人的,哪怕不是给自己,却也心跳加速到耳赤,就像吃了“丹药”、“胭脂”似得。 显然这一坛酒,于她而言就是最好的姣物。 “向来,对那云姑娘也是一样的吧。”秦岭喃喃说着,随后噗嗤一笑。 “徐长安……真是个傻小子。” 他真是不了解女子的心。 秦岭还记得之前她夜访云浅时候,云浅与她“炫耀”徐长安字迹时的表情,那与自己看着玉露酒没有分别。 所以,这些东西才是最好的姣物。 小长安大概率是悟不到这一点的吧。 秦岭放下酒杯,完全不后悔自己把姣丹给了徐长安这件事,毕竟看着这小夫妻的感情变得更好,对她而言是很有趣的事情。 秦岭忽然忍不住笑了。 因为,她发现包括暮雨峰祝平娘在内的姑娘都在隐瞒姣物做胭脂的事情,这件事很有趣,但是却被自己打破了。 这才是她认为,自己会被祝平娘教训的主要的原因。 很怪异。 秦岭觉得很怪异。 徐长安分明是个男子,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想要保护他。 别看一个个女人私下里不羁的很,可真的在徐长安面前,她们连一句不干净的话都不会说,分寸拿捏的好着呢。 有些过了。 暮雨峰本就是不干净的地方,没有必要掩饰,没有必要担忧他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秦岭相信他,这份信任在徐长安听到祝平娘可能会读情书后那让她安心的眼神里发展到极致。 的确是个干净的少年,就像是北方冰域的雪花一般。 清澈且耀眼。 她无法去形容与徐长安接触时所感受到的那种仿大日一般的光芒,只知道耀眼的光都快要将她给烤化了。 秦岭眼神幽幽的,一时间觉得酒也不好喝了。 在徐长安的面前,她这种简直就是个恶劣的坏女人啊,也难怪祝姑娘青睐他而无视自己。 将姣物送给徐长安,抱着想要他不那么耀眼的想法的自己…… “我果然是个恶人。” 秦岭说道。 —— 优秀之人很难注视到自己的耀眼,因为她们会自省,所以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阴暗。 徐长安觉得追求着、崇敬着、热爱着的秦师叔十分的耀眼。 他自己……则是一个没出息、胆小的人。 若是徐长安知道自己在师叔眼里成了干净的雪花,只怕会苦笑的无话可说。 他认为只有不了解他的人才将会将他认为是干净的人。 管家上位,这本身就有大问题了。 也许他是像雪花的,可雪花看起来干净,真的融成了雪水,是清还是浊可就不一定了。 徐长安现在就是这样。 “……”他面色平静的走在天明峰的湖边,看着远处湖面上唯一一艘泛舟的乌篷船,脚步放的很慢。 取出秦岭给的姣丹看了一眼,徐长安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湖里,看着水面波纹散开,那荡漾之意好像一路散到了他的心里。 他要做个主动的人。 姑娘就在家里等着自己,等的乏了,还会吃一些自己切好的水果。 徐长安很清楚这件事。 但是,在这一刻,云浅在他心里为什么更像果子。 他想做吃果子的人了。 0211姑娘的胃口很好(二合一) 湖面。 石青君坐在船舱中,视线静静落在岸边满面纠结的少年面上。 她没有走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安静的做自己的事情。 —— 湖边。 徐长安驻足,望着雨后的一轮斜月,轻轻叹息。 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呢。 很多时候,自己能够遇到云姑娘……实在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幸运,还有命运的神奇之处。 曾经总是孤身一人的自己,即便处在一个太平盛世,却连相遇的机会都不存在,哪怕是上山去看日出这样浪漫的事情也只能一个人去做,想来……前世欣赏日出的自己偶尔瞧见同样独自看日出的红衣女子时……大抵也幻想自己总有一天也能获得浪漫唯美的邂逅。 然后他就遇到了云姑娘。 她就像一束光,穿过了厚重灰暗的积霾,让他看见了无比璀璨的星河,人生一瞬间多彩开阔了起来。 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莫过于此。 —— 不。 这不是最幸运的事情,最幸运的是……这片璀璨的星河,伴他同行。 仰头望着暖暖的月亮,徐长安轻轻眯起了眼睛,不自觉的笑了。 “活着真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 由此可以见得,云姑娘在他心里的地位极为重要,不单单是爱慕与喜欢,更是高贵、冷艳、不可触碰的。 所以……他那时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了云浅提升自己,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管家,期间埋头在书阁,结合理论与实践,究竟付出了多少,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云姑娘就当是高高在上的。’ 徐长安经常会这么想,但是……他从未有一刻像这样厌恶自省的习惯。 比如。 高高在上的姑娘若是跌落了下来,会是什么样子。 徐长安沉默了下来,腿上就像是灌了铅,虽然知道妻子就在家中等着自己……但是却无比的想要逃避。 罪恶感、对于姑娘的愧疚此刻填满了徐长安的心脏。 是的,他意识到了。 在决定留下固元丹的那一刻,他就接受了,让云浅吃姣丹这件事,然后不免的就去想……姑娘吃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是否会一改那冷漠高贵的的样子,变得像是方才那只猫儿一样的可爱……亦或是软软的像是一颗果子,只要轻轻一口就可以将其全部吃下…… “果然……将干净清澈弄脏是人的本能,我也不能免俗。”徐长安想起了云浅在她梦里玩泥巴的场景,手指抵在眉心,长长叹息。 男人的劣根性啊。 此时,对于云浅的喜欢和对于小姐的尊敬以及男子心中的期待交织,让徐长安内心一片混乱。 仔细想想,这并非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反而表明,他是个正常的男子,想要去开发云姑娘的魅力与潜能。 而且,徐长安可以肯定,只要他开口,云浅一定不会有任何异议,别说只是胭脂一样的丹药,哪怕真的是什么下流的物件,云浅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除了那些不能说的秘密,姑娘对于他向来是百依百顺的。 “但就是这样啊……就是这样。” 徐长安苦着脸。 就是因为姑娘总是百依百顺的,他在发现自己心思阴暗后,才会更加的内疚,毕竟云浅什么都交给他了,他却还不满足,还想要让她变得更加低贱从而去作践她。 他还是人吗。 “……” 月光落了下来。 “?” 石青君看着在岸边表情纠结到忍不住跺脚的徐长安,脑袋上升起了一个问号,她想了想,将自己的船儿划的远了一些。 本能告诉她,今夜的天气不是很好。 一定一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石姑娘真的是很聪明的女子。 徐长安并没有注意到小船的离去,会自省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比如他现在那些愧疚感已经开始退去了。 心动不如行动,但是他会从源头直接将心动掐死。 云浅可不是果子,他更不能仗着姑娘对自己的喜欢与纵容去作践她,哪怕她可能会很喜欢……也不行。 什么固元丹,以后有本事了自然能给姑娘弄来吃,不能让固元丹成为满足他内心阴暗的挡箭牌与工具。 徐长安很认真的觉得,这个先例不能开。 他还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夫君都敢喂姑娘吃药了,若是开了这个先河,天知道他以后会对云姑娘做什么不当人的事。 徐长安双手死死的捏在一处,作为管家的一面占据了上风,将男子本能彻底的压住,维护了属于“大小姐”的自尊。 “时间还很长……时间还很长……不可急于一时。”徐长安重复着与自己说着。 很满意。 徐长安呼出一口浊气,回家去了。 —— “小姐,我回来了。”徐长安说着,推开房间的门,视线在桌子上那空荡荡的果盘和一些酒水上掠过。 云浅不在厅里。 自己先前有拿酒出来吗? 也不重要。 徐长安莫名松了一口气,随后立刻冲到仓库,将秦岭给的丹药与那些云浅暂时用不上的丹药混在一起,放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里后,这才朝着书房走过去。 他已经放弃了将姑娘当做美味果实一口吃下的想法。 云浅不是果实,而是一颗璀璨的宝石,作为宝石收藏者的自己,偶尔小心翼翼的擦拭就是最好的,怎么能想着把她扔到泥里。 这种想法在徐长安见到姑娘后,更加坚定不移。 “睡着了……”徐长安无奈。 眼前,有一幅绝美的画卷。 火石柔和而明媚的光混合着月光撒了一地的暖黄,那铺着一层书册的书桌上,云浅白皙的手指搭在笔杆处,青丝耀着璨影。 恰到好处的淡妆彰显了姑娘面部轮廓,仿佛整个人仿若与世隔离了一般。 哪怕是趴着休憩,也是那样优雅与高贵,让徐长安忍不住连呼吸都放缓到了极点,生怕自己这个外来者破坏了这样美丽的景色。 睡美人。 应当没有比这三个字更合适的词了吧。 徐长安这样想。 云浅的睡颜就好像是一轮耀眼的大日,将徐长安心里所有的阴暗都驱散的干净,在这一刻,他心里完全生不起一丁点旖旎的念头,只想要保护这份安宁。 徐长安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 亏他还像是犯了什么错误一样在湖边徘徊……原来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只要他真的见到了云浅,多余的心思就会消散的干净。 云姑娘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魅力。 徐长安手掌覆在心口,听着自己逐渐放缓、匀称的心跳,露出了笑容。 果然,见到这样场面后,身心都得到了净化与治愈。 啊,要成佛了。 “……” 徐长安走到云浅的身边,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很喜欢。 果然,在日常的点点滴滴中,更能体会到自己的心意。 似乎是嗅到了好闻的味道,云浅的表情逐渐放松,唇角也勾起了一些,但是与之相反的是,云浅本来柔和安稳的呼吸变得凌乱,眼睫轻轻颤了的两下,随后缓缓睁开。 “你回来了……”云浅撑着手臂直起身子,眼神朦胧的托着脸。 她的表情让徐长安觉得有些奇怪,分明是没有睡醒的样子,却怔怔的盯着自己看。 只见云浅看着他不过几息,然后迅速低下头,抿嘴勾起笑容。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徐长安问。 “做了一个……好梦。”云浅双手轻轻捏着裙角,颊边却浮出一抹的红韵。 “好梦?你也是难得有一个好梦。”徐长安点点头,发觉云浅心情好之后,他内心的温和愈发洋溢,他指间落入云浅柔顺的发丝中,眷恋似的感受着青丝划过,说道:“小姐分明累了,还做什么妆,虽然真的很好看……不过,一会儿还是要好好洗洗的。” “……” “小姐?” “这妆,你不喜欢吗?”云浅好像一瞬间醒困了。 “喜欢,很喜欢。”徐长安认真的说道:“先生真的很厉害的人,但是……说到底,还是小姐的好看。” “既然好看,为什么要洗掉。”云浅心想自己是很喜欢水的,但是在这一刻,也不那么喜欢了。 “总不能带着妆上榻吧。”徐长安无奈的说道:“先生的点妆的手段也见识到了,以后想学,再慢慢学就是,时候不早了,你累了就早些睡。” “不能带妆上榻?”云浅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这妆,不就是在榻上看的吗。” “?” “……” 云浅没有再说话,只是平静的说道:“牵手。” “也不知是什么梦。”徐长安握住了云浅的手,总觉得在奇怪地方执拗的姑娘有种特别的可爱感。 然后,云浅手指一动,与他变成了十指相扣的样子。 徐长安一愣。 虽然早就适应了与云浅牵手,但是在十指相扣时仍然会有种轻微的心动,毕竟在这时候,手指可以感觉到云浅指节的触感,温度贴合指缝,伴随着云浅用力之后,那种心里莫名升起的期待感,让徐长安…… 更平静了。 内心毫无波动,只剩下温暖,想要好好的睡上十个小时。 徐长安感受着手中白玉一般的宝物,问道:“怎么了?不是说做了一个好梦?” 云浅低下头,看着徐长安的手指,轻声道:“你……受伤了。” “受伤?没有啊。”徐长安下意识就要反驳,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说道:“哦,是说切菜时?小姐怎么知晓的,这分明都已经好了……是了,先生与你说的吧。” 云浅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徐长安的指节,仿佛要在上面找出一个口子来。 “好了,切了个口子,不碍事的。”徐长安很是无奈,同时又自责,自责因为自己出神的不小心,让云浅本来做了一个好梦的好心情便的不好了。 云浅什么都没有瞧见,她本来就不想要看见,不然也不会在徐长安切到手指的时候当着李知白的面遮住自己的眼睛。 云浅死死抓着徐长安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轻轻碰了一下伤口。 这个动作很亲近,但是云浅的神态、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所以徐长安没有觉得姑娘可爱,反而立刻保证道:“小姐,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在做饭的时候分身了。” “嗯。”云浅应了一声,随后歪着头说道:“与一把刀置气,会不会很奇怪。” 徐长安叹息:“你知道就好,小姐,不是刀子切到的我的手,是我拿刀切了自己的手,这一点很重要。” “我不管这些。”云浅说道。 “你不能把我喜欢的菜刀丢了吧。” “不能。” “高兴一些?” “我已经很高兴了。” 徐长安盯着云浅的眼睛,摇头:“这可看不出一丁点高兴的意思来。” 接着,他将拿着刀子的手送到云浅的面前:“是它犯得错,你打它一下?” “……我不是小孩子。”云浅说着,左手握着徐长安的手没有松开,她心想徐长安是为了给她做晚饭所以才受了伤,所以要教训,也是教训自己,与他有什么关系。 以及,果然不能与一把刀子置气。 云浅右手手指戳到了他的脸颊上,轻轻揉了揉,感受着独属于他的体温,同时目光平视着徐长安的脸。 “小姐,你今日是怎么了。”徐长安终于是忍不住问了。 因为云浅真的很奇怪。 云浅想了想,说道:“我饿了。” “……?”徐长安愣了一下,说道:“晚上不是吃了不少吗?现在怎么会饿。” 云浅又想了想,说道:“想吃果子。” “知道了,我这就去给你洗,小姐今日的胃口这么好啊。”徐长安想起了外面那盘空空如也的果盘,心想看来这次的冰凌果很符合云浅的口味,心里默默思索这次加糖的量、灵气的浓度已经酸甜的程度,准备下次都拿这种给云浅吃。 “你现在要去洗吗?虽然我放了热水……但是我想要先吃酒。”云浅说道。 “洗冰凌果不能用热水。”徐长安下意识说着:“吃酒?今日还吃什么……” “举杯需尽欢,这是你说的。” “……?” 徐长安惊愕的抬起头,感受着姑娘略显炙热的呼吸落在面上,而此时,云浅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 “咚咚、咚咚……” 与他平静下来不同的是,云浅心跳的很快,并且随着呼吸,逐渐加快,逐渐用力。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徐长安不想吃果子了,但是姑娘想。 0212 姑娘牙口不好,咬不动果子(二合一) 心中满满都是一个人的感受是怎么样的,她不知晓。 不过,如今的姑娘有了心,就知晓了那份炙热的份量与深度。 生命中就这样多了一道影子,举手投足都看得见他的存在,哪怕他不在身边……也无比的充实,恨不得将一刻钟当成一万年来过。 姑娘眉眼微微垂下,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徐长安的身上,轻轻娑着他的脸颊。 云浅很听徐长安的话,所以她有尽量的在矜持,比如现在一个字都不说,只是让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但是。 云浅总是能够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比如徐长安在湖边踌躇的模样、为了她而克制不已的模样、他的尊重都深深的刻进了云浅的灵魂深处,化成了一场好梦。 书上似乎有写过,爱恋最重要的不是放纵,而是克制。 云姑娘以往无法理解这句话,因为喜欢就是要温存的不是吗? 可她现在有些明白了。 所以,本就想要吃果子的云浅,觉得自己好似要化了。 云浅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漠、不见一丝红晕,但是她此时却一只手不由得紧紧捂住了心口,那愈发急促的心跳声透过徐长安的手传到了她的手上,她感觉心脏里像有座火山在剧烈燃烧着。 云浅缓缓减少了呼吸,似生怕呼吸急促一点就烧坏了气管、生怕滚烫的气息让夫君不喜。 “……” 云姑娘心动的厉害,现在要吃人了。 徐长安很清楚的能够感知到这件事。 低下头,只见他落在云浅心口上的手压出了微微的印痕,徐长安本以为自己被云浅这样对待,一定也会心动。 可事实恰恰相反。 云浅越是热烈,徐长安反而就越冷静。 他有些不甚明白,但是想了想,觉得兴许是和她的梦、自己手指的伤有关。 女子,不安的话,自然是要更粘人一些的。 “小姐,你怎么了。”徐长安翘起的嘴角软化成无奈的弧度。 云浅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心跳的很快。” “我知道。” “你知道,怎么还问。”云浅盯着徐长安看了许久,便牵着他的手来到厅内,指着桌面上那些酒水,认真的说道:“吃酒。” “原来这些酒是小姐拿出来的。”徐长安总算明白了。 他还以为云姑娘是心血来潮呢,原来是早有预谋。 姑娘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 做了淡妆的云浅有一种简约的美,像青色的烟雨天,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加上这份单单的急切与期许,但凡是个男子都不可能忍得住的。 徐长安能忍。 所以他依旧摇摇头:“心跳的快不是好事,缓缓。” 云浅:“……” 兴许没有想到,今日的徐长安会这样的“绝情”,哪怕是云浅也愣住了,半晌后才认真的说道:“我化了妆。” “真好看。”徐长安赞叹,眼里浓郁的沉迷闪过,不过他很快就冷静的下来,问道:“所以呢?” “所以……”云浅一只手轻轻抵在唇上:“胭脂很甜的,要尝尝吗?” “……小姐,你知道圣斗士吗?”徐长安莫名的问了一句。 “那是什么。” “是什么不重要。”徐长安眯着眼睛说道:“同一种招数,对我是没有作用的,小姐唇上的胭脂我也吃过了,可没有那么诱人了。” 【十足的假话。】 展现在徐长安面前的是一汪蕴含着十里春水的眸子,由内而外透着一股绵长的神思。 天知道,他现在顶着被姑娘一箭穿心的“伤势”,多么狠心才能表现出平静的拒绝。 “这样?”云浅点点头,心想这个招数她的确已经用过了,平静的说道:“我方才特意在书房小憩了一会的,恢复了不少体力,今日……说不得能让你尽兴。” 徐长安闻言,手指忍不住剧烈抖了下,忽然用力伸了个懒腰,长袖拂过桌角,他不动声色以慵懒取代了面上开始逐渐变得僵硬的假笑,后脑在身后的墙上使劲磕了一下。 “你没事吧。”云浅望着徐长安的不小心,问道。 “没事,我需要冷静一下。” 轻微的刺痛让他清醒了许多。 徐长安闭上眼,侧耳倾听。 他觉得自己能够听见窗外屋檐上缓缓溅在地上的水滴,可以听见草丛庭院中模糊不定的虫鸣,但是……比这一切更清晰的是云浅的心跳和从始至终都十分凌乱的呼吸。 “吃酒吧。”徐长安睁开眼,将盛放着琼浆的酒水揽在自己的面前。 “……” 云浅望着徐长安“妥协”的动作,却没有高兴。 因为,他没有烫酒,而徐长安是绝对不会给她吃没有温过的酒水的,要知道……哪怕偶尔被辣的出了眼泪,徐长安那给她的永远都是温水。 他……是要自己喝。 便算不得是与自己举杯。 “为什么?”云浅问。 “什么为什么?”徐长安反问。 “我可以说吗出口吗?温存的事情。”云浅问。 “小姐,我今日不会再说矜持两个字了。”徐长安苦笑,随后一只手抵在额头,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 姑娘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拒绝?简直就不是人。 也就是云浅了,换成普通的女子,现在自尊心只怕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吵架离家出走都是轻的了。 但是也没有办法。 “今日不方便,下次……下次我一定不会再推脱的。”徐长安眼睛盯着酒壶,都不敢去看云浅,毕竟……他也很想和姑娘…… 能说出拒绝两个字,他心脏都被抓住了,要比云浅这个“没头脑”的姑娘难受太多了。 “今日不方便?”云浅眼睫颤了一下,上下扫视徐长安,樱唇轻启:“我知道的,只有女子会不方便。” 他又没有天癸,哪里还有不方便的说法。 不过…… 云浅眨眼的频率忽然加快。 她觉得,夫君偶尔变成一个女子一天两天的也没有什么不好,她也会很喜欢的。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徐长安觉得自己脑袋上忽然起了一个“危”字,忍不住抖了一下。 “没什么。”云浅摇摇头:“为什么不方便。” “罢了。”徐长安说道:“咱们明日要下山去见祝前辈,这件事……小姐莫要忘了。” 明日她也会很累,在今日折腾姑娘显然是不妥的。 而且让祝平娘给云浅挑选功法,该有的检查一定都会有的,徐长安可不敢保证那位不太正经的前辈能检查什么出来,若是让她发现姑娘今日才…… 徐长安都不敢想。 谁知道,祝平娘会不会误会他和云浅想要阴阳双行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修行还是别的什么…… 若是让云姑娘被误会成了不检点的女子,他一定会睡不着觉的。 别的不说,为了云浅的面子,他都要学会克制。 拒绝的原因真的只是这样的简单。 徐长安温柔的看着云浅,缓缓抓住她的手。 因为时间还长,不急于一时婪欢。 “就这样,今日好好休息。”徐长安说道。 “……嗯。”云浅望着徐长安那无比认真的神情,只能应声。 这一刻,那本该旖旎、分红的气氛就这样轻易破灭了。 是了,氛围无比的重要,连李知白也无法违逆。 但是哪怕是云浅喜欢的气氛,徐长安却可以逃过,坏了云浅喜欢的气氛,这个代价只有他可以付的起。 谁能想到,徐长安放弃了吃果子的想法,云浅接过来,依旧碰了壁。 云浅注视着徐长安,指腹轻轻掠过自己皎白的牙齿上轻轻磕了一下,垂下眼帘。 她胃口很好,可惜牙口不好,咬不动夫君这颗坚硬的果子。 居然输在这里了。 —— 云浅站起身,走到徐长安的身边坐下,徐长安不着痕迹的想要移动,但是被云浅若有似无的接触着了下肩膀,僵了一下后,也就不再动弹。 感受到徐长安手臂的紧绷后,云浅知道他克制的辛苦,缓缓说道:“我咬不动果子,你却咬得动。” “小姐是宝石,不是果子。”徐长安下意识说道。 “这不重要了。”云浅白皙手指落在桌面的酒壶上:“我还吃吗?” “你想吗?”徐长安问。 云浅摇摇头。 若是不能温存,这酒便没有了吃的必要。 “那我自己喝点……就该休息了,时候也不早了。”徐长安干咳一声。 他现在急需吃酒来平静自己的心情,他直接拿起之前陪李知白吃茶的茶杯,把冰冷的酒倒了进去,拿起后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徐长安一灵力将其催化,随着酒香弥漫……他的心情总算是有了一个宣泄之所。 一杯接着一杯,与其说是饮酒,但不如说是灌酒。 这样也好,他把自己灌醉了也就不会打姑娘的主意了。 云浅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注视着他独饮,想了想,站起身去取了一个酒杯过来,推到徐长安的面前。 酒不醉人人自醉。 徐长安无比的清楚他根本就不会喝醉,只是吃了酒醉了,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什么都不做,不用被拒绝姑娘之后的罪恶感折磨了。 人生真的好难。 和姑娘温存会愧疚,拒绝也有罪恶感。 云浅望着徐长安水润的眼神,捏着裙角的手缓缓松开,她此时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耳上起了一抹红霞,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分明被拒绝了,好像是作为女子的魅力被否定了似得,为什么……为什么反而心跳的更快了。 云浅主动拿起酒壶,给徐长安斟了一杯酒水后,递给他。 “……” 随着云浅接过了倒酒的工作,徐长安喝酒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因为云浅倒酒倒的慢。 徐长安看着云浅认真的给自己斟酒的样子,闭上眼。 为什么会穿越呢? 这个问题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脑中。 习惯性的揽住了云浅的腰,雨夜有些寒冷,这样就不冷了。 云浅感觉到小腹上多了一只手,也没有任何的异样,倒了酒后拿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 “小姐,你怎么不生气呢。”徐长安小心翼翼的问。 “生气?我?”云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徐长安说道。 “为什么要道歉?”云浅将蜜饯核放在桌上,随后说道:“今日不方便,那就等以后。” “也是。”徐长安点点头,喝酒的速度慢了下来。 是了。 所谓穿越,就是为了遇见这个好姑娘的吧。 “而且……现在我也很喜欢。”云浅呼吸急促了一些,心口微微起伏,竟然是有些累了。 给徐长安倒酒,在她这里居然也是个体力活。 温存,也是个体力活。 因为平日里都是徐长安照顾她,云浅很少有机会给徐长安斟酒,所以当她看着徐长安喝下一杯杯她亲手倒的酒水后,心里起了一层说不出的连漪。 徐长安没有明白,但是云浅在高兴着这一点他能够看的明白……吃酒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不再闷着头吃酒,开始和云浅说上几句俏皮话,亲手将去了核的蜜饯送如云浅口中。 时间长河静静流淌,就像浅风吹皱云朵的波纹。 宁静而又安心的氛围完全盖住了旖旎。 原来,不仅是炽热让人贪恋。 “小姐。”徐长安伸出手。 云浅自然而然将口中些许蜜饯梗子吐在他手心的绢子上。 “心情怎么忽然好起来了。”徐长安忍不住问。 “我……心情很好吗?”云浅一愣。 “嗯,笑了有一阵子了。”徐长安指着云浅上扬的嘴角。 云浅注视着徐长安的侧脸,听着他与自己说的话、想着他提醒着明日下山要注意的事儿,发现这和榻上不同,脸上不会发热、也不会惊慌失措,自然,却又有种别样的温暖。 分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对话,但是当时光仿佛在眼前缓慢下来后,却只会让她满足的想要牵住他的手。 “嗯,我心情很好。”云浅认真的点头。 简单的幸福,就跟轻轻扬起的笑容一样,不需要刻意点妆、不需要保存体力。 云浅忽然现在做的事情与和夫君温存……两件事本质上没有区别。 都是开心的事。 哪个更重要呢? 云浅瞧着徐长安,眨了眨眼。 想要听听他的看法。 是温馨的日常好,还是温存好。 0213 哪一种贴贴好 火石亮黄色的光芒花朵盛放,云浅在浴池里,透过那雾蒙蒙的白镜看着徐长安认真的给她洗发。 徐长安真的很认真,捧着皂角,小心翼翼的给云浅擦拭。 他也觉得自己注意力十分的集中,完全没有去看姑娘肌肤上的红韵、完全没有去看她呼出的点点热气,更是没有嗅到那淡淡皂角混合着好闻气味的香气。 好吧。 虽然自欺欺人是很蠢的事情,但是徐长安认为自己本就不是聪颖的人。 嗯,也不是不是因为将一天的尘埃和疲惫全洗去的缘故,此刻的云姑娘在他眼里看起来格外的好看,这也符合逻辑,符合他认为云浅像闪闪发光的红宝石这个想法。 “你吃酒,却不会醉。”云浅忽然说道。 徐长安一愣,随后点头:“现在可不是吃醉的时候。” 他在云浅的“照顾”下喝了酒,随后就和往常一样的洗浴,做着休息的准备。 “不过也是我非要吃酒。”徐长安以绸子轻轻擦着云浅耳后的湿润,随后说道:“不是我吃了酒,也染不得小姐一身的酒气,分明……你之前已经洗过了。” “……嗯。”云浅很聪颖。 她没有去问徐长安为什么不用他的水属性来解决酒气的问题。 毕竟,若是用了水属性灵气,就不需要沐浴了。 不需要沐浴……怎么和夫君亲近? 至于说徐长安是不是这么想的……那就不关云姑娘的事了。 她的心情很好。 心情变好的理由简单到她想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就弯起了嘴角。 “小姐又……又笑了。”徐长安干咳了一声。 想来,他抑制折腾云浅的念想到如今,但是睡前饱饱眼福的想法,天真干净的小姐应当是不会明白的吧。 修为? 什么修为。 不要乱说,他的灵气都在愈合手指的时候用干净了,可不是想要占姑娘的便宜。 有时候,越是小的事情,越能看出一个人是否是有出息的人,比如在此刻,徐长安深刻的发现自己真的是很没救的人。 单说给姑娘沐浴这件事,他从岛上就在做了,本应该已经彻底的融入了日常,不再有一丝心理波动。 事实上,他每一次都有在心动的。 包括这一次。 徐长安正想着,云浅忽然转过身来,在他惊诧的视线中站起身。 虽然是在沐浴,但是会围着浴巾也是常识。 徐长安说着,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云浅用脚轻轻一踢,将她本来坐着的小凳子驱到了一旁,随后……抱住了他。 “小姐……?”徐长安故作镇定的以手腕拍了拍她的背:“我手上,还有发膏。” 云浅松开徐徐长安,认真的说道:“心跳,变快了。” “小姐的心跳方才就很快,我试过的。”徐长安点头。 “不是我。”云浅看着他。 “……” 徐长安便笑了,他带着几分无奈的反手抱住云浅,带着发膏的手印在了她的背上,轻声道:“是想说什么,说吧。” 云浅有话要说,他看的清楚。 “我有件事儿不太明白。”云浅得到了徐长安的注意力了,便松开她,微微蹲下身将被自己踢到一旁的凳子牵扯过来,松了松浴巾后坐上去,将一缕长发递到徐长安的手上。 “是什么事。”徐长安也习惯了,按捺下一丁点的小心思,继续给云浅洗发。 “方才的吃酒我很喜欢。”云浅平静的说道。 “很喜欢?有多喜欢?”徐长安奇怪的说道:“不对吧,你又没有喝酒,不是我一个人喝吗?” “很喜欢很喜欢。”云浅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说服力,歪着头:“和温存时一样的喜……嘶。” 云浅说着,抽了一口凉气,她转过身,盯着徐长安,没有表情,但是将幽怨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你弄疼我了。”云浅说道。 “我错了。”徐长安老脸一红,迅速道歉。 虽然他认错的很快,但是云浅说与在夫妻之间的温存一样喜欢什么的,他很难能够静下来心来。 揉了揉拽云浅头发的位置,徐长安长长叹息:“很喜欢,所以呢?” “给你倒酒,我会累。”云浅说道。 “下次我会注意的,方才我喝的上头了。”徐长安说道,下次他会自己倒。 云浅:“……” 她本来要说的话被徐长安不动声色的噎回去,哪怕是云姑娘,现在也懵了一下。 徐长安手指握拳,不断将云浅一瞬的愕然在脑海中不断播放。 姑娘……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不,我想要给你倒酒,我要说的是……”云浅仿佛看不见徐长安的表情,继续说道:“倒酒会累但是很喜欢,在榻上的温存也是这样,喜欢但是会累。” “嗯。”徐长安点点头,看着云浅的眼神十分温暖。 怎么说呢。 能够安静平稳的将这种话说出口,这也是云姑娘的萌点之一。 “都是让我高兴的事情。”云浅问道:“哪个更重要呢?” 云浅在询问徐长安是温馨的日常好,还是温存的日常好。 “小姐,总是会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徐长安对于思绪一向是天马行空的云浅也早就习惯了。 在他的眼里,云浅这就是在问自己。 是贴贴好,还是“贴贴”好。 “我觉得都很重要。”徐长安笑得开怀:“哪种都是必不可少的。” “你更喜欢哪种。”云浅问。 “我……”徐长安刚要回答,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他忽然意识到,云姑娘这个问题很厉害,让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去回应。 夫妻的亲近温存和夫妻的日常生活哪个更重要?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吧。 “云姑娘。”徐长安郑重无比的说道:“这并非是可以将其分开看待的事情,本就是一个整体,总的来说,没有温存的关系是不完整的,我们应该结合来看。” “这样?”云浅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所以,你当初才总是想要与我……这是为了完整的关系?” “……我输了。”徐长安脸上一阵燥热。 纵然他的年岁再过于增加,被云浅翻出当年一门心思想要与她贴贴,也会头脑发晕的。 徐长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呢?该还有想说的话吧。” “有。”云浅应声,轻柔的说道:“我方才在想,若是我的身子更好一些、体力更多一些、能够让你尽兴的话,我便会更喜欢温存的。” 0214 后一种贴贴更好一些 云浅看问题的方式很简单。 只要他能够高兴,温存的兴致就要大过那温馨的日常的。 “我方才在想,若是我的身子更好一些、体力更多一些、能够让你尽兴的话,我便会更喜欢温存的。” 日常的温馨她和徐长安都会喜欢。 但是温存的事情,她尽了兴致,但是一刻钟……怎么想都是不够用的。 “……”徐长安看着云浅那认真的眼神,轻轻叹息。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也是。 云姑娘看起来是个不擅长表达感情的人,总是那温柔而炽热的情感触碰着他的心弦,但是实际上,她会想许多的事情。 作为妻子,无法在温存上让夫君尽兴,对于一心想要成为一个好妻子的姑娘来说,一定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小姐,我之前说过不会拿矜持来说话,所以……”徐长安一只手轻轻按在云浅的肩头,“会好起来的。” “这是安慰?”云浅侧着头,将脸颊触碰徐长安的手背。 “是安慰,也只是安慰。”徐长安摇头,说道:“你啊……总是会将这些简单的事情分开来看。” 就好像云浅说他是个花心之人的理由一样。 徐长安将手从云浅的肩头拿开,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柳眉…… 视线在各处停留,随后说道:“我都喜欢,喜欢的不是小姐的眼睛和某个地方,而是……我都喜欢。” “我不明白。”云浅摇摇头。 “答案已经给过你了。”徐长安说道:“这并非是可以将其分开看待的事情,本就是一个整体。” 云浅想了想,看着他。 “我不喜欢什么日常,也不喜欢温存。”徐长安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喜欢?”云浅一愣。 “我喜欢的是你。”徐长安轻轻叹气:“小姐,你非要我说的这样清楚吗。” “原来是这样?”云浅眨眨眼,一只手捂在心口,隔着浴巾感受着自己心跳的剧烈,点点头。 徐长安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喜欢我。”云浅抬起头,露出一抹清浅的、不仔细看都看不见的笑容:“你是喜欢与我的日常,还是与我的温存。” 她很贴心、完美的加上了“与我”两个字。 “……” “小姐,这不是说加了你就可以的,再说了,难道还有没有你这个选项吗?” 他还能和其他姑娘在一起? 被云姑娘气晕。 “我不问就是了。”云浅看着徐长安的呼吸开始凌乱,轻轻捋了下他的背。 云浅不在折腾,徐长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开始认真给云浅擦洗。 “……” 时间流逝,在沐浴之后。 当徐长安一如往常那般给云浅穿上睡衣,看着镜子里被宽厚的、带着些许黑白半点的加绒兜帽睡衣整个包裹起来的云浅,松了一口气。 穿上了小动物睡衣后,云浅的身材全部都藏了进去,留下的只有与她的气质格格不入的可爱。 “真可爱。”徐长安说道。 “可爱?”云浅蹙眉。 “咳。”徐长安一愣,指着窗外的月亮:“我是说月亮。” “哦。”云浅应声,看着玄关里明亮的火石,视线默默的放在了窗外,对着那一轮弦月伸出手,五指张开,好像要将月亮抓过来似得。 徐长安牵住云浅的手穿过玄关,脚步一顿。 “小姐。” “嗯?” “我方才是在逃避的,没有正面回答小姐的问题,是不是很没出息?” “我不知道。” “这是给我留面子,还是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徐长安与云浅十指相扣,转过身认真的说道:“兴许是年龄在这里摆着,我是个好色的、没救的人,所以可能在温存上……我要更喜欢一些的,对了,我没有不尽兴的说法。” 他这是在说自己更喜欢温存吗? 云浅摘下自己可爱的睡衣兜帽,看向徐长安:“新婚的小夫妻,如胶似漆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情感?” 她刚才也说了,更喜欢亲近的温存的。 “谁知道呢。”徐长安叹气,总觉得自己这种在姑娘面说更喜欢她身子的渣男发言已经没救了。 这也很正常。 从时间来看也就知道了,毕竟日常虽然温馨,但是一天可以有十一个时辰都在一起。 但是温存,却只有一刻钟。 其实说不上是更喜欢,用物以稀为贵来形容该是要更贴切。 榻上的温存,本质上也是一种日常,只不过是比较特殊而已。 “小姐不会觉得,满脑子都是那种事情的我恶劣吗?”徐长安干咳。 “你觉得呢?” “不会。” “那就不要问我。”云浅隐晦的勾起嘴角,心情更好了,只是她问道:“既然是喜欢的,为什么说今日不方便,和那祝姑娘有什么关系。” “也没有什么关系。”徐长安和云浅牵着手一同走入卧室,将自己担心云浅被祝平娘检查出来下山的前一天还要温存的事情和她说了。 “只是这种小事?”云浅看着她。 “小姐的面子,于我而言就是天大的事情。” “……知道了。”云浅白皙手指缓缓揉了揉自己鬓角。 徐长安见状,立刻紧张不已:“不舒服吗?可是受凉了头疼?” 云浅的身子不好,今日吹风吹的多了又淋了雨,说不得真的会不舒服。 “一点点。”云浅说着,看向徐长安。 “嗯。”徐长安点头 徐长安点头,一如往常的那般跪坐在温热的软毯子上。 膝枕。 云浅缓缓躺在徐长安的腿上,侧着身子,让徐长安帮着她揉一揉。 徐长安指节轻轻抵在云浅的太阳穴上,动作轻柔。 云浅的面色好了一些,慵懒的说道。 “脖子有些痒。” “这里?” 徐长安手指搭在云浅的脖颈上,仿佛只要稍加用力,指甲就能直接划开姑娘的动脉。 生命被掌握在他人手中。 上面是徐长安的臆想,他只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罢了。 ‘温馨的日常就是这样的吧。’徐长安想。 那温存呢。 摇摇头。 “不做梦了。”徐长安喃喃说着,随后手指撩开云浅耳后的长发,动作轻柔的按压着。 “……” 梦? 云浅水润的眸子眯起了一些。 0215 梦境不过如此(二合一) 云浅向来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她正闭着眼睛,很认真的在想一件事情。 徐长安却不明白姑娘怎么忽然陷入了沉思,只当她是受了风寒的不适,手上动作温和。 “这、这样,有好受些吗?”他担忧地问。 云浅面无表情,徐长安便觉得自己的要害又被钳制住一处。 随着时间缓缓过去,他的力度逐渐放缓,温热的指尖在姑娘太阳穴上按压着。 云浅安静的享受着夫君的膝枕,垂落的发丝又带来清新淡雅的香味,她缓缓睁开眼,可以看见徐长安无比认真的神情。 渐渐,云浅完全放松了下来,静静靠着他的腿,双眼如猫般舒适地半眯而起,仿佛随时都要睡着一般。 徐长安见状,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许多。 姑娘……看起来真的很累了。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前进着。 随着云浅额上出现了一丁点汗珠后,徐长安动作愈发轻柔,他微微晃动手指,淡蓝色的水属性灵力逸散开来,在房间中游荡,驱除异味的同时带来了温暖的感觉与威风。 恍若仙境一般的风景包围着软毯上的两人。 此时的风景有多好呢? 徐长安的视线穿过窗棂,放在窗外,只见夜晚的凉风吹皱湖面,火石温暖的淡黄色灯光仿佛随之起舞,伴随着一只乌篷船在安静的月色下唱起了婆娑的小调。 但是这些都比不上他眼前的风景。 云浅那入睡后浅浅颤着的眼睫若是弦月一般遮住了夜空,牢牢占据了他的视线。 女子躺在少年腿上,而少年则缓缓按摩着她的额侧,没有人说话,只有姑娘愈发平稳的呼吸声在周围缭绕,虽然有声音,却也无法破坏这静谧的氛围。 姑娘真的很好看。 徐长安觉得无论用什么样的赞美都无法去形容。 他很喜欢小动物,而云浅在睡着的时候就像极了一只猫儿。 至于为什么是猫儿。 高冷且可爱这两个词若是绑在一起,徐长安只能想起这种精致的动物。 说起来,当初他在岛上练习雕刻的时候,就有尝试过给云浅雕一只猫儿,可惜那时他的手法说不上好,巴掌大的木头雕的看不出模样来。 但是云浅依旧很喜欢。 徐长安想着姑娘当时看似冷漠,实际上抱着木雕在心口不撒手的模样,他这辈子该是都无法忘却了。 明明就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却那样的喜欢。 从这一点来看,云浅也很像猫儿。 毕竟,猫儿也会将没有什么价值的破纸箱子当成宝贝一样喜欢。 嗯,这个既定印象已经难以抹灭了。 他是因为喜欢猫儿,才觉得云浅像猫,还是因为喜欢云浅,才对狸花有好感…… 这真的是一个太简单的问题了,答案都不需要思考。 美好的氛围就这样持续了接近两刻钟,直到云浅的呼吸逐渐平稳,徐长安才松了一口气。 “睡……睡着了。” 对于这一点,徐长安一点都不惊讶,因为方才的环境连他都觉得安心,更不要说云姑娘了。 徐长安小心翼翼的拖住云浅的雪颈,尽量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从她身下撤出来,随后抱起了她放在榻上。 整理好睡衣,盖上褥子,随后自己去洗了个手后,轻轻躺在了她的身边。 时候不早了。 他也该入睡了,毕竟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只是……徐长安睁着眼睛,保持着意识清晰。 是了,他是不需要休息的,完全可以用冥想代替睡觉。 但是…… 还是算了。 云姑娘就在身边。 徐长安在阴暗的环境中注视着天花板,想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想着云浅为了他而努力的样子,轻轻叹息。 周围是皂角香气的环境、他不用怎么提高注意力就能感受到云姑娘的体温、还有她规律跳动着、沉稳而令人安心的心跳。 “……”徐长安缓缓撑起身子,借着月色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小姐,晚安。”徐长安压低了声音。 “……” 让徐长安意外的是,本来闭着眼睛的云浅长长睫毛颤了一下,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与他温柔又安静的目光倏地撞在了一起。 徐长安一怔,随后无奈的说道:“吵醒你了?” “没有。”云浅唇角自然弯起,与他静静对视着,她轻轻抓住徐长安褥子中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体会那一抹温热的安心后,侧过身子压住自己的头发,带着几分懒意的说道:“你……方才说什么。” “晚安。”徐长安笑着。 “嗯。”云浅双眼缓缓如新月般眯起,朦胧的光晕照亮了她微红的脸庞,漆黑的眸子反射出水波荡漾的光泽。 她无声的笑着,随后打了和哈欠,,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晚安。” 秋天很冷,但是身旁有一个温暖的人便一点都不冷。 云浅忽然睁开眼,听着耳边徐长安的心跳声,总觉得少了什么。 她微微挪动身子,抱住了徐长安的一只手臂,感受到那股安心感,便闭上眼睛。 气氛正好,暖意动人,在姑娘全方位的包围下,本来就有些疲惫的徐长安很快就感到了浓浓的睡意,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开始模糊。 进入了梦香。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能睡的多。 —— 海域漫天阴云,雷光闪烁,可怖非常,但是在这样的环境的正中心却有一座岛屿,称得上山清水秀,独立的小山上溪流潺潺流下,将一切洗的干净。 可惜的是,漫天的空间裂缝和每秒都在碰撞的爆炸将这里映照的仿若人间炼狱。 不过随着一道浅色的身影出现后,这些嚣张可怖的天雷仿若碰见了歹徒的小姑娘,慌不择路的退去,走的时候还不忘记修复漫天的裂缝。 云浅缓缓睁开眼,嘴角还带着尚未隐去的笑容。 她很高兴。 真的很高兴。 云浅唇角忍不住扬起。 梦。 她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 现实中因为很多的事情,徐长安不能碰她,但是梦里可就不一样了吧。 一抹劲风撩动了姑娘的长裙,她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口中发出好听的细小声响。 云浅此时头上扎了一个白色的、比往常短了很多的缎带,就好像是一对……猫耳朵似得。 云浅伸了一个懒腰,走进了岛中的建筑群,在穿过一条红石小路自窄门前蜿蜒向前的小路后,脚下用力,轻轻跳过了门槛。 眼前是两棵柏树,院子中间有从小山上引下来的溪水,隐隐可以听得流水潺潺,惬意无比,一座石桌和几个石凳就镶在浅浅的溪流正中心。 阳光正暖。 云浅看着溪水一会儿,转身走进了徐长安的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怀中抱着一盘蜜饯和一本厚厚的书。 “就在这里吧。” 云浅甩下绣花鞋,捧着果盘抱着书停在岸边。 岛上在她和徐长安不在的时候总是在下雨,所以这条小溪拓宽了好几倍,淹没了东方的一个石凳的底盘,云浅想了想,走过去脱下自己的绣花鞋,踏进了那透明水中。 赤着脚踩着水来到溪流的正中央,在石凳上坐下。 探足入水,一边感受着温暖清水流淌过趾间,一边在这里吃点心、时不时的翻过一页的书册。 云浅伸手从桌面上的蜜饯盘中取了一颗梅子放入口中,淡淡的甜香气让她的心情清新上扬。 她可不是简单的敷衍,而是真的在认真看书。 夫君总是说,文字是登天梯。 此时的云姑娘就是踏着这梯子去讨夫君的开心。 点心很好吃,因为是徐长安做的。 书很好看,因为是他抄写的。 此时,雷雨随着天劫的消散,黑云已经散去,有一抹金光自天上洒下,青绿草叶之上是五彩的水珠。 太阳很温暖。 所以水温暖。 水流掠足,云浅坐下认真翻阅着小说。 这里是梦,可也不是梦,现实和虚幻,取决于她的心情。 这人间最美好的一幕正在等待着能够欣赏她的人出现。 “……” 本该是这样的。 “……?” 纵然云浅没有时间的观念,但是瞧着自己已经连续翻阅了数本书籍后,却依旧没有等到徐长安过来,她……眼睛里开始出现了一抹一抹幽邃的神色。 云浅站起身,微微活动活动,挺着腰,揉按着身后的穴位。 怎么……还不来? 他难道没有发现他在做梦吗? 不是这样的。 以徐长安心思的细腻,在被她从梦境中带出来与自己联系在一起之后,一定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那就是说…… 发现了是梦,却没有想来这里找自己? 云浅眯着眼睛,向远处看了一眼……随后不动声色的呼出一口清气,摘下透上那仿若猫耳的缎带,整理好发型后重新坐下。 只是,这一次的姑娘不再濯足,而是踩着水,捡起水花湿了裙角。 看书也不再用心了。 —— 徐长安的确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 毕竟,当他睁开眼的时候,那种仿若身体被抽干,精神恍惚,眼前的场景有着些许的扭曲……无不告诉他这个事实。 但是随之而来也是疑惑。 看着眼前这个纯白色的房间,徐长安头脑有些发懵。 因为修炼的缘故,他已经许久没有做梦了,可能梦境从修行的角度来看,就是灵台不稳、识海波动所出现的奇异状态。 徐长安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他的灵台应当没有问题啊,怎么会不稳到会出现梦境?要知道以往他做梦的时候还可以说是因为修为突破所带来的副作用,现在他一切都好好的,做哪门子的梦。 “心神波动……” 徐长安忽然叹气,一只手捂住额头。 说起心神波懂,他今日的确被云浅撩的不能自已,光是克制都已经快要疯了。 难道…… 他被云浅撩拨,居然已经到了心神不稳、灵台波动的级别了? 徐长安的怀疑只持续了一瞬就变成了肯定。 可以理解。 那可是云姑娘啊。 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合理的。 如往常那般尝试了一下崩坏这个世界,在发现世界陷入虚幻,随时可能消散后,徐长安就停下了动作。 难得有一个梦,也没有必要急着醒过来。 要去见见云姑娘吗。 梦里的云姑娘。 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走向纯白房间里唯一的那一道门,手指放在了门把手上,却停了下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按照道理来说,他打开这扇后……会看见的是他最想要看见的姑娘。 “……会是这样吗。” 徐长安手上用力,推开了门,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陷入了沉默。 “果然,是……我的梦。”徐长安喃喃说着。 抬起头是高楼大厦,几乎要将头抬成九十度才能看到楼顶,川流不息的人群,夹着公文包来来往往神色紧张急急匆匆的上班族,上下学的孩子们。 这就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因为白天有在想穿越的事情,所以才会在梦里“回来”看一看吧。 天上似乎忽然起了一道阴云与雷电,徐长安也没有在意,只是借助着路边反光的玻璃墙看着自己的样子。 少年。 比之名叫“徐长安”的少年……模样要消瘦的多,也没有他那么好看。 徐长安苦笑一声,尝试触碰自己的脸。 “照镜子……看着的却是一个有些陌生的人,这个体验……当真说不上是好。” “我这时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徐长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长安……长安……” 他只需要知晓自己如今的名字叫做徐长安便可以了。 徐长安走到一旁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世界。 几乎看不到的天空,汽车的尾气味,擦肩而过的路人们身上的香水味,各种气息混杂在一起。 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 但是却很安定。 在这里生活,不用担心哪一天会被修士找上门来,毁个街道灭个城镇什么的,这就是他最渴望的长治久安。 “本该是这样的……吧。” 徐长安叹气。 他曾经以为,自己总是惦记着前世的种种,有一颗很想要回来的心。 可是当他真的走入了这个世界,体会到的却不是安心,而是强烈的被排斥感与迷茫感。 仿佛他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似得,那一层一层的高楼寰宇对他而言都极为陌生。 找不到方向,也没有家。 我真的想要回来这里吗? 徐长安摇摇头,自长椅上站起身,去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包散装的糖果后,穿过街道。 “回家吧。” 他想着。 哪怕是梦境,却也不好让姑娘久等。 0216 意识回归(二合一) 无垠的海面叠着白浪,层叠着向着岸边涌去,将小船打向岸边。 少年就这样独立于舟,海风掠过衣角,借于他风力,将他吹向岛屿的方向。 天上,海鸟盘旋着,似乎要潜入水中寻找一顿美餐。 徐长安眨眨眼,就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场景了……以往的时候,他偶尔也会这样乘着小船在附近捉一些海产品带回去给云浅吃。 毕竟,岛屿周围的海域十分的平静,从未有过什么大风大浪。 所以,他这也算是出门捕猎了? 天上,海鸟俯冲入水,轻啼后折返回空中,似是空手而归。 “……”徐长安看着自己手边那一袋散装的、来自于前世的现代的各种糖果、点心,沉默了一会儿。 虽然是梦里,但是他离开的时候觉得一点点散装的糖果完全不够,于是又买了一些他所了解的、精致的糕点、零嘴之类的。 “真是让人怀念。”徐长安喃喃说道。 若非是怀念出海的这段回忆,也不会离开大都市后,就出现在这海面上。 毕竟……这儿是他的梦。 只不过徐长安总觉得自己的梦有些过于精致了。 眼前,阳光下泛着浅金色波纹的海面,定睛则是透色的湛蓝,远处,可以看见反射着阳光的白沙海滩,简直比朝云宗的白玉大道还要精致。 这种精美的、仿若再现的场景,若非是他念头一动梦境世界就会产生崩塌的波纹,他真的要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岛上,而并非是在做梦。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在梦里有自己的意识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尘世中的凡人尚且可以使用手段达成“清明梦”的作用,他一个经过灵力洗练、灵台稳固的修行者能够做到这一点也不值得惊讶。 徐长安在想,这样美丽的画面是否是直接从他回忆深处提取而出的? 很有可能。 他曾经亲自感受过柔和的海风,感受过温咸的空气,亲手触碰过这些清爽而又让人心神剔透景色……所以…… 徐长安手指在船上轻轻一点,一跃而起,落入了干干净净的海域中。 睁开眼。 海底的世界精彩无比,成群泛着白银光芒的鱼儿穿过海底的珊瑚与礁石裂隙。 徐长安心神一动,整个人就好像瞬移一样直接出现在了船上,身上没有沾染一丁点海水,完全看不出下水的样子,只是他的手中抓着一条不断挣扎着的、云姑娘喜欢吃银丝鱼。 “做烤鱼的味道,还不错。” 徐长安笑着,将鱼儿重新丢到水里。 怎么说呢。 梦就是梦,有不符合逻辑的地方,最简单的就是他下了水,身子不想沾水就不会沾水,想要瞬移就可以瞬移。 在这个世界里,他就好像是创世神一样。 可话又说回来,因为一切太过于真实,所有的东西都是来自于他的记忆,是他亲手感受过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 这一切不是虚幻的,而是真实存在过的? 只是将他记忆中对于这些物体的认知放大出来的真物。 听起来有些奇怪。 但是徐长安意识到,他的记忆并非是虚假的,那么这一切来自于记忆的又怎么会是虚假的? 哪怕是云姑娘…… 不,这个不行。 真正的云姑娘当然只有一个,正在外面抱着自己的手臂酣睡呢。 但是梦里的云姑娘,却也全部来自于他最亲近的记忆,也不是虚假的,硬要说只是曾经存在过的云姑娘。 这么一想…… 徐长安松了一口气,他曾经认为虚假的终归是虚假的,但是再现一个曾经的云姑娘,也算不上虚假的人…… “怎么可能。” 徐长安摇摇头。 果然,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这就很奇怪了。 “……近乡情怯?” 徐长安看着远处那近在咫尺的海岸,忽的有些退缩,他不知晓是不是近乡情怯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 说来奇怪,他总觉得,自己现在背着云姑娘去见一个“虚假”的云姑娘这件事很离谱。 徐长安此时陷入了一个很诡异的想法中。 在梦里和云姑娘私会,算不算出轨? 作为管家去服侍梦里的云姑娘,算不算是抛弃了真物扑向了假物? “……” 此时,徐长安的小船停在了原地,仿佛整片天空都随着他陷入了寂静。 不想明白这个问题,他都不知道应当用什么面貌去见梦里的云姑娘。 “……若是我的脑子不这么清醒就好了。”徐长安叹气。 要是真的做梦,那就是回到了在岛上的时光,他当然不会有这种矫情的想法。 但是…… 他本就是想多了的。 其实是不算出轨的,毕竟如他所想的,哪怕是梦境,却也不是他幻想出来的云浅,梦境中的她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他曾经体验过的温柔。 但是徐长安总是会在这些方面上无比的认真,哪怕是一点点精神层面的污点他都坚决拒绝。 连云浅和梦里的云浅都分的这样清楚的徐长安,又怎么会与其他的女子搞什么暧昧? 所以云浅想要的花心,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了。 “……” 算了。 徐长安低下头,瞧着自己手边那一袋来自于前世的糖果,心想自己心里是否有答案不知晓,毕竟他都买糖果了。 这袋糖果,本就是拿给梦境里的云浅品尝的。 从将云浅养成了爱吃糖果、点心的性子后,他偶尔就会想前世的零嘴她说不定会喜欢……现实中肯定是没希望了,在梦境中实现,似乎也不错? 去见见她吧。 徐长安没有去控制梦境的走向,所以他也很想知道,在自己的梦里姑娘现在在做什么呢。 说起来,他上次觉得姑娘过于干净、起了弄脏她的念头就梦见了她在玩泥巴…… 而这次,白天他可是想过要给云浅使药的。 不会…… 徐长安眸子紧缩一下。 他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近乡情怯了。 他这是害怕见到一个吃了药在那儿等着自己的姑娘啊,若是见了,那就是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哪怕是他,也很难接受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完全曝露在眼前的。 “……” 徐长安心神一动,手上就出现了一枚银色的戒指,然后将买来的各种点心、糖果之类的收了进去。 他现实中没有储物袋和纳戒,梦里还不能想想了? 小船靠岸,徐长安走下船,踩着柔软的白沙,抬起头看着这个真实的梦境。 天空一如既往的干净,和煦柔软的光洒落,笼罩了整个岛屿。 在这里没有前世那样紧绷的生活节奏、沉重的生活压力,更没有冷漠的林立关系。 有的只有一位永远在等着他的姑娘。 有的是取之不尽的物资。 生活很安稳。 徐长安发现,在岛上的时候,他真的是长安的。 这眼前的一切都如同远离尘世的桃源乡一样。 难道……选择离开这里是错误的? 徐长安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 可是一想到所谓的长安和不缺少的屋子都是云浅背后的“家族”带来的,他也就没有太多的留恋了。 “真正的桃源乡,也不过如此吧。”徐长安喃喃说着,然后就无奈的叹息。 只见在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一片桃林,而他就处在桃林之中,在这里面却出现一个水潭,上面雾气蒸腾,尤其在桃林衬托下,这片天地宛如仙境。 他只是想了一下桃源乡,眼前就出现了一片桃林。 “我知道会心想事成,但是……也无须总是提醒我这只是一场梦。” 徐长安发出悠长的叹息,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仙境一般的桃园开始融化,就好像是被火焰灼烧的纸张一样,整片空间扭曲着,化作一片五彩斑斓的波纹,最后如同不断涨大的皂角泡一样干脆碎裂在天地间。 这一幕也提醒了他,作为梦境的造物主,他更要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的思想,万一真的造就了一个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云姑娘出来,还能得了啊。 梦境限定款的云浅,如果还是那种用来满足自己内心想法的样子…… 他醒过来,可就没有脸面去见云浅了。 徐长安单手捂住额头,想要用冰凉的手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得不说,在梦里求得清醒的他当真是个怪人。 —— 徐长安走上了回家的路。 其实也不远,毕竟整个岛屿上的建筑群都是他们的家,如今徐长安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这个见惯了前世喧嚣的人,居然能和姑娘两个人在这里生活,并且相看两不厌,再这里要多感谢云姑娘没有嫌弃他当时的无趣。 走入建筑群的最边角,眼前是无比熟悉的家,一条红石小路自窄门前蜿蜒向前,透过圆形高墙,直通内院,那高墙之后是青砖红瓦,三四栋小楼林立。 左边的是藏书阁,右边的玩累的小憩的屋子,再远一些的是小厨……嗯,这是他以往住的小屋。 徐长安一路走过来,对这里的建筑品头论足,而在这一段时间里,他缓缓调节了自己的心情,仿佛真的回到了那段时间。 就好像是有魔力似得。 距离中心的小楼越是接近,他心里的杂思就越少,就越是安心。 徐长安穿过庭院,顺着小路而行来到一处阁楼前,嗅着檀香混合着纸墨香气的味道,缓缓抬起头看向最中心的小楼。 最中心的小楼就是大小姐的住处,在徐长安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精致的遮羞窗,而从遮羞窗上垂下来一抹竹色帘子的特征,徐长安就知道眼前的时间线了。 这里已经不是云浅的闺房了,而是他和云浅共同的住处。 意思就是,他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干干净净的“管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 徐长安默默松了一口气,为自己点了一个赞。 “我那时候也是有本事。”徐长安看着前院的小房间,指着自己原本管家的住处说道:“现在,我可不住在这儿了。” 带着几分得意的穿过门前两棵柏树,烫过从小山上引下来的溪水。 徐长安顺着溪水,听着流水潺潺,心想以往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姑娘一个人闲着就常常在坐在溪流正中心的石凳上看书,那副惬意的美好是他每天都期待都看到的东西。 然后踏过门槛,他的脚步一顿,安静的站在那里。 眼前,正是他想要看见的、期待的东西。 烈阳清影,有一袭白衣落座,探足入水,柳眉微蹙。 徐长安在门前怔怔看着,就如同他在厨房做饭时,云浅偶尔驻足的眼神一模一样。 时间仿若加速了。 连绵的雷雨将天空洗的干净,烈日光辉自天上落下,笼罩着繁华人间。 清风过,云浅长发上方仿若猫耳似得缎带微微晃动,她正抱着一本书,整个人与环境融为一体,身边放着一盘只剩下一小半的蜜饯盘子。 也不知是不是太阳光过于亮堂了,姑娘在看书的同时,伸出手稍稍遮住那远方刺眼的光亮。 风回正阳,袖卷暖风去,白日青天,汩汩如弦的流水迈着步子蹚过姑娘的趾间,似是婉转柔回的琴音。 徐长安喜欢这样的姑娘,因为她在发着光。 是了。 云浅并非是性子好动的活泼姑娘,她安静下来的时候就好像是一个如水的姑娘。 景色很好看,但是徐长安却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他盯着云浅探入水中的脚趾看着,轻轻叹息。 他知道答案了。 无论眼前的云浅是真物还是假物,哪怕是半真半假的,他也无法对云浅无动于衷,这是作为管家、更是作为夫君的本能。 徐长安大步流星走过去。 “小姐。” 云浅听到了他的声音,身子微微颤了一下,面色平静的放下手中的书册,说道:“你回来……” 只是让云浅一愣的是,徐长安完全没有理会她在说什么,手指一挥就将桌上的点心、书册全部收入了纳戒,然后一把懒腰将她抱了起来。 “……?!” 云浅心脏忍不住停了半拍。 “……”她下意识的将脑袋依靠在徐长安的肩头。 然后徐长安就将她放在了石桌上,看着她被溪水泡的发白的脚趾,心疼的说道:“小姐,怎么又在这儿泡了一天。” “在等你。”她说道。 0217 岛上的一天(二合一) 姑娘总是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以往天气暖的时候,云浅喜欢坐在这溪水中的石凳上濯足,一边感受着温暖清水流淌过趾间,一边在这里吃他做的点心。 有时候一坐就能坐上一整天,要是不去抱她起来,脚趾都能泡的发白。 就像现在一样。 徐长安抓着云浅的脚踝,手指上掠过一层浅蓝色的光芒,他下意识的催动了灵力,随后云浅的脚趾逐渐恢复原样。 做完了这一切,徐长安对上了云浅的眼神,这才意识到……眼前是在做梦呢。 他根本就不需要模拟出灵力来,只要心神一动就可以了。 不过话说回来,方才催动修为时,那种灵气从丹田游走至四肢百骸的感觉……就好像不是梦境一样,无比的真实。 徐长安眼神呆滞。 云浅:“……” 夫君的不解风情是常态,云姑娘虽然不会恼怒,但是看着他忽略了自己自顾自的发呆,水润的眸子幽邃了几分。 “你今日……回来的有些晚了。”云浅说道。 徐长安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他咳了一声:“有吗?” “嗯。”云浅点点头,望着徐长安收了她看的书和果盘的储物戒指,说道:“那本书,我已经看了三卷了。” “是吗,那……真的挺久了。”徐长安点点头,心想还真是这样。 以前他出去多忙一会儿,云浅一个人闲着真的能在这里看一天的书。 不过,徐长安说完之后,便愣住。 这般平和、日常的对话……让他恍惚间,仿佛真的回到了过去,好像他没有去过什么朝云宗,一直没有离开岛屿似得。 话说……他现在应该做什么来着? 无法对与云浅一模一样的“梦中限定款云浅”视而不见,但是要说他真的能狠下心来对梦中的姑娘做些什么,那也是不可能的。 正愣着,就见到云浅对他伸出手:“带我回房。” 徐长安没有多想,下意识就接住了云浅的手,与她相拥,将云浅抱下石凳后,随后顺势将背抱起来。 这种动作,可以说是刻在他的基因里了。 被背起来之后,云浅双手环着徐长安的脖颈,下巴磕在他的肩头,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她就像是真的乏了一般,一言不发。 徐长安本就没有什么目的,便随着姑娘的意,缓步朝着中央那他们二人的“婚房”走过去,期间……云浅身上那似有似无的幽香一直朝着他的鼻子里钻,徐长安感慨回忆真实的同时,血液分成上下两部分开始在体内狂奔,还好他比较能忍,加上背着姑娘低着头,并没有被云浅发现端倪。 说起来。 也是梦境里这个时间点选的好,如果是关系还未确定的时候,他可不能这样光明正大的占云浅的便宜,能这样随意上手拥抱……已经是靠近后期的事情了。 权当是回忆一下日常好了,徐长安这么想着,走入楼阁跨过门槛,微微掂了一下背上的姑娘,笑着说道:“小姐,我弄了一些新颖的小点心,一会儿给你吃。” “好。”云浅微微点头,忽然说道:“你左手上的是什么。” “手上的?”徐长安看向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一枚幻化出来的储物戒,眨眨眼后说道:“戒指?” 徐长安作为已婚人士,所以方才没有多想就将戒指佩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代表婚戒的位置了,至于为什么这里是婚介,兴许是因为左手无名指有一根血管与心脏相连? “我知晓是戒指。”云浅在徐长安耳边平静的说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徐长安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是他的梦境,他所知晓的,姑娘便都是知晓的。 是了,婚戒怎么能只有自己有,姑娘没有? “小姐,不喜欢我就不戴了。”徐长安心神一动,他手上银色的戒指化作一抹流光,幻化成一个储物袋出现在他的腰间。 “这样可行了?”徐长安问。 “嗯。”云浅点点头,心想虽然她也想要徐长安亲手给的戒指,但是目前为止……她有绾发就足够了。 徐长安为姑娘可爱而失笑的同时,也给自己提了一个醒。 以后就算他弄到了储物戒……佩戴的时候也得注意了,若是没有一对戒指还是不要将其放在婚戒的位置好。 还有就是。 这种平静、但是仔细去品才会有不满的感觉,果然与云姑娘一模一样。 “小姐,到了。”徐长安说着,推开房间的门,随着一股好闻的味道拂面,入门就是彩云屏风。 房间很精致,该有的应有尽有,榻上绣花的褥子花纹清秀,旁边还有一个衣架,上面挂着他以往穿过的衣裳。 嗯。 本来的单人床换成了大床,单人枕也换成了双人枕。 徐长安咳了一声,将云浅放下来后,说道:“小姐,你歇一会,我去弄一些热水,再准备一下点心。” “好。”云浅点点头,徐长安就转身离开了。 “……” 看着徐长安的背影,云浅一个人坐在榻上,有些摸不清楚徐长安的心思……但是若是徐长安想要复刻当年的日常,她自是没有意见。 视线掠过房间里的一张大床。 也不知是不是环境的缘故,她回到了这里,想起了最开始自己总是缠着他的样子,在徐长安搬进来之后,她很想要一个孩子。 云浅捂着心口,数着自己的心跳。 有些想要了。 ——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演员,徐长安也是如此,梦中也好,醒来也好,他现在只想要在梦里好好照顾云姑娘。 都说梦里做的事情是一个人内心欲望的映射,他就厉害了,无论是白天还是梦里,都想要照顾姑娘。 天生就是当管家的命。 徐长安准备好了热水,端着盆在门前停下脚步,没有急着进去。 因为云浅喜静,所以这里听不到一丝风声,似是连那草虫都闭嘴收翅,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侧耳倾听,整个房间,只有姑娘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徐长安眨眼的速度忽然加快。 都说小夫妻刚确定身份时最是如胶似漆的,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都在一起,这一点放在他和云浅身上也使用。 他当年刚改了身份,搬进了云浅的闺房后……少年人对姑娘的憧憬和爱慕化作了婪欢,真的是缠了姑娘很长一段时间,也亏她能忍得了,没有厌烦他。 有这样的“黑历史”在,徐长安才总是说自己是好色的人。 从房间里还没有出现自己给姑娘的画像来看,梦中的时间线正是他搬进来不久,才和姑娘贴贴没有几次的时候。 “……” 徐长安干咳一声。 年少不懂事,现在的他可舍不得折腾姑娘了。 徐长安推门走了进去。 大日西移。 暖阳洒下的光芒微微发黄。 他不在的时候,云浅自己点了两个火盆,很暖和。 此时,她就这样坐在妆台前,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云浅偶尔会一个人这样发呆,徐长安曾经以为云浅是一个人生活太久,孤单了……后来才知道,姑娘纯粹就是因为他不在,没有事情做才发呆。 果然,在听到徐长安脚步声后,云浅转过身。 “小姐,怎么点火盆了?”徐长安随意问道。 云浅视线刮过床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着整齐的衣裳,平静的说道:“天冷了,这样会暖和些。” “嗯,洗手。”徐长安也没有多想,将热水放在一旁,随后熟练的给云浅擦拭手指与面颊。 感受着徐长安的温和动作,云浅侧脸嗅着那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气息,视线微微发直。 徐长安察觉到了她的奇怪,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云浅摇摇头,然后就看见徐长安不说话了。 半晌后,徐长安轻轻叹气。 姑娘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可他看姑娘就是怎么都看不够,赏花还有腻的时候呢。 是姑娘好看? 徐长安觉得觉得应该不是这样。 只是他喜欢她。 笑了笑,又觉得也许就是因为姑娘好看,比花儿好看,所以才看不够。 “傻笑什么。”云浅反问。 “没什么。”徐长安摇摇头,湿润的绸子擦拭过云浅的眼角,接着说道:“我有时候想问,小姐当初怎么就把我捡回来了呢。” 就云浅这个万事皆休、皆与我无关的样子,徐长安觉得姑娘见到了一个人被冲上岸,完全不在意、转头就走才是最可能的发生的事情。 “……可是鬼迷心窍了?”徐长安说着,语气变得笃定:“就是鬼迷心窍吧。” “因为我喜欢你,就带你回来了。”云浅想了想,觉得兴许和徐长安身上那发怂的系统有关? 她本来没有打算插手他这一次的人生的。 是徐长安自己从上门来的。 “行吧。”徐长安心道不愧是自己的梦,就是会说他想要听的话。 一见钟情? 他对云浅一见钟情还差不多,云浅对他? 姑娘会喜欢一个小孩子吗。 此刻想来,要多亏那时的“鬼”迷了姑娘的心窍。 徐长安说着,用绸子擦去云浅额前的一些汗水,无奈的说道:“热的话,点一个火盆就够了。” 说着,他起身要去开窗。 “别开窗,外面冷。”云浅抓住他的袖子。 “小姐,你热的出汗了。”徐长安很是无奈。 “一会儿就不热了。”云浅摇摇头。 “一会儿就不热了?什么意思?”徐长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太明白,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在给云浅简单洗漱之后,徐长安炫耀一般的从储物袋里取出他从“现代”买回来的糖果、点心放在云浅的面前。 东西虽然是假的,但是都是他曾经吃过的东西,味道也都还记得。 梦境本就是他的记忆,那么这些糖果对同为梦中人的云浅而言,就是真实存在的。 “尝尝,喜不喜欢?”徐长安期待的看着云浅。 云浅:“……” 徐长安没想到云浅不似以往那般开动,反而安静的看着他,有些不太理解:“不吃吗?” “吃。”云浅拿起一块软糖,轻轻嘶去包装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后咽下。 “味道怎么样?喜欢吗?”徐长安迫不及待的问。 “很甜,味道很好。”云浅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徐长安笑了,他说道:“我这儿还有许……” “我不喜欢。” “许多点心……”徐长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喜欢? 他听错了吗。 “我不喜欢。”云浅认真的说道。 “为什么不喜欢?”徐长安不解。 云浅想了想,说道:“不是你做的。” 云浅总是要最好的,有徐长安亲手做的点心做对比,她怎么会喜欢光有味道的伪物? 所以她回答的很有底气。 “我不喜欢这些。”云浅白皙手指掠过徐长安拿出来那些一个个包装精美、口感细腻的点心,轻轻抓住他的手指:“今日,想吃莲子糕。” “……”徐长安看着云浅提起莲子糕时轻抿嘴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为什么,姑娘辜负了他的期待,但是他却一点都不失望呢。 “小姐,你真是不知道享福,我这点手艺,哪里比得上这些点心?”徐长安说着,单手扶额,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还是说……这就是我想听见的夸奖?” 是他想要听到云浅说最喜欢他亲手做的糕点吗。 “饿了。”云浅抓着他的手,眼睛看都不看一眼桌子上各色的点心,说道:“看书累了,吃些东西才能有体力。” “好嘞,我这就去做。”徐长安正想着事情,没有太去想云浅说的话,他无奈笑着,出门去做点心了。 虽然是梦里,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将点心变出来,但是……云浅这样固执的说要自己做的点心,他当然不会敷衍,会认真准备的。 —— 小厨外,云浅打开自己的衣柜,看着里面那件薄纱,随后关上柜门。 她踩着红色的绣鞋走到厨房门前,瞧着那初阳透过窗子洒在正努力准备点心的少年面上,便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 0218 火盆是为了脱衣裳。 如胶似漆,想要了。 我是假货。 戒指是什么。 头晕目眩。 酒水送给秦岭。 男女合气的仪式与修炼, 黄赤之道 黄老赤篆,以修长生 乐而有节,则和平寿考,及迷者费顾,以生宗而损性命 阴阳两齐,化生不已。若还缺一,则万物不生。故真一子臼:‘孤阴不自产,寡阳不自成’。是以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媾精,万物化生。常道即兹以为日用,真源反复,有阴阳颠倒互用之机。人能炼之,可以超生死”。 :“虽男子身中皆阴,若持一己而修,岂能还其元而返其本,又将何丽回阳换骨哉!是以大修行人,求先天真铅,必从一初授气生身之处求之,方以得彼先天真一气,以期还其元而返其天也 “阳里**质不刚,独修此物转赢区。劳形按引皆非道,服气冶霞总是狂” 你生我生,你死我亡,心灵相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敬互爱,互帮互助。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敬如宾,共享生活。 去找祝平娘。 云妹妹 去找秦岭带情书,把玉露酒给他。 李知白知道徐长安缺一把好剑。 阴阳参同契。 变好看有利于双修 给祝平娘的玉简、情书。 仔细去想 去住处玩。 …… —— 要几个养颜果,养颜果会藏情感。 我不能吃,你拿给云姑娘吧。 爱慕。 住处都一样。 你觉得好看那就好看。 忌惮系统,觉得东西来的太容易了。 “” 说道:“” —— …… 杜七意外的看着眼前的姐姐,惊诧道:“姐姐……你脱衣裳做什么?” “没什么,这样可以更好的给你展示真气的运行路线。”严天心穿着白色的衬衣,没有杂色干扰就够了,也不用真的就像沐浴似的。 严天心眨眨眼:“都是姑娘家,七姑娘不会害羞吧。” “那倒不会。”杜七摇头,这个姐姐虽然好看,不过比起十娘还是差了好多的。 严天心笑了笑,说道:“七姑娘学过医,经络的位置我就不说了,中丹田是三丹田之一,又称绛宫,《东医宝鉴》上书:中丹田,藏气之府,重气感……” 她给杜七演示了一遍如何运行气感路线,接着用真气模拟灵气在杜七体内晃了一圈。 笨拙是笨拙了一些,不过她不讨厌。 杜七一边寻找气感,一边好奇的问道:“姐姐和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喜欢他。”严天心毫不犹豫的说道:“若是他能入赘我家那真是最好不过。” 严天心说出口之后,做好了杜七惊诧的准备,却不想眼前的姑娘点点头,眼里闪过感兴趣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 “姑娘不惊讶?”严天心问。 她和师承的外貌怎么想也不匹配的。 “不惊讶啊,我也喜欢十娘。”杜七想了想师承的真实模样,自然觉得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姑娘真有意思。”严天心抓住杜七的手。 杜七看着那一丝灵气从她的胸口散了出去,叹息道:“姐姐,中丹田也不行。” “我看到了。”严天心蹙眉:“我回去让人翻翻典籍,实在不行,我下次带一粒玉清丹来。” 杜七的身子似乎有些问题,这几个月就没有来过天癸,杜十娘怎么可能不在意,好在正常少女是十四岁,比如她就是十三岁第一次来天癸,前些时日她偷偷去医馆问过一次,先生说女子十三到十六来第一次都是正常的,所以还可以等一等。毕竟杜七看起来也就十五六。 不过杜十娘总归是担心的。 天癸,是一个女性开始发育的标志,在修炼上也是有自己特殊的意义的。 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 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 三七肾气平均,故真牙生而长极。 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则地道不通。 天癸初至,昭示着这个女孩子即将变得成熟,同时身体灵门打开,可以更好的吸收天地灵气用以养魂,而灵山的初级功法会让修炼的少女身体一直保持在十五到二十岁期间,虽然年龄在不断的增长,实际上衰老的只有魂魄,就算日后境界高了,可以自主控制年龄,那也只是看起来衰老而已,只要魂魄不灭,灵山女子的身体一直都是处在巅峰期。 这个巅峰时期的女性修炼灵山的功法最快,甚至天癸到来的那一段时间去修炼可以事半功倍。 至于不方便什么的……虽然有,不过也没办法,现在的灵山功法体系已经完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忍一忍也就好了。 像沈归至今还是没有断掉月事。 从她和徐徐的比试还要看天地间有没有冰系元素就能知道,因为这时候的她还需要用身体当做媒介去吸收灵气入魂,等她突破至下个境界,就可以无视**带来的增益了,到那个时候她的月事才会断掉。 包括柳扶风也是,她灵感极差,天赋却很高,也是需要努力提升到这个境界,等到可以直接利用魂魄去修炼的时候,灵感就用不到了,那时候的柳扶风便是蛰凤惊鸣,一飞冲天,不过此时的柳扶风如果再断了癸水,估计这辈子都凝不了气。 阳和启蛰,夜尽天明。 她的灵感实在是太差了。 主动要求云浅 吃虫子肚子疼。 子宫修炼不许。 擂台赚钱。 眼罩。 吃人。 徐长安种的养颜果。 顾千乘和包子。 荷包 回去种养颜果的种子。 举一漏百 试剑泉。 —— “” 难道 香囊 天使会为了世界舍弃你,恶魔会为你舍弃世界,可大多数时候你就是被舍弃的世 界。 0219 她不喜欢距离两个字 云浅总是能面不改色的说出一些在他看来很羞耻的话,所以徐长安才说姑娘是高攻的。 最可怕的是,她并非是刻意的,而是发自内心的说话、行动,所以杀伤力更强了。 对于云浅说岛上没有人窥视的话,徐长安感到安心……毕竟隐私什么的,可不想让第三个人知晓。 徐长安的视线放在远处海上明月之景上。 若是去了水面,岛屿周围应当是个凹陷的盆地? 她家族之人不会藏在水底吧。 若是让他真的带着一身修为回到了故地,徐长安觉得以自己的细腻,一定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对于他而言,人生初次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云浅,这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事情,可……纵然他那时候只是个孩子,也失去了上岛之前在这个世界长达十年的记忆,但是他能飘到这里,说身上没有故事,徐长安自己都不信。 但是姑娘就这么将他这一个没有过去的陌生人带上了岛,她家族之中的人也没有意见吗? 不可能吧。 换位思考,如果他的女儿和云姑娘一样的干净,然后某一天捡回来了一个男孩,哪怕这个男孩已经失忆了,哪怕他只有十岁左右…… 徐长安一定会将他的过去扒的底朝天。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姑娘背后真的存在能量巨大的家族,他在被云浅捡到之后,他失忆前身份都被调查清楚了? 徐长安:“……” 他沉默了。 徐长安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和背景,云浅是大概率知晓的。 还记得,姑娘曾经问过他想不想找回十岁之前的记忆、想不想知道关于“家人”的事情,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徐长安觉得自己给出了满分的答案。 他拒绝知晓一切过去,以“徐长安”这个身份重新存在于世间。 因为云浅就是唯一的家人,所以他不想卷入身份的麻烦中。 说来也奇怪,前世的记忆还保留着,但是今生十年的记忆反而丢的干净,也不知道自己是遭遇了什么。 但是话又说回来,姑娘能将他留在岛上,是否表明……他此身失忆之前身家还算清白? 徐长安微微抓弄着头发,有些头疼,同时又很庆幸,庆幸自己初登岛时将姑娘奉为天人,努力在做好一个管家,没有丝毫僭越的想法。 不然,如果他真的是心怀不轨之辈,云浅身后的人出来将他丢出去,和他还不熟悉的云姑娘可不会替他说话。 那时候,他从心里尊敬姑娘,恪守规矩礼节,从不会有多余的念头和臆想,两个人相处的方式不知该怎么形容,总的来说就是很舒服。 徐长安做一下总结,觉得自己取信云浅身后可能存在的家族,用的是四个字的口诀。 清、暖、闲、赋。 人要干净,氛围要暖,生活要闲,最好再有心情读读书,写写诗什么的。 这样的人,天下没有几个人会讨厌的,而失去了过去的他毋容置疑是干净的。 人如清河,暖若安阳,闲似野鹤,琴歌酒赋……这是徐长安曾经所向往的东西,所谓长安,莫过于此。 他按照自己期待的生活去行动,反而营造出了一个合适的形象,慢慢走进了云浅的心里,不得不说是一种巧合。 至于说后来管家走进了高贵冷艳大小姐的内心,可以为所欲为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今生米煮成熟饭,对于云浅身后的势力,徐长安也不存在太多的忌惮了。 被偏爱的,就该是有恃无恐的。 “……嗯。” 倒是有些怀念他还是个管家,没有成功上位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虽然不能与姑娘贴贴,但是每日的生活极其美好和舒缓,主仆之间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云浅也还是一条浩瀚的星河,若九霄上仙,凡人不能直视,徐长安生活中哪怕只是和她对上眼神一会儿……都会心悸许久。 现在…… 姑娘表面没有变化,依旧美的惊怖,可实际上眸含暖意,更会因为因为他一句娘子而发怔。 “那种谨小慎微、恪守规矩的距离感……再也回不去了啊。”徐长安感叹着。 其实,没有姑娘确认关系之前、安心当管家的生活也是不错的,他很怀念。 不要误会,只是怀念。 要是让徐长安回到那个时候,他可就不愿意了。 肯定还是现在的更好。 毕竟能和姑娘亲近、温存了……所以,这种美妙的距离感,还是只存在于回忆中的好。 —— 火盆灼灼,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房间里,云浅默默的拿起衣柜里那件半透的纱衣,此时她正在换衣裳,瀑布般的黑发倾撒,犹如画卷中的美人,清雅古典。 她果然很喜欢梦,因为在梦里夫君完全放下了她不喜欢的矜持,开始唤她娘子了。 云浅方才连莲子糕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吃的出来。 徐长安离开之后,她想着自己被噎到后那几声“傻姑娘”,呆呆的站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 云浅面色平静,但是如果徐长安在的话,一定能发现此时的姑娘面色放缓,好像松了一口气似得。 在这个世界里,她不用刻意去窥视就能知道徐长安的心思。 比如,云浅前不久就在想,要不要将哪个隐世家族塞到岛屿外面海底的盆地里,好符合夫君的猜测,不让他失望。 但是更重要的还是那莫名其妙的距离感。 姑娘可不觉得刻意与他保持冷漠的距离感哪里美妙了,所以方才她真的有些不高兴,如果徐长安真的想要回顾与她的距离感……她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难道要她真的暂时放弃云浅这个名字,不与他接触吗。 好在徐长安想的清楚,认为这种美妙的距离感,还是只存在于回忆中的好。 云浅缓缓呼出一道清气,安心了许多,目光细细勾着手上“不检点”的衣裳。 距离感比矜持两个字还要让她不喜。 云姑娘要努力了。 先让距离消失,再说其他的。 0220 自欺欺人是行不通的 时间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几个时辰,也许是一个,也许是两个。 徐长安长长舒了个懒腰,很是无奈。 他此刻分明是在休息的,却感觉到无比真实的疲惫。 他倒是个劳碌命。 不知晓何时才能闲下来。 “好了,去看看……姑娘予我备了什么惊喜。”徐长安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一想到云浅,他便觉得浑身舒适,似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徐长安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先去洗了手,在那桌上的香炉前润指后这才顺着楼梯而上。 站在姑娘闺房的门前,可以听到自己那加速的心跳声,他低下头,为了掩盖自己没出息的紧张,面上起了几份轻佻的笑容。 “小姐,我来了。” —— “嗯。” 房间,近在咫尺的位置传来了云浅的声音,就好像……她一直在门前等着。 徐长安推门而入,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些许灯火的暖光混合着一股好闻的气息轻拂过他的脸颊。 “……” 他那本就僵硬的假笑随着光景曝露在眼前,彻底变得僵硬,再随后……徐长安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看见了什么。 是了,他看见了天底下最好的风景,当浮一大白。 姑娘的确很白。 —— 徐长安闭着眼睛叹气,在云浅有些呆滞的目光中,抬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耳光响亮清脆,完全没有留手,甚至用上了灵力。 很快的,徐长安面上就起了一个红色的掌印。 “你……做什么呢。”云浅将他拽过门槛,随后修长手指落在徐长安的面上,想要抚平红晕。 “是我活该。”徐长安并未睁眼,但是却可以嗅到云浅身上好闻的气息。 他端的是不当人,居然在梦里这样作贱姑娘。 “为什么。”云浅看着徐长安紧闭的双眼,低头敲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 “小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是什么。” “假话是我觉得自己很过分,不该这样去想小姐你。”徐长安叹息。 “真话。”云浅垂下眼帘。 “真话……”徐长安手指抵住眉心,无比认真的说道:“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小姐就分不清我是因为疼而脸红,还是心动的了。” “是吗?”云浅攥着裙角的手缓缓松开,她看着徐长安紧闭的双眼,平静的说道:“可是你打了左脸,右边脸却红了。” “还有这种事?”徐长安抬起手:“那我再补一下。” “不许。”云浅握住徐长安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穿成这样。” “不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徐长安想着方才自己一撇见看见的惊鸿,心口被重锤狠狠的砸了一下。 “喜欢就说喜欢,本就是穿给你看的。”云浅不解的说道:“再说……我以前也不是没有穿过。” “不一样。”徐长安摇头:“作为管家也好、丈夫也罢,姑娘想要做什么……那都是姑娘的自由,我只会觉得好看……可这次不一样。” 徐长安睁开眼,随后老脸一红,又立刻闭上:“你不是姑娘,只是我的梦。” 真实的云浅想做什么都没关系,梦里的……却是他臆想出来的,所以叫做“作贱”、“作践”。 “梦……” 云浅若有所思,像是有些明白了,她稍稍后退了一步,说道:“是你的梦,还是我的梦?” “什么意思。”徐长安一怔。 在他心里,此时与其再说与云浅对话,不如说是他在和自己的内心对话,所以才会有这种淡淡的违和感。 “庄生晓梦迷蝴蝶。”云浅想起了徐长安抄写过的诗词。 这不仅是他的梦,也是自己的梦。 “望帝春心托杜鹃?” 徐长安下意识跟了一句,随后无奈的睁开眼:“不愧是我梦里的小姐,都会用这种法子诡辩了。不过这招对我没有作用,我很清楚的知晓这是我的梦,小姐只怕没有听说过清明梦吧。” 灯火下,云浅赤红束腰衬着纤细腰肢,暗色锦绣上移,下着烟纱一般的长裙,显的体态修长。 “我不懂这些。”云浅摇摇头,问道:“好看吗?” “……好看。”徐长安无法说谎。 姑娘总令人联想到迎风的柳枝,即便穿的是夫妻之间才能看的不检点的衣裳……也无法让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色气。 不干净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他的思绪。 徐长安视线飞快的扫过云浅身上的薄纱,在迎上云浅目光之前,飞速移开了目光,若无其事的看向窗外,像是从未看向她那边。 云浅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轻咬下唇。 气氛逐渐平静下来。 本来,在安静房间中姑娘穿薄纱,双方沉默的话会让人感到尴尬,但是……小夫妻不在此列。 “小姐,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吗?”徐长安如擂鼓般的心跳在体内震荡回响,促使耳根逐渐发热。 “嗯。”云浅点点头。 “不冷吗?”徐长安问。 “我点了火盆。”云浅指着房间角落里,平静的说道:“两盆。” 所以穿的少些不碍事。 “……”徐长安语气一凝,捂着脸。 是了。 方才云浅穿着长裙热的出汗,他去问,姑娘却说一会儿就不热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不是吗? 穿的这么少,可不是不热了。 徐长安意识到一件事。 气氛……到了啊。 他毋容置疑的心动,姑娘毋容置疑的好看,以及……她忽然穿成这样,总归是要做些什么的,不然吃饱了撑的吗? 淡淡莲子的香味残留在空气中,像是盛夏绽放的莲花,徐长安在这一瞬间觉得她真的很像是一只蝴蝶。 做梦的蝴蝶。 本来还想着是在和自己内心对话,但是一睁开眼看见姑娘,就会不自觉、情不自禁的将她当成真正的云浅看待。 “小姐,你吃饱了吗?我再去备一点莲子糕。”徐长安抬起头,笑着。 云浅摇摇头,转身坐在那张双人床上,拍了拍一旁的褥子,樱唇轻启,语气像是染上了几分幽怨:“你总是要我说的这样清楚吗?” “……” 0221 准备工作也很重要 “你总是要我说的这样清楚吗?”云浅安静的看着他。 云姑娘可以不要脸,也不在乎面子。 但是说这种话,可以让徐长安心软。 就好像这身衣裳,她不一定要一直穿着,衣裳只是用来说服夫君,让他心软的“工具”。 这些都是她磨过的牙齿,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好吃的果子咬下一大口来。 姑娘一直以来都是个聪明的人。 “小姐,我可不是没出息的人,更不是吃素的。”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我知道。”云浅手指掠过榻上的绣花被褥,点头。 姑娘看着双人床,似是觉得这褥子有些碍事,便将其抱起来,递给徐长安。 没有褥子碍事,就宽敞许多了。 “……” 徐长安嗅着绣花被子上那淡淡的香气,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将被子收了进去,看向正弯腰俯身仔细捋平榻上褶皱的云浅。 视线凝了一下。 “小姐,这种活应当我来做。”徐长安说着,拿起一旁的衣裳轻轻披在云浅肩头,遮住她的薄纱。 “都一样。”云浅点点头,随后将枕头留下了。 她从徐长安那儿听说垫腰可以让要孩子的概率大一些,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做完了这一切,将徐长安披上来的衣裳拿下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提着薄纱般的裙角说道:“穿多了热。” “……是了,这还有两个火盆。”徐长安一阵头疼:“小姐,我是个好色的人,你若是用这种事来考验我,那我可经受不住考验。” “这不是考验,只是我喜欢。”云浅看着徐长安:“所以,你要做什么。” 这儿是她们的梦境,想要跑,可是跑不掉的。 “小姐怎么就没有想过,我既然是好色的人,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拒吗。”徐长安叹气,这种场景但凡换一个正常男子都不可能推脱的。 “我不在意。”云浅松了松颈间的一颗浅扣,想了想后说道:“至少……你是很喜欢的。” 才成为夫妻的时候,徐长安大抵是不知道节制的。 “什么是成长?”徐长安反问。 “我不知道。”云浅摇摇头。 “成长就是在婪欢中学会克制。”徐长安手指抵在眉心,面色苍白的说道:“少时不懂事,不知晓心疼姑娘,所以……能少则少吧。” “少时……”云浅怔怔的看着徐长安的脸,在他不解的视线中忽然笑了。 姑娘笑得很好看,徐长安在惊艳后,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 “没事。” “这不可笑。”徐长安认真的说道:“姑娘身子弱,我不想折腾姑娘看着她累的入睡,这难道还是错吗?” 他不会因为一句“姑娘都这样不要面子了,你怎么还能拒绝”这种内心的蛊惑而失了方寸。 想想云浅吃酒之前都要恢复一下体力就知道了,一刻钟的时间带来的疲惫……徐长安总是心疼的。 温存并不是必须的。 至少……没有必要那样频繁。 夫妻之间的长久不在于一朝一夕的婪欢,更多的是相互体贴和心疼。 最重要的是,云浅这样努力,不是因为她喜欢温存,而是知道自己喜欢。 云浅不是好色的人,纯粹是为了他高兴。 为了一己私欲让云浅疲惫,这怎么行。 所以姑娘越是努力,徐长安就越觉得自己不是人。 这才是他抗拒温存的最大的理由。 这并非不是个男人,反而……能够克制的他认为自己才是个男子。 云浅看着徐长安固执的样子,摇摇头:“你对着我,怎么还唤姑娘……应当说我,而不是她。” “你不是小姐。”徐长安看着面前这个云浅,虽然怎么看都是真实的云浅,却还是强迫自己说道:“你只是我的梦。” “我是你的……梦?” 云浅点点头:“这是新的情话吗?” 情话?! 徐长安语气一滞,这才意识到,与姑娘说她是自己的梦,的确充满了情话的意味。 叹气。 “小姐,我在北苑的时候,很努力才克制,哄你入了梦。”徐长安苦笑:“那时已经忍的很辛苦了,怎得你在梦里也要折腾我。” “你若是不喜欢,我就不缠着你了。”云浅说道。 “我也知道自己喜欢,所以才说认得辛苦。”徐长安一阵头疼。 “我吃了莲子糕,有力气。”云浅低下头:“穿着你喜欢的衣裳……还有,这里是梦,算不得折腾人的事情,说不得我不会累的。” “这是关键吗?”徐长安反问。 “不是吗?” “我也糊涂了。”徐长安表情却放松了一些,似是被说动了。 要不,就放松一次? 姑娘说的有道理,这里是梦,她是不会累的。 “嗯?” 云浅忽然被徐长安抓住了手腕,随后套上的衣裳,牵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她蹙眉,正要说话……就听到徐长安说道。 “先去洗洗。” 这是同意了吗? “好。”云浅应声,心想自己方才是出了一些汗,洗洗也好。 她有些时日没有享受岛上的温泉了,便轻轻抱住徐长安的手臂说道:“去泉边。” 准备工作很重要,毕竟今日都没有酒吃了。 —— 岛上有一汪暖泉。 月下的山谷很好看,树木丛生,一朵朵娇艳的鲜花生在道路两旁,徐长安手里火把噼里啪啦的响着,映出林间的小路。 徐长安转身看着浑身上下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姑娘,松了一口气。 他忽然唤姑娘来洗洗,自然不是嫌弃她出汗,倒不如说是喜欢的。 只是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当务之急是先离开那充满了暧昧气息的卧房,再遮上她那一身薄纱。 至于说温泉是不是个好主意…… 徐长安也不知道了。 不过,他是真觉得,哪怕泡澡,也比在卧房里看着云浅穿半透的衣裳要好,她实在是太真实了,自己一个忍不住,可就糟糕了。 以及……徐长安刚才发现了一件事。 如果他当真抗拒的厉害,为什么不直接从梦中醒来,还要在这里和姑娘扯话。 哪怕梦里,也不想看到她失落,只是想想就不舒服。 看着身边勾着嘴角,兴致勃勃的云浅,徐长安停下脚步,心想至少以姑娘的性子,不会哭的吧。 “小姐,我若是现在溜了,你会难受吗?” “……” 丢下她? 云浅停下脚步,松开抱着他的手,认真的说道。 “你想我哭给你看?” 0222 云散知光(二合一) 看着身边勾着嘴角,兴致勃勃的云浅,徐长安停下脚步,心想以姑娘的性子,至少不会哭吧。 他瞧着两侧的暗林,眼神飘忽的说道:“小姐,我若是现在走了,你会难受吗? 他可以从梦中醒来,以逃避现在与即将发生的事情。 逃避可耻,但是架不住有用啊。 云浅:“……” 她曾经说过,自己该是哭不出来的。 徐长安也说过,他想象不到得是什么样的情况,云浅才能掉眼泪。 姑娘的性子无暇,难以令人心怜,所以才想要个泪痣,可以装作掉眼泪的样子,激起徐长安的怜爱。 但是在徐长安考虑要不要走的此时,一切就不一样了。 温泉就在小路尽头,已经可以隐约看见灯笼的火光,云浅松开徐长安的手,朝后退了两步,安静的注视着他。 他的身子遮住了远处的微光,而他被手中火把照亮的影子遮住了她。 “小姐?”徐长安看着自己影子中的姑娘,怔了片刻后,握着火把的手用力了许多。 云浅小指轻轻点在自己眉目下方,“你想我哭给你看?” 姑娘最不喜欢的便是被丢下,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徐长安听见哭这个词后,目光在云浅清澈水润的眸子上一闪而过,落在云浅的手上,只见姑娘双手攥着裙角,手指不自觉勾在一处。 虽然不再言语,但是徐长安似乎已经可以听见自己离开之后,姑娘琉璃似的眸子出现裂痕的清脆,整个人像是雪花在烈阳下融化的场景了。 “……我,开玩笑的。”徐长安很果断的怂了。 “不走了?”云浅问。 “不走了,哪里也不去。”徐长安讪讪的说道:“我若是走了,小姐一个人泡温泉再睡着了可怎么办。” 云浅点点头,攥在一起的手缓缓松开,看向前方那隐约的光源和明亮的火把,却没有再走上来牵住徐长安的手,只是安静的说道:“走吧。” “不一起吗?”徐长安似是想要弥补什么的看着躲在自己影子里的姑娘,柔声道。 “你走前面。”云浅语气毋容置疑。 徐长安叹息,看着这一条有进无退的小路,心想姑娘难道还害怕他跑了吗,非要在断自己后路。 云姑娘真的很天真啊,他若是真的想要毁灭这个梦境的世界,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了。 不过他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该说不愧是梦,他害怕的事情云浅一下就拿捏住。 哪怕梦里,也不想看到她失落。 因为眼前的云浅太过于真实,所以徐长安只是想一下若是梦境世界消散,姑娘会露出伤心眼神这一件事,哪怕只有一瞬,他也心口疼的厉害。 对伪物的喜欢,来自于对真物的爱,真是没有办法。 他此时真的是完全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不过是泡个温泉,姑娘还能将他吃了不成? 徐长安一直以来都是个很传统的人,可从未在外头折腾过她,没有先例,也不会开,姑娘是了解他的底线的。 “走吧。”徐长安率先向着小路尽头走过去。 “……嗯。”云浅应声,踩着徐长安的影子,眼看着他的影子越来越远,却并没有急着跟上去。 姑娘看着前面那不算宽阔,却令人无比安心的背影。 她和徐长安不一样,名为云浅的姑娘不需要矜持,也不知道应当怎么矜持,所以她觉得自己脸颊和心口发烫,便真的很喜欢。 影子就是这样的,总是在光的背面,只是能这样看着就很满足了,若是能有机会亲近温存,便是意外之喜。 姑娘不喜欢太阳,因为日出之后就不能直视了。 可是她将徐长安比作太阳,就又喜欢太阳了。 而太阳……早晚有从日出温和美景变得锋芒毕露、不能直视的一刻。 世界上有两种人。 胆小的,没有胆量在烈阳下暴露自我,怕被晒伤。 胆大的,又像是飞蛾扑火,无法忍耐光与热的诱惑,即便自知下一秒将燃尽自身所有。 姑娘偶尔会想,她不可能永远都呆在徐长安的影子里,就和以前那些叫做各种名字的姑娘一样,早晚都会卸下各种伪装,成为被她封存的一份代表名称的记忆。 “云浅”这个姑娘也是一样,最终也会是那些记忆、那些名字、那些姑娘里的一员,在某一日兴起的时候,将这份记忆取出,似是品尝珍藏美酒一般,小酌一口。 这就是花心的意思。 “……小姐?”徐长安没有听见云浅跟上来的脚步,疑惑的回过头,就见到云浅像是一个小姑娘似得正踩着他的影子。 他将火把谢一个角度,影子转移,于是云浅一个小跳,继续踩着他的影子。 徐长安顿时很无奈:“做什么呢,不是想要泡温泉,哦……我说了不会跑的。” “所以,你真是个很花心的人。”云浅停下动作,认真的说道。 “我再说一边,喜欢同一个人不算是花心。”徐长安摇头,他不知道梦里的姑娘和现实中的姑娘算不算是同一个人,但是他只喜欢云浅这件事不会错。 “不一样的名字,也不是花心吗?”云浅问。 “我明日就改名叫顾长安。”徐长安指着云浅的影子,反问道:“徐夫人,还是顾夫人,选一个吧。” “顾夫人。”云浅没有犹豫的说道。 “所以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徐长安笑着:“若是按照小姐的逻辑,那你也是个花心的人,这就抛弃徐夫人的名号改姓顾了?” “原来是这样。”云浅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看来我也是个花心的人,不过这件事我早就知晓了。” 徐长安是好色的人,她就是。 徐长安是花心的人,她就是。 “……”徐长安看着云浅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语气一滞:“姑娘,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什么是套路。”云浅看着他。 “我得到小姐芳心的手段,就是你走过的套路。”徐长安略显得意的说道:“清暖闲赋就将小姐拿下了,那时候,清纯的云姑娘只怕没想过,我其实是财色食都喜欢的坏人吧。” “是吗。”云浅轻轻后退一步,逃出了徐长安的影子和火把的照耀范围,整个人像是与整片黑暗融为一体,好在……林子中有萤火虫儿在一侧游荡,映着姑娘的侧脸。 这一幕其实有些诡异,但是因为是“梦”,还以为是云浅,徐长安只觉得景色美丽,他问道:“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没有。”黑暗中的云浅唇角抿出了一抹上扬的弧度,她认真的说道:“这次是你闯入我的世界的。” 他漂到岛屿的海边,不关云姑娘的事,云姑娘一开始只想做个旁观的、偶尔小酌一杯珍藏“酒水”的人。 此时他进入的梦境,也是她先奉上了自己梦。 无论从现实,还是梦境,徐长安都是后来者。 “我……闯入你的世界?小姐,我不甚明白。”徐长安疑惑,看着云浅身边那些仿若蝴蝶的萤火,恍然:“还惦记着你的庄周梦蝶呢……小姐,我说的很明白了,这儿是我的梦,不是你的。”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姑娘梦里想出来的,他就是他。 “可你是我的梦。”云浅看着他。 徐长安觉得这话有些耳熟,笑着:“这是情话?” “嗯。”云浅没有犹豫的应声。 于是徐长安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懊恼。 怎么忘了呢,姑娘可不是他一句话就能逗弄的性子。 “以梦为知己?我与姑娘不需要这样,没有梦,也是一样的。”徐长安说道。 “你说过,人生如梦。”云浅轻声道:“现在的和外面的,那个才是梦,又或者……其实都是?” 对于云浅而言,现实就像是易碎的梦境,本就没有分别。 “这重要吗?只要能和姑娘在一起,现实与梦境也没有分别。”徐长安说着,默默在心里补充一句,那就是得是真实的云浅才行,他可不能和自己幻想出来的姑娘过一辈子。 “兴许是这样。”云浅点点头,随后道:“我是想说,这次是你闯入我的世界的,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是我的错。” “那就要看小姐的本事了。”徐长安哼了一声:“一个温泉,还拿不下我。” 他还以为,梦里的云浅要拿下他。 “走吧。”云浅心想夫君总是天真的人,她主动从黑暗中走出来,再一次主动踏入他的影子中,而且这次身形没有停滞,一直走到徐长安并排,并抱住他没有握着火把的手臂。 “怎么不怕我跑了?不是封我的后路吗?”徐长安轻笑。 “抓着呢……”云浅箍着徐长安的手,语气一顿后,平静说道:“你若是走,我也留不住,我知道的。” “那时将你留在北桑城,这也是无奈之举,希望小姐能够原谅我。”徐长安道歉。 “……嗯。”云浅点点头,想着自己从黑暗中踏入徐长安影子中的场景,忽然说道:“现在是我主动走进你的世界了,所以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是我的错了。” “小姐永远都不会错。”徐长安意外的听不懂云浅的话,明明之前还能听懂的,这不是他的梦吗。 徐长安却不知晓,他就没有和云浅在一个频道上过。 “我说了,我做下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云浅想起了一些过去,视线飘忽。 “……不明白。”徐长安摇头,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二人穿过一处幽暗的山涧,在一侧有一棵被从中剖空的树架,里面整齐的放着两身衣服,另一侧还有一沓纯白色的浴巾,周围有完整的屏风。 这里就是进入温泉之前天然的玄关,周遭已经有了泉水泄露出来的热气,温度陡然上升,以这里做换衣裳的玄关不会受凉。 云浅停下脚步,完全没有进入屏风后的意思,随意将头发的盘起,留下发缀自颈间绕过胸口停留在腰腹处,随后她张开双臂,说道:“换衣裳。” “来了来了。”徐长安走过去,一如往常般解开姑娘的系带,用心的遮挡冷风,同时给她换上浴巾,顺势还将云浅自己没有盘好的长发理的整齐。 准备好一切,这才开始进入屏风后换自己的衣裳。 云浅:“……” 姑娘一个人站在屏风外,瞧着树洞框里的衣裳,听着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在想什么。 “好了。”徐长安动作很迅速,他换上了浴巾后,有些迫不及待的抓住云浅的手。 很怀念啊。 岛上的温泉。 已经有很久没有泡过了,能在梦里回忆一次……真是幸运。 此时,徐长安满脑子都是温泉的回忆,竟然一丁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升起来,脚步愈发急促。 看着徐长安兴致勃勃的情绪,云姑娘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只是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徐长安的后腰,随后张开手掌,轻轻拍了一下,留下一个手印。 “小姐?”徐长安一愣后回过神,见到的是一如往常平静的姑娘。 “你慢些,等等我。”云浅微微喘着气。 “哦,我有些太高兴了。”徐长安咳了一声,将云浅有些松了浴巾扣子重新系的紧实,这才放慢了脚步,牵着云浅的手。 随着穿过小路,眼前豁然开朗。 就好像是在石壁中挖了一个房间出来,狭小的山谷中,漫着点点水汽,眼前有一个半径两米左右的泉水。 雾气缭绕。 临泉看雾。 当温泉的全景暴露在徐长安的眼前,他面上的喜色愈发的浓郁。 “真是很久了啊。这种淡淡的香味……我可太怀念了,也就是咱们岛上了,外头的都一股子硫磺味……”徐长安说着,转过头……忽然一怔,面上的喜色消散的干净。 “小姐,你……不高兴吗?”徐长安紧张的说道。 “不高兴?我?”云浅也是一愣,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分明她也是想要和徐长安一起来温泉的,怎么会不高兴。 “嗯,看起来兴致不高。”徐长安确定的说道。 云浅感受着徐长安落在自己的身上的视线,心跳加速后,也确定的说道:“我没有不高兴。” 0223 临泉看雾,要的是看不清楚(二合一) 姑娘总是在变化的,徐长安也说过人都是在变的。 云浅也是人,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所以,在发现夫君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会有小女儿姿态的不高兴,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姑娘自己难以意识到这一点,徐长安虽然隐约察觉到了云浅不高兴的原因……但是他在惊诧后,也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反而在想…… 会在意这一点,说明姑娘距离学会“吃醋”这件重要的事情上,已经越来越近了啊。 可惜,只是梦里,并非是真实的姑娘。 —— 温泉这种东西都不用说姑娘家……徐长安自己都很喜欢,温热的泉水正是泡澡的好地方,他每一次泡完都感觉神清气爽。 温热,舒适,雾气氤氲,热气腾腾。 仙源遥自丹砂生,沐日浴月泛灵液。 徐长安站在泉水边,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环顾四周,就好像是游客来到了旅游景点似得,先要观察一下环境。 对于他,这是很怀念的地方,当然要好好看看。 云浅已经调整好了心思,攥着他浴巾的边角,望着前边站在泉水边发呆的徐长安,问道:“怎么了。” “我想起了一件让我觉得心疼,但是会想要笑的事情。”徐长安眨眨眼。 “有这样的事?”云浅问。 “嗯。” 徐长安勾着嘴角,想要将脑海中姑娘曾经脚底一滑,整个人摔进温泉中的事情忘记,但是事到眼前,他不仅忘不掉,反而连当时云浅摔入后,溅到他面上的水流的温度都能记得起来。 “……”云浅盯着他看。 “咳,没事,没事。”徐长安望着那泛着热气的泉水,收起了笑容,小心翼翼扶着云浅走上了温泉变有些光滑的玉石,待她入水后,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入暖泉,徐长安就感觉到了那由心的舒适,接着,他将浸透的浴巾整齐的叠好放在了一旁热气上升的岸边。 浴巾本就只是路上使用的。 云浅将自己的浴巾叠起来摞在徐长安衣裳的上方。 雾气缭绕,二人面对而坐。 泉水泛着一股莫名的香气,并非清澈,所以可以挡的严实。 还好有泉水的遮挡。 但是,他是个修士,所以热气其实并挡不住什么。 徐长安开始怀念以前尚未修炼时,他和姑娘对面而坐,心痒痒却有看不清的朦胧感了…… 真好啊,那时候。 临泉看雾,要的就是看不清楚。 云浅耳边碎发湿漉漉的贴在面上,下巴有水珠落,姑娘睁着眼睛,安静的看着对面的徐长安,问道:“你闭着眼睛做什么。” “热气哈眼。”徐长安认真说道。 故地重游,记忆真的像是潮水般涌来,挡都挡不住。 徐长安从上岛的时候就很喜欢温泉这个地方,兴许是在这里,他可以看到完全不同的云浅。 姑娘在他的眼里,最开始就是很有威势的人。 让人惊为天人的样貌尚且不提,她眉眼间很有威仪,徐长安第一次见的时候可不知道什么修士,云浅也没有任何的修为……但是他就是能从云浅身上感知到非常强大的东西。 但是……再有威势的人,也要穿着衣裳才行。 所以,在温泉里时云浅的高不可攀的形象会崩塌一些,让那时的徐长安觉得自己距离她并非那般的遥远,可以去想一些“大逆不道”的东西。 “小姐,这个泉水……也算是给了我们助攻了。”徐长安说道。 按摩是助攻,温泉也是。 “是吗。”云浅在坐正身体,水面接着她雪颈下方一寸,本来披肩长发在头上盘了一个长长的发髻,没有怎么被泉水沾到。 她不太明白徐长安在说什么,但是看得出来他很是高兴,这就够了。 “听说宗里有灵泉,我们这一尊泉水……应当算不上,毕竟小姐用了这么久,体质也不见改善。”徐长安说着,看向周围的泉水,又有些疑惑的说道:“也不是,应当还是有些作用的。” 对他很有用。 对云浅却没有用。 徐长安当时还没有逐渐,体力有限,岛上的工作虽然不多但是架不住他对自己的要求严苛。 每天打理整个岛上的一切,还要照顾云浅,精神上毋容置疑的乐在其中……但是身体上的疲惫也做不得假。 在这种情况下,温泉就很重要了,徐长安那时只觉得,无论自己有多么疲惫,只要来到这泉眼……就可以成功洗去他一天的疲惫。 “所以是小姐的身子太差,而不是泉水不好。”徐长安叹气,说道:“小姐,手给我。” 云浅应声,往徐长安这边挪了挪,将手递到他的眼前。 徐长安手指放在云浅的手腕上,回忆着什么,随后长长的叹息,用嗔怪的眼神看着云浅:“小姐那时候可是将我吓得不清,还以为你要死了呢……现在看来,是我没眼界,你可是有后台的,一点点脉象,自然不碍事。” “我什么时候要死了?”云浅懵了一下,呆呆的看着徐长安。 姑娘可爱的模样看的徐长安眼神一动,随后咳了一声,解释道:“我那时初学医书,小姐还记得吗?” “记得。”云浅点点头,那时候徐长安想要给她调养身子,所以钻进书阁整日研究医术,只是……最后也没有太用得上。 “是因为小姐的脉象把我吓到了。”徐长安叹气。 他那时候给云浅试了后……真的以为她要死了。 脉来弦急,短小而坚博,是无胃之象。 脉象虚浮,如虾游水,须臾不定,是无根之象。 脉率无序,杂乱无章,三五不调,止而复作,是无神之象。 无胃,无根,无神,皆是死脉,每一个都要命。 看到这种东西一齐出现在云浅的身上,他怎么能不着急? 若是按照医书上说的,姑娘能不能活过三日都是问题。 后来……一年一年的,徐长安也就习惯了。 脉象看着可怕,小病不断,但是一直以来也没有生过什么大病,但是对于他而言,可谓是一次极大的惊吓。 “我身子不好,却也是不会死的。”云浅看着徐长安面上那淡淡的不安,温和的安慰道。 “我知晓,但是不治好……总是安心不下。”徐长安说着,手指顺着掠到云浅心口下方一寸处,感受着那细微的心跳,叹气:“阴阳两虚……” 这些都是他曾经试过的脉,如今不过是在内心提醒自己。 徐长安喃喃道:“希望阴阳两行的功法,可以填了小姐的两虚吧。” 阴阳两虚以阴阳两行来填补,正是符合天地至理,阴阳轮转。 “什么?”云浅眨眨眼。 “没什么,小姐,你瞧这个。”徐长安探手入虚空,不知道从哪儿抓出来一把红色的花瓣,洒在了水里,一朵红花飘到了云浅的面前,贴在她的肩头。 云浅捏着那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说道:“有些好闻。” “红花,解乏,缓血,女儿家用很合适。”徐长安说道。 “你从哪儿弄出来的。”云浅问。 “这是梦,我想拿个东西出来,难道还要用逻辑吗?”徐长安说道。 “这样?”云浅若有所思,随后在徐长安惊愕的视线中,手臂自水中抬起,那一阵一阵的连漪后。 “来。”她说道。 这时候,就像受到了什么牵引,虚空中忽然产生了一道波纹,随后一道门在徐长安面前打开,一盘水果就这么从虚空中飞了出来。 浅色晶莹透亮,就像一个玛瑙,可以直接看得见水果中间的核,如此透明,就像是一个艺术品。 不过在云浅眼中没有什么好看不好看之说,只要好吃就可以。 更重要的是,这是徐长安自己种的果子。 “小姐……你这……”徐长安睁大了眼睛。 果实他认得,以往在岛上她就种过,本就是给云浅吃的,但是姑娘这手段…… 徐长安隐约觉得,这和他变红花出来法子有些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云浅不管这些,她取出一颗果子,咬了上去,在水果上留下小小的牙印,顿时,果香四溢,一股甜津津的气味弥漫开来。 “小姐?”徐长安叹息。 “怎么了?”云浅罕见的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在同一个汤池,吃着他的果子,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这是我的梦,你怎么喧宾夺主了。”徐长安无奈说道。 “宾主?你说我是宾客吗?”云浅咬着果子的动作慢慢停下,平静的看过来。 他们是一起的,不能分开。 “我什么都没说,在梦里找逻辑,是我的错。”徐长安眨眼,随后拿起云浅招来的果子,咬了一口。 酸甜可口的水果,当真是温泉最好的伴侣。 正想着,徐长安也学着云浅的样子,从虚空中取出来一壶春茶。 好像是不能输给了姑娘似得。 这里可是他的梦境,怎么能让姑娘压着,温泉这么好的地方,当然要让姑娘吃自己变出来的东西,而不是自己吃她招来的水果。 主次不用分的清楚,但是他在梦里,难得的想要占一次上风。 就像是个小孩子的心态。 徐长安悠然的就这么让茶案飘在水面上,坐正身子,缓慢给自己倒了一杯浅色的春茶。 “怎么不是酒。”云浅望着那自己吃过的、带着点点苦味的茶,伸手在下面轻轻碰了一下徐长安的腰。 “酒行欢,茶清心,小姐的心该清一清了。”徐长安勾起嘴角,捧着茶盅,没有急着喝。 如今的气氛当真是很好,只有日常的温馨……相信姑娘应当放弃“勾引”自己了吧。 “我不喜欢喝茶。”云浅垂下眼帘,拿着果子咬了一口。 这咬果子的动作,比以往要用力一些。 徐长安看着那被云浅咬出来的豁口,莫名的心下一凉,移开脸去。 “……”云浅咬唇。 她输了。 因为她觉得徐长安似乎想要在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赢,所以就没有再拿一壶酒出来试图去压住他的茶水。 这是云浅的温柔。 哪怕她很想喝酒,却仍旧无比以徐长安的想法为中心。 可是,让云浅没有想到的是。 “……啪。” 清脆声传来,映着云浅的惊诧,她看向徐长安。 徐长安只是抿了一口,就将茶连着查案整个从泉水里扔了出去,那茶壶在一旁的丛林中滚了两圈,就只剩茶把儿若隐若现。 “小姐,我输了。”徐长安叹息,他看着云浅弄出来的果盘,心想因为果子太甜,导致他现在没办法再喝茶。 很串味。 原来,梦也是有逻辑的。 他输的很彻底,后手变了茶出来,却被姑娘先手取出来的果子乱杀。 难道这也在姑娘的算计中吗? “你不喝茶了?”云浅问。 “不喝了。”徐长安说着,拿起岸边果盘里的水果:“我吃果子。” “……嗯。”云浅双眼注视着徐长安的侧脸,轻声道:“我也想吃果子。” “小姐,你说我是果子?”徐长安意识到了什么。 云浅却没有再回应他,专心的享受着泉水,时不时的吃着果子。 些许微风拂面,混合着热气,温热中又带着丝丝冰凉。 此时,因为热气与小动作的原因,云浅墨色的发丝开始晃动。 “最近累的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这温泉还真是舒服。”徐长安懒洋洋的坐在水中,拿着水果时不时的咬一口。 云浅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轻轻靠在了他的身上,微微打了个哈欠。 徐长安也不意外,他先前就说了,姑娘总是会忍不住在舒适的环境疲乏,他瞥了一眼雾气弥漫的水面上倒映出些许模糊身影,心跳有些奇怪的加速,却并没有怎么在意。 —— 此时。 徐长安难得的享受着片刻的馨然,只有云浅依靠在他肩头,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视线从岸边那一壶被徐长安丢下的茶水上掠过,随后低下头,面上带着难以察觉的笑意。 徐长安没有意识到,他将茶壶丢了是在做什么,姑娘却很清楚。 那是一壶春茶。 泉水山谷的外面,有花儿开了。 茶清心。 他……不想清心了呀。 0224 人总有办不到的事情(二合一) 温泉中,仔细去看,整片天空似乎发明亮了。 分明尚未入夜,却一片日出之感。 夜尽天未明,不过也快了。 云浅面色绯红,安静的泡在泉水中,目光呆呆的看着外面的景色,时不时看一眼草地里的茶壶,抱着徐长安手臂的手用力了几分。 姑娘在脸红,都怪温泉太热了,她身子虚弱,是不能长时间用温泉的。 嗯。 山河看着久了也就这模样,抵不上她喜欢的人儿。 云浅在看景色,徐长安在看她。 天亮了,可因为是梦境无法用逻辑去考证,不过也不碍事,徐长安只当是夜晚十分看不清姑娘的面容,所以才转为白天。 此时,云浅睫毛轻颤,泉水热气聚集成一滴雨露滑落,她眨了眨晶莹的眸子,没有说话。 徐长安注意到了这一点,拿着一条湿润的绸子帮她擦拭着面上汗水,可兴许是泡的久了,云浅本来盘整齐的长发突然散开,若是瀑布倾覆,仿若墨汁滴入水中,将水面染成了姑娘青丝的颜色。 徐长安见状,捡起落入水中的簪子放在一旁,随后将云浅面上水渍一点点擦干净,这才开口说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出去歇一会吧。” “也没有过去太久。”云浅完全不在意自己的长发落下,只是轻声说道:“才过去……不到一刻钟。” “一刻钟?”徐长安心想他怎么觉得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呢。 不过,这里是梦,时间的流速本来就不能以主观去判断。 姑娘是梦中人所以她说的对,她说一刻钟,那就是一刻钟,她说过去了一年,那便是过去了一年。 徐长安看着云浅面上不正常的红色,说道:“一刻钟也很久了,小姐身子不好,不能长时间用暖泉,该去后头醒一醒困了。” “不碍事。”云浅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榻上我都可以坚持一刻钟才没力气,我比你想的要厉害一些。” 一个温泉,怎么可能比温存还要累。 虽然都带一个温字,却不能相提并论。 说起来,温梨也带个温字呢。 姑娘的思维发散的很。 徐长安:“……” 厉害? 不愧是你啊大小姐,拿温泉和温存比。 我…… 徐长安本来要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真是一个字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姑娘的话他还真的不好反驳。 他现在真的很想捏住云浅的脸往两边撕扯,然后说上一句:“小姐还真是厉害。” 不过他没有这样做,只是叹气,嗔了一句:“傻姑娘。” “……” 傻姑娘? 云浅耳上的红色愈发鲜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将这份记忆、这份声线保存在最宝贵的记忆中。 徐长安手指忍不住抓住了云浅垂入水中的一捋长发。 姑娘的发质很好,即使不刻意梳理,顺着风摆动后也就顺滑了……徐长安感受着云浅青丝滑过指隙,嗅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强行克制住趴上去吸一口的念头。 云浅头发散开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恬静,在他的眼里,少了几分压迫的姑娘的平添了几分可爱,让他在呼吸急促的同时,更是移不开视线了。 “小姐,我给你把头发扎起来吧。” “嗯。” 徐长安熟练的将云浅的发尾从水里捞出,给姑娘整理头发,视线在岸边的浴巾上停了一瞬,怀念的说道:“果然一回来就会想到以前的事,我给小姐做的那件衣裳……” “还留着。” 云浅心想这可是她十分、十分喜欢的宝物,哪怕是到了未来需要清算的时候,那一件青色的衣裳一定也能拍在她最喜欢的几样宝物中。 “又不能穿,留着做什么。”徐长安摇摇头,不过他也习惯了姑娘喜欢“收破烂”的爱好。 “是你做的。”云浅说着,打断了徐长安给自己整理头发的动作,随着长发再一次落在水中,云浅仔仔细细看着徐长安那让人安心的手掌。 “看什么?”徐长安有些奇怪。 “针留下的伤口。”云浅说道。 “小姐,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哪里还有伤口可以给你看?”徐长安将手从姑娘指尖抽出来。 “只要我想,便可以看见。”云浅抿唇,旋即问道:“怎么那……之后就没有予我做衣裳了。” 后来在衣服之上的改动、绣花很常见,但是一针一线亲自做的衣裳,有且只有那么一件。 “我那点手艺,缝缝补补还行,做衣服……那不是糟践小姐的美貌?”徐长安手指放在云浅下巴处,轻轻托着她的脸,直到云浅眼睫颤了颤,他才松开,说道:那时才学了手艺,自信心爆棚,事实上……根本什么都不是,有更好看的,也用不到我给你做衣裳。” 他那时才学了针织,脑袋抽了想着做一件衣裳,接过针脚开的宽敞了,该收腰的地方也没有收腰,一件青裙做的像是长衫,而且更要命的是…… 连尺寸都不对。 所以从那之后,也就不丢人了。 当然,衣裳做不出来,一些小玩意、荷包之类的倒是弄了不少。 比如他做的香囊,姑娘就很喜欢。 想起了这种事,徐长安忍不住笑着。 云浅可不管什么物以稀为贵,她是很贪心的人,她还想要更多的衣服。 当然,哪怕徐长安真的给她做了更多的衣裳,那一件他首次亲手做的青裙,在她心里的地位也是最高的。 云浅忽然叹息。 “叹气这种事情,只有我能做。”徐长安牵住她的手:“怎么了?” “那衣裳,我穿不下。”云浅说道。 在她的眼里,那衣裳很精致,又是徐长安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可惜尺寸不太对,尤其是尤其是胸口和腰股的位置。 “做的小了,自然是穿不下,所以才说是败笔。”徐长安说着,眼角微微一抽。 他那时候哪里知道云浅的身材这么好?哪怕又想过,但是凭感觉做的衣服,终究还是差了点。 再者,他当初其实并没有抱着真的把衣服给云浅的想法,就好像抄书顺便练字一样,做衣服只是让自己熟练女工,完工之后都没有拿给云浅看就拿去丢了。 谁知道,丢了的失败品,被姑娘给捡了回来,还穿了一下。 “所谓海纳百川……”徐长安说着,将后半句话收了回去,说道:“小姐,你穿不上是好事。” “好在哪里,我不觉得。”云浅平静的说,紧接着低下头瞧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若是瘦下来,该是能穿的下的?” “小姐,只有衣裳合不合人身的说法,没有反过来的。”徐长安提醒她。 “这样?”云浅点点头,又说道:“若是我当初生的再瘦小些就好了。” “现在就挺好的,嗯,挺好。”徐长安无比认真的说道。 云浅感觉到徐长安话里有话的模样,挪了一下身子,水面上荡漾波纹,她问道:“我若是瘦了些,你便不喜欢了吗?” “喜欢,我喜欢的就是当下的小姐,所以你说的以后不是当下,自是比不上眼前人。”徐长安笑着。 “嗯。”云浅对于这个答案……很满意。 她语气顿了下,又说道:“衣裳,书里……多是母亲给女儿缝。” “我和小姐是有些奇怪,说不上是谁宠着谁。”徐长安想起了云浅在他出门前总是替他整理衣物与一句“玩的开心”……表情稍显复杂。 “可我不会做衣裳,便当不了娘亲。”云浅抬手将一缕侧发别到耳侧,“你很喜欢女儿,可我不是你的女儿,也不想做。” 这么看,衣裳……还是有一件就够了。 “你说什么呢。”徐长安怪异的看着云浅一眼:“谁把你当女儿看了,有证据吗?” “不想碰我?”云浅眨眨眼。 “只是克制,不是不想。”徐长安眼角猛地一抽,伸手在云浅白净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再次感叹这个梦中的姑娘……真的很有云姑娘的风范。 云浅摇摇头:“你一开始,就很会给我束发,轻车熟路的。” 这也是一个合格的娘亲。 徐长安一开始的厨艺很差,刚从书阁里照着书册学做点心然后偷偷倒掉黑乎乎的食物渣滓还被云浅发现,姑娘还非要品尝。 和厨艺、绣功慢慢进步不同,徐长安在照顾她这件事上,从没有显得局促和生涩过。 第一次给她穿衣、扎头发就没有出过一点错,更不会让她觉得不适。 徐长安闻言,抓着云浅的手指一顿:“小姐怎么认为?我给别的姑娘扎过头发?还是说我有个妹妹,所以天生就很熟络姑娘家辫子的事儿。” “妹妹?”云浅眨眨眼,不置可否。 “好了,不卖关子。”徐长安看着云浅一幅泡温泉泡的脑袋都不好用的可爱模样,略显怀念的说道:“我一开始也不懂这些的。” 他在前世也没有什么妹妹,对于女子的梳妆打扮只限于知道要穿衣服和梳头,了不起扎一个马尾……其他的,一无所知。 徐长安将缎带缠在右手拇指与无名指中间,动作顺畅的挽着姑娘的长发,认真的说道:“小姐觉得我上来就很熟练,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我已经在脑海中演练无数次了。” 因为要给云浅做管家,这些事情哪怕没有做过,他也会在每个细节上处理到最好。 “在脑海中演练?”云浅眨眨眼:“就是说……整日想着怎么样褪我的衣裳?” “是穿衣裳,小姐,你这话听着怎么这样的奇怪。”徐长安无奈,怎么话到了姑娘口中,他好像成了满脑子臆想的人了。 嗯。 他在脑海中将姑娘当做衣偶不断演练照顾她的各种细节,是真的很认真,没有一丁点邪恶的念头。 哪怕是他虚构出来的姑娘,也都好好的穿着衣裳。 “只想过怎么给我穿衣裳和扎头发?”云浅又问。 “……还应当有什么?没了。”徐长安被姑娘的问题给弄笑了,他那时候可是很纯洁的,不然也不至于整日当贴身管家,最后做出来的衣裳尺寸都不对。 “我知道了。”云浅点头,心想她可以理解,因为她也无数次的想过自己遇到了徐长安之后应当是什么样子。 不过与他不同的是,她可以有很多可以用来参考的宝物。 徐长安小心翼翼打理着姑娘的长发,将每一个角落都处理到完美,才依依不舍的松开,面带感慨的说道:“说起来,厨艺、绣花、医术、画画写字这些,都是遇到小姐之后词开始学的,我总是说小姐,回过头……我也变了很多。” 路走的久了,自然会变。 “你怎么变,我都喜欢。”云浅认真说道。 与徐长安说更喜欢当下不同,姑娘的时间不存在意义,所以每一刻都是当下,只要她愿意,她们总是能见面。 “这可不好说。”徐长安眯着眼睛:“时间……是最神秘的东西,就好像一条无休止的溪水,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里面变成什么样子。” 就好像他,以往什么时候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不称职的执事? 还被姑娘依偎着。 “变成什么样子?”云浅软软的靠在徐长安的身上,轻声道:“在水里蹚的久了,脚趾会泡的发白。” “此水非彼水。”徐长安无奈。 “于我而言都一样。”云浅伸了个懒腰,面上更红了,看的出来,以她的体质在温泉里差不多也到了极限。 “小姐,你也知道蹚水太久不好,怎么就不改呢。”徐长安眼神一凛,似是要找姑娘的麻烦,不过他的脸色很快就一变,笑着说道:“难不成,小姐是想要见到我每天回家冲过来把你抱回房间?” “嗯。”云浅点头,心想的确是这样。 “……小姐,我开玩笑的。” “我没有在开玩笑。” 徐长安:“……” 算了,梦里姑娘说的话也没有参考价值。 不过,他也的确有想过云浅为什么那么爱濯足,答案最靠谱的是姑娘喜欢,不需要理由。 什么等着他来抱……徐长安只认为是自己脑海中的臆想。 “……” 姑娘说了实话,他听不进去,那便不关姑娘的事了。 云浅安静的看着水面上自己朦胧的倒映,她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 原来时间是这样厉害的东西,暖水也很厉害。 “我…要不行了。” 云浅对着徐长安认真的说完,便只剩半个脑袋在水面上,甚至不小心吐了个泡泡上来。 她不行了。 于是天地一片寂静,只有微风荡于霜天之上。 —— 徐长安叹气。 还以为是梦,姑娘能出息一些呢。 长时间用暖泉,缺氧了。 0225 不许说嘴硬 若是云浅不行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谁也不知道,或许只有徐长安才知道姑娘不行了是什么模样。 —— 徐长安想着姑娘那句“不行了”,忍不住勾起嘴角。 别看云浅已经在那儿懵住了,可是……她面容却依旧是那样的平静和高傲,只是眼神里少了光电。 对于徐长安而言,这自然是很可爱的。 所以,他不会因为姑娘一句“我不行了”而升起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 霜天之上,无数符文惊惧的四散。 是了。 她是不会死的。 —— 泡温泉是一件很舒适的事情,哪怕对于身体不好的、普通的云姑娘而言也是如此。 当然,仅限于徐长安在身边的时候。 于姑娘而言,与夫君同汤池……本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但是体弱的姑娘不能总时呆在暖泉里,这也是徐长安定下的规矩。 不遵守规矩的云姑娘,当受到惩戒。 此时,云浅长发少数浮在水面上,就像是墨汁一般。 她坐在温泉中,因为身高比较矮的缘故,只露出半个脑袋在水面上,本来白皙的面红也完全充斥着红色,就像一颗烫过的果实。 徐长安对于现在的场景已经见惯不惯了,云浅这纯粹是在了水里呆缺氧了,低血压导致的脑供血不足喘不上气,只是在这儿吐泡泡,没有晕过去就已经是梦里有buff加持了。 当然。 对于徐长安而言,眼前这一幕都是曾经在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所以本就无比的真实。 遥想当年第一次发现云浅坐暖水身子下沉往上吐泡泡的样子……可是将他吓的一大跳。 是动词。 真是一大跳,还以为姑娘真的要不行了。 结果,也就是虚惊一场。 时间久了,发现对身体没有危害,而且可能是在泉水的神奇作用下,她醒过来脑袋还会更加清醒。 徐长安走过去,稳稳的拖住云浅的腰,横过腿弯将她自泉水中抱起来,无奈的嗔了一句:“小姐,还说不说大话了?” 云浅:“……” 反应迟钝的云浅只是下意识的反手搂住了他。 “罢了。”徐长安完全没有多想,他只是将云浅小心翼翼放在岸边的温石上坐好,如往常姑娘泡昏了头脑那般替她擦洗。 因为这里是一汪活泉,水质总是在更新净化的,而且姑娘也很干净,不怕染了泉水。 不久后。 他牵起姑娘的手,只是在他松开之后,云浅的手便无力的没入水中,徐长安便只能牵着云浅的手,动作轻柔的替她围上浴巾。 此时,云浅终于缓过神来,小口呼吸着。 “回神了?”徐长安坐在她身边。 “嗯。”云浅发现自己坐在温泉岸边,脚探入了暖泉。 “还说不说大话了?”徐长安板着脸。 “大话……我?”云浅眨眨眼。 “还说不说一刻钟了。”徐长安摇头:“我说时候不早了让你出去歇一会吧,你说没有过去太久,只是一刻钟……小姐,一刻钟你可不会这样。” “是我没有我想的那样厉害。”云姑娘认真的说了一句话,随后想了想,说道:“你又欺负我。” 徐长安:“……” 姑娘坐在岸边,手指攥着他的衣角,嗔怪的来一句“欺负人”……对于他而言当真是心灵暴击,还是真实伤害的那种。 嗯。 能将姑娘面无表情的一句话脑补成这样,这也是一种本事。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说道:“我没有欺负人。” “我不是人?”云浅歪着头。 徐长安语气一滞,“我没有欺负小姐。” “是吗。”云浅点点头,白皙手指在腿边温暖的石头上划过一条笔直的水线,随后说道:“若是在榻上……算是欺负我吗?” “……算。”徐长安心想姑娘身子弱,温存当然是算欺负。 甚至都是折腾人了。 所以,他才这样的抗拒。 “那便是算的。”云浅认真的说道:“温泉与温存在我这儿是一样的。” “一样?哪里一样了。”徐长安被云浅一句话给弄糊涂了。 这能一样吗? 除了都带一个温字,可有一点相似的。 与云浅不同的是,他没有想起温梨来,他的思维很发散,但是只会发散到云浅的身上。 —— “都是与你两个人。”云浅补充说道。 “我和小姐吃饭还是两个人呢。”徐长安立刻反驳。 “都需要留存一些力气。”云浅伸出一根手指。 “小姐你做什么不要恢复体力。”徐长安想也不想的说道。 “嗯。”云浅点点头,随后学着徐长安,也伸出一根手指,轻声道:“温泉与温存……我都会累,但是也都很喜欢。” 徐长安语气一滞,面色开始不对劲:“喜欢?累就别喜欢了……不对不对,我在说小姐泡缺氧的事。” “缺氧,对了,还有。”云浅伸出第二根手指,说道:“温泉与温存一样,我都会缺氧喘不上气,站不稳身子……呜。” “小姐,别说了。”徐长安闭着眼睛,一只手搭在云浅脖前,一只手捂住的她的嘴,将她要说的话按了回去。 徐长安:“……” 云浅:“……” 良人相互对视,云姑娘眼睫轻颤。 “我服了。”徐长安说着。 他发现,他拿姑娘当真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完完全全就是自己的克星、心魔,哪怕是梦境里的云浅都能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随着徐长安松开手,姑娘浅浅的呼吸了一下,这才问道:“在梦里也是要矜持的?” “不要。” “那我说没有道理吗?”云浅提了提浴巾换了个坐姿,拿起一旁的水果咬了一口,随后说道:“会累,两个人,喜欢,本就是一样的事情。” 徐长安面上起了红色,他知道自己在此间道上完全不是云浅的对手,只能瞥过脸去:“小姐,你又嘴硬了。” —— “你先前说,同样的手段对你第二次是没有作用的?”云浅忽然说道。 “怎么了?”徐长安转过头,接着瞳孔紧缩。 只见云浅口中叼着一小块水果,收起了微微抬起的下巴,这就要迎上来了。 男子,总是不长记性的。 0226 保护保护 男子,总是不长记性的。 要疼,才能长记性。 但是很多时候,徐长安不吃疼就能长记性,而且记忆力极好,午夜梦回。 比如观日出的那晚,他就因为说一句姑娘嘴硬而被她迎上来灌了一口酒,半晌回不过神来。 现在居然想要重蹈覆辙。 说起来,云浅用亲近方式喂过来的酒真的很好喝,那淡淡的梨子香气仍旧在心间缭绕。 也不知道,那好闻的香气是姑娘的味道还是酒水的味道。 哦。 这里是梦。 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想法。 那没事了。 徐长安很快就意识到,原来不是姑娘不矜持,是他这个好色的人无法忘怀那件旖旎的事……所以才主动提起,想要姑娘再一次因为自己说她嘴硬而恼。 这不是在欺负人,那是什么是欺负人。 他太卑鄙了,居然利用姑娘的心思。 徐长安脑袋转的很快。 “我错了。”徐长安立刻说道,一只做口罩挡在身前,一幅不吃的模样。 “……” 一缕清风撩动了云浅耳边的些许秀发,她看着徐长安抗拒自己的动作,眼神平静。 只是,姑娘口中叼着的那片水果不自觉的落下,在浴巾上弹了下,落入了旁边的暖石上。 云浅看着一旁的落下的带着牙印的果子,说道:“你不会错的。” “我不该说小姐嘴硬,是软的,我知道。”徐长安很快的道歉,他瞧瞧将方才捂着云浅的手掌背到身后,试图洗去那极好的手感。 云浅看着他:“我喂你吃东西,是这样不喜欢的?” “喜欢,只是……我有些事情还需要想清楚。”徐长安叹息。 他多想自己没有这么清醒,不知道这里是梦境……那他就不需要纠结了。 说不上是抗拒,只是单纯的没有想清楚现在的状况。 徐长安长叹,随手拿起落下的果实,顺势放入嘴里,嚼了几下后咽下去,抬起头就看到云浅盯着他看。 “小姐?” “没什么。”云浅抓住他的手:“想不清楚的事儿,慢慢想就是了。” 徐长安一阵的心动,连连点头。 “我却想清楚了。”云浅咬唇,接着说道:“温泉与温存果真是不一样的。” “我什么都没说呢。”徐长安摊手。 “若是温存到我没力气站不起了,你会照顾我。可是温泉里,却一直到看到我吐泡泡,这就是区别。”云浅若有所思,弯下腰轻轻撩了一下温泉热气腾腾的水面,看着徐长安。 “你……想要看我吐泡泡?” “……????” 徐长安脑袋上连着冒了几个问号,直到眼角狠狠抽了两下才回过神来。 只是,向来聪颖的他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你是生气了吗?” “没有。”云浅说道:“我不会恼的。” “我也没见过小姐闹,可是……有些奇怪。”徐长安主动往云浅身边挪了挪,环住她的腰,面色认真:“安心些。” 他真的是很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人。 感受到徐长安温度,云浅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她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以为,你这样快的便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徐长安摇头。 “我总是会不安的。”云浅抬起头。 即便她很清楚,夫君现在一定爱极了自己,但是……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哪怕只是一个下意识抗拒的动作,都让她看见了一点点徐长安不喜欢她的可能。 即使这个可能性低的让人发直。 被偏爱的会有恃无恐。 云浅不会有恃无恐,而且很不喜欢可能性这个东西。 “知道小姐心思细,我还总是让你不安,我所以我才是个不称职的丈夫。”徐长安将云浅耳边被风垂落的发丝撩上去,叹息。 是了。 哪怕他是有理由的抗拒,忽视了姑娘的想法也是事实。 “小姐,与不存在的人恩爱,若是说给你听,会觉得我很没出息、很丢脸吗?”徐长安问。 “不会。”云浅摇摇头,随后说道:“不存在的人,是说我?” “谁知道呢。”徐长安叹气,一只手抵在眉间,这才说道:“小姐是这样的真实,但是却有人时时刻刻提醒我……眼前这一切是虚假的、是伪物,真正的姑娘……此时也该在梦中酣睡。” 所以,他可以尽量的做好管家,却无法面前半真半假的人过于亲近。 令人矛盾的是,姑娘失落不安,他又很心疼。 “酣睡?我是在睡着呢。”云浅眨眨眼:“还在做梦。” “不一样。”徐长安歪着头,轻轻与云浅的脑袋磕了下。 “嗯。”云浅没有反驳,而是问了一个她很在意的事情。 有人提醒他这里是虚假的? 为什么。 明明一切都是这样的真实。 岛就在眼前,温泉就在脚下。 自己就在这里,一切都是这么理所应当。 她看向愈发明亮的天空,看向霜天之上,低下头,认真的问道:“是谁在与你说,这儿是不好的。” “是系统。”徐长安在梦里,佯做梦话。 “系统……”云浅不太明白,却能感觉到徐长安落在自己小腹上手紧了紧。 姑娘不撒谎,所以不说自己不知道,只是沉默。 “小姐一定不知系统是什么吧。”徐长安将手拿开,尽可能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云浅,“算是一个吵人的东西,总是在我身边,我也习惯了它在我靠近小姐的时候开始刷它的面板,刷什么天道点。” “……”云浅眼神一动,忽然明白了什么。 却见徐长安箍遮她:“可此时,小姐分明就在我怀里,它却很安静。” 他不想承认面前的姑娘是伪物,但是一切都表明,这只是一场梦。 “我明白了。”云浅的视线从霜天之上移开。 这算什么。 姑娘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是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看来,至少在夫君眼界提升之前,她还是要老实些。 而徐长安从未有像现在一样如此好的履行宿主的职责——保护系统。 至少在这一刻,他真的保护了瑟瑟发抖的霜天。 0227 姑娘的手段(二合一) 常规而言,大抵是要系统来保护宿主的,毕竟后者通常处于弱势地位上。 但是,作为“最后底线”、“救世者”、“希望”存在的徐长安,他也不是什么天道之子,该说是更高的存在。 所以,看起来是系统在照顾他,实际上完全是反过来的。 仔细去想就知道了,哪怕他从系统里换取奖励……某种意义上都是在保护系统存在的安全。 毕竟若是系统对于徐长安来说没有了意义,那就……真的没有意义了。 不过,最近徐长安越发抗拒系统,甚至将其的存在从生活中淡去……这可是一场不小的危机,但是系统又没有办法当着姑娘的面去在徐长安的心里刷存在感,于是只能就这么潜移默化的逐渐淡化。 没想到,却被徐长安主动提起,而且被赋予了一小段特殊的意义。 当然,对于系统而言,想要真正稳定的、脱离危险,还是要是能让徐长安重新启用自己、甚至是信任才行。 除此之外,一切的安稳都若梦幻泡影。 别看它曾经讨好了姑娘,帮着弄了什么天劫给徐长安看着玩,实际上……这些一切加起来都比不上徐长安一句对系统还算有兴趣来的有用。 不过,至少系统已经走出了第一步。 起死回生,莫过于此。 咚咚、咚咚—— 高天之上,似是有人在剧烈急促的敲打那天钟,吵嚷的声音落在了云浅的耳中。 虽然响,但是徐长安听不见,毕竟在她的心里,不穿帮也是很重要的,所以有关于系统的一切都无法传达到徐长安的“梦境”里。 徐长安听不见钟声,但是有些疑惑的抬头,从这处谷中隐隐可以见得天色更加灰暗了,像被刷上了阴郁的色彩,放眼望去尽皆一片风雨欲来的沉闷景色。 “要下雨了?”徐长安问。 “兴许是吧,不过不碍事。”云浅一只手攥着浴巾的扣子,缓缓站起身。 “是不碍事。”徐长安点头。 谷内的一切都很完善,泉水都在遮雨之处的下方,而因为四处都是热气,所以这里分布着大大小小、温度不用的暖泉,完全不用怕姑娘受凉。 “我想去后面的泉水醒一醒。”云浅看向小路的后方。 这里的泉水指的是温度稍低的冷泉。 当然,说是冷泉,实际上是温的,只不过是流动的活水,平日里是温泉之后用来提神、洁身之处,在那个地方云浅不会像是温泉这样缺氧,按照医术上说的,温泉过后去那呆一会儿,还能紧致肌肤,让人显得更年轻。 徐长安之前提议云浅去后头醒一醒,指的就是这个地方。 此时已经天亮了。 “好,我们一起,正好……”徐长安正要起身,准备带云浅过去,却被云浅轻轻按住了肩。 他分明还在说着,云浅却缓缓移开了目光,在徐长安面容之外的地方深深停驻,细眉不明显地蹙起。 姑娘说了一句让徐长安惊愕、甚至有几分不安的话。 “我自己去。” “自己去?”徐长安一愣。 “嗯。”云浅点头,手指将发丝向前梳,微低的面容一片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她底下的感情变化。 —— 在他还在一旁的时候,姑娘要一个人行动动。 这对于徐长安而言……很不可思议。 以往哪一次暖泉之后的冷泉不是他和云浅一起? 主动要求分开这种话,很难想象是从云浅口中说出的。 天要塌了吗。 徐长安往上看了一眼,只见虽然天亮了,但是却不是清早的明两,而是昏色沉沉。 还真是要塌了。 但是姑娘的下一句话,就让一切变得合理了起来。 “你方才很喜欢这里,再呆一会儿吧,不用陪我。”云浅纤细手指指着温泉泛着热气的水面,说道:“我不会在后头睡着的。” 徐长安松了一口气。 原来发现他很喜欢泉水,不想坏了自己的兴致。 那就很正常了。 “小姐,一起吧。”徐长安摇摇头,心想他怀念温泉,怀念的终究不是这个地方,而是与姑娘两个人。 “听我的。”云浅面色平静,却毋容置疑。 姑娘在要求吃饭之外,很少会有这般强硬的表现,所以当她轻轻将徐长安推入温泉中后,徐长安就没有办法了。 “那……我再泡一会儿,就去找你。”徐长妥协,不过他看了一眼阴暗的天气,还是在云浅身上留了一道真元,以防一会下雨了她染上风寒。 梦境之人,被梦境之雨淋的受凉,也很合理。 “嗯。”云浅点点头,一个人顺着小路往后去了。 “……” 在云浅突兀的离开一个人去另外的泉水后,徐长安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蹙眉。 “发生了什么事?”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于是开始回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慢慢的、慢慢的……徐长安咳了一声,仿佛被戳中了心动的地方,睁圆了眼睛攥拳。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的不是什么回忆,而是方才云浅与她在一起时,那拂过的香风。 是姑娘凌乱与柔顺并存的长发,是她如湖波晃荡的清澈瞳光。 是云浅面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思想完全跑偏的徐长安思考眼神恍惚的坐在温泉中,直到他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些关于姑娘的糟糕画面,这才让他瞬间清醒,一只手猛地砸在的水中,水花溅了一脸,让他清醒了一分。 也只是一分。 “我……果然是有什么大病。” 为什么姑娘还在身边的时候,他一直都在抗拒,效果还很好。 怎么云浅一走,这些心思反而压制不下去了。 总不至于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吧。 还是说…… 徐长安一只手捂着脸,意识到原来他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坚定、坚强。 他拒接吃姑娘“亲口”给的果子,这个小动作让云浅觉得自己被丢下而不安了。 然后。 云浅便丢下他一个人去泡冷泉。 不安的人就换成了他自己。 还真是一对小夫妻啊,都是一样的毛病,心脏脆弱的不得了。 “这就是……姑娘的有来有回吗。”徐长安长叹一声。 此时此刻,他真的是无法将这一切再当成梦境去看待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徐长安站起身,想要去后面找云浅,但是呆了几息后,又身子僵硬的坐了回去。 努力让呼吸平稳下来。 既然云浅努力的,让他一个人安心享受温泉,他也不能扫了姑娘的好意。 只是,徐长安没有想到,云浅不在身边,他现在体会到的完全不是享受,而是——煎熬。 很煎熬。 他现在哪里有才来到温泉时候将姑娘都丢到一旁的兴致? 徐长安望着水面上模糊不清的面容,忽的一怔。 热气升腾间,他看不清自己的脸。 据说梦境里遇到的人,都是看不清面容的。 但是云浅的面容却很清楚。 难道自己才是梦中人? 徐长安双手攥在一处,开始思考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那就是姑娘出现在他梦里,并且不断“引诱”他的意义是什么。 他是个少年人,但是无论是谁,哪怕是他最敬爱的先生,也总是说他行事过于老成了。 李知白的确想要看到徐长安锋芒毕露是什么样子,毕竟那才是少年人该有的。 但是……毋容置疑,从一开始,他的性子就是稳重、知礼的。 所谓李知白,徐知礼,这真是一对师徒了。 徐长安发现自己很少做错事情,而所谓年少,似乎本就是错的,比如不顾后果的行事、在错误的时机说错的话,给先生、小姐添麻烦。 在少年阶段,这样的错误,是能被称之为正确、是能被理解的。 就好像他认为自己唯一做错的事情———与姑娘初登人阶,有些沉迷的婪欢,不知节制,总是去折腾她。 虽然后来很快就改了,但是这个错也是犯下了。 这是在徐长安心里,被坚定的、定义为错误的事情。 只是分明是错误,她却很喜欢……徐长安那个时候总是告诉自己,云浅不懂事,他不能不懂。 可……什么是懂事? 在云浅主动离去,被激起了不安的徐长安终于意识到了,他所谓的“正确”是毫无意义的,只要姑娘觉得高兴,这才是正确。 少年曾经稳重、不僭越的心思产生了些微动摇。 长安是什么意思。 是世间的长治久安,还是…… 只要姑娘在身边,他就能安心。 —— 黑云翻墨,风开始躁动,远处书页都喀拉喀拉的响个不停,丝丝雨水从天上、比天更好的地方落下,隐隐透露出让人不安的前奏。 徐长安可是云浅的“控制器”,若是连他都“堕落”了,那一切就真的没救。 嗯,好在他终归是稳重、知礼的。 徐长安放松的在泉水中坐下,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想多了。 这件事,他觉得自己错了并非是因为不能婪欢,只是云浅身子弱,自己不该欺负人而已。 这不是错,那什么是错。 多年来,养成的三观也不是这般容易崩塌的,除非…… 除非云浅真的离开他。 他方才和云浅说“有一些想不清楚的事情”,如今终于想清楚了。 他之所以拒绝梦境中和云浅的亲近,根本就无关于“正确”和“错误”,因为他以为姑娘身子虚弱在梦境中只是随手就可以打破的幻觉。 作为梦境的主人,他完全可以说,云浅现在的病已经好了,甚至修炼有成。 他避之不及的原因很简单。 知道面前的是梦,却舍不得梦里的姑娘吃苦……但是也仅止于此。 他不能对不起云浅。 不然总有种……没有得到现实中姑娘的温存,然后来梦里找小三的感觉。 云浅做云浅自己的小三…… 不知道姑娘会怎么想。 “有些想要听歌了。” 徐长安心思凌乱间,忽然想起了曾经在北桑城时听祝平娘演奏过的曲子,他记不住环境的香艳、祝平娘的妩态,只有清心流水的琴音落在心田。 他在沐浴这么久,也懂了一些乐理,琴……其实也会弹。 有机会,弹给姑娘听听吧。 没有喝到茶,没有清心的徐长安开始拿琴音做挡箭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却是忘了。 茶清心,琴却不一定。 这可是勾栏里姑娘们的拿手活计,恩客门都清心了,姑娘们吃什么。 —— 另一边。 云浅的心思单纯,她可不会像徐长安一样,没脑子的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姑娘忍着不舍离开的目的有且只有两个。 第一个,自己累了,又不想坏了他的兴致,这是实话。 还有一个…… 此时,云浅来到后泉,眼前的景色极好,泉水聚集成一小潭,阶级分明,两侧是湍急处如飞珠溅玉,平缓处若银湖泻波,错落有致,争然出声。 就好像是琴声似得。 “琴……”云浅轻轻提着浴巾,回头看了一眼徐长安的方向,露出几分期待的眼神。 想要听他的琴声。 这么想着,云浅缓缓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好像被连绵的冷泉水声包围了,声音细听淅淅沥沥,走近了之后是成片不绝于耳的“哗哗”声。 云浅渐渐安静了下来,然后她踩入浅泉,一步一步。 现在脚下都是光滑的岩石,所以要小心。 以往都是扶着徐长安的手臂,如今…… 或许自己可以扶着这些石头。 云浅走过去,尝试性的抓着石头试了一下,心想没有夫君的手臂结实。 小心的扶着石头,云浅缓缓在冷泉中坐下。 虽然她觉得摔倒然后被徐长安照顾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云浅很知道分寸。 如今夫君不在自己身边,还是不要做这种事情,不然……他一定会认为是因为他不在自己才手上,会很内疚,而不会像以往那样调笑自己。 感受到自己被微凉的水流包住,云浅靠着光滑的巨石,闭上了眼睛,却没有一丁点的放松。 温柔的水,琴声般淅沥,幽暗的环境,应该是有安全感和舒适感的。 她却只觉得煎熬。 因为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 但是为了自己另一个目的,姑娘便很好的忍着,也在期待什么。 小别胜新婚……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此刻在做的事情。 0228 坏女人(二合一) 冷泉。 云浅端坐于清澈的水中,周身浴巾围的严严实实,感受着水流如绸缎般划过身子,姑娘垂下眼帘。 对于她来说,暂时妨碍她和徐长安的感情并不是不能忍受的事情,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便可。 姑娘无法理解“妨碍”的概念。 就好像她以往从未将柳青萝、李知白当成障碍过,甚至在上一次梦境中告诉徐长安,若是他能花心一些自己会高兴。 这是实话。 可那是以前,现在,云浅也需要重新去思考。 似乎她每一个名字、每一个身份都需要经历如何去学习吃醋这件事。 所以,名为云浅的姑娘真的是特殊的,以后再相遇,她还是不是眼前这个人……谁都不知晓。 以往。 朝云宗和修行将徐长安从她的身边剥离,动不动就是让她守空房几个月……但是她也没有让朝云宗和修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要这件事最终能够给她的夫君带来一点点的欢喜、开心、高兴……哪怕中间会经历不那么高兴的事情,也无所谓。 云浅对于要过一会儿才能见到徐长安这件事并没有那么抗拒,只要他认为自己是在做正事便好。 而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通过几个月的时间分别后相见夫君的炽热让云浅理解了“小别胜新婚”的美好滋味。 所以,她有些怀念了。 但是,以往的小别是徐长安做主动离去,她被动的接受。 若是让她自己创造分离、小别的条件,得到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根本舍不得走。 在泡澡的时候小小的分开一会儿……她都很努力了。 这也是姑娘能做到的极限。 希望,他不要辜负了姑娘的努力,不要在那儿发呆了,早些让云浅见到她想要的、分离之后的炙热情感。 云浅心想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伸手轻轻拍打水面,云姑娘心想原来……她并非是不在意分离,只是比较能忍耐。 “那……”云浅摊开手掌在眼前细细的观察,那玉润似的指甲在微光下闪烁着有些骇人的寒芒。 她是会吃醋的姑娘吗? 云浅看向外面幽暗的环境,凉风四起,要下雨了。 她不会对孤僻的环境感觉到害怕。 却也不喜欢热闹。 但是喜欢听人夸赞徐长安的话,喜欢听人说他好看,喜欢听人说他字写得好,这样的爱好……若总是和徐长安过二人世界,那自然是听不到的。 两个人可能少了,那……若是三个、或者更多的人呢? 所以,徐长安身边能有些喜欢他的人,对于云浅而言可以说是最好不过了。 云浅坐在水中,平静的看向南方的天际。 只见天边起了一层七色的光,将整个世界从中间划开,像是一座桥梁连接了岛屿和朝云宗的某个地方,在这一刻,时间也好,空间也罢,都不过是姑娘脚下的路。 干净的天空中出现了好似镜面的涟漪,随着镜面逐渐扭曲最后重新排列,整个世界出现了微弱的变化。 光电聚集,在云浅的身边化作了一个朦胧的人影,是个女子。 长发散落,知性温婉,长而微翘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眼角刻着一颗惹人怜爱的泪痣,但是仔细去看,女子的面上有着细致的坚定。 此时,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地方,柳青萝一双浅色眼睛中多了几分懵然与疑惑。 她……不是和顾千乘在一起吗? 记得……自己该是已经睡着了才是……这里…… “来了?”云浅歪着头看着面前这个她还算喜欢的姑娘。 清风涌动的挤进了眼帘,将长发吹得呼呼作响,冰凉的刮动了柳青萝的长发,掠过她的眼睛,最后弹在了她的脸上,让她一愣后,眸子缩成了一点,手指轻轻颤动着,眸子中全然是不可思议与隐隐的错愕。 柳青萝望着慵懒的倚靠在冷泉,身上很好围着浴巾的云浅,整个人完全懵住了。 “不认得我了?”云浅问。 柳青萝终于回过神来,整个人后退了三步:“云……云姐姐?!” 云浅想了想,说道:“这是梦。” 她的声音清冷,但是就好像有什么魔力似得,听着她的声音,柳青萝立刻就相信了。 “梦……”柳青萝喃喃道。 是了。 也只可能是梦。 柳青萝沉默了。 为什么。 公子曾不止一次拜访过她的梦境,但是云姑娘还是头一回……是因为她才与云浅见面…… 柳青萝觉得这是很危险的场景,因为她这样的人最好离云浅远一些,哪怕是在梦里……也尽量的不要接触。 玩意梦里习惯了,现实里失了分寸,就不美了。 于是柳青萝努力的想要清醒过来。 只是半晌后,她茫然的睁大的眼睛,眼角的泪痣猛地颤了一下。 醒不过来……? 云浅看着面前这个慌张的好似小兔子的女子,眨了眨眼。 面对外人,这位柳姑娘坚强、勇敢、泛着微弱的荧光。 面对自己,却总是这样的软弱。 “过来坐?”云浅伸了个懒腰。 “姐、姐姐,青萝……还是算了。”柳青萝脑子完全不清醒,她已经有些懵了,只是下意识的按照自己的心思行事,拒绝了云浅提议。 “我说了,这是梦。”云浅也不强求,她稍稍紧了紧心口的浴巾的扣子,这才说道:“你喜欢我夫君吗,我是说……女子对男子的喜欢。” 这是云浅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询问一个女子。 所以柳青萝整个人完全宕机。 云浅也不着急,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半晌后,柳青萝的神志缓缓回归,只是这一次……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些许的若有所思,这种怪异的朦胧感,果然是梦。 若这里是梦,那……云浅问的问题就是她内心深处藏着的最深的东西。 是因为白天见到了姑娘,被姑娘温柔的对待了,所以才开始怀疑自己的心意?怀疑这样卑劣的自己不该去喜欢云姐姐的夫君。 她的心意动摇了吗? “不。”柳青萝面上的坚定凝实,她认真的抬起头。 她没有动摇。 只是喜欢,也没有伸手去触碰。 “回云姐姐,妾是喜欢公子的,女子对男子的喜欢。”柳青萝说着,咬唇,齿尖沾染了些许血色。 对于此时的柳青萝来说,被姑娘抓入了梦境,提了仿若噩梦一样的问题,就是在质问她的本心。 可娘亲说过,喜欢一个人不是错,她会很好的去克制。 “是吗?”云浅手指抵在自己的眼角,看着柳青萝的眼角:“这次倒好好的承认了。” “因为是梦。”柳青萝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云浅的话。 “你和他真的很像。”云浅点头,更喜欢这个姑娘了,她在柳青萝颤动的视线中,轻声道:“若是要你做妾,可愿意?” “不愿意。”柳青萝这次回答的更快,完全不见一丝一毫的动摇。 柳青萝愈发觉得这是一场噩梦了。 但是噩梦绝对无法动摇她的心智。 对徐长安的情感无法动摇。 只是单纯的喜欢与憧憬,亦无法被动摇。 柳青萝此时有些奇怪,因为她从未有想过给公子做妾室的想法,噩梦的问题……便不太对劲,就好像小说中写的心魔一样,还是那种没有做好功课的心魔。 云浅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徐长安抄写的书籍,问道:“不想唤我一声姐姐?” “云姐姐是个好人。”柳青萝心想已经可以这样称呼云浅了。 “是因为你在勾栏里做过清倌人?”云浅问。 “与这个没有关系。”柳青萝心想她的心魔果然没有做好功课。 以往她还会在意花魁的事情,现在她连清倌人和红倌人都不在意了,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公子不在意的。 有清澈水流如细丝般划过,云浅清冷的动人,她平静的说道:“我答应了他先生的愿望,对你也该是如此……若是你愿意,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愿望。” 云浅没有说愿望是什么。 柳青萝却似乎明白,是再说她那些不算干净的过去。 “云姐姐,有了这些过往,青萝才是青萝。”柳青萝紧攥衣角的手缓缓松开,她面露柔色:“青萝……很喜欢祝姐姐给的名字,很感激她。” “我知道了。”云浅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挺直了腰背,所言所行皆无愧于心的女子。 该说,能有资格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本就该是这样内心坚定、毫无瑕疵的姑娘。 “给我一壶酒吧。”云浅说道。 “酒……”柳青萝愕然,随后低下头瞧着自己一身睡衣和两手空空:“姐姐,我……没带,要不……我起床去准备?” “想一想就好了,我自己去取。”云浅说道:“要玉露。” “好……”柳青萝懵懵的顺着云浅的思绪,接着,她的手上忽然就出现了精致的酒壶。 云浅接过酒壶,放在冷泉的滑石上,对着已经只会站着,逐渐放弃思考的柳青萝说道:“你喜欢喝茶吗。” 柳青萝回过神来,努力去思考后,说道:“人世看花饮酒,空山吃茶听风,惟有一茶清心……茶是好东西。” “我问的是你是不是喜欢。” “……不喜欢。” 柳青萝已经无法从梦里得到逻辑了。 “我也不甚喜欢。”云浅忽的说道:“茶清心?” “酒……酒行欢。”柳青萝下意识接道。 “嗯,我果然很喜欢你。”云浅便笑了。 “云姐姐……”柳青萝羞的耳廓通红,心脏怦怦跳着,她努力抬头,说道:“青萝……本就是酒娘,自是更喜欢酒的。” “晚安。”云浅看着她。 “云姐姐,晚、晚安。”柳青萝说着,身影逐渐散去。 —— 一片屋檐陡峭的低矮建筑,实在算不上大气磅礴,不过在雨雾中随处可见,倒是颇有几分烟雨朦胧的美感。 屋檐上水滴垂落,在地上的平静的水潭中泛起涟漪。 当顾千乘推开门,见到的是一身很随意,趴在窗边的柳青萝,她似是失了神。 “柳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顾千乘刚修炼完,打了个哈欠:“这都几更了,姐姐怎么还不睡。” 顾千乘的声音让柳青萝身子一颤,眼神恢复清明,她先是看了一眼身前空空如也的窗子,立刻转头,双手捂着脸。 方才做了那样一个奇怪的梦所以起来散心……这种事,怎么好意思与顾千乘说呢。 “我没事。”柳青萝提着裙角轻轻转过身,温柔的说道:“妹妹要吃宵夜吗?我去备。” “要!”顾千乘笑着抱上来。 虽然柳青萝没有云浅那样的好看,但是对于她而言,这样的温柔也很有娘亲的感觉。 柳青萝瞧着顾千乘盘好的长发,说道:“妹妹,你还想要吃酒吗?我可以去弄一些。” “不麻烦的话,可以。” “嗯。” 柳青萝动身去备宵夜,心想觉得自己梦见云浅,可能和她之前说了想要酒有关? 她站在镜子前,仔细的看着里面的姑娘。 眼里出现几分迷茫,这份迷茫只持续了几息就消散的干净。 梦就是梦。 只是,在梦里的她居然有胆量和云浅说自己喜欢公子的话……也不知是哪般鬼迷了心窍。 真是羞死人了。 如果是真的……她该是死了的心都有了吧。 云姐姐真是可怕的人。 —— 云浅坐直了身子,看着身旁的酒壶,伸手轻轻将它放入了一旁的空间。 姑娘此时在认真思考之后,发现自己真的不是会吃醋的人。 对徐长安被姑娘们围绕而感受到不安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人喜欢他,她只会认为是一件好事……毕竟……若是有一天徐长安对她厌了。还有其他人可以在,不至于让他对世界失了兴趣? 夫君被姑娘家喜欢没什么,云浅觉得那是她们有眼光。 可惜的是,徐长安却不这么想。 他总是会在意世俗的眼光,尽管身边曾有无数的风景,却没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云浅心想柳青萝的心意很干净,不给徐长安添麻烦。 她自己却在泡温泉的时候让徐长安心疼了,如今的小别……更是让他也跟着不安。 还趁着他不在,去“质问”喜欢他的姑娘。 云浅锋利的指甲抵在自己的心口。 坏女人,就是自己这样的人吗? 0229 是谁的梦(二合一) 云浅绸子似的眼眸平静,她认为自己如第三者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戏弄、操控着夫君的人生,果然是坏女人。 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人呢。 该心疼他一些的,结果自己不仅没有温柔贴心,反而让他心疼了。 只是在见证尘埃落定的一切之前,她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 云浅抬起头,心想她总是说自己是普通的姑娘……可这并不能让她真的成为普通的人。 “普通……是什么意思。” 云浅自冷泉中站起来,于岸边稳当当的坐下,如同在庭院中那般将脚探入急速流动的水流中,安静的看着远方。 雾气弥漫间,姑娘的指尖闪烁着一道锋锐的寒光,就好像一根银针,那针尖还残留着鲜红的血——那是徐长安的血。 云浅将针尖放在鼻尖嗅了嗅,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徐长安的手曾经因为学习女红被银针扎破,姑娘记得这件事。 她能说看到徐长安手上的伤口就能看到,她还保留着这根他给自己做衣裳所用的银针,还保留着这伤到了她夫君的织针。 云浅低下头,手指抵在心口。 只是,这根带着徐长安气息的银针,却扎入了她的心口。 随着一股微弱的刺痛,很快,有一滴血花在水中爆开。 很精准的停在了心脏前,再往前一点点都会伤到姑娘的内脏,只见针芒一转,顺着云浅白皙的肌肤留下了一道伤痕,如潺潺溪水瞬间将她面前的泉水染成暗色,血滴在水,绽放出一朵朵血花。 这一幕有些惊悚,因为大概是和徐长安心血相融,所以云浅是在笑的。 但是这一幕又不能让其他人看见,毕竟若是让她夫君瞧见……定是担心的要疯了。 所以天上还是起了几分阴云,有一江烟雨落在了谷边,和风细雨吹拂在山谷之外,似是给天空上了一层雾纱。 “怎么忽的起风了。” 温泉中,徐长安抬起头,只见本来只能说是阴暗的天空明亮了几分,那厚重的云层开始随着风挪动,天气闷热中带着几分压抑,那风吹得庭院中的竹子一阵剧烈晃动,些许竹叶都被吹上了天。 大风一点也不罕见。 只是这样的场景,让徐长安不免的想起曾经。 那时院中烟雨洒落,云浅却总是慵懒的躺在竹椅上,早屋檐下看着天上的小雨,凝视着天空,眼神柔和,不知在想什么。 只有他出现在身边,姑娘才会露出浅浅的笑容,让他取一盘点心来。 徐长安怀念着伸了个懒腰,看向温泉暖石角落里一张用来让云浅累了后歇息的竹椅。 此时,竹椅上空着。 徐长安心中出现了瞬间的怅然,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喃喃道:“也不知……小姐在做什么。” 有些想念了。 也洗的差不多吧。 去找姑娘吧。 徐长安想着,很快就从温泉中起身,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竹椅,脚步加快了许多。 —— “这就是心疼的感觉?” 云浅低下头,瞧着心口逐渐溢出的鲜红,注视些血液在泉水中被瞬间净化,微微蹙眉。 有来有回是姑娘的规矩。 她让徐长安心疼了,自然是要还回来的。 只是如今看来,这可算不上是对自己的惩戒,更提醒了她一件事。 她本就不是普通的姑娘。 哪怕身体的疼痛与疲惫都是真的,她也不会像是普通人那样死去。 “果然,算不上是惩戒……”云浅若有所思。 拿徐长安用过的东西来“伤害”她,这与其说是惩戒,不如说是姑娘的福利,很喜欢。 心念间,云浅的伤口就被缝上。 她摇头,在想一件事。 她方才的动作,真的是因为她让徐长安心疼而自己给自己的惩戒的吗? “不是。”云浅轻轻叹息。 只是因为和夫君分开,所以想要与他的气息“贴贴”而已,毕竟是云浅自己主动离开的,“小别剩新婚”中的小别,先从中感觉到局促的就是她这个始作俑者啊。 云浅重复了一边,将染上徐长安和她血液的银针认真的收藏起来,这才喃喃道:“普通……的姑娘。” 她应当是做不到了吧。 毕竟,哪怕她已经屈身至此,哪怕已经将一切都变成了病弱女子的模样,但哪怕是一丝气息、甚至只是沾染了“她”一丁点的回忆,云浅依旧无法是“死亡”这般低劣概念可以触碰的,仍旧高高端坐于霜天之上。 一个死不掉的女子,真的能算是普通的姑娘吗。 不能把。 自己这种人在夫君的小说中,都算是妖怪了。 那么,在时间恒定的刻度中,一个不会死的姑娘,总是让夫君去付出的人,早晚有被厌腻的一天,这也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其实她也不是死不掉的,毕竟若是死不掉,以后的云浅怎么变成一份回忆被收藏在宝库中。 杀人的方式有许多种,死亡只是最浅显的那种。 比如,徐长安想要杀了她的话,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 云浅垂下眼帘,意识到的他用过的针不行,得是他本人才可以。 摇摇头。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在目前为止,徐长安还没有对她表现出厌腻,反而很粘人,只是离开一会儿也很不喜欢。 —— 小路上,徐长安愈发接近云浅的位置,嘴角的笑容也愈发明显,但是随着他穿过小路,将流动冷泉、青石一些尽收眼底后,他便愣在那儿,身上忽的起了一层小疙瘩,耳上起了两分红意。 暗香浮动,午后暖阳映着一片雪色,瞬间便涌进徐长安的鼻息,伴着暖风,他看见了一副很美的场景。 角落里有梅花。 梅花万朵枝头笑,白雪斜落花边俏。 一片片赤红的艳梅立于白雪之上,交映对比,俏若佳人。 只见云浅已经没有再泡冷泉了,而是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一个竹椅,正慵懒的躺在上面瞧着天空发呆。 正如以前那样,正如理所应当那样。 “小姐,你怎么也不怕受凉。”徐长安掩面,随后走过去,用浴巾轻轻盖在云浅的身上,遮住了堪比春三月的美好场景。 姑娘真是不避人。 不过因为当初岛上的确只有他们两个人,也的确没有避人的必要。 “坐的有些乏。”云浅打了个哈欠,望着徐长安有些急促的呼吸,心想……小别胜新婚果然是有用的,他没有先前那样的冷静了。 “很累,怎么办。”云浅躺在竹椅上,轻轻翻了个身。 徐长安眼角一抽,接着将浴巾的边角掖了掖,这才无奈说道:“小姐,如今去看,这里也是岛上灵气汇聚的地儿,一口温泉一口冷泉,冬暖夏凉的,在这儿还能觉得累……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有这么好吗?”云浅应了一声,捡起椅子边一颗小石子轻轻抛入不远处的冷泉,溅起丝毫水花。 泛着连漪间,云浅对着徐长安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小姐?”徐长安被云浅弄糊涂了。 “过去看看,能不能看的清。” “?” 徐长安走过去,只能看见自己那被连漪打碎的倒影,说道:“看不清楚。” “梦境中,相遇的人总是看不清面容的。”云浅说道:“所以,是我遇见的你。” “小姐是说,这里是你的梦,而不是我的?”徐长安一愣,无言间,再一次意识到这里真是他的梦境啊,他想什么都逃不过姑娘的眼睛。 从一开始,云浅就在企图让他觉得他是梦中人,好放下……警惕,遵从内心的想法。 “你看的清楚我。”云浅说道。 “无论是不是梦,我都不可能把你的样貌忘了。”徐长安平静说道。 云浅眨眨眼,正要开口,却被徐长安打断,只见他往后退了一步,“小姐,这不是情话,我是认真的。” “嗯。”云浅应声,本来想说的话也如泉面那样被打散,如今心跳加速,暂且是拼不回去了。 高攻低防是这样的。 “不过,拿小石子打乱水镜让我瞧不见自己的脸……”徐长安勾起嘴角:“姑娘可不是这样会耍小手段的人,梦境的小姐,你这里便是有破绽了啊。” “是吗?”云浅若有所思。 徐长安:“……” 假话。 他此时完全没有觉得面前的云浅露出过任何的破绽,她的一切都和云浅一模一样,有着百分之百的真实。 “对了,小姐你方才没有受伤吧。”徐长安问道,这边的暖石很滑,别说云浅了,他以往不小心都会跌倒。 “受伤?”云浅长长眼睫颤了下,扭过头去:“我……我没有摔着,有在小心的。” “真的?”徐长安眼睛眯起了一些。 “嗯。”云浅点头。 她受伤了,但是没有摔着也是实话。 不关云姑娘的事情。 徐长安:“……” 叹息。 看吧,连这份有点小心虚的可爱都和云姑娘如出一辙,让徐长安怎么从她身上找破绽? 分明就是一模一样啊。 所以…… 徐长安看向那仍未平静的溪水,脑海中的念想愈发凌乱。 庄生晓梦迷蝴蝶。 如果这里是云浅的梦,那么姑娘无比真实……就符合逻辑了吧。 但是如何去理解,自己才是梦中人这件事,让徐长安感觉到无比的新奇。 徐长安在这一刻发现姑娘真的是很厉害的人,他真的被她给引了进去,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真实性了—— 毕竟让他去怀疑云浅他当然不愿意,反而更愿意怀疑自己,这也很合理。 因为泉水都是从石缝里一点点冒出来的,又蒸发成水汽,所以只是站在这里,就感觉一片温热……云浅更困了,她伸了一个懒腰,软软的说道:“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哪去?”徐长安下意识说道。 “看你。”云浅从竹椅上下来走到徐长安身前,两人彼此凝视了一个瞬间,然后姑娘轻轻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道:“我很累,该怎么办。” 她已经问过一次了,这是第二次。 可温泉本就是解乏的地方,难道还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 徐长安感受着姑娘落在肩头的气息,无奈的说道:“小姐,我不聪明,你说该怎么办。” “我累的时候,你是会抱我走的。”云浅语气平静的说道。 他的怀里,可比温泉要解乏多了。 云浅如同刀,脱鞘而出时,钢铁的刃尖不畏任何困难捅入了徐长安的心脏。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对于以往而言十分平常的事情,在这一刻是让他那么心动。 姑娘累了自己抱她,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徐长安看着云浅垂下来的低马尾,伸手捋起她的一缕长发,干咳一声:“……好,咱们回去吧。” “嗯。” 姑娘入怀后,云浅顺势搂住了徐长安的脖颈。 她说乏了是真的,刚刚一见面整个人就泛出了一股子懒意。 但是……靠在夫君的肩头,微风落在了她的眉眼间,哪里还有一分困意? 姑娘似是一只乖巧的猫儿,柔软的与天上的云彩一般无二。 徐长安低下头,看着怀里姑娘的的微笑,叹气:“不是说困?” “现在不困了。”云浅理所当然的说道,然后竟然伸手从虚空中取出来一颗蜜饯放入口中。 在徐长安眼里,这个心想事情的法子还是她教给云浅的,出了无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姐,我是充电宝吗?” “那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徐长安抱着云浅向外走去,在路过暖泉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说起来,这儿的石头很滑,若是不小心和姑娘一同摔进去,可就不…… 嗯? 好像也挺好的。 “可惜了。”徐长安叹息。 若是还没有修为的时候,摔也就摔了,现在……他可做不出故意带着姑娘落水的事情。 云浅可以听见徐长安的心跳。 她很高兴。 因为徐长安真的不会让他失望。 这就是小别胜新婚吗? 果然很有用。 却不想,云浅正高兴着,徐长安却忽然停在水边,停顿了半晌后深吸一口气。 “小姐,这里……究竟是谁的梦,你的还是我的?” “……”云浅眨眨眼。 这种事情,她应当回应吗? 0230 梦境没有意义(二合一) 软玉温香入怀,眼前是姑娘淡淡的香气,徐长安却没有仔细感受姑娘的美好,轻声道:“小姐,这里……究竟是谁的梦,你的还是我的?” 听着徐长安的话,云浅没有意外,只是平静的问道:“这重要吗?” 云浅经常会这样反问徐长安。 在许多事情上都有过,似乎一件事情只有徐长安明确的告诉她“很重要”,她才会去认真去思考背后的意义。 毕竟,姑娘的体力有限,过度思一件事也会消耗体力,而她的体力……为了某些一刻钟的事情,可是十分珍贵的,不能浪费。 “应该重……”徐长安正准备说话,低着头就看到了云浅认真的眼神,叹息后倏然移开目光:“其实,也不重要。” 是她的梦还是自己的梦,兴许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怎么又不重要了。”云浅微微打了个哈欠,依靠在徐长安的肩头:“你分明挺在意的。” “我本想说,若是不重要,小姐为何这样再三的暗示、引导我这里不是我的梦,而是你的。”徐长安摇摇头,托着云浅的腰:“现在想来,这和小姐也没有关系。” 风吹树动,树动风随,到底是风动,还是树动? 徐长安闭上眼睛,感受着怀中的润玉。 他知道,风没动,树也没动,是心动了。 他的一切言行都是在掩盖这件事而已。 “我听不明白。”云浅一只手攥着徐长安心口的浴巾,将其抓的皱了许多,十分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对我而言,梦是让我开心的东西。”徐长安重新迈开脚步:“按照道理来说,谁的梦谁会更舒心……小姐虽然说这儿是你的梦,可是我却很高兴,岛上也好、温泉也好,都是我喜欢的。” 这个梦境,怎么看都是为了他而量身定做的,又怎么会是姑娘的梦呢。 “你喜欢?”云浅嗯了一声,说道:“可我也很喜欢。” “这样?”徐长安闻言一怔。 云浅软软的贴在徐长安的颈间,平缓的说道:“所以,今日……谁更高兴,这儿便是谁的梦?我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 “谁知道呢。” 听着姑娘的话,徐长安这会儿也难免有些脸上发烫,却也没有继续再往下说了。 因为他很清楚,是谁的梦这件事,真的不重要。 就好像抛硬币似得,硬币的正反面并不重要,因为在扔起这枚硬币的瞬间,内心其实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徐长安在问出口的时候,便已经清楚了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云浅就在他的怀里。 也没办法,云浅的手段很有效,徐长安在被云浅“丢下”在温泉后,心里的某些东西都像是打开了闸口的江河,势如破竹的涌出。 说不上是占有欲,只是带着一点点的不安。 而解决不安最好的方式,就是将云姑娘拥入怀里,将她打上自己的印记,疑惑着……自己成为他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是谁的梦也无关紧要了。 甚至徐长安其实更希望这里是云浅的梦,因为梦里只有他一个人,这说明姑娘满心都是他。 可是,徐长安又不希望这里是云浅的梦,因为理智让他依旧觉得,云浅不该这样满心吊在自己的身上,她应当有更加值得去追求的东西。 男子,就都是这样矛盾的。 就好像他总是告诉云浅要打开眼界,却忘了他自己一直在做的就是看着姑娘,将姑娘当做最值得追求的东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都不明白,如何以身作则。 “……你有时候是很奇怪的人。”云浅一如往日恬静淡然,不过看得出来,她此时的心情很好。 因为,夫君的视线又炙热了几分。 “有吗?”徐长安咳了一声,心想现在毕竟只有浴巾,自己“奇怪”一些,其实也不奇怪。 “嗯。”云浅能够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夫君心跳是怎么样的迅速,能够感觉到他那好像要将自己融入身子的力道。 原来,微弱的不安还有这种好处。 云浅揽着徐长安,心想自己不想吃果子了。 她在徐长安身上学到了名为贪婪的情感。 她想要做被吃的果子。 这种念头,应当算不上是贪得无厌吧。 —— 清风如雨,穿过泉谷、掠过暖石,发出的声响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现在独自在温泉,徐长安只觉得这些声音烦躁,如今姑娘入怀,他只觉得格外悦耳动听。 徐长安依依不舍的走入玄关将云浅放下来,取出云浅的衣物递给云浅,自己则走入屏风后,开始穿衣。 屏风后,徐长安动作有些僵硬。 温暖的地面,狭长的泉谷玄关,墙上些许攀附的青藤,角落里安静的花草,甚至还有远处传来的泉水间竹筒清脆的敲击声…… 这一切都是这样的安心而舒适。 但是徐长安却无法冷静下来。 一闭上眼,就是姑娘。 事实证明,过度的压抑自己,就是会像现在这样,徐长安知晓自己其实已经走入了悬崖的边缘。 叹息。 再一次压下情绪,半只脚踩入了悬崖外的徐长安穿好了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来,然后……他就一只手捂着脸。 只见玄关内灯火高悬,洒下弱挥,映着长发及腰的云浅,那浴巾还皱巴巴的穿着。 “小姐,你倒是动一动。”徐长安说道。 “嗯?”云浅奇怪的看他一眼,问道:“我自己来?” 是了。 有自己在身边的时候,让姑娘自己动手穿衣这件事才是奇怪的。 “我这样真的不会将小姐养成废人吗。”徐长安自顾自的说着,却还是走过去,拿起了一旁的衣裳。 “……” 换好衣裳,徐长安又将云浅长发上的水渍擦拭的干净,这才准备出泉谷。 温泉过后的云浅总是十分好看的,徐长安很清楚这一点。 云浅也这样认为。 她们都想要好好的看看对方。 外头起风了,似是要下雨,玄关内灯火昏暗,徐长安愈发炽热的视线和云浅的清冷目光短暂交接,整片空气都安静了一瞬。 徐长安很没有出息的停下了“偷看”的动作。 云浅自然没有丝毫的退缩,浅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过来,认认真真的欣赏夫君的样貌。 干净利落的碎发,眉眼从未显得锋芒毕露过,内敛温和。 黑色的温润眼眸,目光一改往日的沉稳平静,沾上了与自己对视后的些许躲闪。 所谓少年人的美好,就是这样淋漓尽致的。 若是有第三者在一旁观看,就会敏锐的察觉到,云浅和徐长安的不同,云姑娘这种不知羞涩为何物的性子……带来的压迫感其实是极强的。 但是徐长安也从未有软弱过。 他身上那让人安心的沉稳……就是让云浅目不转睛的东西。 “你真的很好看。”云浅说道。 “小姐,这种话,该是去对姑娘家说。”徐长安叹气,努力收起自己的视线,尽量不去看一身小裙子的云浅。 “有人说你似是个姑娘家,不够大方。”云浅想了想。 “我觉得他说的对。”徐长安认真点头:“我有时候太过于在意温良的规矩,失了几分果敢,这也是需要改的东西。” “原来你知道。”云浅应声。 “人就是这样的,知错而难改。” “是吗。”云浅若有所思。 徐长安微微摇头,心想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他真的是优柔寡断的人吗? 只怕不尽然。 他只有在和云浅相关的事情上,才会这样思绪冗杂、犹豫不决,因为关乎云浅的事情,他总想要在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完美,会显得优柔寡断就是理所当然的。 在姑娘之外的事情,他究竟是个什么性子……暮雨峰的女子们很有发言权。 能成为好评率高达九成的执事,怎么可能是拖沓的性子? 顺便说一下,剩下一成没给好评的,有一部分是纯粹的不喜欢男子,剩下的……是因为徐长安干净利落的拒绝了“暧昧”而心生幽怨。 “……也不是。” 徐长安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兴许真的是优柔寡断的人。 他只有在和云浅相关的事情上才会拿不定主意……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的世界,本就全是云姑娘。 所以说他是女子般的性子,也很合理,找不出一丁点错误的地方。 “小姐。”徐长安弯下腰,整理好树洞里换下来的浴巾,叹息说道:“这种杂乱的思绪,我是改不了了。” 不想的多,怎么全方位照顾云浅。 “我也没说不喜欢。”云浅绣花鞋在地上微拧,留下一个清晰的鞋印。 她心想人都是会变得。 徐长安现在是这样。 可百年后,千年后呢。 如何见证夫君成长……也是最为珍贵的记忆。 “再说了,似是一个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好。”云浅往前走了一步,近距离看着徐长安的脸,说道:“你若是个姑娘家,一定也很好看的。” “……?” 徐长安被云浅的话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沉下心来,对着云浅说道:“小姐总是一个人,想来,入了暮雨峰后,该是能碰见顺心的姐妹的。” 他以为云浅是想要闺蜜了。 “比如你的先生?”云浅对上了他的视线。 “先生……”徐长安的语气又是一顿,无奈的说道:“没错。” 现在都姐姐妹妹的唤上了,照这样下去,李知白会成为云浅的闺蜜几乎是板上钉钉事情啊。 徐长安一想到自己尊敬的先生像个少女一样双手背在身后,对着云浅,面上留着尚未完全散去的浅浅红晕的模样……就一阵头大。 云浅的魅力,就离谱。 “你很在意,我与女子之间的事情?”云浅问。 “说不上在意,只是觉得小姐偶尔也需要一个同龄的女子交流。”徐长安解释道。 “同龄?这该是有些难了。”云浅柳眉微蹙,接着视线落到了徐长安的身上:“若是你变成姑娘家,我会很喜欢的。” “我不行。”徐长安心想自己可没有女装的习惯,一本正经的说道:“再说了,从丈夫的地位上降级,我不喜欢。” “……嗯。” “还有就是,我总觉得以小姐的魅力,一般人是很难抵挡的。”徐长安咳了一声:“包括女子也是一样。” 有云浅在身边,若是他真的坏了性子去沾花惹草,只怕最后的结果不是什么和谐的水晶宫,而是所有姑娘都变成了云浅的迷妹。 徐长安总觉得,这种事情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不过在这件事情中,最困难的兴许不是云浅与姑娘家相处,而是……徐长安就不会去沾花惹草,所以是个伪命题。 “女子……”云浅问道:“你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咱们该回去了。” “我累了。”云浅看着他,完全没有要走路的念头。 “是吗?”徐长安看着云浅,以他对姑娘的了解,她现在的状态……分明就很有精神。 “嗯。”云浅伸了个懒腰,修长手指攥着袖口,面上却看不出异样。 她没有撒谎,她是要留存体力。 毕竟……对于现在的云浅而言,每一分体力都无比的珍贵,毕竟随着徐长安视线温度的转变,姑娘也要做好准备才是。 对于“撒娇”的云浅,徐长安一直以来都只有顺从这一条路可以走。 但是他也反抗了一次,没有抱着走。 而是背着走。 嗯。 背着,至少云浅看不见他意动的模样了。 —— 靠近泉水的山林中满是淡淡泥土的芬芳,只是说不上好行走,他背着姑娘……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脚印。 兴许是因为在岛上,他尽可能的还原了以往的生活,没有再使用什么修为。 尚未出谷的地方,有一片内湖。 看着不远处安静的湖面,徐长安驻足。 云浅便说道:“这儿,很好看?” “好看。”徐长安没有犹豫。 内湖本就安稳,只不过此时天色昏暗,虽然是白日但是却见不到太阳……但是这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水面不似温泉,也很平静,平静到……只要走过去,定能在水中见到自己的倒影。 不似温泉有雾气笼罩,不似冷泉被云浅丢小石子。 他的面容一定可以看得清楚。 徐长安很好奇。 “好看在哪里?”云浅抬眸望来,声音在湖波下空灵而宁静。 “我不看了。”徐长安说完,便觉得自己似乎怂过了头。 0231 指尖萤火(二合一) 水在世界上很常见,小一些的是姑娘濯“金莲”的时间小溪,大一些的如镶满了整个恒星天漫天星海。 这些都算是水。 但是,对于云浅而言最重要的水,自是自家的夫君了。 云浅趴在徐长安的背上,手指绕过他的视线落在湖面上,姑娘平静的说道:“一些水罢了,又不是你,能好看到哪里?” “那……我不看了?”徐长安由着本能说完这句话就是神色一顿。 自己也怂了吧,姑娘不过是说一句,他便没了逆着她的心思。 仔细向来,即便他真的非要去看水里的倒映,云浅也拿他没有办法的。 “小姐,离开了岛之后,我是你夫君,不是管家了。”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这样?”云浅俯身在徐长安背上,左手环着他的脖颈,右手抓着他心口的衣裳,问道:“……这儿是哪里。” “……岛上。”徐长安眼角一抽。 是了。 这还在岛上呢,他不听姑娘的听谁的? 徐长安很快给自己找了一个可以理所当然做怂包的借口,他转过头,说道:“小姐不想我看,那我就不看了。” “我其实不在意。”云浅身子前倾,在徐长安耳边说道:“你若是想看,便去看耗了。” “那怎么行。”徐长安说着,侧过头,对上了云浅的视线。 这次,他没有再避让。 姑娘眼神如湖水般清澈平静,歪着头看着他,仿佛要亲上来一般的目光让徐长安的脚步微微向倾……姑娘淡淡的香气让他无法违背她的念头。 “小姐既然不许我看,一定有你的道理,我怎么能扫你的兴致。”徐长安咳了一声。 “随你。”云浅完全就不在意什么湖水,她如今被夫君背着,还能在意这种小事? 若是硬要说云浅和湖水有什么联系……大抵是少女之心如净水,因坠石而起涟漪。 云浅不再说话,就像睡着了一样,精巧的下巴抵着徐长安的肩,细微的呼吸令他脖颈微痒。 天空阴暗,仿佛随时会有雨落下,而在雨落之前的十分最为安静,能听见心脏在加速跳动,不知是谁在动摇。 “小姐,这里很好看吧。”徐长安远远的看着湖面,在他的视线里,可以瞧见零星的光点在空中飞舞。 “那是什么。”云浅眨眨眼:“我没有在岛上见过。” “是萤火虫。”徐长安略显会怀念的说道:“咱们岛上没有,是我此时臆想出来的,因为很符合咱们的氛围。” 他小时候湖边的萤火十分寻常,只是长大独自前往钢铁洪流的都市念书工作,就再也不曾见到过。 “萤火……”云浅若有所思看着自己的手指。 “小姐,我小时候……”徐长安此时滔滔不绝的和云浅说着自己前世小时候的事情。 “你这么喜欢,去抓几只?”云浅歪着头。 “小姐怎么看。” “小虫子。” “那就算了,我是说给你听的,怀念归怀念,其实也没有这么喜欢。”徐长安迈步朝着内湖反方向走过去,双手托着云浅,“小姐不感兴趣,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云浅抬手挽起耳畔的青丝,问道:“我坏了你的兴致吗?” “怎么会。”徐长安摇摇头,把云浅往上掂了掂,这才说道:“我以为,小姐会感兴趣,毕竟是没有见过的东西。” 云浅闻言,视线低垂,轻声道:“我见过更好的,所以不感兴趣。” “走吧。”徐长安也没有追问,只是一边和云浅说着悄悄话,一边背着她出了泉谷。 一路青石,一路轻言。 云浅很喜欢这种感觉,是那洪流中罕见的光亮,她的面色绯红。 星辰与星空的差距也许很大,但总归是在那方寸萤火间,而指尖萤火有时也会美过广阔星空。 云浅低下头看着自己指甲、指尖的空隙,心道于她而言只有徐长安所散发出的光芒才足够吸引人。 夫君是内敛的人,他的光不刺眼,但是也足以在让一切存在都无比恐惧的黑暗存在中,照耀出萤火般的光点。 能够在自己身边还依旧发着光……也难怪总是有什么系统将他当做是抵抗黑暗到来的唯一希望。 嗯,云浅很喜欢徐长安所发出的微弱光亮。 那指尖般的萤火像是他对自己的关心,像是对着他说上一句“我饿了”,像是北桑城时他给自己做的一碗滚烫的汤面,更像是在每日清晨的洗漱服侍。 气氛压下些许风絮,曾经的袅袅碎语,皆在细雨中消散殆尽。 似是忆起了什么,云浅眼神多了那连徐长安也极少见过的柔和与怀念。 时间长河中,总有一粒沙的光亮与众不同,指尖萤火耀眼过漫天星河。 这就是她见过的萤火。 有了更好的,又怎么会觉得虫子好看。 云浅略微用力的揽住徐长安的脖颈,低眉在他的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仔细去看,姑娘身子一直在细微的颤动着,她嘴唇在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尽管握着徐长安的衣裳,却身子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似是生怕一个用力身前的人就会如同泡影一般破灭。 “……?”徐长安有些奇怪,忽的不大安心:“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云浅闭上眼睛,樱唇在他侧脸上轻轻点了下。 “……”徐长安感觉到面上残留的点点湿润,脚步逐渐放慢,最后停了下来。 云姑娘……很奇怪。 徐长安此时虽然没有回头看,但是能够感觉到现在的姑娘异常的软润。 对于云浅而言,水花般四溅的记忆,若一襟思量漫过心湖。 她指甲顺着徐长安心口的衣裳微微滑动出一条笔直的线。 生与死不过是一条线的两端,重要的不是生与死本身,而是生与死中间的地带,是活着所留下的痕迹。 就在此时,徐长安好像忽然的情商下线,开口问道:“小姐,你怎么忽然……亲我一下。” 一般是没有这样问的。 但是云浅也不是一般人。 “因为,不能我一个人心动。”云浅认真的说道。 姑娘因为回忆而心神泛起涟漪,自然也要让徐长安心动,这就是她的逻辑。 “那么,你心动了吗?”云浅问。 “……小姐。”徐长安叹息:“也没有你这样问的。” “告诉我。”云浅抓着徐长安的领子微微用力。 “心跳的很快,算是心动吗?”徐长安问。 “算是?”云浅眨眨眼。 “那就是了。”徐长安说完后,歪着头对上了云浅的视线,两个人一时间都呆住了。 徐长安和云浅安静的对视。 姑娘浅色双眸眨也不眨,牢牢将他漆黑的瞳孔映入眼中,水光静谧流转,如蓝月下的湖泊泛起连漪。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知道徐长安面上起了两份不正常的红,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时间才开始重新流动。 “我输了。”徐长安叹息:“小姐,你赢了。” 云浅:“……?” 她赢了。 她赢了什么。 “看来我的感情还是比不上小姐。”徐长安心想不软他一定能坚持和云浅对视的。 “我不太明白。”云浅眯着眼睛,伸手轻轻在徐长安手臂上敲了敲:“要吃果子吗?” 吃果子? 徐长安跟不上云浅的思路,不过也没有拒绝。 于是云浅伸手在虚空中一招,一颗晶莹的果实就出现在她的手中。 姑娘被他背着,便喂给他吃。 “味道怎么样。”云浅问。 “很好。”徐长安说着,视线飘忽。 其实,他完全没有吃出味道来。 “还有更好的果子,一会儿给你。”云浅将果核收起,将手递到徐长安眼前。 徐长安咽下口中香甜,以手绢擦拭去云浅手指上的果汁,随意问了一句:“什么果子。” 云浅毫遮掩,平静的说道:“我?” 姑娘放弃了吃果子的念头,转而想要成为被吃的果子,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徐长安闻言,整个人愣住,随后叹息。 原来,云浅还没有放弃这件事呢。 也对,他心动的比之前更加厉害的,作为他梦里的存在,云浅又怎么可能放弃。 云浅仿佛没有感觉到徐长安的抗拒,看向天上,轻声说道:“下雨了。” 随着姑娘的话音落下,厚重云层遮住了天上唯一的光源,整个天地都是阴暗的,有水滴落在溪水、湖面中,泛起涟漪。 小雨稍稍密集了些,来自高空的雨水落在暖石上,发出噼里啪啦好听的声响。 混合着雨声,徐长安能感受到身后姑娘轻微的呼吸声,他的内心出现了些许的动摇。 “伞。”云浅说道:“给我。” “我去哪里弄伞。”徐长安问。 “这里是梦。”云浅提醒他。 “知道了。”徐长安凭空造了一把白色的油纸伞,随后递给背上的姑娘,随着云浅撑开伞,那雨水落在了伞面上,他说道:“最近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 徐长安认为因为现实中雨水不期而至,所以会映照在梦境里。 云浅撑着伞替他遮雨,语气平缓的问道:“你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吗。” “什么时候。”徐长安背着云浅,缓缓的走在回楼阁的小路上。 “我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云浅一本正经的说道。 “小姐,你这不等于没说吗。” “那……大多都是心情好的时候?”云浅补充道。 毕竟,以往在岛上的时候,只要一下雨就代表着要降温了,那时候徐长安为了怕她染上风寒,自然会很细心的照顾她、暖手炉和火盆常备,也不会离她太远。 所以,相比于可以尽情晒太阳雾水的晴天,云浅自然会更喜欢雨天。 “心情好就会下雨,你就是小龙女?”徐长安笑着。 云浅撑着伞的手晃了晃,说道:“我喜欢赤练仙子,而不是小龙女。” “这也不是一个人。” “嗯。” 云浅随意和徐长安说着家常,感受着徐长安因为下了雨而默默运气了灵气替她暖着身子,逐渐的开始安心。 温暖充足的好处是不怕冷,坏处是很容易让人犯困打瞌睡,但是若是在他的背上入睡就算不得是坏事。 但是今日不行,不能睡,浪费了好机会。 云姑娘忽然发现一件事。 按照她喜欢雨天的原因……她还会有更喜欢的。 比如,雨天大于青天,那么雪天自是要大于雨天的,因为冬日的天气更冷,徐长安会更好的照顾他,在往年,为了防止她受寒,一般都会整夜的呆在她身边,防止她……蹬被子? 于是天空越发阴暗,些许冰凉顺着风落在了徐长安的面上,让他怀疑是不是姑娘又偷亲了自己一口的同时抬起图,接着一愣。 “下雪了?” 昏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嗯,下雪了。”云浅勾着嘴角,理所当然的将自己挂在徐长安的身上。 “我没让梦里下雪啊,下雨倒是有征兆。”徐长安歪着头。 “所以是我的梦。”云浅说道:“下雪了,可以穿你喜欢的衣裳了。” 她有一件青色的长袭纱裙,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绒毛。 徐长安不止一次夸赞过很喜欢,但是因为是冬季限定,所以只有雪天才有机会穿给她看。 穿着她喜欢的衣裳,这也是云浅想要引诱徐长安吃果子的“手段”之一。 “雨加雪……”徐长安忽然有些担心,担心自己那该死的潜意识弄出这样恶劣的天气来,不会是想要让梦里的云浅生病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可真不是人。 徐长安脚步加速,带着云浅飞快的回到了楼阁,推门而入后将云浅轻轻放在地上。 “小姐等一会儿,我去备暖物来。”徐长安急切的说道。 “这里是梦。”云浅提心他:“不会受凉的。” “那也不行。”徐长安严肃的说道。 “……嗯。” 徐长安去取暖手炉了。 云浅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子,只觉得那沙沙的落雪声很悦耳。 徐长安很快就回来了,他将一个精致的暖手炉挂在了云浅的脖子上,又给她披上了绒肩,最后取了厅中火盆,等到屋内逐渐温暖,这才松了一口气。 梦也有逻辑,那就要尽量压下自己不好的念想。 “……对了,还有。”徐长安又想起了什么,匆匆离去。 “……” 云浅看着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被包的像是一个粽子,忽然觉得效果似乎好的过头了。 被关心自然很属性,但是她这不会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这么冷的天,他们还怎么温存。 怕不是自己刚要穿纱衣,他就给自己套上小花袄了。 “小姐。”徐长安推门而入,展开一件花袄,认真的说道:“穿这个。” 0232 僭越之徒 灯火明亮,徐长安跨过门槛,拎着着一件厚实的花袄在云浅的面前展开。 微微发黄的光芒落在徐长安的面上,让他整个人显得异常虚幻,仿佛即将被强烈的光线吞没殆尽。 云浅扶着窗台,怔怔的看着他,忽然又找到了一个天道会向他求救的理由。 姑娘很少会后悔。 但是在这一刻,她开始后悔自己转雨为雪了。 雪天的出现代表着降温,让她想要“下”衣裳给徐长安看的念头受到了阻碍,若是不做些什么补救的措施,只怕用不了多久,她就被徐长安彻底包成粽子塞进棉被里了。 这就是有得有失吗。 关切和温存不可兼得。 “小……小姐?”徐长安被云浅盯着看,整个人一怔。 在他的视线里,云浅皱起了眉,而且极为罕见的鼓起了脸颊,就好像是在……生闷气? 这一幕,让徐长安莫名联想到了幼时同班的小女生一直鼓着脸颊生闷气,直到放学为止,都不和他说话的模样。 这种表情会是云姑娘应当有的吗? 他正想着,便见到云浅忽然踩着绣鞋朝他走了过来。 徐长安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花袄递过去,说道:“小姐,穿这个,暖和。” 但是让徐长安意外的是,云浅看都没有看他手上的衣裳一眼,带着些许气势,一言不发的走到了他的身前,眼看就要撞上来了。 徐长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是很快就又被云浅欺身,而这一次,姑娘直接揽住了他的腰,整个人做出一副被他拥入怀的姿势。 “做什么——”徐长安说着。 云浅抱着他,目光在花袄上斜了下,认真的说道:“不是这件。” “不是这件?”徐长安感受着怀里的温香,拿着花袄的手颤了下,他想起了姑娘先前那一句‘下雪了,可以穿你喜欢的衣裳。’ “这件……”徐长安眨眼的频率加快,他瞧着自己手上这件一看就有些臃肿的花袄,决定为了暖和而违背良心:“就挺好看的。” “是吗。”云浅抓紧了徐长安后腰处的衣裳,垂首道:“难怪祂们总是选你,因为你喜欢欺负我。” 因为他总是会欺负人,所以那些什么系统才会找上他。 “它们?谁?谁选我。”徐长安完全不明白云浅在说什么。 “没什么。”云浅认真的说道:“我不要穿这个。” 徐长安反手搂住云浅的腰,接着说道:“为什么?” “不喜欢。”云浅说道。 屋内灯火阴暗,显然天色尚未完全亮堂,北风带着雪花打在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 徐长安一手搂着云浅的腰,看向红绿相见的冬袄,眨眨眼:“不喜欢,那我拿去丢了?” “不许。”云浅听到徐长安后的话后,轻轻用力将他推开,夺下了他手中的花袄,说道:“不能丢。” 这衣裳上面也有徐长安留下的些许补丁,自是不能扔的。 “我开玩笑的,别紧张。”徐长安意识到自己又在欺负人,便咳了声:“小姐,你想穿我喜欢的衣裳?我没有骗你,这个花袄,我也是很喜欢的。” 他说的是实话。 再好看的姑娘,穿着这红红绿绿的花袄都会显得蠢萌,云浅也是一样,所以……他是喜欢姑娘这样穿的。 “我知道你喜欢……”云浅攥着徐长安的袖子,“但……我今日,想要的不是这种喜欢。” 她要的是被当做果子吃下,而不是穿的滑稽让他开心。 “小姐不是最怕冷了?”徐长安看向窗外的飞雪,避开云浅的视线。 “嗯。”云浅点头。 她畏冷,但是此时却不怕,因为被他拥入怀的话,传来的温度很暖。 “怕冷,所以穿的厚一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徐长安说道。 “不一定。”云浅摇摇头,:“你可以抱着我。” “……” 看着云浅面色平静,丝毫不知羞的样子,徐长安轻轻叹息,走过去重新抱住她:“那,若是我不在呢?” 感受着心口传来的温度,云浅说道:“还可以点火盆。” “我这不是点了一个了?”徐长安指着房间中心那火星轻溅的火盆:“也没见屋里暖和多少,这东西还是要靠近些才能暖,你不能只能在火盆旁边呆着吧。” 徐长安想了想……脑海中闪过了云浅盘腿坐在火盆旁边搓手手的样子。 很萌。 似乎……也不是不行? “一个不够,可以多来几个。”云浅张开手掌,说道:“榻边、书桌、妆台旁边都放上。” “?”徐长安愣了一下,随后眼角猛地一抽,说道:“那采花的时候呢?” “……忍着?”云浅语气微微上扬,似是在考虑可能性,接着说道:“我可以少喝水。” 按照规矩,睡前不喝水,自然不会想要起夜去采花了。 “小姐,你觉得我现在该夸你?”徐长安垂下眼帘,表情有些不太妙。 “不用。”云浅斜着身子,见到徐长安低头,便将自己心口的暖手炉取下来挂在了徐长安的颈间,抬着头说道:“或者,在西阁也放上火盆,这样就不怕采花的时候冷了。” 总之,哪里冷就哪里放上火盆。 她很喜欢火盆,因为这样东西见证了许多她和徐长安的过去,所以地位略显特殊。 徐长安:“……” 他深深的抱住了云浅,将下巴磕在云浅的肩头。 “怎么了?”云浅感受到忽然的亲近,眼睫眨了眨。 “小姐,我该是和你说过一氧化碳的事情吧。”徐长安在云浅耳边温柔的道。 “一氧化碳?”云浅想了想:“说是炭石的一种?” “算是。”云浅应声。 “还记得你先前屋里点了两个火盆,最后心口闷得慌的事吗?”徐长安抬起头:“怎得不长记性。” 果然,只有疼才能长记性? “开窗透透气就好了。”云浅望着房间正中央的火盆,想要松开徐长安去开窗,可是尚未用力就被他使劲的箍住了腰。 徐长安笑着,强硬的将手掌并拢,接着箍着云浅腰肢的手作掌。 向下一拍。 “啪!” 云浅面上闪过了一丝愕然。 自己……这是被打了? 而且打的还是…… 云浅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夫君手上的热量,她平静的面上起了一阵红晕,抬手对着徐长安的肩头推了推。 0233 天有小雪,心情也有小雪 云浅对着徐长安的肩头推了推。 这次,徐长安放手了。 他看了看自己手心,露出一抹沉醉,不过很快就恢复正经。 “傻姑娘,以后点火盆,一个屋子不能超过两个,而且要及时通风,像你那样一次点满屋……是嫌自己命长了吗。”徐长安说道。 他很聪明。 因为做了欺负、教训人的事情,所以不能用管家的身份,没有叫一声小姐,而是换成了“傻姑娘”。 云浅感受着那直观的微疼,抬起头凝视着他,目光带着无法遮挡的水润与璀璨的光芒。 仔细想来,被欺负也是常事了。 梦……果然很好。 若是在外面,总是将矜持挂在嘴边的少年可做不出这样对于管家来说“僭越”至极的事情。 “我记住了,会小心使用火盆的。”云浅一只手盖在面上,感受着愈发的烫意,神色却依旧平静:“只是……这样?” “说实话吗?”徐长安眨眼的频率快了一些,他斜着目光:“很早就想要试试了……现实里没有机会,梦里就不想错过了。” “怎么就没机会了。”云浅不明白。 “真正的云姑娘已经会用火石,哪里还会被火盆熏着。”徐长安摊手:“所以没机会教她这件事。” “可相比于火石,我更喜欢火盆。”云浅认真说道。 “这也不重要。”徐长安搓了搓手,问道:“疼吗?” 他刚可是没有留手。 “有些痒。”云浅如实说道。 “我给你揉……算了。”徐长安说话说一半就对上了云浅清澈的眸子,将剩下的话语咽了回去。 他也觉得自己可以不当做人类来看了。 姑娘要与他温存,他百般抗拒,现在却抓着机会做这种没出息的事情。 又蠢又坏,说的应当就是他这样的人。 “你……很高兴?”云浅看着他,心想男子真的是很奇特的生物,很容易就会满足与高兴,与她这样贪心的人不一样。 “一点点。”徐长安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不觉得这里是梦了?”云浅又问。 “有时候会忘记这里是梦。”徐长安走过来,将暖手炉重新挂给云浅,眼神心虚的说道:“总之,火盆……能不用还是不要用了。” 云浅偏着头想着,“可我们这里没有火石,只有火盆。” “那就……点一个火炉,不能再多了。”徐长安退让了一步。 “我不喜欢这个花袄,至少现在不喜欢,不想穿。”云浅盯着徐长安。 此时,徐长安忽然意识到了,他方才不该鬼迷心窍欺负姑娘的,现在竟然无法再说出一个不字。 谁让他理亏呢。 “都听你的,要穿什么,我去给你取。”徐长安叹气。 “我自己来。”云浅说着,伸手拿起花袄,像是怕徐长安真的给扔了似得小心的藏起,随后……取出了几件衣裳铺在榻上。 徐长安将火盆往她这边挪了挪,又遮住了风口。 云浅散开了长发,拿起一件里衣后,转头看向徐长安。 徐长安:“……” 房间顿时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之中。 “怎么不过来?”云浅蹙眉。 徐长安绷起了脸,说道:“不是说你自己来?” “我自己拿衣裳,你给我穿。”云浅认真的说道。 徐长安眉尾颤了颤。 绷不住了。 他想笑,又因为云浅被自己养废了而笑不出来,只能长叹一声,走过去拿起云浅手里姑娘家的贴身里衣,顿了下。 太薄了。 徐长安伸出一根手指,打了个商量:“小姐,至少里衣用厚点的怎么样?” “里衣……好。”云浅点头。 徐长安松了一口气,转身取了一件暖和的冬日里衣,接着开始给云浅穿衣。 不久后。 徐长安最后给云浅扎起长发,随着他松开手,云浅早低头看着自己一身青红衣裳。 青色的长袭纱裙,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绒毛,淡青色缎带围在腰间,更突显女子的身材。 云浅原地转了一圈,纱裙带着小袄的边角晃动着:“好看吗?” “好、好看。”徐长安语气带着几分机械感,却看不出什么心动,好像是在敷衍。 云浅也是愣了下,不过当她深深看了一眼徐长安后,便勾起嘴角,也不戳破。 徐长安:“……” 云姑娘真就看透一切啊。 是的,其实他从温泉开始心动的就没有停下过,只不过他比较能……装正经。 若非是压制到了极限,他就不会“打”云浅了。 拿出花袄给她穿,也是想要她变得滑稽、不那么好看,好抑制自己的心动。 难道云浅连这点都看透了? 徐长安又觉得梦里的姑娘无所不知,没有让他得逞是理所当然的。 得转移注意力才行。 说起来,自从下雪之后,天光反而越来越亮了,透着窗子都能感觉到外面的颜色。 伸手推开窗,迅疾凉风吹起他的黑发,伴随着冰凉雪花拂面,徐长安瞳孔骤然放大。 眼前,一簇簇的雪飞落,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那本来青绿的庭院早就被染成一片雪白。 那是干净、清澈的颜色。 景色很好。 徐长安没有想到,这雪积累的是这样的快,转眼就已经覆盖了全岛。 “怎么了?”云浅发现徐长安愣在窗前,跟着走过来,不过寒风一吹,她就紧紧的抱住了徐长安的手臂。 “小姐。”徐长安瞧着缓缓落下的雪景,只觉得这样一片浅色的世界将他的心灵都给净化了,也不知道是雪好看,而是姑娘在身边的安心让雪变得好看了。 该是前者。 “小姐,我们……出去走走?”徐长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后,看着窗外那一缕上升的白气。 儿时的回忆汹涌而来。 “我怕冷。”云浅沉默后,提醒他。 “有我在。”徐长安眼睛紧盯窗外,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若是有人陪着看雪是很幸福的事情。 云浅柳眉挑了挑。 窗外漫天雪花忽的停滞一瞬,旋即缓缓落下,融入雪地消散不见。 姑娘低下头看着衣裳边角缝制雪白色的绒毛,抬起头:“比起我的衣裳,你却更喜欢……看雪?” 她更后悔转雨为雪了。 0234 雪中取景(二合一) 窗外的大雪飘落,更衬出房间中的安静祥和。火盆燃烧着,将姑娘的面容映的红彤彤一片。 因为天气忽然的寒冷,所以炭火的气味并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只有轻轻呼出些许潮气。 灼烧的声音让人心安,姑娘也好看,柔顺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 氛围很好……本该是这样的。 —— 衣裳? 云姑娘的话,就好像一盆冷水将徐长安的兴致浇下了许多,他这才意识到,云浅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意她的衣裳,而自己却因为各种原因而刻意的将注意力从她的身上移开。 如今兴致落下来,才想到方才姑娘一句自己怕冷,就这么被他敷衍过去了。 “咳,小姐的衣裳自然是好看的。”徐长安伸手扯了扯云浅衣角的白色绒毛:“小姐知道这是什么吗。” “……” 云浅只觉得徐长安转移话题的办法也很生硬,与她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姑娘摸了摸小袄边角的柔软,随后说道:“不知道。” “该是雪兔的毛。”徐长安看向窗外一片银装素裹。 “雪……兔?”云浅不知徐长安想要说什么。 “雪兔毛很柔软,缝制密些也不容易透风,不过小姐衣角上这一点,只是为了装饰,因为雪兔本就是很好看的。”徐长安欣赏面前这个有些小脾气的姑娘,轻轻笑着。 房间中炭火气息愈发严重,让徐长安更加想要出去走走了。 “你想说什么。”云浅不解。 “我是想说……雪兔其实本不是这个颜色的。”徐长安回忆着什么,说道:“夏天时,这雪兔毛发是深色的,多呈赤褐色,而不是你现在看见的晶莹。” “……这样?”云浅应声。 “书上是这样说的,雪兔为了适应冬季雪地的生活环境,会变的更洁白……不过最后确实糟了人的毒手,变成了小姐衣裳上的点缀。”徐长安感叹道。 “……我知道了。”云浅点点头,柳眉微微蹙起:“所以,你是想说什么。” “我想说,既然雪兔都是因为雪才变得好看,那么,相比于小姐的衣裳上的点缀装饰,我更能被雪吸引这件事……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徐长安一本正经的说道:“毕竟,雪兔变得好看就是来源于雪。” “……?” 沉默。 徐长安在说完之后,甚至可以看到从姑娘脑袋上轻轻飘起来了一个精巧的问号。 “别歪着头……卖萌了。”徐长安干咳了一声,走到窗前,一只抵在半开的窗前,认真的说道:“既然兔子都能因为看雪而变得好看,人一定也是一样的,咱们也出去走走吧。” 徐长安看了一眼云浅身上厚实的衣裳,想了想那他亲手给姑娘穿上的保暖里衣,伸手推开窗。 寒风一瞬间挤了进来,伴随着清新的空气,吹拂在徐长安面上,让他精神一振。 窗彻底展开,一片银装,景色十分美丽。 “……”云浅忍不住后退一步,躲在徐长安身后,下意识就伸手去探他衣裳的开襟。 “小姐,你做什么呢。”徐长安无奈的抓住了云浅作怪的手:“小姐体质弱,烧炭气息过重会晕的慌,适当的透透气是应当的。” 他也试过了。 雪落下的极快,积的也快,但是却没有多么冷。 毕竟按照逻辑来说,真正开始冷,反该是雪融化的时候。 “窗子开便冷了,予我暖暖。”云浅的双手紧紧贴着徐长安,若是她的身形再娇小一些,怕不是就好像在往她怀里钻了。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姑娘才会有那种无助的可爱了。 “不是给你暖手炉了。”徐长安伸手指了指挂在云浅颈间的小暖炉:“用那个暖手。” 云浅想也不想的就取下了暖炉丢在了地上,看向徐长安,语气平缓的说道:“没有你暖和。” “……我也是拿小姐没办法。”徐长安说着,抓住了云浅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衣裳里。 云浅便高兴了,她瞧着窗外不断落下的雪,目光转移到徐长安的侧脸上,看着他那闪闪发亮的眼神,轻声说道:“你……还真是喜欢下雪。” “不该喜欢的。”徐长安趴在窗户处,感受着雪花落在面上,笑着说道:“作为管家,当小姐的不喜欢,我当然也不该喜欢。” “我想听实话。”云浅眨眼,心想手上暖暖的。 “东风迎新岁,瑞雪兆丰年。”徐长安看向雪白的世界,认真的说道:“丰年便是长安,我怎么会不喜欢。” “长安?”云浅一愣,她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想过问题。 若雪既是长安,那他也喜欢了。 “好了,小姐可别被我拐进去了。”徐长安伸了个懒腰,随意的说道:“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所谓瑞雪兆丰年,看似是长安……可有些时候,冬日严酷的天气带来的也不是安定,而是灾难。” 盛世丰年,硕果累累。 乱世寒冬赶上这样大的雪,怕不是不少人都见不到开春了。 所以,雪花代表的就是是太平长安,还是不得长安……那还是要看身处的环境。 “嗯。”云浅点点头。 若是这样,那她就没有喜欢与偏爱的理由了。 果然还是不喜欢。 “我喜欢雪,其实也和我很久之前是个南方人有关吧,没有见过几次雪。”徐长安感叹说道:“咱们的岛也在青州,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也只见过几次小雪,果然……这样的大雪只有梦里才有。” “……是吗。”云浅似懂非懂的点头:“看来,你真的很喜欢。” “倒是小姐,怎么不喜欢雪?”徐长安问。 “我?”云浅呼出一口凉气,说道:“我不是不喜欢雪,是怕冷。” “怕冷,那就是不喜欢雪。”徐长安眸光闪烁,不过他转瞬又调整了自己的心情。 云浅没有反驳,因为他说的很有道理,却听徐长安继续说道。 “凉了,就靠近我一些。”徐长安眯着眼睛:“我喜欢冬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小姐要听吗?” “我可以不听?” “我想说。” “说吧。” 徐长安仔细地调整了一下云浅凌乱衣裳,旋即伸出手放在云泉的侧脸上,“小姐怕冷,逢寒天,我就成了让你抱着取暖的褥子。” 能光明正大、用为了姑娘好的理由与她亲近,徐长安怎么会不喜欢? “原来是这样。”云浅明白了徐长安喜欢雪的理由,但是也只是明白,却无法怎么去理解。 “当然,我也不会永远都喜欢雪天。”徐长安补充说明。 “怎么样才会不喜欢?”云浅问。 “等小姐身子正常些,来了癸水后,我就不喜欢雪天了。”徐长安说着,似乎已经能够预见到以后发生的事情。 “不懂。”云浅低下头想要去看自己的小腹,不过也看不见。 徐长安没有解释,只是摇摇头。 就云浅这个阴阳两虚、病弱体寒的模样,等她来了癸水,每个月的生理痛别想避的过去,而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天气冷下来,寒凉入体……说不得能疼的死去活来的。 那时候,他自然不会喜欢什么雪天了,一定深恶痛绝。 嗯。 好在姑娘还没有癸水,谢天谢地。 徐长安盯着云浅的脸,唇角弯弯的笑着,随后缓缓平静下来,他抓住了云浅放在他心口的白皙手掌:“好了,我也就是说说的,你不想出门,那……我们就不出去了,一场雪罢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也没有多想要和小姐堆一个雪人。” 云浅:“……” 姑娘眼睫上下扇了扇,随后摇摇头:“我……也没有那么讨厌。” “小姐也不用将就我,不喜欢就不喜欢。”徐长安说道。 “我有证据。”云浅解释道。 “什么证据。”徐长安一愣。 “雪没有停,它还在下。”云浅闭上眼睛倾听。 以往窗外是阴雨连绵,雨打窗棂的声音是清脆的,可此刻耳边是阵沙沙作响……有些吵人。 云浅睁开眼睛,只见窗外是一片雪虐风饕,庭院中那些树木的影子被遮蔽了大半,雪花伴随着寒风吹在她的面上,那是小指甲大小的雪花,很快便融化成清澈的水珠。 是了。 雪还在下,就是她没有发自内心厌恶的最好证据。 若是她真的不喜欢,天上还能感下雪吗? 自然不敢的。 云浅知道,她所谓的不喜欢……只有一点点,要知道,既然是徐长安喜欢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场雪,她也不会去厌恶的。 哪怕只是因为徐长安喜欢,这雪也可以一直落下去的,哪怕将整个世界淹没,也值得。 “我就没有摸透过小姐的逻辑,这算是什么证据,我的梦,我喜欢雪,它当然是在下的。”徐长安说着,抬手抹去云浅面上的水滴。 姑娘真的很好看,让他心底产生一股子悸动。 “你怎么不怕冷呢。”云浅问。 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姑娘,畏寒、容易吃疼这都是最理所当然的。 “我的确不怕。”徐长安也在想这件事。 他天生不畏寒冷,是为了玩雪、堆雪人吗? 徐长安心道他自然不是这般的没有出息。 他比较能够忍耐寒冷,一定是因为这是上天给他的任务,让他在大雪天可以更好的照顾畏寒的姑娘。 “小姐,原来我喜欢的不是雪。”徐长安说完之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云浅。 此时她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也没有点着妆,但往往这种若清泉一般的、纯粹的美是最耀眼的。 “你先说……你喜欢的是我?”云浅眨眨眼。 “……我没这么说。”徐长安扭过头去。 云浅勾着嘴角,她将手从徐长安怀中抽出来,半弯下腰,呼出一口热气将落在窗棂上的雪花融化,旋即站在徐长安面前,以自己的身子挡住了窗外的雪景,她轻声道:“我不后悔让雨转雪了。” “这儿是我的梦,要转也是我转。”徐长安如云浅所愿看着她而没有看雪景,但是口中却喃喃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这是一首诗,他抄过的。 云浅意识到了什么,接着徐长安的话说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能饮一杯? 他说这个做什么? “我想喝酒了。”徐长安叹气。 云浅:“……” 茶清心,酒……行欢。 云浅听着耳边沙沙作响的落雪声,忽然觉得这声音是这样的悦耳。 下雪真好。 此时的云浅完全没有了后悔的念头,她在徐长安惊愕的视线中,身后从虚空中“掏”出了一个酒壶就这么放在了他的面前。 云浅解释说道:“玉露,助兴很好。” “……我知道这是玉露,但是哪来的。” “我向那柳姑娘要的。” “哦。”徐长安闻言,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无奈的说道:“小姐,你倒是认真一些啊,时间线错了,我们现在还没去北桑城呢,哪里来的玉露酒?” “只要好喝就可以了。” “有道理。” “要喝吗?” “可以来一些吧,拿都拿出来了。”徐长安脑袋上起了几条黑线。 终于,在这一刻他总算是感觉到了梦境中强大的违和。 “等会儿吧,我们……先出去走走。”云浅将酒放在桌上,揽住徐长安的手臂看向窗外的雪景:“我也想看看……它究竟算不算得是长安。” 还有雪人。 与徐长安一同堆雪人,她怎么会错过? 所以,在徐长安说出雪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心动了。 云浅忽然想看看,自己捏人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之前捏泥人,可是被徐长安说了丑的。 “怎么,不怕冷了?”徐长安看着云浅那缩着脖子的样子,举起手:“花袄还是暖和的……” “不要花袄。”云浅说道。 “不穿花袄,那我抱着火盆跟你出去逛?这样就暖和了。”徐长安语气认真,好像没有在说玩笑。 “不用抱火盆。”云浅主动牵着徐长安的手,与他一同下楼,跨过了门槛,云浅踏着慢悠悠的步伐,绣鞋实实的踩在薄薄的雪地上,随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她回头说道:“搂着我就行。” 这样就暖和了。 0235 美好的事情(二合一) 雪天一同出门是什么样的体验? 徐长安以往没有想过这种事情,毕竟姑娘体质不好,在尚未修仙之前,他可不敢让云浅在大雪天气走出房间……所以,在以往的时候,哪怕是姑娘夜晚起床采花,也都是他在一旁暖房里照顾,绝对不让她一个人出去,免得染上风寒。 但是……如今有机会了。 他已经有了修为,可以用灵气保护云浅不受寒风侵袭。 所以,徐长安才会对于与云浅一同赏雪那样的心动,毕竟……这是和姑娘的首次,值得纪念。 不过,又因为是梦境,所以他在内心深处将其当成了演练,为了以后给姑娘更好的游玩体验而做准备? 这么一想,徐长安对于和“假云浅”出游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当然……云姑娘难得的少女心思,他也要小心翼翼的呵护才是。 —— 随着雪越下越大,渐渐看不清人影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岛上便是银装素裹,土石、书阁、房梁、植被上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冷意弥漫,起风了。 含义打在徐长安营造出来的灵力屏障上,被稀释了八成。 “咯吱……咯吱……” 雪扬间,慢悠悠的步伐,长靴和绣鞋实实的踩在薄薄的雪地上。 踏雪之声在庭院中愈发的清脆明净,仔细的听着踩雪声,那种“咯吱……咯吱……”很有节奏的声音,能够让人心情一片平静。 徐长安撑着一把伞,搂着云浅在雪下庭院中缓步,在路过一片翠色竹林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竹林十分幽静,伫立雪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面纱,很是神秘。 因为徐长安驻足,所以云浅也跟着看过去,不过似乎是停下来之后有些冷了,所以云浅整个人几乎是贴在徐长安身上,从远处不仔细的看,一定会以为是哪个小女生正粘着自己的夫君撒娇呢。 但是云浅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是看不出一丁点撒娇的模样。 “小姐你很喜欢竹子,咱们以往经常来。”徐长安回忆道。 “是你种的。”云浅应声,竹子很好用,可以做筷子、可以做水筒,徐长安甚至用竹子给她做了一个竹椅用来歇息。 那时候,她躺在竹椅上看书,风一吹就是一股好闻的味道,自然是喜欢的。 “你也很喜欢。”云浅想起了什么,说道:“每天都有好好打理这边,竹林是,花圃也是。” 南边山上有大片竹林,而眼前的这些小簇是徐长安移植过来的乘凉处,平日里都是自己养活,所以于云浅能体会到他管理竹林时的用心。 “我是管家,喜不喜欢,都是要照顾它们的。”徐长安低下头看着自己被云浅死死抱着的手臂,眼角微微抽了下。 他都和姑娘说了自己有灵气盖着她,怎么还是这么冷? 其实放开些就不冷了,这个简单的道理,他说给云浅听了……不过显然没有什么作用。 算了,这些也不重要。 故地重游,徐长安心想有些事情他不好意思和云浅说,但是此时也就不太一样了。 雪花落在面上融做雪水,微凉的水润让徐长安精神一振,他揽着云浅腰肢的手戴上了几分力道,直到云浅看过来后,他才咳了一声。 “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将这些琴丝竹从南山移过来吗?” “因为你喜欢。”云浅想也不想的说道。 “不全是。”徐长安摇头。 “那……”云浅看着徐长安落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抬起头说道:“是因为我喜欢?” “不全是。”徐长安眨眼。 “那我就不知了。”云浅知道自己在夫君面前一向不是什么聪明的姑娘。 徐长安看向竹林,心道那时候就觉得若是能和云姑娘在林中漫步,一定是件很有情调的事情。 叹气。 “好好照顾这里,是想要和小姐你经常来这边赏玩,不过结果你也知道了,比起这里,小姐更喜欢西边的花圃。”徐长安握着油纸伞手微微转了两下,看着雪自两边落下,叹息就变成了笑意。 云浅平日里懒洋洋的,不喜欢走路,徐长安自然不会主动提出和他出来逛逛的话…… “我那时还是高估了小姐的体质。”徐长安回头看了一眼一路走来的脚印,看着脚印方向的小山,感叹道:“还想着……让小姐你去山上的竹林会累,移植到院子里来你就会常来的,事实……我天真了。” 云浅看着徐长安可惜的样子,眼角开了不少,她碾了碾脚,轻声道:“我……没有想过这些。” 对于她而言,和徐长安在一起就是最高兴的了,也无关于她们是在赏雨还是赏雪,无关于是在竹林漫步还是在泥地行走…… 所以,徐长安不说的话,不去窥探他心思的云浅,自然不会主动提出散步的话。 “现在去走走……还来得及吗?”云浅抓着徐长安的衣角,指着眼前精致的竹林。 “来不及了。”徐长安勾着嘴角:“好了,小姐不用太在意,我随意说说的……现在,还是先找个歇脚的地方,这雪看着还要下一会儿……坐下好好歇息,近距离赏雪才是正事,散步的事儿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以后吧。” 谎话。 这个梦境已经很长了,但是绝对坚持不到他说的以后。 但是徐长安也不算骗人。 因为天明峰上、秦岭住处的夫君就有一片高大的竹林,他可以和真正的云姑娘在北苑漫漫游玩。 “……嗯。”云浅会听徐长安的,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云浅抬起修鞋,轻轻的落在雪地中,说道:“踏雪声,很好听。” 尤其是徐长安,每一步落下都会将雪花压的咯吱咯吱响,这种每一步都会留下印记。 因为软,所以会留下印记。 因为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所以这脚印不会再一次被风雪覆盖,而是会被云浅好好珍藏起来,成为她众多宝物中的一件。 “踩雪声是很好听的,只要不湿了鞋子。”徐长安微笑:“我也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才说小姐应当出来走走。” “在雪地上走,很省力气。”云浅认真的说道。 看看那脚印,她和徐长安都走了这么久了,还没有喘不上气。 “走雪地会更累的。”徐长安扶额,感受着云浅的体温:“省力气是因为你“挂”在我身上啊。” “这样?可你身上暖和,还有你说了要搂着我的。”云浅可不会害羞,反而觉得很有道理。 这样说来。 抱着和背着会更省力气。 “我知道,我又没有嫌弃,就是说说……说说。”徐长安视线刻意移开放到远处,同时说道:“总的来说,小姐既然不讨厌学,而且很喜欢……那咱们今日出来就是值得的。” “嗯。”云浅语气没有什么波动,应声到:“踩起来……软软的,喜欢。” 踩起来……喜欢? 喜欢? 姑娘喜欢其他的? “那……”徐长安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病,张口说道:“比踩我呢。” 云浅:“……?” 伞面扬起一些,残留之风逐渐旋转着,卷起一股细碎雪花。 哪怕是云姑娘,眸子中也闪过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异样。 一簇簇的雪飞落,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那本来青绿的院子早就被染成一片雪白,徐长安打了个冷颤,忽然回过神来。 他这突然间“福至心灵”都说了什么怪话啊。 “啊……小姐,我……我是说,和踩背的感觉相比……罢了,我不解释了。”徐长安“嘶”了一声,不解释了。 “我不太懂这些。”云浅感觉到徐长安因为心神波动而想避开她,于是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一些,想了想后,云浅声音放的低了些,在徐长安耳边说道:“我应当说……更喜欢踩你一些吗。” 徐长安:“……” 闹剧,到此为止。 徐长安没有让他继续下去。 都是该“死”的胜负欲让他说了奇怪的话。 要脸。 —— 岛上庭落很大,角落一处有木构架、琉璃瓦顶的凉亭,本是用来赏花后歇脚、给云浅做小憩用的,但是徐长安以往不常去这里,云浅看书也总是在小溪中间的石桌前濯足,所以这儿……对于徐长安来说竟然有些新奇。 而赏雪,这里就是很好的地方了,不仅有宽亭遮蔽风雪,而且视野开阔,可以将大片景色尽收眼底。 此时,徐长安和云浅就坐在亭中,脚边放着火盆,眼前烫着一壶姜草红茶。 点点火星被风扬起,很快便泯灭。 徐长安揽着云浅的腰,听着云浅的话,搂着她姑娘就不冷了。 而姑娘也确实不冷了,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好。 “这儿,很好看,我以往怎么没有发现。”云浅注视着庭院的两侧,因为这里打理的很整洁,庭院角落的梅花平滑小枝处盛开着艳丽的粉红,但是又被雪花覆盖了一部分,带着几分不一样的美。 大雪纷飞遮蔽了视线,却反而更能彰显出……夫君就在自己身边、伸手就能触摸到这个无比美好的事实。 “小姐没有发现的地方多了,毕竟这岛很大,而小姐你的活动范围,就那么点。”徐长安伸出手划了一个小小的圆圈,接着无奈的说道:“再说,以往咱们也是来过的,去北方竹林和西方花圃不是都要路过这里?你以往在这歇脚睡着了……忘了吗?” 云浅仔细想了想,说道:“……有些记不得了。” 想来,他说的这件事一定是自己一个人活动吧,不然若是徐长安在身边,再小的事情她也不会忘的。 徐长安心想,有些事情是要坐下来、静下心来才能体会到的东西。 比如,方才走路的时候就没有太多感觉,如今在厅中歇息……他就开始心跳加速了。 没有办法,云浅离的实在是太近了。 姑娘不是身子骨纤细的类型,抱着云浅的徐长安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身材,可不是那些皮包骨头的小姑娘能够比拟的。 这就是他一直照顾出来的姑娘啊,徐长安只能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 “怎么了?”云浅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徐长安砰砰的心跳声。 其实仔细去听,她心跳的也很快,只不过因为她的心跳和徐长安的心跳重合,不仔细的话分不出来。 “小姐,你若是小一些就好了。”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小一些?”云浅眼睫颤了颤,低下头看了一眼。 “我说的体型。”徐长安立刻解释到。 “我知道。”云浅颔首,有些疑惑的说道:“可……男子不都喜欢……” “停。”徐长安手指抵在云浅的唇角,将剩下的话压了回去,说道:“我的意思是,小姐若是有猫儿那般大小就好了。” 就好像是他平日里将小花抱在怀里一样的。 那种全方位的温暖,姑娘一定会很喜欢。 “你想我变成……猫儿?”云浅眼睫扇动的幅度大了点,显然,这种事情也是他没有想过的。 “咳,只有想狸子变姑娘的,哪有反过来的道理。”徐长安啧了一声。 他不过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已。 而且将怀里的云浅当成狸花猫去想,也能让他心里的悸动减低一些。 云浅却不在意这些,她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说的是……若是你变成了一只小宠,我说不得会喜欢上这些小东西。” “真的感兴趣啊。”徐长安意外的看着云浅,接着摆摆手:“行,那以后我修为提升了,变给你玩。” “嗯。” 云浅点点头,伸了个懒腰,眸子中闪过一抹温情,这种平静日常发生在岛上给她的所带来的满足感……她真的很喜欢啊。 “小姐,喝点姜草红糖,暖身子。”徐长安见云浅开始打哈欠,于是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红糖水给她。 云浅看着桌子上的茶杯,蹙眉:“我想吃酒。” “酒。一会儿再说。”徐长安下意识说道:“先喝这个。” “一会……再说?”云浅闻言,点点头,接过徐长安递过来的红糖水,小抿了一口。 徐长安看了一眼缓缓落下的雪景,又看了一眼小口嘬着茶水的云浅。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答应了姑娘……一会儿吃酒?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0236 冬天的花海覆灭后回到春天(二合一) “……罢了。”徐长安在云浅有些惊诧的神情中,将她抱起来斜着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又环住云浅的小腹,最后温热了掌心,轻轻贴了上去,给她暖身子。 自欺欺人是最没有必要、最可笑的,自己想吃酒……也是无法隐瞒的事情。 云浅的身材高挑,不能像小姑娘一般腻在他怀里,所以云浅只能侧着身子而坐,将中心压在他的身上。 “小姐,这样能坐的稳吗?”徐长安也知道自己的动作有些许突兀。 “嗯。”云浅捧着手里的茶杯,品尝着手中姜茶晃出杯沿的味道,心道姜茶虽然有些辣味,不过她现在心情好,喝什么都很有胃口。 水光潋滟,覆盖了些许浅色的纹理印记。 徐长安看着云浅轻笑的面容,心动下,手指动了动。 “怎么了?”云浅感受着并在自己小腹前的手,手里捧着的姜草红糖水起了一阵的连漪,她眨眨眼后说道:“现在……回房吗?” 虽然云浅也对雪景感兴趣,但是如果徐长安要与她温存,那定然还是后者更加的重要。 “咳、咳咳……” 听着云浅毫无遮掩的话,徐长安呛了一声,连着咳了两声,身形难免摇晃。 正坐在徐长安腿上姑娘呀了一声,“你莫要……” 算了,现在说话也已经晚了。 等徐长安再回过神来,就看见白色瓷碗落至云浅的红色绣鞋面,弹在地上,轻轻打着旋儿。 又有几滴红糖水自云浅嘴角垂下,将衣角雪兔的绒毛染成了红褐色,不用刻意呼吸都能感觉到那浓郁姜草的辣味。 “我正在喝茶呢。”云浅蹙眉,伸手轻轻在衣角拧了拧,随着姜茶落下,本来好看的点缀被弄的脏兮兮的。 她轻轻点了一下徐长安的手,后者立刻回过神来,松开了手。 于是云浅从他的腿上下来。 这还没有享受多久呢,突如其来的些许空虚让徐长安目露留恋。 “你就这样不喜欢我的衣裳吗?”云浅取出手绢擦拭打翻了茶碗后留下的水渍,面色平静但是语气却带着嗔意:“非要弄脏它。” “小姐,我错了。”徐长安直接道歉,随后用灵力帮云浅去掉姜茶的颜色。 随着云浅在亭子中重新坐下,徐长安就没有再占云浅的便宜了,取出来一盘蜜饯放在桌上供姑娘品尝,算是补偿。 云浅在徐长安身边坐下,拿起一颗蜜饯后看着他:“李姑娘、温姑娘总说你心境好,不会这样一惊一乍……果然还是她们不了解。” “那要看对谁。”徐长安说着,转过身继续看雪。 “也是。”云浅咽下蜜饯,接着蹙眉:“她们还说你是专一的人。” 才喝了姜茶,再吃甜的……有些腻人。 “小姐,我……”徐长安就要解释。 “你喜欢雪吗?”云浅出言打断了徐长安的话。 “喜欢。”徐长安如实说道。 雪景虽然没有姑娘好看,但是他也很喜欢。 “还有话说吗?”云浅将自己咬了一口不想吃的蜜饯送到徐长安的嘴里。 “没、没有了。”徐长安慢条斯理的吃下蜜饯,接着说道:“那我就是花心的人,这样就可以又喜欢雪,又喜欢你了。” 徐长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只能说,和云姑娘讲道理这件事……很难。 她别的本事没有,女子的不讲理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让我靠一会儿。”云浅说道。 徐长安当然不会拒绝,随着云浅依靠在他肩头打了个个哈欠后,气氛逐渐温暖。 “小姐若是累了,咱们就回去吧。”徐长安提议道。 “不累,等雪停了我还要堆雪人……只是,现在的感觉我也很喜欢。”云浅说着,心想雪可以再下一会儿。 她脑袋磕在徐长安肩头,伸手挑着他腰间挂着香囊的红绳,将它从徐长安的衣褶里扯出来,就着一股温热感放在手心把玩。 徐长安丝毫不在意,这里面本就是他和云浅的绾发。 等等。 绾发? 岛上可没有这个东西……不过梦本就是乱了,徐长安也就没有去细想。 风雪环绕,娇妻在侧,徐长安却在云浅不解的视线中,拿起一颗蜜饯丢入了火盆。 火苗窜的老高。 一瞬间,那糖渍便融化在火焰中,其中蕴含的香气逃逸而出,顺着风儿卷入了亭外的雪花中一去不回。 云浅正愣神,却见他已经扔了第二个。 火焰升腾,很漂亮。 毕竟是徐长安亲手做的蜜饯,哪怕是当做柴火烧了也是好看的。 可问题不是出这儿啊。 云浅以往不知道心疼是什么意思,如今却知道了,因为就在她愣神的这一刻,徐长安又丢了一个进去。 “别烧了。”随着徐长安再一次拿起蜜饯,云姑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认真的说道:“我只是喝了姜茶,觉得糖蜜有些腻,并不是不喜欢。” “小姐不是怕冷?”徐长安眨眼。 “……”云浅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 添碳火也不是这样添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云浅问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徐长安移开视线。 “是糟践点心,让我心疼……是在欺负人?”云浅轻轻端起桌上的蜜饯盘护在怀里,似是不想徐长安继续糟践宝物,不过在对上徐长安眼神后,姑娘动作停了一下,说道:“你若是说……是为了欺负我,那我就能明白,可以让你扔着玩。” “谁说是玩的。”徐长安摇摇头,说道:“小姐,因为我以前的经历,所以……偶尔烧一些东西,算是在怀念或者说纪念。” 他想起了很多过去的经历,心思感慨。 “纪念?”云浅有些明白了,书中有写过,在火盆中烧东西的行为,是一种丧仪,是祭奠逝者的情思。 她想着方才见到的徐长安略显压抑的情绪,下意识的抚摸衣裳边角的雪兔绒毛,说道:“没有人死,就没有逝者。” 只有她才能看见逝者,要扔也是她扔,她夫君有什么人好祭奠的。 “也不一定要死人。”徐长安哭笑不得,随后看着眼前的姑娘:“一些回不去的事情,也是值得纪念的,烧就烧了。” “回不去?” “嗯。”徐长安叹息:“像是这般和小姐在岛上赏雪……可不就是不能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云浅理解了一些,她尝试着拿起一颗蜜饯,在犹豫要不要将其投入火盆。 “我……还是不烧了,舍不得。”云浅将蜜饯放入了口中,感受着糖渍化开,眯起眼睛。 “这是当然的,小姐与我不同,都没出过道,有什么好纪念的。”徐长安啧了一声,随后站起身,看着外面逐渐稀少的雪花,对着云浅伸出手。 “雪停了,走吧,出去瞧瞧。” “嗯。”云浅搭上徐长安的手,回头看了一眼灼灼燃烧的火盆。 与徐长安不同。 姑娘有太多值得祭奠的东西,并非是焚烧一个蜜饯能够纪念的,说起来,她的确做过类似的事情,不过舍不得烧夫君留下的东西,于是就烧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云浅抬头看了一眼霜天,随后似是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徐长安,心道这些事情若是让他知晓,该是会不高兴。 —— 花开是美好的象征,有人曾经与云浅说过这件事,她还能记得一些细碎言语。 牵手而行,满眼花开。 云浅心想雪花也是花,所以……眼前这一幕应当是花儿盖着花儿? 徐长安和云浅出了亭子,所见到的就是一副壮观的风景,视线所及之处是海洋,雪花与花的海洋。 “我就说这雪下的突兀,小姐……这花圃里的花儿,可都让雪给埋了。”徐长安无奈的看着眼前一片寂静的白色花海。 这些都是在岛上他静心培育的花儿,如今被雪盖住放在以前,那不得心疼死。 不过徐长安看着被雪花掩盖的花儿们青色的叶和茎,能够感受到其中活跃的生命力。 “可惜了,应该早些来的,现在看不见花海了。”徐长安可惜的弯下腰,轻轻拂去花朵之上的雪渍,嗅着花儿醉人的清香,而且香气里带有一丝甜味。 若是盛夏间,耀眼的花海、热浪伴随着复杂的花香迎面而来,一定能让云浅喜欢。 “雪花海,也是花海。”云浅偏着头,半弯下身子,以指甲轻轻将那白色的花儿整个掐下来。 躲过了大学覆盖的花儿,却死在了姑娘的手里。 徐长安:“……” 算了,姑娘采花的事,能叫采花吗? 说起来,他总是以采花来代替“起夜”,如今确实真采花了。 “不要动。”云浅拿着白色的花儿站起身,然后就这么插在了徐长安的耳侧,打量了一眼之后满意的点点头:“很好看。” “……???”徐长安脑袋上飞起了几个问号。 “小姐,不对吧……你怎么把我的事情给做了。”徐长安瞪大了眼睛。 没错,他拂去这朵花儿上的雪就是想要给姑娘戴花,接过没想到被抢先了。 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戴什么花? 徐长安就要摘下来。 “别摘。”云浅摇摇头:“我喜欢。” “……好。” 面对云浅的要求,徐长安只能顺从,他无奈的说道:“你喜欢……那就喜欢吧,我不摘就是了。” “嗯。”云浅应声。 “但是不能我一个人戴。”徐长安说着,也掐下来一朵大红花,尝试将其落在云浅的耳边,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云浅轻轻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小姐?”徐长安惊愕。 他一时间不明白,姑娘为什么要躲开。 徐长安看着云浅,想了想还是问道:“小姐,你不喜欢这花吗,那我换一朵。” 云浅摇头,说道:“很喜欢。” “喜欢,那怎么……” “我方才在想事情。”云浅认真的说道:“其实这次,我不该……佩花儿的。” 徐长安所谓的祭奠,让她想起了很多现在不该想起的,不属于“云浅”的记忆。 若是没有出现意外,这次她应当在旁观安安稳稳、老老实实的窥视他,看着他戴上各种好看的白花、狸花、青萝。 而不是介入他的生活。 云姑娘应当正如以往那样,见了一遭美好的风景,却什么都没做,在这花海中行走,身上连一点花粉都不沾。 甚至,不见面的话,她也不需要云浅这个名字。 所以她不会是戴花的人。 她憧憬美好的事物并涉足其中后,会发现一切都是过眼云烟,面前的人只要风一吹就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 然后就起风了。 拌着雪花的风拂过了徐长安的身子,吹掉了他耳畔那一朵小白花。 云浅一怔,弯腰将其捡起,然后就这么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不是说不戴?”徐长安懵归懵,但是谁让姑娘好看呢。 “你戴过的,我很喜欢。”云浅伸了个懒腰,随后看向被掐了花的枝干,轻声道:“它要死了?” “花还有很多。”徐长安眨眨眼:“再说,这里的花儿有很多,冬日过后的来年剩下,仍旧会开的灿烂,小姐也不用在意。” “嗯。”云浅应声,感受着耳边的白花,视线落在徐长安的身上,问道:“来年,该是还能见到?” “自然。”徐长安似乎觉得氛围到了,笑着说道:“书上不是说,久别的人们,终会重逢在春天的花海吗?很有情调。” “重逢?”云浅眨眨眼,很感兴趣,示意徐长安继续往下说。 “重逢都是美好的,不是说……世界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徐长安认真看着云浅:“就好像我再一次活一次,上了岛,发现这儿新燕将回,香气薰醉,也有坠落人间的云霞,能够治愈一切。” 云霞当然就是云浅。 他希望自己和姑娘的相遇也是美好的重逢。 可惜,云浅不认为重逢都是美好的场景,比如……她这次就是在海边将破烂似的他捡回来了,可没有一丁点美好的。 “不一样的。”云浅取下耳畔的花儿,问道:“它死了,来年再开,还是同一朵花吗。” “只要好看,你管它是不是同一朵。”徐长安怪异的看着她,云姑娘可不会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 很违和。 云浅:“……” 人也不能与花比。 夫君说的有道理。 云浅难得的女子情思,被他干净利索的撕碎了。 0237 姑娘和女娲的区别(二合一) 女子总是多愁善感的,兴许是经历使然,云姑娘在如何吃醋上还需要多多练习,但是……在冗杂心思上,也不需要别人教了。 毕竟,徐长安就是容易多想的人,云浅跟着他能学到什么好?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云浅千万年来难得矫情一次,就被徐长安按在了脚下去踩成了粉末。 徐长安也意识到了这件事,自己这样不太合适。 毕竟云浅难得多情一次。 不过徐长安觉得方式不太多,多情可以以诗词、赏景、玩乐来术法,而不是云浅这样,对着一朵即将死去的花儿发什么痴呆。 什么“花儿死了来年春再开,还是同一朵吗?” 这问题是云浅能问出口的吗?都不符合姑娘的画风。 云浅呆呆的站在原地,想着徐长安的话。 只要好看就是了,管它是不是同一朵花呢。 虽然很有道理,但是能不能用在徐长安身上?云浅不太知晓,毕竟他和那温姑娘不一样,不算是花儿。 “小姐,你尝尝这个。” 云浅正愣着呢,便感觉到徐长安将一样东西送到她的嘴边,姑娘也没有多想,樱口微张。 紧接着,一些奇异的香味传来,她下意识咬了咬,随着什么东西破开,一些淡淡香气、混合着苦涩与浓郁回甜的味道在口中漾开,让云浅忍不住眨了眨眼。 她看向徐长安手上,只见那是一串好看的花儿,蓝紫色花朵,花瓣细小而密集,花丝纤细而柔弱,十分的美丽。 “味道不错吧。”徐长安见到云浅眼神发亮的样子,再次取下一片幽兰,说道:“有机会我拿这楹花给小姐做糖渍,味道会更好。” “花瓣……还可以。”云浅抿了抿嘴,随后露出些许贝齿,直到徐长安再送进来一片花瓣,她才细细咀嚼着,感受着奇异的味道。 徐徐长安见状,勾着嘴角。 有一句话说的好,仙子就是要食花瓣、喝露水的。 “小姐,现在还想花的事情吗?”徐长安露出一幅计谋得逞的样子,说道:“与其在意这花死了来年再开是不是同一朵,不如想想,明年的天气,还养不养的出这样好吃的花,这楹花可是很讲究的,现实中究竟能不能养出这等品相的食用品……得看老天赏不赏脸了。” “……吃?”云浅眨眨眼,接着将那朵白花儿重新插在徐长安耳畔,怔怔的看着他。 “怎么了?”徐长安敏锐的觉得有些不对。 “没事,本就是……好吃的。”云浅喃喃说道。 姑娘声音干净,接着笑了。 她眼前是百花群簇,可姑娘一笑,这人世间的花就都开了。 “花儿,很好吃。”云浅在徐长安不明所以的视线里,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 徐长安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又哪里戳到了云浅。 云浅没有回应,只是垂下眼帘。 她不明忧愁,不通疾苦,于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夫君送来的花儿,享受着那股透入人心的香甜。 又觉得自己已经吃了花儿,接下来,是自己变成花儿,让他也尝尝味道。 云浅感受着口中花瓣残留的香气,与徐长安在被雪覆盖的花圃中行走。 静静看着那一朵朵形态各异的花儿,姑娘心想世界上没有相同的叶,却有相似的花,同一时间,人与人又是不同的。 她都有各种名字,又凭什么要求他与以前是一模一样的? 只需要知晓,对于“云浅”而言,“徐长安”的存在是唯一特殊的那个,也就足够了。 去找个地儿堆雪人玩吧。 —— 之前暴雪迅猛,短时间就积下了大半的雪花,入目一片雪白,铺天盖地的雪花如同棉絮,似是要将岛屿整个淹没。 宽敞的园子中,徐长安正拿着铲子清理道路上积攒的雪花,目的是弄出一条好行走的路来,以免云浅一会儿脚滑再摔着。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一侧坐着歇息,偏着头看着他铲雪的云浅,勾起嘴角。 “我也能……有今天。”徐长安闭上眼睛,回忆涌来。 他不好说自己是孤单的人,但是总归是不合群的。 前世年夜,大雪纷飞,四处灯火通明,楼下人们三五成堆,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热热闹闹的,还有许多小女孩在一旁玩雪,堆雪人,打雪仗,欢声笑语。 也都与他无关。 中二少年都会觉得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徐长安也会有那种想法,不过在见到云姑娘之后,就好像找到了归宿,以往这些在他眼里看来纯粹是浪费时间的幼稚行径,会想要去做了。 如今身处雪园,却心中温暖,身体也温暖。 “……”云浅同样这么认为。 她望着自己手上的手套,眨了眨眼。 这是徐长安给她戴上的,说是以免一会儿堆雪人的时候冻着手。 云浅不甚明白。 因为她在徐长安写的书上看过,堆雪人时,手指冻的发红与微痒,这也是其中的乐趣所在。 还有……打雪仗? 姑娘不会和夫君在打什么仗,但是……她的确有些些兴趣。 云浅弯下腰,轻轻攥了一把雪,闭上眼睛,蓄力了整整半分钟,再睁开眼睛时候,手中出现了一颗雪白的圆球,看起来松松软软的如同糕点,轻轻按上去都会在上面留下一个指纹。 这是云浅做的雪球。 想来,打到人的身上也不会疼,就和她人一样都是软软的。 云浅走到了徐长安的身后。 “小姐,再等等。”感受到云浅靠近,徐长安说道:“我把路开一开,顺一下积雪,一会儿你堆雪人也能方便……嘶……” 徐长安话才说一半,就觉得一簇雪花砸在他的后脑处,残留雪花进入脖颈,冷的他一个激灵。 徐长安:“……” 他感受着雪花在背上融化,缓缓转过身,对上了云姑娘那水润干净的眸子。 “小姐,你……做什么呢。”徐长安轻笑,将手中的铲子丢到一旁,欺身而上。 “我想要试试。”云浅说着,就看到徐长安贴了上来,一句话的功夫,徐长安的额头都快要贴到她的脸颊上了。 “试试?又是从书里看的?” “嗯。” “算了,从哪里看的也不重要。”徐长安弯下腰,捏起一团雪花:“我可以看做,那是你对我的挑衅吗。” “欸……”云浅愣了一下,看着徐长安嘴角那溢出的好似坏人一般的笑容,呆住了。 与她想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徐长安看起来,很有兴致。 “我……我怕冷。”云浅轻轻后退一步,双手紧住了自己的领子。 “我知道,小姐最讲有来有回的规矩。”徐长安眯着眼睛:“我给小姐留了灵力护体,就算冷了点,也是不会染风寒的,难得的机会……呵呵。” “……” 云浅还没有说话,就看到徐长安已经开始堆雪球了,而且与她那软榻榻力道做的雪团不同是,徐长安只是搓了搓手,一颗坚实的雪球就出现了。 紧接着,徐长安将雪球丢在地上这么一滚,围绕着云浅推了一圈,再拿起来……就是一个比姑娘头还要大的雪球了。 “这……”云浅眼睫扇了扇。 要拿这个雪球砸她吗? 云浅很难得的,产生了退缩的情绪。 也许,她不该丢那个雪球的? “去。”徐长安轻轻一抛,雪球划过一个非常短的距离之后落在地上,然后一路滚到云浅裙子的边缘。 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搓了一下,做出一个打响指的动作。 小小的闷响。 雪球瞬间爆开。 云浅稍稍后退一步,但还是有一些雪花炸到了她的颈间,融化成雪水的同时带走了热量,让云浅微微打了个冷颤。 但是,一点点冷也不重要了。 “这是……我的房间?”云浅好看的眼睛盯着雪球爆开后原地留下的雪雕,那不是别的,正是她在岛上的闺房,从床榻、妆台、衣柜都惟妙惟肖。 “是我们的房间。”徐长安提醒云浅,随后伸手抹去云浅颈间的雪水,摇头:“可惜是用灵力做的,我操纵的手段还不够熟练,若是亲手去雕,一定能做的更好。” “已经很好了。”云浅蹲下身子,伸手想要去触碰地上的雪雕,但是又怕坏了房子的形体,在即将触碰到的同时收了回来,说道:“我以为……这是拿来丢我的雪球呢。” “我得舍得。”徐长安摊手。 姑娘“无情”,他不能“无义”啊。 就算已经用灵气保护云浅不会受到风寒,他也不会拿雪球砸云浅,要知道,堆个雪人他都要求云浅戴手套呢。 “我……也舍不得。”云浅点头,心想夫君亲手雕刻的,这么好看的房间……用来砸她,这未免太可惜了。 暴殄天物,可是要遭雷劈的。 “小姐,我说的舍得,和你说的舍得,是一种东西吗?”徐长安掩面。 “兴许是?”云浅眨眨眼。 “是什么是,算了,小姐你试着堆个雪人,大概就是一个大球,一个小球摞在一起就行了,我以前画过的,你该是有印象。”徐长安说完,将堆雪人的工具放在一旁,然后重新拿起一侧的铲子,开始铲雪。 说起来,铲雪还挺有意思的,看着那积雪一层一层的被除去,有一种莫名的舒畅感。 他不是不想和云浅一起,只是有些期待,若是他不在一侧指导,姑娘能弄个什么玩意回来。 “我试试。”云浅学着徐长安的样子开始团雪球,然后在地上滚动。 —— 许久后。 当徐长安提着铲子从远处走过来,见到的是云浅站着,盯着眼前雪人看的模样。 徐长安走过去,瞧着眼前这个完全不成比例,甚至连球都算不上的“雪人”,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怎么样?”云浅回过头问徐长安。 “真是……可爱。”徐长安说道。 “可爱?”云浅闻言,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不成人形、不可名状的玩意,像是有些疑惑:“很可爱吗?” 姑娘忽然不甚高兴。 因为他偶尔也会说自己可爱。 难不成,夫君对于可爱的定义是这样敷衍的? “可爱……丑的可爱。”徐长安一本正经的说道:“至少,比起小姐以前捏的那些泥人……这次已经是有大进步了,至少能看出来是人了吧,你瞧着雪人的脑袋,光秃秃的,多像是一个和尚。” 还记得上次云浅俯身在泥水里捏泥偶,那叫一个丑啊,都不说是不是好看,都不像是人,胳膊捏的像是触手似得。 这次至少是进步了。 不过话说完,徐长安才意识到,不对啊,上次捏泥偶也是在梦里。 “有进步,嗯。”云浅没有想太多,跟着点点头,看向自己白皙的手指:“我……不擅长这些。” 她若是有徐长安说过神话中的女娲那样好的本事就好了,可以捏好看的人儿,到时候就不会缺少女儿了。 现在…… 她捏出来的东西,徐长安不当怪物一剑杀了就已经是他能忍了。 “实话说,不怎么样,小姐若是在我老家,手工课一定是负分。”徐长安笑着:“你还说想要与我学厨艺……” 这做出来的东西,得是那种黑暗料理啊。 徐长安都不敢想。 “果然,很不好看是吗。”云浅看着眼前的雪人。 “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它……我只能说丑的可爱,很有风格了。”徐长安艰难的说道:“栩栩如生,嗯,栩栩如生,看看小姐你戳的这两个手指印子当眼睛,简直就好像活着的一样。” 当然,他是很喜欢的。 如果不是梦里,徐长安一定会想办法将这个雪人保存下来,以后心情不好了就看一眼,一定可以让他笑出声音来。 “栩栩如生……”云浅闻言看着徐长安,说道:“你看着他也像活着的?” 也? 活着? 徐长安没有太明白,但是姑娘不懂客套话,他也知道,便说道:“我说的玩的,实话说,就是不太好看,一会儿我教你做好看的。” “我知道了。”云浅点头,看着雪人头上那逐渐落下的一道道漆黑,雪人仿若黑洞般的眸子泛着幽光。 夫君的话,提醒了她,做这些东西时,要记得留心。 云浅走到一旁,拿起路边的铲子,将雪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0238 徐长安不喜欢轮回转世的说法(二合一) 雪人本是死人,只是得益于姑娘的不慎而活。 云浅伸出手拿起泛着寒光的铁铲,在徐长安惊愕的目光中将扬起,干净利落的砍下了雪人的脑袋,随着雪人那不甚规则的圆头咕噜噜滚到徐长安的脚边。 若是有人能在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灵力,又比如其他的东西,就能够发现本来有很多漆黑的、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落在雪人头上。 而此刻都没了,好像她之前见到的都是错觉。 “……” 和风拂面,霜天之上的云层仿若松了一口气似得,重新恢复流动。 而随着云浅手中的铲子当啷落地,雪人手印留下的眸子里的漆黑光芒逐渐消散,同一时间,那酝酿在九天之上、忐忑不安的雷劫总算散尽。 世界上,有些人所创造的东西自带因果。 似是徐长安故事里所讲的女娲,云姑娘也是如此。 实际上,在云浅完工的那一瞬,这个在徐长安口中“丑的可爱”的雪人就已经进入了完全体,有了不可名状的威能。 但是因为云浅在意这雪人,所以无论对方到了什么境界都永远不可能化形,更不可能逃离梦境,只能乖乖待在原地等待徐长安品鉴。 今天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一个是非神的存在就这么被人砍了脑袋,死在这一片花圃中,毫不起眼。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 莫要说还未离开,哪怕就是真的如外面那些已经可以手撕星空古轮的一方巨擘,也没有胆量再次出现在姑娘的身边。 —— 徐长安:“……?” 云姑娘这是怎么了。 他轻轻捡起脚边雪人的脑袋,有些无奈的说道:“小姐,我是说难看了点,你也不至于这样吧,难道是恼了?” 徐长安觉得很可惜,因为这雪人毕竟是云浅所弄的,有机会他都想腰收藏,没事拿出来看一看呢。 “我没有生气,只是它不一样。”云浅看着徐长安抓着雪人脑袋的模样,眨了眨眼。 其实姑娘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创造了什么怪物,因为这些事情已经多到数不胜数了,毕竟以往的时候,哪怕只是她的一缕念头,都能做出在夫君看来是罄竹难书的事情。 只能说,多一个雪人不多,少一个它也不少。 但是正如云浅所说的…… 这个雪人要死,而且要从各方意义上彻底的死亡。 原因……自然是和他在意的人有关了。 云浅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问道:“你很喜欢这雪人吗?” “当然喜欢。”徐长安没有犹豫的说道,哪怕他的小姐堆的就真是一个丑兮兮的雪人,他也会很喜欢的。 “倒是小姐你,方才是怎么了。”徐长安抱着雪人的脑袋走过来,捡起一旁的铲子靠墙放好,关心道:“若是累了,就去屋里歇着” “……不累。”云浅摇摇头,伸手接过了被她砍下,已经有些摔的不成型的雪人的脑袋抱在怀里,说道:“我弄的不好看,可你若是喜欢……我没想过。” “嗯。”徐长安左思右想,觉得云浅在他说这雪人“可爱”的时候,的确是有一瞬间好像不太高兴。 也许,姑娘用心弄出来的雪人,他不该实话实说的? 毕竟云姑娘今日已经表现出来不少的女子情思了。 也不知道现在夸两句雪人好看,她还能不能有好心情。 此时的徐长安,真的是完全忘记了这里是个梦境。 “咳。小姐,你捏的这是什么雪人?是和尚吗,你看这头顶这么圆滚滚的,简直就与和尚一模一样,堆的真好。”徐长安无比认真的说道。 他真的是没有话硬找话夸赞,雪人脑袋本就是圆的,还能变出来头发不成? 不过他也的确没有办法,纵观姑娘的手艺,也就只有雪人的头顶,还算规整了。 是的。 还算圆,这就是徐长安能找到的,唯一优点。 “和尚?”云浅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脑袋,抬起头对着徐长安说道:“我……捏的是你。” 嗯,姑娘觉得徐长安若是剃了光头也会很好看的。 他若是想要做和尚,那也没有什么不好。 “……????” 与云浅的若有所思不同的是,徐长安直接懵了。 捏的什么? 捏的是自己? 他在姑娘心里就这个样子啊。 “?” 捏的不错,以后不要捏了。 徐长安一时间脑子嗡嗡的响,看向云浅怀里的雪人头,捂着脸。 等等。 徐长安忽然觉得脖子一凉。 如果说云浅捏雪人是当做他来弄的,那…… 云浅干净利落砍下雪人脑袋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 意思是,方才姑娘砍了他的头,现在抱在怀里…… “小姐,我……最近没惹你生气吧。”徐长安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怎么了。”云浅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没事,你别抱着我的……不,别抱着雪人的头了,怪渗人的。”徐长安说着,小心翼翼从云浅的怀里将雪人的脑袋拿过来,然后重新放在了雪人的身上,随后松了一口气。 虽然依旧难看,但是至少,不至于是尸首分离了。 不过,因为雪人已经被云浅杀掉了,所以即便重新放上去,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丑雪人。 “渗人?”云浅有些奇怪:“你觉得这雪人很可怕吗?” 不应该这样的吧。 与她有些许因果的无论能力和境界,哪个敢靠近她的夫君吓唬他,更不要说即便被他主动找上门,也不可能让徐长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哪怕有些东西可能都进化到了无名恐惧本身……见了她夫君,也和人畜无害的小狸花没有分别。 所以,一个雪人怎么能让徐长安觉得渗人。 “小姐不懂最好,要是知道我在想什么,那才渗人。”徐长安盯着雪人看,试图从里头找到一丁点和自己有关的因素,最后还是放弃,不死心的问:“小姐,你真是照我捏的脸啊。” “嗯。” “戳了个手指印就算眼睛了?” “嗯。” “我不是放了替代眼睛的东西在一旁给你用,怎么不用。” “我忘了。” “鼻子呢。” “不会捏。” “那没事了。”徐长安没有办法,只能接受了,这个丑到极致的雪人,就是被姑娘冠以“徐长安”之名的人偶了。 他围着雪人绕圈,心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重塑一下云姑娘的审美和手艺。 “……” 云浅看着徐长安围绕雪人转圈,满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 她没有撒谎,她方才做雪人的时候,真的是想要照着夫君的样貌做的,只不过没有这个手艺。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雪人才非死不可。 姑娘完全不在意与她有因果的各种恶念,但是她夫君不行,她不介意有活着的,但是不能是“徐长安”。 她的夫君有且只有一个人。 其他的,哪怕是被她自己赋予了气息的假货,都绝对不可以。 所以,如果云浅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做一个雪人,那祂还就真的活下来了。 可惜没有如果。 “……” 嗯。 雪人已经死了,那此事已经翻篇,云浅更在意的是徐长安现在有些奇怪的表现,偶然和徐长安对上了视线,她发现徐长安在看她身上沾染的雪渍,不明白他是怎么了。 不过徐长安的确偶尔会有小孩子一样的情绪,云浅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脑海中闪过了两个字。 和尚。 徐长安好像有多次提起这两个字。 云浅走到徐长安身边,抱住他的手臂,与他一同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雪人,然后……忽然开口:“你很喜欢和尚吗?方才总是提起和尚。” “和尚?什么和尚?”徐长安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云浅在说什么。 徐长安被噎了一下,一时间无言。 哦。 这让他怎么告诉姑娘,他因为实在找不出夸赞的点,才说出脑袋圆的像是和尚的话啊。 这就和老师对家长说,你家孩子没考好是因为马虎、又或者是他很努力的话一样,都是没话找话。 还有,若是早知道姑娘捏的是自己,他哪里还会说什么和尚,昧着良心也多少夸赞一个玉树临风。 然后,云浅砍头的时候,他一定也会拦着的。 思绪凌乱,徐长安花费几次呼吸的时间才调整好状态,摇头:“我对和尚这方便,说不上有什么好感,倒是小姐你……方才说那什么相似的花,很有大和尚们的味道,所以,这句话……应当我问你。” “我?我没什么感觉。”云浅伸手摸了摸徐长安耳边的头发,认真的说道:“你若是做了和尚,那我就喜欢和尚。” 徐长安:“……” 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云浅见徐长安沉默,于是开始考虑事情的可行性。 虽然天底下没有哪一尊佛敢让她的夫君当和尚,但是如果是他自己愿意,那性质就不同了,不过云浅不懂这里面的门道,想了想后说道:“书阁里收揽了很多书,虽然我只看过你写的……但是你找一找,里头应当有一些佛经的。” 她的书阁都不是自己整理的,但是想来,里头应当不缺少那些可以直通天门的佛祖真言,看了就能当成有道行的和尚了。 —— “……嘶。”徐长安抽了一口凉气。 天底下,有劝着丈夫出家的妻子吗? 叹息。 也只有心思干净的云姑娘了。 “书阁里的佛经?还真有,就我平日里整理的,还真的多好像有不少。”徐长安心想他整理书阁的时候,的确发现了不少佛经,诸如什么《大自在经》、《一生补处》、《大乘悲分陀利经》、《弥陀经》之类的,盛满了整个书架。 相对的,也有不少诸如《上清黄庭经》的道经。 只能说,云姑娘家大业大,收集一些书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徐长安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偶尔打开一页看个鬼画符也看不明白。 他泡在书阁里,更多的时候是在学习怎么照顾人,比如菜谱、女红等等等等。 “呸,我惦记你那佛经做什么。”徐长安有些不太满意的抬起手,力道轻微的捏了一下云姑娘的脸:“小姐,哪有你这样劝着自己丈夫出家当和尚的,我出家了,你怎么办?守活寡吗?” “我可以和你一起。” “佛门的规矩呢。” “那些规矩也可以没有。” 或者添一条当和尚可以娶妻子,也就不碍事。 “……和你讲道理,是我的问题。”徐长安叹息。 “我以为你喜欢,你若是厌恶和尚,就算了。”云浅摸了摸自己被捏的脸颊,眨眼的速度加快。 “厌恶算不上……”徐长安看着眼前的雪人,说道:“一些济世救人的大和尚还是很让人尊敬的,便说不上不喜欢,只是……对于一些事情上,我有自己的见解。” “是什么。”云浅心想徐长安不是不喜欢,那佛不佛的也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反正,下次堆雪人,记得用指甲给我画一些头发出来,我还年轻,可不想聪明绝顶。”徐长安说着,觉得自己有必要将态度表达的清楚一些,证明,他真的没有当和尚的想*******回转世吧,我不甚喜欢这个概念。”徐长安心想虽然各方都有这个概念,但是佛门禅宗的要更有名一些。 “不喜欢……轮回?”云浅手指轻轻捏住了衣角,认真的看着他。 “嗯,不喜欢什么转世、来生的说法,甚至可以说有些厌恶了。”徐长安看向远处的花圃:“就好像小姐的说的来年开花是不是同一朵,那样的事情没有意义。” “这样啊。”云浅点头,抬起头:“为什么不喜欢。” “与万古长存的天地仙人相较,渺小的生命总是匆匆逝去。人之一生由始而终,仿佛忽然之间。”徐长安摇摇头:“哪怕此间有仙人,对比天地,也不过一粟、方寸之心。” 他很早的时候就和云浅说过,他只在意今生。 所以修来生的和尚,哪里会喜欢。 徐长安轻轻抓住云浅的手,认真的说道:“有些事情,今生不做到最好,将一切推给来世……既是遗憾,也是不负责任。” 所以他不喜欢,也不相信什么轮回转世。 0239 人都是矛盾的(二合一) 徐长安是不信上辈子下辈子这般说法的,至于说他留存着“前世”的记忆……这和他不相信轮回也不冲突。 他想要做的都要在今生做到最好,如果在今生都不能好好的照顾姑娘,那还谈什么来世? 来世的概念对于徐长安来说是不能去想的概念,毕竟这种东西在一个有修仙的世界,很容易就会成为逃避责任的借口。 所以徐长安只在意今生今世。 转过头,他看着云浅懵懵然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我不太明白。”云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书上说,天道人理,周天轮转与轮回,本就是天地至理。” 有些事情,云浅不能去细致的想。 她有些不安的抓住徐长安的手,心想有时候,她也是不那么听话的人。 他总是说不喜轮回……可一生太短,总是会重来的。 徐长安被云浅纠结的模样弄得有些想笑,握着她的手用力了几分:“好了,我这般无趣的观点小姐也不用需要理解。” “嗯。”云浅垂下眼帘,像是无法正面去看他的眼睛。 毕竟,若是说有什么东西是她无法满足徐长安的,也就只有关于“轮回”的事情了。 徐长安敏锐的觉得云浅的心情不太好,但是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什么原因,便轻轻摇头。 “雪人也堆得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 “嗯。”云浅漆黑眼珠在眼眶里晃动,如那落下的树影。 此时,姑娘听到回房之后,本来洋溢的兴致却消散的无影无踪。 要知道,她本来是那样的期待能够和徐长安回房的。 徐长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微微蹙眉,十分疑惑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 难道……是因为她说自己不太喜欢和尚? 云姑娘喜欢和尚吗? 不应该吧,这可是梦里的姑娘,一切都是按照他的了解所设定的,怎么想都不可能延伸出他说不了解的喜恶。 徐长安眨眨眼。忽然主动的抱住了云浅,在她额前一吻,于她耳边说道:“小姐,回神了。” “……欸?”云浅被偷袭了,怔怔的看着徐长安。 “老夫老妻了,也不是没亲过,发什么呆?”徐长安勾着嘴角。 “也是。”云浅点点头,反手抱住徐长安的腰,在他的面上轻轻一啄。 “心情好一些了?”徐长安侧着脸偷看云浅的眼睛,轻声问。 “一点点。”云浅如实说道。 “那……咱们先不回房了,我带小姐去散散心。”徐长安忽然说道。 “去哪儿?”云浅问。 “也不用小姐你自己走。”徐长安看向远处那岛上的凸出之物。 “……是要去爬山?”云浅问。 “小姐什么时候能笨一些?”徐长安叹气,随后懒腰将姑娘抱起来,朝着小山走过去。 云浅虽然不觉得现在去山上有什么有趣的,但是被抱起了,也就自然搂住了他的脖子,任由他怎么走了。 —— 因为下了雪,所以上山的路不甚好走,但是徐长安有灵力傍身,顺着溪水一路走的轻松,当然也忘趁着回忆和姑娘聊天。 不知不觉间,徐长安就已经走到了极处。 一条小路走完,上了一个坡后视野陡然开阔。 地拔双崖起,天余一线青。 自此处向远处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海天相接,一片壮丽景色落于面前。 徐长安望着那壮阔的平静海面,心中感慨。 眼前,是一处山崖,也是这座岛屿的最高处,从这里远远的可以将半个岛屿总览,以及远处的泛着波澜,带来充满腥气的海风拂面,让人精神了许多。 “小姐,下来瞧瞧吧,不过还和以前一样,不要靠近山崖,在这里看就好了。”徐长安说着,将云浅轻轻放下,以脚尖画下了到山崖的安全距离。 “嗯。”云浅结实的踩在地上,视线落在远处的壮丽的海面上。 “心情可好些了?”徐长安注意到了云浅的专注,问道。 云浅视线毫不动摇,说道:“嗯,我喜欢这儿。” 眼看云浅陷入回忆,徐长安便不出声,站在姑娘身后看着那广阔海面,心道这儿的场景的确很好看。 而云浅也真的很喜欢。 以往的时候,姑娘一个人不愿意爬山,经常让他抱着来这里赏景,而每次只要来到这里……姑娘的心情就会很好。 徐长安也不需要知道云浅为什么喜欢这高处的景色,反正就是喜欢。 所以,在发觉云姑娘精神头不是很足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带她来这山巅。 罡风拂面。 徐长安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一个身位,将云浅前面那寒风挡了许多。 “……” 云浅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高处空灵的景色。 是的,她喜欢这处山崖也是很早之前就表现出来的,比如上朝云后第一次给徐长安造梦时,她便是从这儿一跃而下回的岛上。 大抵是因为这儿是她和徐长安相遇的地方。 嗯。 她就是在这里,见到徐长安从远处飘过来的。 自己急切的一跃而下,入水去将他带上岛的场面仍旧历历在目。 作为此生的相遇之处,她又怎么可能不喜欢这里? 可是,云浅现在的心情却不似以往,觉得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看的,甚至有些扎眼。 因为……徐长安说厌恶轮回,那么这次的相遇,兴许也没有什么好的。 徐长安望着波澜壮阔、一片无垠的景色,想起了自己身负的水属性天赋,忍不住感慨道:“海……这就是水的极处吗,所谓海纳百川,万流归极,于这般高处赏海景……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海,是很好看。”云浅点点头,却低下头望着自己绣鞋的尖尖,没有去看以往她也喜欢的海景。 万千江河存于世上,有磅礴若日月经天的巨水荡过名山大川;亦有涓涓不壅、涓滴成川,潺潺若溪穿过碎石、草丛,隐没在丛林、山涧,行走在无人能到达,连鸟都飞不到的地方。 对于一滴水来说,最好的归宿大抵就是奔流入海。 云浅心想她被徐长安称为是水云身,那她也就是水了……那她的归宿,就也该是入海。 那么就很简单了,在这一刻,有资格成为姑娘归宿的,有资格称为海洋的,就是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人了。 夫君做海,她就是水。 所谓方寸之心,如海之纳百川。 可。 纵然是沧海也会化作桑田,总归是会消散的,夫君也是一样。 说不得最终都会换一个样貌、换一个性别,换一个种族与她相遇……历经千年万年甚至足够久,最后又变作水汽消散。 那时候,云姑娘兴许会继续回到山上,等待着下一次回归无垠的海面。 沧海飞尘,莫过于此。 “……”云浅指节捏的发白,心情很不好,在想一件事。 他不喜欢轮回。 所以自己等待的过程,便添了一股罪恶感,知晓自己是做错了事情了。 仔细想想,此时的云姑娘本就失去了大半的记忆,所以脑袋不够灵光,这也很正常。 毕竟,他也说过,姑娘傻兮兮的时候是很有魅力的。 就在这时候,徐长安忽然回过身,瞧着云浅那冷艳的面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喃喃道:“我真是世上最走运的人。” “我也是。”云浅点头。 “对了。”徐长安无奈的叹气一声,说道:“小姐你应当知道,我是个矛盾的人吧。” “知道一些。”云浅感受着徐长安的手掠过自己的眼角,手指忍不住颤了下,面色却依旧平静:“所以呢。” “所以,我方才话没有说的清楚。”徐长安转过身,望着那海面,认真的说道:“我说要将所有的事情在今生做完,绝对不留遗憾,所以不喜欢下辈子……可其实我自己知道,我是希望有下辈子、有轮回的。” “……”云浅一怔,抬起头。 “真有轮回的话,那我岂不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有机会能再遇到小姐了?”徐长安深吸一口气:“到时候,哪怕是做一只狸花跟着你,我应当也会很高兴吧。” 徐长安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逗笑了:“我在说什么啊……若是下辈子真的转世成了狸花,那这辈子得多造孽啊,连个人都做不成……欸?狸花?” 云姑娘若是变成了狸花,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认得出来? “算了,不说了。”徐长安摇头,拍打自己的面容:“我果然没有出息,一边对轮回嗤之以鼻,一边还希望能有下辈子,也许人都是这样的。” “……”云浅漆黑眸子缓缓颤着,落在了徐长安的背影上,最后终归于平静。 姑娘轻轻呼出一口清气,闭上了眼睛。 果然,哪怕是她在之前就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只要徐长安亲口说了“不喜欢”,她还是会不安。 再睁开眼。 比起那海面,还是夫君更好看一些。 他喜欢……就好。 —— 这边,徐长安自省后,将目光从无垠的海面上移开,心想再好看的海面也比不上自家姑娘的眼睛。 他就要转过身去看云浅的眼睛。 只是,才回过身,徐长安就好像是被天雷劈中,原地傻傻的站着,眼角开了几个角度。 “小姐?”徐长安揉了揉眼。 “怎么了。”云浅平静的看着他。 “小姐……你现在很高兴吗?”徐长安问。 “有吗?”云浅眨眼。 “有。”徐长安点头,看着云浅的唇角,认真的说道:“有在傻笑。” 云浅:“……” 姑娘愣了一下,才闭着眼偏过头去,说道:“我没有傻笑。” “是可爱的傻笑,我很喜欢。”徐长安补充道。 “这样?”云浅睁开眼,承认道:“嗯,我心情很好。” “来山崖这边看景,效果有这么好吗?”徐长安围着云浅转了两圈,自己都被这很奇的效果给惊讶到了。 “很好。”云浅承认。 一缕清风自山崖之外而来,拂动了云浅青丝,一如姑娘的心动。 她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会后,迈着步子走上来,停在徐长安的身前,这才说道:“你灭有不高兴,我……又有兴致了。” 云浅的话落在耳中,让徐长安忍着没有在野外对姑娘出手,只是问道:“什么兴致。” “吃酒,玉露,你说过的。” “那就吃吧。” 虽然和姑娘在岛上喝着只有北桑城才有的玉露酒很奇怪,但是答应云浅的事情,他当然不会食言。 至于说吃酒之后的事情。 徐长安没有去想。 就算这山崖真的很有效,他也不想再看到姑娘不高兴的模样了。 —— —— 窗外一片雪景,徐长安和云浅回到了房间。 徐长安去备酒。 云浅则花费了一些体力,搬了一张小小的低矮酒桌过来放在屋子的正中心,随后坐下,一只手落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不久后,徐长安拿着烫好的玉露酒和一些小菜上来,又取出两个酒尊,说道:“那就随便喝一点?” “嗯,随便喝一些,我不想醉。”云浅说着,就要伸手要去拿那酒壶给她倒酒,不过徐长安心猛地一颤,抢在云浅前面拿起美玉酒壶,说道:“我来。” 徐长安还记得,入睡之前,真正的云姑娘倒酒给他喝的事情。 虽然很享受,但是云姑娘那一句“倒酒和温存一样”都会喜欢但是会累的事情,让他现在想来还是一阵无言。 云浅被抢了酒壶,看了徐长安一眼,也不说话,将两个酒尊推过去。 云姑娘觉得夫君很贴心。 是了,方才已经不小心搬了桌子了,她现在倒酒会浪费体力的,说不得连一刻钟都坚持不住了。 一阵潺潺流水,伴随着酒的香气,云浅的酒尊满了八分,徐长安便轻轻抬起手,在酒壶口抬起来时,轻轻让酒壶旋转一个角度,让瓶口上的酒滴沿瓶口自然流淌,随后回到自己的位置,给自己也倒上一些。 徐长安的动作很流畅,很连贯。 姑娘吃酒也吃的连贯,很快……面上就起了红晕。 云浅到量的很快。 徐长安却喝的尽兴,他拿过云浅手里那空空的酒樽,屈指微微一弹。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云浅抬头看着他。 “小姐,你想听琴吗?我也会一点点。”徐长安说道,心想他会的琴还不熟练,所以没有给云浅弹过,不过梦境里……倒是不怕丢人。s “琴?” 让徐长安意外的是,云浅摇头,单手扶在发烫的面上,一只手落在腰间的系带上,喃喃道:“下次吧,今日不想听。” 0240 自作自受是什么意思(二合一) 徐长安自己没有想过,琴曲有清泉流响的孤高,亦有靡…靡之音,究竟清心之物,还是乱心之物,这可说不好。 但他是想要给云浅弹琴听听看的,因为是梦里,没有古琴也可以自己造出一个来。 在暮雨峰上这么就了,七弦琴和五弦琴他都会一些,也会点简单的曲子,不至于说不能入耳。 所以。 徐长安以为姑娘一定会对他的琴艺十分感兴趣,他想过自己的技术不好,很难厚着脸皮应对姑娘的夸赞……却唯独没有想过……云浅居然不想听这件事。 难道姑娘看透了,他想要弹琴让她清心的目的? 可以他的琴艺,是做不到祝前辈那般静水流深的安宁的,姑娘也没有必要忌惮。 可吃了酒的云浅,此时的确没有听琴的兴致,琴声什么的,她可以留到在外面的时候,找一个好天气,抱着狸花在院子中听夫君演奏。 眼下,自然有更重要的。 酒精在血液内循环让云浅面上起了一层好看的绯红,姑娘单手扶在发烫的面,左手落在腰间衣裙的系带上,喃喃道:“下次吧,我今日不想听。” 徐长安:“……” 在他的视角中,可以看见,云浅轻轻将衣裙间的系带送了许多,整个人衣裳瞬间松垮了下来。 移开视线。 云浅的房间有多好看? 不,现在是他和云姑娘两个人的房间了。 总之很好看,屋顶垂下昂贵精美的丝绸,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薄纱遮挡,灯火下,那丝绸垂下像极了云浅倾泻而下的长发,雅气十足。 不得不说,他转移注意力的法子真的很蠢,哪怕迟钝如云浅,也能清楚的知晓他的逃避。 “我累了。”云浅将物件在手腕上缠了两下,随后就这么放在酒桌上,推到了徐长安的酒杯前。 徐长安低头一看,咽了口唾沫。 系带。 现在出现在他酒杯前的,是姑娘腰间的系带。 “小姐,你想……做什么?”徐长安拿起系带,眼神复杂的看着姑娘。 “你不知道?”云浅有些奇怪的对上了他的视线。 “你醉了。”徐长安说道。 “我没醉,还没有到量呢,只是……有些脸热,一会儿就好了。”云浅缓缓扶着酒桌站起,衣裳松垮垮的,变得好像睡衣似得。 云浅完全没有拖延时机的意思,她走到榻边坐下,取下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这才说道:“一会儿再点一个火盆吧,天气还是有些冷。” “……” “还等什么?”云浅说道:“才泡了温泉,也不用再洗了。” “……我,我……”徐长安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和云姑娘还没有到中年夫妻吧,那么眼前这种——【走,跟我进屋】的既视感是从哪里来的? 眼看着徐长安发呆,云浅平静的看着他:“怎么了?我以为,你该想清楚了。” “什么意思?”徐长安一愣,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比如,这壶茶?”云浅在徐长安惊诧的视线里,伸手从虚空中取出来一个茶壶,说道:“这是平泡温泉时,你丢上岸的茶壶,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茶清心。 他不喝茶,那就是不想清心了。 酒行欢。 他不喝茶,却亲手给自己倒酒……想要做什么,在云浅眼里真的很透明、浅显。 “小姐,这你也能……用上?”徐长安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云浅想说什么,他嘴硬道:“我不喝茶是因为吃了甜果后,喝不出了茶的味道。” “可你没有喝茶,就没有清心。”云浅轻飘飘的用一句话,将徐长安压的抬不起头了。 她好有道理啊。 云姑娘平日里不是傻兮兮的吗?怎么关键时候能锋利成这个样子,一句话就将他扎了个透心凉。 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意识清醒的时候和梦里的云姑娘温存能不能算是出轨……这件事,他一刻没有想明白,一刻就利索不起来。 “小姐……” “还有。” 徐长安正要解释,却被云浅打断了施法,只见姑娘起身,赤着脚走到妆台前打开抽屉取了一个手持的琉璃镜出来。 “你不是想要照镜子,看看吧。”云浅将镜子递过去。 徐长安怔怔的看着她的手,自己也没有明白的退缩了一下。 “拿着。”云浅往前走了一步,将镜子送到徐长安的手上:“看吧。” 徐长安下意识看过去,接着便愣住了,漆黑瞳孔颤着。 镜子中出现的是一个少年,远不如开源后样貌飞跃的精致,那是个明显年岁要小上一点,样貌只能算得上是清秀的人。 是几年前他。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他的梦,他有着一切的记忆,难道不应当是在和朝云宗的样貌吗,怎么会是一个稚嫩的少年人,怎么会是一个……伪物? 徐长安忽然就明白了姑娘为什么不让他看镜子。 这个年岁的时候,徐长安绝对不会记错,他才和姑娘确认关系不久。 而若是从面貌上去看,他此时完全没有拒绝姑娘的立场了,因为这个年龄的他就是最是婪欢的,可以说整日对着云姑娘寸步不离。 他如说真是这个样子的话,那先前说出轨的忧虑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啊。 因为这个年岁的他出现在岛上,就应当是和姑娘温存的,理所应当的事情,怎么能叫出轨? 此时再看过去。 有着年轻样貌的自己是伪物。 可以随手拿出北桑城玉露酒、并对于自己会醉的酒量无比精准的云姑娘才是真物。 眼前的云浅就不是岛上的那个,而是……已经上了朝云的那个啊,只不过云姑娘面容一直没有怎么改变让徐长安下意识忽略了这个事实。 “小姐,怎么……我成伪物了?”徐长安睁大了眼睛:“难道……这儿真是你的梦?而不是我的。” 伪物,可没有办法躲过姑娘的招式。 “你总是在意是谁的梦做什么呢?”云浅偏着头,拿起徐长安手里的镜子重新放在状态上:“好了,时候不早了。” “……我、我想想。”徐长安低下头,脚步快速的朝着大门走过去,竟然想要逃跑。 没办法,当徐长安意识到自己可以理所当然温存后,他心跳就开始加速了,再不走……怕不是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云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脊背挺直了许多,认真的说道:“你要丢下我?” 姑娘的话,就好像一根钉子死死的定在了他的影子上,让他另一只腿怎么也无法跨过门槛了。 半晌后。 徐长安将踏出门槛的脚收回来,转过头就看见了云浅勾起的嘴角。 对于姑娘而言,有时候过于容易得到的东西,自然不是那么好的,似是这般历经百般困难最后从身心彻底胜出……真的很让人高兴。 “我不是小姐的对手,谁让我是伪物呢。”徐长安摊手。 “这儿是梦,我们两个都是伪物,只是一段回忆。”云浅尝试用徐长安的逻辑去思考问题,接着说道:“既然都是伪物,那……便做一些这个时期的伪物们,应当做的事情。” “……小姐,我去屋里缓缓,行吗?”徐长安抬起头,指着房间的里屋。 “嗯。”云浅没有咄咄逼人,对于姑娘而言,只要不出门就好,去里屋就去里屋了。 姑娘难得胜券在握一次。 眼看着徐长安走进了里屋并死死的关上了门,云浅眨了眨眼,心想……她那些小说果然不是白看的,从书中那些女子的行动中还是能学到一些“驭夫”之术的。 正想着,云浅便见到本来死死关着的门松了一条缝,让她可以隐隐看见他的身影,不至于担心他会突然消失。 夫君的贴心,让云姑娘心情更好了。 —— 屋里。 徐长安坐在书桌前,喟然长叹。 话说,他先前就说过的。 因为心思干净,不会遮掩自己的云姑娘有时候真的像极了魅魔。 其实,他根本就不在意这儿是谁的梦,而是……在看到镜子的那一瞬,见到自己这个“正处婪欢的特殊时期”的模样后,徐长安就再也无法压制自己了。 人是无法欺骗、压制本心太久的。 而越是压抑,所造成的反弹就是越严重的。 其实,徐长安很少会心动的这么厉害,毕竟也的确称得上是老夫老妻的了,就算如今云浅作为女子的魅力愈发浓郁,徐长安大多数时候对姑娘的感情是怜爱、尊重,极少有欲念。 这次,纯粹是一再、一再、一再压制所导致的。 所以,他看起来平静,实际上,在见到姑娘的系带后,他就想要吃果子了。 如今,需要冷静一下,收敛一下心中的火焰,以免烫伤了姑娘。 —— 这个里屋和闺房相接,与北桑城和天明峰的住处一样,都是书房。 云姑娘在书房和卧房距离的近,应当就是从这里所养成的习惯。 随手翻开桌上的书册,徐长安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寸心】两个字。 寸心,即为方寸之心,在生字古韵上注明,是很小的生命或者心意的意思。 徐长安很喜欢这个意思,所以,哪怕是一点点心意,也不能辜负了姑娘。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旖旎的念头,拿起桌面上盖起来的纸张,一张张看起来。 越看,心情越好。 大多都是云浅练字的纸张,从上面可以看出来,云浅有在刻意模仿他的笔迹,最近的纸张上,姑娘的字和他的字形起码有八分相似。 徐长安看着云浅的字,心中的情感复杂,说不上是满足还是其他的什么。 总之很喜欢。 就在此时,徐长安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一个小册子,他愣了一下,迅速拿起了小册子在眼前打开。 很明显的,这个东西徐长安再熟练不过了,因为上面不是云浅的字体,而是他的。 墨香飘逸。 书册上,一行一行就好像按照日期似得,记录下了一组一组奇怪的……数字。 徐长安撑着脸在那看,只是仔细去看,会发现他这分明就是发现了黑历史的模样。 是的。 徐长安扶额。 他当年还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将姑娘身材的比例用数字记下来,每过一段时间就去对比她身材的变化……这就是他做的。 简直不当人。 徐长安想是这么想,却还是忍不住动手翻开了手册,指尖在一组一组数字上划过,最后顿了一下,喃喃道:“原来小姐也不是没有变化的,这分明有在成长的……恩,这可不是发福。” 等等。 不会真是发福。 是他给云浅吃的伙食更好了? “你看什么呢,我等的有些乏了。”就在徐长安专注于云浅一些数据的时候,姑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徐长安吓了一跳,立刻合上书册,语气慌张的说道:“小姐,我当初记下这些数据,是想着给你做衣裳……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你紧张什么。”云浅摇摇头,瞥了一眼被徐长安压在手下的书册,明白了什么,她一只手抵在自己领开襟处,认真的说道:“也有许久没有量过了,要再记一下新的数字吗?” 徐长安喜欢记这个,她也记得。 徐长安:“……” 云浅的声音如同泉水一般流淌在房间中,让徐长安眼神愈发清明,明心见性。 他抬起手,将书册重新放回暑假,起身对着云浅伸出手:“小姐,你赢了。” 窗外忽然升起的明月圆圆的,很可爱。 “这、这哪有什么输赢。” “也是。” 徐长安抱着云浅离开书房,绕过了火盆,放在榻上。 他要吃果子,云姑娘也要吃果子。 —— 岛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不足与外人道,远处只能看见房间中的点点星火,放入点亮了黑夜的烛光,在这片空荡荡的海域上是这样的显眼。 凉爽清明的雪夜下,银灰色的天幕缀满了恒星天,像是一颗颗精雕细琢的夜明珠,洒下一片晶莹柔和的光辉。 霜天在上。 厚土在下。 天地间的一切不约而同的化作大幕,将岛上的事情尽数掩盖,让所有都变得雅致而朦胧。 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毕竟温存和温泉一样,都是极度美好的事物。 本该是这样的。 徐长安此时,忘了一件事。 云姑娘也忘了,她的底气……只有一刻钟这件事。 自作自受是什么意思。 就好像温泉泡到缺氧那般的。 一刻钟后。 “我不行了。” 姑娘决定开摆。 0241 自作自受(二合一) —— 一刻钟后。 云浅仿佛可以看见自己眼中朦胧的倒影,她精神恍惚间,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 温泉和温存果然是一样的没错。 “我…我要不行了。” 姑娘乏了。 徐长安:“……” “我不行了。”云浅佛可以看见自己眼中朦胧的倒影,她精神恍惚间,决定开摆。 但是……自作自受是什么意思? 就好像温泉泡到缺氧一样,有时候火焰升起来了,一刻钟的水可无法将其浇灭。 —— 云浅在讨要一些东西的时候,总是十分的有底气,比如她能够说出因为自己只有一刻钟,所以与她温存不会耽误正事这种话。 但是…… 时境不同的话,这份底气也就失去了作用。 比如,徐长安是很怜爱姑娘,总是在心里说舍不得折腾她,但也仅仅是舍不得,毕竟他能在心里说这种话,就表明……他是折腾过姑娘的。 只是平日里比较能忍。 就好像他今日的忍耐一样。 可是……姑娘却用三种、五种、十种手段打破了他的这份忍耐。 那么,徐长安就可以稍稍放肆一些。 这里是梦吗? 徐长安不知道这件事。 时间过去多久了? 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 好真实的梦。 天也很黑。 不过他的眼睛早已适应黑暗,不论是房内摆设还是房间外岛屿上的设施都能看得出轮廓,甚至连窗外那淡淡的霜花都能看得清楚。 火盆? 火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能感觉到火盆的温度,但是却看不见一丁点的火光。 这也很正常,毕竟此时的画面不能泄露出去一丁点,不然……无论对于什么存在而言都是足以毁灭一切的认知。 徐长安不在此列,他什么都看得清楚,自然也包括眼前的姑娘,只是……此时的云姑伴娘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柳眉皱起了一瞬,却很快,再次恢复了以往可以包容一切的平静。 可是一向温和的少年,此时却躲开了云浅那一双好似比黑夜还要沉暗的光芒——因为眼前就有最好看、最吸引人的事物,自然没有精力去分心。 “……” 云浅没有说话,只是眼眸湿润灿亮,紧紧攫住了徐长安的眼眉。 姑娘没有说话的力气,便闭上眼,心中下了某种决意。 一刻钟,原来不是她的底气。 以后不能这样了。 修仙能提升体质。 云姑娘要修仙。 —— 九霄之上天风荡漾。 黑夜已将世界染成一片漆黑,像是一张深渊巨口将世界一口吞下,企图将此间正在发生的事情全部遮掩。 但是仔细去看,所谓黑暗般的深渊巨口与其再说要吞噬万物,不如说……像是震惊失神到张大嘴。 毕竟,此时姑娘被欺负,实在是骇人听闻。 而那本该笼罩世界的黑暗,反倒是一改常态,给人以温润的暖阳、安心感,缓缓填满了整个岛屿。 “……” 时间长河难得以规矩的速度流淌,伴随着融入黑夜的些许雪花,时间流逝。 —— 阳和扈蛰,品物皆春。 又有…… 阳和启蛰,夜尽天明。 阳和启蛰也好,夜尽天明也好,大抵在岛屿之上《生字古韵》中的解释都是比喻恶劣的环境过去,顺利和美好的时光开始了。 恶劣的环境是什么? 莫要问云姑娘,她才不觉得恶劣与难熬,只是……有时候精神上的喜悦和身体的疲惫也不冲突。 所以。 哪怕是云姑娘都没有想过,阳光对于她而言有一天会这样的美好。 更没有想过,她居然会差点被温存给击败,该说夫君果然是她的克星,世界找他来应对自己也是极有理由的。 可仔细去想,她又很高兴,因为夫君难得放肆一次,而作为妻子……她难得让他尽兴了,这也算是完成了她的心愿,毕竟这也是一个好的妻子应该尽到的义务。 ……嗯? 他应、应该尽兴了吧。 云姑娘没有再敢往下想了,在自欺欺人这一块,她也从徐长安身上学到了一丁点,只不过后面的自省她没有去学。 所以,她就当夫君是尽了兴。 毕竟,她是真的不行了。 —— 在一切的美好落幕之后,梦里的徐长安揽着云姑娘入睡,又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仿若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 巨大的雷电之网笼罩了整个天地,无论是何人都在抬头看着那可怖的天空,而穹顶倾覆,雷光所过之处,一道道漆黑裂缝凭空出现,夹在暴雨间,如同一条条黑龙不断酝酿。 雷声轰鸣,光华闪烁,但是哪怕雷光再过激烈,却依旧无法阻止灾难的发生——被黑暗吞噬。 无尽的吞噬。 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在被黑暗笼罩,包括那看似神威天降的雷电巨龙也毫无反抗的被黑暗一口吃下,而就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他却在城镇中一人仰望天穹,静待事情的发生,似是无法做出一丝一毫的改变。 整片天地间,只有他还站着的这一方街道还有灯火。 徐长安低下头,在他的怀里,有一个由星星点点组成的“旋涡”正缓缓旋转的,宛若星河……就好像,他抱着这团旋涡在保护什么一样。 保护? 谁? 从谁的手里保护? 他曾经见过类似的场景,在系统那里。 而此时有异曲同工,只有他手心里这块星河还可以苟活。 比起和云浅在一起时候的无比真实,眼前这荒唐的场景才更像是梦境,心思凌乱间……徐长安精神恍惚。 人在做梦的时候,醒来会将许多忘记,徐长安也不例外,至少此间场景,他醒来之后绝对会忘记。 只是,他只要身为梦中人一刻,就可以影响到梦境。 比如…… 徐长安虽然已经神志不清,但是在面对这样毁天灭地的诡异场景时,除了下意识抱着怀里的旋涡,第一个念头的就是四处顾望,寻找云姑娘的身影。 这么危险,他当然要保护云浅。 而世界上有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是徐长安主动想要找姑娘,那么无论是在什么样的世界、处在什么样的维度、是怎么样无法观测、理解的念想,那就一定能找到。 若是他找不到姑娘,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不想找。 只有他不愿见姑娘,她才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而此时,徐长安想要找,所以云浅就在。 街道上有一座小桥,姑娘一身红衣,就站在那里,仰望着龟裂的天空。 在徐长安的视角中,此时的云浅有些不大一样,她面上是淡淡迷茫,就好像没有注意到眼前可怕的一切,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直到,她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后,眼里出现了温暖像是冬日的阳光,就好像夫君的温度。 徐长安也很高兴,毕竟灾难面前,他还是找到姑娘了。 徐长安随意的将怀里莫名其妙的旋涡放在一旁,朝着云浅走过去。 然后就是相遇。 本该是这样的。 可梦就是梦,将不了什么逻辑。 所以,就在徐长安伸手去抓云浅的手时候……整个天地似乎都晃了一下,连带着云浅也朝远处滑走了一些,看起来就好像是徐长安欺身后,云浅下意识的退缩似得。 徐长安不解的抬头。 只见姑娘眼睫颤着,双手绞在一起,看起来居然有些退缩,就像是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而随着云浅的落败,连带着漫天的黑暗也开始褪去,黑色尽数褪去,本来被吞噬的一切恢复原样,哪里有一丁点末日的氛围? 分明是天高云淡、云暖花开的盛世之境。 “小姐?” 梦里徐长安听到自己唤了一声,得到的回应却是姑娘有些发颤的声音,那声音他好像才刚刚听见过。 “我……我真不行了。” “……” 梦就是梦。 可不是什么“打败”姑娘的方法。 再说,他也记不住眼前的这一切,再醒来的时候,只能记起第一重梦境了。 —— 天明峰,亦值夜尽天明时分。 窗外起了小雨,天色阴暗了些,分明是清晨,却像极了黄昏。 当徐长安再恢复神志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莫名的好。 莫名? 徐长安愣了一下,这可不是莫名,很快的……他面上就起了无比怪异的神色,因为他想起了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 徐长安此时竟然有些不敢确认,那样美好的场景,是不是梦境了。 毕竟,他虽然说不上尽兴,但是比起以往的一刻钟可要强多了,只是苦了云姑娘。 徐长安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天明峰北苑的房间,稍稍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梦啊。 应该说还好是梦,不然徐长安都不敢想,他那样的折腾人,说不得都会给姑娘留下阴影。 她也就是没有力气、也不会说脏话,不然非要骂他不可。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仔细想想就知道了,从还在剑堂见李知白的时候云浅就化妆“捉弄”他,无数的事情让他不断的压抑,最后压抑到了极处,这就是必然的结果。 徐长安不会说是云浅自作自受,他只会认为是自己心性还不够,没有克制住。 却没想过,云浅那一套组合连招下来,他就算真的剃了头发出家做了和尚,也挡不住的。 不过…… 徐长安视线落在天花板上,感受着窗外好听的雨声,还有……系统面板里不断往上刷的天道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现实的感觉。 神清气爽啊。 徐长安只觉得现在外面的雨声好听,空气清心、心神明净,就连……被子里云姑娘箍遮自己手臂的感觉也很好。 没有人喜欢压抑的氛围,徐长安也是一样,虽然说身为一个大男人、有妻子在身边却做了旖旎的梦这件事说出去很没有出息,但是……他现在的心情真的好。 甚至想哼个曲子。 自己心情这么好,就连想起今日要下山带着云浅回北桑城见祝平娘这件事,也不紧张了。 徐长安带着笑容偏头看了一眼,云浅一如往常那样,把他当做抱枕,徐长安能感觉到,自己此时正压着姑娘的些许秀发,所以他没有敢有太大的动作。 看来,昨天云浅的睡相依旧不怎么好。 反倒是自己,虽然经历一场美酒似的梦境,睡相依旧稳固。 “嗯……” 徐长安眼神温柔。 姑娘……怎么这么好看呢? 只见云浅穿了一身厚实睡衣,衣上精细构图绣了可爱的云朵图案,只是……云浅头发散乱着,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与可爱感冲突,有些许的违和感。 徐长安心想果然人都是需要放松的,就好像水渠似得。 至少,他现在看着姑娘的睡颜,心里再没有一丁点欺负人的冲动了,甚至大气都不敢呼一口,生怕打扰了这天下第一可爱的睡颜。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 可以嗅到云浅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 但是…… 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 此时的云浅不仅睡的沉,而且抱着他的手……感觉软榻榻的,好像才昨天走完了一千米似得,完全没有了力气,就连呼吸都比以往微弱。 好看的眉宇间,更是充满了肉眼可见的疲惫。 疲惫? 徐长安忽然有些心虚,因为若是按照昨儿的梦,姑娘会这样的虚弱那可就理由了。 但是梦就是梦。 徐长安已经回到了现实里,自然不会再相信什么那是云浅的梦而不是他的。 这种话也好、那个年轻击碎的样貌也好,在如今不再被美色迷眼,可以正视内心的徐长安看来,统统都是他昨日欺负、折腾姑娘所找的理由。 徐长安轻轻叹息想,手指穿过云姑娘的长发,眼神温柔,同时还有几分自责和恨铁不成钢。 他也真是敢啊。 明明在梦里做出一幅坚定不已、绝对不会背叛云姑娘的姿态,最后却还是没有抵挡住旖旎的梦……一会儿姑娘醒了,徐长安准备将梦的内容和云浅说清楚。 将他背着姑娘“出轨”的事情全盘托出,好得到的姑娘的原谅。 嗯。 至于说云浅为什么这么疲惫,徐长安当然没有真的认为是他梦里折腾人,方才只是自己心虚才会这么认为。 仔细想来,云浅昨天到处乱跑,本就应该累的。 0242 自我束缚,所以无策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徐长安总觉得房间里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气息,就像是淡雅气息里飘着些许雪梅花瓣的香气,令人产生一股朦胧的迷幻感。 因为梦境过于冗杂,虽然徐长安清醒之后神清气爽,可记忆依旧有些凌乱,他想要起来准备早饭,可又怕吵醒了云姑娘。 毕竟,眼前这个姑娘睡觉的时候可是很灵的,稍稍有动静,就会惊醒。 兴许也只有这个时候,云姑娘才会像一只离不开主人的狸花。 狸花,抛开暮雨峰那只,大多都是高冷的,但是偶尔也会粘人,正与云姑娘一模一样。 看着云浅的睡颜,徐长安心想既然姑娘这般的疲惫,自己稍稍动一下,她说不定不会惊醒? 嗯。 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就去准备早餐。 徐长安看着正熟睡的云浅,忍不住勾起嘴角,自家这个姑娘长发散落着,虽然长发略显凌乱的贴在面上,不过仍旧十分惊艳。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长安觉得眼前这个姑娘身上天生就带着一股子高贵的气息……只要瞧着她,就仿佛看着广阔的天景,让人身心放松,简直比他一个人到山崖之去看海……还要有意境。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既可以高贵冷艳、还能粘人可爱的女子呢。 云浅的发质极好,哪怕用他调配出来半吊子的发膏,也依旧这样乌黑顺滑。 纵然云浅睡相不好,那一头亮丽、一直倾泻到腰腹处的长发都十分的惹眼,搭配上姑娘堪比雪花的白皙皮肤,单单说这个姿色,放在哪里都是降维打击。 包括暮雨峰上,也是一样。 平心而论,徐长安觉得哪怕是盛产美人的暮雨峰和鼎心峰,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怀里的这个姑娘,这并非是他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而是事实的确如此。 纵观全部的女子,徐长安觉得只有公认的高岭之花,温梨温师姐能够与云姑娘一较高下。 这也并非说明温梨真的就有多么好看,只是因为……温梨的美更多不是普通女子的那种温婉,与云浅并非是同一个类型的。 若是询问温梨的那些迷妹们,她们口中的世界,多是英姿飒爽,人很话不多的类型。 这就和云姑娘很不一样了。 可以一较。 “……”徐长安想着,就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混乱,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东西。 怎么能拿云姑娘和其他女子比? 而且无论是云姑娘还是温师姐,都不应当被人单独拿出美貌来当做物件似的对比,尤其是温师姐,她优秀的地方许多都让徐长安尊敬,更是帮助了他很多的事情。 所以,徐长安对于自己产生这种念头会觉得愧疚。 不过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产生这样的心思算不得是罪大恶极,能及时的反省,还为时未晚。 “……”徐长安怔怔的欣赏的云浅的睡颜,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时间也忘了要去做什么早饭,只想着……再看一会儿,就一会儿。 —— 至于说云姑娘是否真的有这样的魅力…… 若是徐长安的话不能作为参考,那合欢宗高层出身、暮雨峰元老、如今还要天上李知白唯一挚友的“花海中的无冕之王”——祝平娘,她的话总该有权威性了吧,她可是认证过云浅的美色的。 哪怕是祝平娘,在第一次见到云浅的时候,都顿了半晌没有说话,痴迷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而回过神来后的祝平娘又盯着徐长安看了许多次,仿佛在想……这样一个尚未长开、长大的少年人,是怎么娶到这般姿色的美人的。 不过后来……在深度了解徐长安和云浅后,这位祝姑娘反而开始觉得徐长安优秀,是死板、除了美色一无所有,也什么都不会的云姑娘眼光好,提前给自己找了一个优秀的童养夫了。 但第一印象仍旧是十分重要的,至少目前,若是有人问谁是祝平娘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她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一定是云浅的样貌。 就好像如今暮雨峰的女子一样。 才见面,信息网里传的都还是“小师弟带妻子上山了”。 到了晚上,铺天盖地都是“小师弟的妻子真好看。”,还带着讨论一个问题,就是她们无论如何都画不出云浅的样貌,所有亲眼所见的人都无法将云浅的身影、气质留在纸上,最后……暮雨峰上就出现了无数个版本各异的云浅。 这还只是初见。 而今日再去看,会发现只剩下“云师妹真好看。”的消息,连讨论画的都没有几个了。 若非是姑娘已经名花有主,估计过几天,说不得都能冒出来“我道侣真好看”这种话了。 即便是这样,也是又少数食肉的姑娘想着若是能掺和进关系里,倒是小师弟也有了,完美的妆偶也有了的想法。 而这些……都是徐长安不知道的。 某种意义上,秦岭告诉徐长安“小心暮雨峰”这个消息是无比正确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谁让他运气好,有大老……有李先生照顾着,自然不会出现有不开眼的想要“夫妻双收”想法的。 不过仔细去向,大多数的人也轮不到李知白动手,前头还有一个温姑娘呢。 她可是云浅的引路人。 所以,徐长安知道,云浅的魅力并非是她自认为的那样没有什么姿色,绝对是红颜祸水,而且还是那种男女同吃的。 想来,姑娘的夫君若是真的有了开水晶宫的心思,那用不了多久所有姑娘都会成为云姑娘的人,他这个丈夫还能有什么地位。 也正是因为认证过,所以徐长安不在北桑城的时候,祝平娘对于云浅的动向可谓是极度在意,还远远在她的那些赎身的“女儿”之上。 不仅派人注意着云浅的一日三餐,甚至还将云浅住处附近的食铺酒楼里都换成了清白干净的姑娘家,就是生怕她这样的姿色招来什么麻烦,生怕闹出事情自己走神了处理不及时。 所以,徐长安不在家的时候,祝平娘真的很照顾云浅了。 虽然奇怪了点,但各方面都是个好的姑娘。 0243 自白 她当得徐长安一声“前辈”与感谢,更不要说,她对徐长安真的很好,想想他杀死青眼虎的时候,第一个想的去找的便是这位祝姑娘,后者也是完全没有推脱的直接答应他会摆着摆平。 这些事情祝平娘自己没有说过,但是徐长安还能不知道,所以对于这位看起来槽点满满的祝姑娘,他始终都当做值得尊敬、感激的前辈对待。 如今知道这位还是先生的姐妹后,前辈直接就升级成长辈了。 也是因为这样……徐长安对于带云浅回北桑城见祝平娘这件事,莫名有一种回去见家长汇报自己修炼进度的感觉……也是很微妙。 嗯。 徐长安侧着脸小心翼翼的呼出一口气,随后转过头继续看着她,心道带姑娘去见祝前辈的时候,还是让她稍稍化一下妆吧,毕竟在花月楼里,女子之间见面稍稍折腾一下妆容……也是表示尊重的,徐长安也懂一点。 “……” 徐长安看着云浅,似是要将她的样子刻印在脑海中,只是……仔细去看,会发现徐长安的目光正在一点点往下挪,正顺着云姑娘脖颈、宽松的睡衣而化作云雾,仿佛要钻进去似得。 别误会。 他才经历了近乎于完美的梦境,此时可没有一丁点的欲念。 徐长安只是在好奇一件事,他昨天在梦里不是测了姑娘的数据吗?因为平日里不会刻意去在意这种事情,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梦里臆想出来的数字和真实云姑娘的数字……能有多大的出入? 鬼使神差的,徐长安居然对着云浅伸出了手。 “……” 他也说过了,云姑娘入睡的时候是很灵的,所以,云浅就睁开了疲惫、干涩的双眼,然后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熟悉无比的手腕,眼睫猛的颤了一下。 她是真不行了,真不是装的。 此时的云浅忽然有些怀念曾经对她说出那句“泓泓眸子宿渊亭,不见娥眉只见经。这位姑娘,莫要以美色阻碍小生去追求那天地至理、无常大道。”的少年了。 因为梦境里,徐长安没有顾忌的行为,让云浅深刻的理解了自己这具身体究竟弱到了什么地步,更了解了徐长安平日里真的对她很温柔了。 反倒是云姑娘,不知宠爱,恃宠而骄总是去不自量力的跳线,最后落了个自作自受的下场。 窗外有小雨,洗刷一侧窗棂。 云浅觉得自己浑身都疼,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徐长安的手,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依旧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很累,别……” 语气并不能掩盖姑娘此间一幅气虚的模样。 徐长安对上了云浅的视线,也是一愣,悻悻的收回手,心想看来自己虽然没有准确的测量过,但是梦里的臆想也没有什么错,看来……潜意识里,他对云姑娘的了解还是很全面的。 徐长安忽然的有些得意,他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咳,小姐,我想没做什么。”徐长安解释道。 “嗯。”云浅点头,徐长安说,她自然是信的。 天气很冷。 “哈啊……”姑娘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随后紧了紧领口,整个人缩进了褥子里抱着徐长安取暖,可她的手……依旧软踏踏的,整个人说话也有气无力,让徐长安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昨日是走了些路,今日……会这么累吗。” 不是说修仙能改善体质吗? 他给姑娘使了那么昂贵的药浴,怎么她体质反而不如从前了呢。 难道非要用阴阳双行的功法才能改善她的体质吗? —— 云浅:“……” 正准备闭上眼再睡一会儿的云浅闻言,忽然就睁开眼,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 两股视线交接,两个人相顾无言,只有雨打窗棂,丝丝凉意与云浅近乎于凝实的视线让气氛继续活动,不至于时间定格。 徐长安:“?” “小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徐长安奇怪不已。 “我昨儿做了一个梦,所以……有些累。”云浅如实说道。 “梦?”徐长安闻言一愣,忽然很心虚,下意识问道:“什么梦。” “我的梦……很难猜吗?”云浅看着他。 姑娘面色苍白、语气虚弱,嘴唇也带着几分干裂……但是她的话,却给徐长安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让他瞬间清醒。 果然啊。 真实的云姑娘和梦中的云姑娘给人的压力完全是两个层次的。 如果是这个云浅命令他进屋上榻,徐长安觉得他应当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拖延?顾左右而言他?得有胆子才行。 好在,这样虚弱与威严并存的云浅还是很少见的,只是她没有睡醒加上太累……所产生的错觉。 徐长安咽了口唾沫,立刻说道:“小姐的梦,是很好猜。” 能不好猜吗。 云浅在意的事情,无非是他且只有他,所以姑娘梦见了什么……反正是和他有关的事情,不是吃点心了就是散布了,不然就是读书写字,等等等等。 “是我弄累了小姐?”徐长安很聪明的没有细致的去问。 云浅偏着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摇摇头:“是我没用,与你没有什么干系。” “这样啊。”徐长安沉默了。 他的话只是在拖延给自己思考、酝酿自首话语的时间,实际上云浅究竟是什么梦,他也不甚在意,因为姑娘梦见他真的是很平常的事情。 累……不都说了,是她入睡之前活动太剧烈,失了体力的缘故。 “小姐,我……昨儿也做了一个梦。”徐长安忽然说道。 此时的他,像极了等待法官正义审判的犯人。 云浅却眨眨眼:“一个……梦?” 该是两个。 毕竟,姑娘正在熟睡的时候忽然被他拽进那样黑暗梦境的时候,也是很惊诧的,不过谁让她虽然累但是心情好,也就没有找系统的麻烦。 记不住,也不碍事。 “一个……不太好的梦。”徐长安如实说道。 “不太好?”云浅愣了下,眸子变得沉暗,她白皙手指在褥子下不自然的抓住了衣角,“说说看。” “我背叛了小姐,没管住自己。” “……” 0244 不行有好几种(二合一) “我背叛了小姐,没管住自己。”徐长安内疚的说道。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云浅愣了一下,蜷缩的身子逐渐打开。 安心了。 姑娘听说他觉得是不太好的梦,还以为是说与她温存不好呢。 虽然云浅不觉得徐长安能够完全尽兴,但是……她也努力了。 不是便好。 窗外在下雨。 雨越下越大,绵延初便有数十里,从天明峰一直覆盖到才暮雨峰,黑云如盖,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劲风将白玉街上的花草吹的东倒西歪。 雨水使劲的砸在青石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地面上的雨水顺着寒风迅速的流动,将那积灰全数洗刷干净。 背叛。 这个词对于云浅来说,其实并未有那般的重量,远远比嫌恶与抛弃要低量的多。 屋内,听着雨水滂沱,云浅盯着徐长安说道:“你……做了第三个梦?” 除了温存和那个奇怪的梦,难道还有第三个背叛了自己的梦境吗。 “三个?什么三个。”徐长安懵了:“我只做了一个梦。” “……”云浅闻言,大眼睛扎了两下,忽然就明白了,姑娘罕见的露出了无奈的神色,白皙手指在褥子下对着徐长安的腰戳了一下,同时说道:“梦里的事情,做、做不得真,也不用与我说,” “那怎么行。”徐长安抓着云浅作怪的手,摇头,认真的说道:“做错了事,哪有隐瞒的道理?” 他和姑娘的感情中,绝对染不得一丝一毫的沙砾,对于徐长安来说,哪怕是一场春酒之梦,也得和云姑娘说清楚。 “我以为是什么事。”云浅被徐长安按住了褥子下的手,动弹不得后也就不抗拒了,躺平身子往上挪了一些,坐起身子靠在徐长安的怀里,认真的说道:“就是因为这小事,散了我的困意。” 云浅心想她浑身头酸痛,本来还想睡个回笼觉的……如今被惊醒,短时间可没有入睡的兴致了。 “……小姐。”徐长安很无奈。 他被云浅靠着,可以感觉到姑娘柔顺的长发顺着力道往他的领子里钻,加上云浅有些埋怨的微表情,让徐长安不明白,他的自首,怎么就变成了姑娘对这自己撒娇呢。 无奈归无奈,在云浅靠上来之后,徐长安还是顺势揽住了她的腰,说道:“小事?这怎么能叫小事,我今日都敢在梦里做这种事,明日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呢。” 秦岭给他的,可以让女子变更好看的“姣物”丹药可就在旁边房间里收着呢。 “我不在意,比起这件事……我饿了。”云浅心想她现在完全就处于透支状态,得吃些他亲手准备的早点才能恢复体力。 “小姐,你脾气也太好了吧。”徐长安一只手揉着眉心。 “难道……我该因为这件事恼?”云浅不太明白。 先不说她就不懂吃醋,就算是懂,也没有自己吃自己醋的道理吧,更不要说……她现在的状态,哪里有多余的经历想其他的。 姑娘现在只想融化在他的怀里。 毕竟……经过了“璀璨”后的云浅,对于徐长安此时温柔的怀抱喜欢的紧。 这应当和小别胜新婚是一个道理。 “也不是说应该生气……” 徐长安正要说什么,就被云浅打断。 “不该就好。”云浅低下头,看着夫君落在自己腰间的手,目光闪烁了下,才说道:“哪怕是书中那些女子,会因为一场梦而恼怒的,也是很少的……你想我做那样的小气的吗?” 徐长安:“……” 叹气。 “小气说不得,只是有时候,希望小姐能够不那么大方。”徐长安如实道。 “我该不是大方的人。”云浅摇摇头,心道至少她也有不想要分予别人的,哪怕……有孩子的可能再低。 “你说的不算。”徐长安反驳。 “……嗯。”云浅应声。 徐长安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他就知道云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所以才特意用了“背叛”这样有些言过其实的词,更是挑选了一般人清早起床这个容易有闹小脾气的时间点,就是想要让云浅能够理解事情的严重性,哪怕露出一丁点不满也好。 疼才能长记性。 徐长安觉得,如果今日云浅表现出来哪怕一丁点的恼怒,他以后再做类似的梦境时,一定就能够坚守底线了。 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呢。 到时候,梦里的姑娘再来勾引自己,他只要一想云浅此时的眼神……一定什么念头都升不起了。 结果,云姑娘完全就不在意。 不满? 她的确是不满了,但不是因为自己“出轨”的事情,而是因为自己扰了她回笼觉而不满。 正想着,徐长安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偏着头,于是就看到云浅抓着他的手,挪到了她的小腹上。 “小姐?” “梦不只是梦,但是……总归还是梦。”云浅感受着夫君掌心的温度,本来苍白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她说道:“不要因为一个梦而不高兴。” “我高兴着呢。”徐长安摇头,他什么便宜都占了,还能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成? 他就是因为清早起来太过于神清气爽,才内疚的啊。 云浅抓着徐长安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有这样一场梦,不算什么事情,你若是不高兴,我便不知道怎么办了……难道,我也应当心愧吗。” “什么意思。” “我的梦,也是与你……” 徐长安听着,瞳孔猛地一缩,随后迅速捂住了云浅的嘴:“好了,我懂了。” 云浅:“……” 是了。 徐长安忽然就什么都理解了。 云浅昨日入睡之前,那样的想要与他温存却没有得到想要的,会有一个梦可太正常不过了。 “没事了,正如小姐你说的,不算什么事情,我知道了。”徐长安改口该的很快。 毕竟,他怎么能让云浅因为一个梦而内疚呢。 云浅见到目的达到,点点头,不过马上又想起了什么,认真的说道:“是与你。” 徐长安看着姑娘十分认真的神情,一时间哭笑不得:“我们这算什么,同床异梦吗?也不算吧。” 说出去都可笑。 夫妻二人分明一同入睡,可最后的接过是有着各自的梦,这算什么啊。 “我是说,我的梦,是与你。”云浅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徐长安没有注意到云浅还想要解释什么,随口说道:“小姐,你饿了吧,我去准备早饭,你再睡一会儿吧,一会儿我唤你起来吃饭。” 说完,他就翻身下榻,开始穿衣裳。 因为解决了心结,徐长安又回归了清早的好心情,甚至口中还能哼着小调。 云浅:“……” 听着徐长安的小调混合着雨声,云浅垂下眼帘,重新缩回褥子里。 有些事情也不用说的很清楚。 云浅是不会做梦的。 其实稍稍换位思考一下,云姑娘就能够理解徐长安因为什么而内疚了,毕竟他以为是与假的自己…… 如果放在她身上… 云浅感受着褥子里残留的体温,摇摇头。 也没有如果。 能够与她亲近的男子,有且只有眼前这个人,其他的哪怕是梦里、环境的徐长安,再靠近她的那一刻,便已经从根源上从整个世界上消失了。 “睡吧,还睁着眼做什么。”徐长安说着,将云浅被子的边角往里塞了塞,想了想后,又伸手拿起了榻边衣架上姑娘的衣裙,放进褥子里暖着,好一会儿起床的时候穿。 他的动作,让云浅稍稍愣了下,随后一只手伸出了褥子,将衣裳丢了出去。 姑娘现在累到,已经不想要起床了,也就用不到衣裳。 至于说早餐,一会儿让他伺候洗漱、喂着吃也就是了。 “我今日很累,想多躺一会儿。”云浅说道。 而且衣裳进来,会分走徐长安留下的温度。 “咱们今日还要去北桑城,你忘了?”徐长安简直太喜欢姑娘这不经意间的小脾气,但是他仍旧装的严肃:“咱们下山可不是为了玩,而是找合适小姐用的功法,该走还是要走的……” 不过,徐长安说着说着,看到了云浅虚弱的样子、干涩的嘴唇,口风一转:“罢了,小姐还是休息一日吧。” “不了。” 让徐长安意外的是,云浅的手又一次从褥子里伸出来,似是抓娃娃机似得将衣裳重新拉回了褥子里暖着。 “不是累了?”徐长安很惊诧,天地可鉴,他可不是不知道心疼姑娘的人,是她自己不愿休息的。 “吃个早饭就好了。”云浅摇头。 差点忘了。 修行很重要,能改善她的体质,自然是越快越好。 今日下去可是修仙的,而且不是一般的修仙……云浅要的就是阴阳两行,一般的修行她可看不上,就必须是要徐长安过滤过的灵气,她才喜欢。 兴许也是得经历过徐长安洗礼过的灵气,才能够进入姑娘的小腹。 而且某种意义上,她想要提升体质,他辅助出来的灵气是必须的。 不然,哪怕她现在在常规意义上真是个仙人,被他抱着……也绝对使不出力气,还是会被折腾的。 这兴许算得上是克制? 所以,阴阳双行的功法很重要。 而云姑娘的目标,就是将一刻钟延长至两刻钟吗? 不。 姑娘也是有野心的。 短期的目标,就设置成为若是下次夫君再解开了束缚,至少能够坚持到让他尽兴。 这是一个很远大、很有出息的理想。 嗯。 云浅蜷缩在褥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轻声道:“去做饭,到时候我歇息一会儿……咱们就下山。” “……都听你的。” 徐长安当然没有意见。 姑娘是因为什么而转了念头,这也不重要,她能够看重修仙徐长安高兴还来不及呢。 —— 徐长安离开后,云浅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那逐渐温暖的衣物,感受着丝丝凉意混合着温暖,面色平静。 云浅躺平,双手落在小腹上。 在岛上,他是真的没有像以往那样克制了,可……依旧没感觉到任何的动静。 孩子,怎得就这么难呢。 也是。 云浅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如果这是能做到的事情,她和徐长安又怎么会始终没有一儿半女的。 但是……也没有人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就一定怀不上孩子。 所以,该努力还是要努力的。 —— 徐长安离开卧房,没有急着去准备早餐,他先是看着今日昏暗的大雨,想着一会儿和姑娘下山的事情……然后取了几个更好的火石放在卧房的风口,又拿着两个火石走进卧房。 接着一愣。 因为他见到的是云浅艰难的从榻上起来,然后拿着衣裳发呆的模样,衣裳也穿了一半。 “小姐怎么起来了,不是要多睡一会儿?”徐长安立刻走过去,将衣裳披在她身上,又往她口袋塞了一个火石,这才安心。 云浅压着自己的裙角,很认真的说道:“想起来,却没有力气。” “不是要睡。” “睡不着。” “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打点水来给你洗漱,再那点点心过来?”徐长安提议道。 “不用。”云浅歪了歪头,一缕青丝自耳侧垂落,她蹙眉道:“采花。” 普通的姑娘,早上起来了自然是要往西阁去一趟的。 “那就这样去好了,屋子里暖和的。”徐长安咳了一声。 北苑可不比岛上,在家里,外面再冷,起夜的时候也冻不到她,想要去采花就去好了。 特意和自己说,难道他还跟着一起去吗? 云浅采花,他去做什么,跟着拎裙子吗。 “我腿软了。”云浅说着,伸手在自己腿上戳了一下,心道她现在不仅浑身疼,而且也完全没有力气,如今的状态,绝对是走不了路的。 徐长安:“……?” 疑惑归疑惑,徐长安还是尝试着扶着云浅下榻,在云浅站稳之后,他尝试着松开手……然后就见到云浅身子晃了下。 “小姐,你这……” 他没有想到,云浅远远比看起来的要虚弱的多。 可惜,按照先生说的,现在不要给姑娘吃什么丹药,不然恢复体力……应当不是什么麻烦事。 “不然,还是歇一天吧。”徐长安对于云浅的体质完全是了解了,不过是昨儿走了些路,今日就动不了了。 “别说了,我要不行了。”云浅水润的眸子盯着他。 “采花?” “不然呢。” 0245 坏事(二合一) 窗外依旧是暴雨。 早餐说不上是丰盛,但是却是云姑娘最喜欢吃的面,依旧没有什么太好的配菜。 姑娘动作优雅,但是嗦面的速度却没有多慢。 徐长安心想姑娘是真的饿了。 以及…… 在云浅抬头看他的时候,徐长安下意识的就移开了视线。 不敢看。 他居然真的在云浅想要采花的时候……在那儿拖时间? 难道看着姑娘着急,俏脸憋得通红……路都站不稳的俏模样,就那么有意思吗? 嘶。 可能……稍稍的有些意思。 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脑海中稍稍想了想,就下意识的拖了时间,他这应当也不算坏心眼? “……”徐长安低下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面,随后勾着嘴角。 自欺欺人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最近是真的越来越会欺负人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想着,云浅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姑娘放下了筷子,怔怔瞧了徐长安一会儿,这才低眉道:“你……很喜欢看我着急?” “啊?”徐长安嗦面的动作顿了下,咽下口中食物,悻悻的道:“小姐,我错了。” “错?没有。”云浅摇摇头,她只是觉得徐长安方才很高兴,至于说姑娘因为被欺负了而恼怒……这种事情只要他会高兴,云浅当然也是会高兴的。 “我只是……有些不太明白你会高兴的点……在哪里?”云浅不解。 她在日常生活中,总是在“修行”如何成为好的妻子,所以在发现徐长安会因为拖着带她去采花后高兴,就想要弄清楚,是因为什么。 显然,不只是徐长安在意,云浅也很在意。 “小姐,我知道我很不是人,你就别问了……”徐长安只觉得自己那点邪恶的心思在宛若大日一般姑娘的照耀下,已经都要化的干净了。 他现在只想要去佛祖面前,好好忏悔一下自己这罄竹难书的罪恶。 嗯。 徐长安真是这么想的,他的所作所为只能说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但是某种意义上,他总是欺负姑娘反而是好事,等同于……正义在尝试战胜邪恶? 徐长安不懂这些,他只觉得自己今日属实是不当人了。 云浅:“……” 云姑娘不会将徐长安的“忏悔”真的放在心上,所以她吃了一口面,又低下头喝了一口汤,给了夫君足够的时间缓和心情后,这才追问道:“所以……为什么。” “罢了,小姐总是这样,非得把我那点阴暗的心思剥开不可。”徐长安叹息,随后伸出一根手指:“反差萌,能理解吗?” 平日里的云浅无论是有兴致还是没有兴致,总是一幅面色平静的模样,就算是与她朝夕相处的徐长安……也只能通过微表情去理解的姑娘的情绪。 所以,忽然见到云浅那样浅显的情感波动,当然想要多看两眼。 “反差……是说我?”云浅偏着头,想着自己方才想要去采花的样子,不知道哪里有趣了。 “你看。”徐长安也是豁出去了,反正他在云浅这里就没有过什么面子,便说道:“小姐平日里有为什么事情着急过吗。” “急……”云浅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长安,随后轻轻摇头:“我……很少会着急。” 因为活的够长。 或者说,因为时间没有意义。 时间在姑娘的眼里,就连起点和尽头也不过是掌心一条瞬时的线段,又怎么会因为夫君之外的事情着急。 “很少?”徐长安却愣了。 很少就是说明会? 云姑娘还着急呢? 他怎么不知道。 要知道云浅就连吃饭……饿着肚子也不过是轻飘飘的提醒他,绝对不会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 至少,徐长安没有见过。 想想就知晓了,就连昨日梦里的云姑娘……徐长安一再推脱,云浅一路跟进,最后半只脚踏在榻上了,徐长安要进里屋缓缓,云浅都同意了。 她真的是缓和的性子,做什么都慢吞吞的。 不过徐长安愣归愣.还是解释说道:“我嘛,心理上见到小姐着急是很难了,所以……方才就……嗯。” 徐长安心想他脑海中保存了许多和云浅的回忆,而刚才收集解锁到云浅腿软不能去西阁,急得面红的场景,绝对能被他好好珍藏的。 是ssr。 为此,哪怕被姑娘觉得在欺负人,那也值得了。 他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我明白了。”云浅也是吃饭的时候,随意找些什么说说,毕竟与夫君说话就是最好的配菜,她可不喜欢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云浅低头看了一眼,想起了方才徐长安给她拎裙子的样子,尝试去理解……书中那些姑娘若是遭遇了类似事情时候会觉得害羞和脸红……甚至是心动的情感。 结果,她自然是满心平静。 完全无法理解。 妻子让丈夫扶着去西阁,有什么好害羞的。 抬头看了一眼徐长安,云浅眨了眨眼,本来很好的心情忽然压抑了几分,因为她意识到,若是徐长安全身心的将她当做妻子,也就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而欺负她了。 但是孩子似的他因为这种恶作剧而高兴…… 他高兴,云浅就高兴。 所以,现在云浅的心情就莫名处在了高兴和不高兴之间,一时间把自己都给弄糊涂了。 “我……吃饱了。”云浅将自己面前的碗推到徐长安面前。 “嗯。”徐长安点头,一如往常那般将云浅碗里剩下的面倒在自己的碗里,拿起筷子正要吃,手指顿了下,似是不经意间问道:“小姐方才说很少会着急,那……什么事情会让你有按捺不住的感觉?” 云浅没有犹豫,“知晓你快回来的时候。” 徐长安:“……” 好了。 低下头,喝一口面汤,再抬起头时,徐长安叹气。 云姑娘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给他一下暴击,这也是她的被动技能和特色了……反倒是自己,时至今日也无法习惯这种真实伤害。 这时候的徐长安可没有反问以往的时候他回北桑城的时候,云浅在家里看见他回来为什么没有惊喜过。 云姑娘的着急,也并非是流于表面的,再去问,可就煞风景了。 —— 云浅没有撒谎。 她偶尔是会心神躁动不安的。 0246 关于称呼 比如知晓徐长安要从外面回家。 比如,梦境里温泉处的小别胜新婚。 比如,岛屿山崖之上的一跃而下,姑娘都会迫不及待,急如星火。 所以,她只是很少着急,并非总是如今这般云淡风轻、天塌不惊的样子。 她会着急的。 一旁。 徐长安喝着面汤,心跳加速,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欺负姑娘的手法真的很幼稚…… 相比于不带她去采花而见到的心急,云浅那种不流于表面的急切……反倒更动人心弦啊。 “小姐,我错了,我方才……不该欺负你的,更不该因为一点恶作剧而窃喜。”徐长安在发现自己这点小心思在姑娘面前完全不够看之后,很果断的就道歉了。 “会高兴,就是好事。”云浅托着脸,有些没有力气的俯身在桌面歇息,同时说道::“再来一次……也无妨的。” 她在想,要不要再喝两口汤。 毕竟,水喝的多了,一会儿自然就想要采花了。 能让他再高兴一次? “……” 徐长安看着姑娘虽然平静,但是语气已经可以说是溺爱的程度,无奈:“小姐,你就惯着我吧。” “你也会宠着我的,本就是有来有回的事情。”云浅偏着头看徐长安吃面,在姑娘这个角度,可以瞧见他背后火石的光映着他唇角面汤的油花。 “那是以前。”徐长安吃完了面,擦了擦嘴后有些无法直视云浅炽热的视线,站起身收拾餐桌。 “以前?”云浅愣了一下,依旧俯身在桌上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说道:“你……如今不宠我了吗。” 姑娘想起了方才那碗她没有吃完的面,里头可是有不少她咬断的面条。 “也不是。”徐长安端着碗筷,回身说道:“小姐难道不觉得,我最近……欺负你的频率有些频繁了吗?” 别的不说,单单说云浅最近有说过几次他“欺负人”,就应该能知道他最近有多不当人了。 徐长安认真的看着面前有气无力的姑娘,终于是收起了玩笑,往放着姣物丹药的地方看了一眼,认真的说道:“小姐,我与你说了这么多,也是想反思一下……我究竟是什么了,最近总是在做坏事。” 现在都敢欺负姑娘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以往云浅说要去采花,他哪里能让云浅等半分?怕不是早就抱起她去西阁了,还能慢悠悠的看姑娘的“笑话”? 曾经战战兢兢、知礼温润的少年,好像一去不复返,变成了个爱捉弄人的五陵子、纨绔了。 恃宠而骄,就是他吧。 “我可不能总是做这些坏事,得想想……想想……”徐长安端着碗筷走进厨房,剩下半截话语轻轻的飘出来:“想想……最近怎么总是使坏。” “……坏事?”云浅眨眨眼,瞧着徐长安的背影,不甚能理解。 欺负自己,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吗? 云浅在思考这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便不再趴着,而是一只手撑着脸侧,面颊压出了个红印子。 不清楚。 姑娘活了这么久,能欺负她的也只有夫君了。 而且,他只会欺负自己,这也算不上是什么纨绔,又不是那些北桑城那些总是泡在勾栏里的赖子。 云浅心想自己也没有不高兴,也不知道他在内疚什么劲。 应该说,他果然还不是习惯欺负人的恶人。 他也需要修行。 少年人,居然因为自己的恶作剧而怀疑人生…… 云浅想要让徐长安高兴起来,瞧了一眼桌上热腾腾的茶壶,在想自己要不要多喝些水…… —— 云浅最终还是没有喝水,因为让徐长安高兴重要,但是她自己不撑着也很重要,要不然……本就没力气了,一会儿喝多了鼓着肚子走不动路,他就会更不高兴了。 过一会儿,徐长安回到房间,发现云浅正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小姐,我方才收到了秦师叔给的信息,说是一会儿山上要来哪个宗门的掌门拜山,咱们下山……估计要等晌午之后了,也正好……你还能歇息一会儿。”徐长安擦了擦手,放下腰间的玉简:“秦师叔对咱们的事情还是很伤心的……这次给师叔送信也得认真些……对了,我一会去一趟师叔那边,将下山的手续办了,顺势问一下……是什么人拜山。” 徐长安总觉得因为天明峰出现天劫的事情,这个地方变得不那么安稳了。 如今各种修仙者来来往往的,让云浅一个人住在这里,他总是不安心。 不知道……是不是应当早些让姑娘搬出这个地方。 兴许到时候下山的时候,可以问一下祝管事的意见。 “嗯。”云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就没有听徐长安说的这些小事,反正都是他做主自己。 云姑娘只需要思考对于她而言重要的事情就可以了。 “我想明白了。”云浅转过身,看着徐长安认真的说道:“不算是坏事。” “什么?”徐长安疑惑。 “最近总是欺负我……不是坏事,而是好事,是很好……很好的事情。”云浅笃定的说道。 徐长安这才明白:“你还想这个呢……行了,别安慰我了,我会反省的。” “我是认真的。”云浅摇头。 闻言,徐长安不再敷衍,安静的看着他:“怎么说。” 云浅想要站起来,但是没有力气,就只能继续坐着,平静的说道:“做管家时,你从不会欺负我。” “不然呢?”徐长安下意识说道:“以前那是管家,现在是……” 说着说着,他自己便愣住了。 “可明白了?”云浅见到徐长安不说话,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看得出来在想明白这件事情后,云浅的好心情都要溢出来了,她拿起妆盒里的一些嫣红的胭脂纸,心想这次去北桑城要好好备一些胭脂了。 要做好一个妻子。 “我明白了。”徐长安神色怪异。 当管家时不会欺负人。 能欺负云姑娘的,只有她的夫君、枕边人、丈夫,而不是区区一个管家。 所以,他最近总是在欺负人……看来是心态是已经逐渐放弃“管家”的身份了啊。 对于云浅而言,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兴许,小姐这个称呼也用不了多久了。 阿浅? 娘子? 有些肉麻。 完了,还是“云姑娘”三个字唤着舒服,或者……也可以给她起一个只有自己叫的“表字”。 徐长安眨眼,看着镜子里神色雀跃的云浅,在想一件事。 姑娘知道她的夫君,是一个没出息的人吗? 0247 顺其自然需要好好想叫什么(二合一) 徐长安觉得自己是很奇怪的人,能有胆子欺负姑娘,却没有唤她一声娘子的胆量…… 天底下怎么会有自己这种人。 仔细想想,他叫不出口,也并非是胆量……多半还是“小姐”唤的习惯了,一时间不太能改口。 徐长安:“……” 此时,他能见到云姑娘在笑,她在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什么? 自是因为发现自己爱欺负人,是因为朝着“夫君”进化,而不再是管家了。 所以,哪怕是为了让云浅高兴,他也要尝试……让姑娘满意才是。 可正如他脑海中闪过的几个名字……暂时没有发现有一个好用的,他以往也想过称呼的事情……但是如今去看,合适也没有几个。 似是好听一些,如少君、小君、细君之类的古称,他没有叫过,也不知道用起来是什么感觉。 阿浅,这种称呼唤不出口,总有一种在叫自己妹妹的感觉 娘子? 梦里倒是唤过不少次了,但是徐长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思在作祟,这种几乎所有人都在对妻子用的称呼,他唤起来……觉得有些别扭。 似乎,只是一声娘子,就把云姑娘的气质给叫的降了格调。 最后,不得已还是“小姐”最为顺口。 要不就是……云姑娘? 果然,还是“云姑娘”三个字唤着舒服。 但是他也极少会当着云浅的面这样叫她……说到底,真的会有丈夫回到家里,对着妻子叫“姑娘”,妻子回一声“先生”的吗? 哦。 好像还真的有。 一句先生,一句姑娘,不腻歪,反倒是充满了尊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气息。 兴许……这才是夫妻之间应该有的、正确的相处方式? 但是徐长安认为自己是个俗人,俗不可耐的那种,不然也不会被云姑娘将阴暗的心思揪出来摊到太阳底下明着说,徐长安觉得自己方才就差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所以,这般高雅的称谓,他应当也是用不了的。 并非完全不能用,至少他叫云浅一声“云姑娘”可以,但是绝对不愿意从云浅口中听到“先生”的称谓。 徐长安觉得自己不配。 那么…… 该叫什么呢。 徐长安会开始纠结这件事也很正常,因为他从很早之前就想过称呼这件事,毕竟,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唤云浅小姐吧。 这件事,也是时候改仔细考虑考虑了,不过在那之前…… 徐长安走到妆台前,停在了云浅的身后,趴在她的肩头,看着镜面里的场景,说道:“小姐,我有件事儿……想问问你的意见。” “问我?”云浅眨眨眼,想着自己吃的早餐,低下头看了一眼,说道:“我……最近是有些胖了?” “……?”徐长安被云浅的逻辑给甩出了几条街,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顺着低头看了一眼…… 他想起了昨儿梦里那一片一片好看的雪花。 徐长安咳了一声,伸手帮着云浅整理了一下领子。 很是无奈。 也不知道姑娘是在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会胖……先不说她比一般女子高挑的身材,单单说徐长安给云浅准备的吃食,营养均衡,哪里能差了。 “小姐,我没说这么,再说……你好好的呢。”徐长安无奈的说道。 “嗯。”云浅点点头,随意的说道:“你来妆台前看我……我以为……” “有正事。”徐长安打断了云浅的话,语气认真。 “正事……”云浅眼睫颤了一下,心想徐长安有所谓的正事,一般都是不会与她说的,就算说……跟多的也是“通知”,就如同他告诉自己要离开北桑城上朝云一样。 这是她的依赖,所以……姑娘很清楚,也不会是什么正事。 所以,云浅继续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容,在想着若是下山,该点一个怎么样的妆? 不过徐长安的靠近也不是毫无作用的,毕竟姑娘坐的有些累了,偏着头依靠在他心口,也可以补充一些精神食粮。 云浅依着徐长安,手指轻轻夹起一张细腻的胭脂唇脂,问道:“是什么?” 徐长安对于云浅的“敷衍”也早就习以为常了,他咳了一声:“小姐,你觉得云姑娘怎么样?” “……?”云浅眨眨眼,透过镜面奇怪的看了一眼徐长安,问他:“是让我自己……说自己?” 她很早就说过。 总之不是什么什么好人,也不知道心疼夫君,总而言之……不称职的妻子吧。 “不,我是说……云、姑、娘这样的称呼,是不是比“小姐”听起来顺耳一些?”徐长安很认真的问。 他怕是没有发现,一般可没有这样询问当事人的。 但是谁让他和云浅都不是一般人,他问了,云浅就会仔细去想……只是可惜,云浅仔细想了,却也想不出什么名堂来。 云浅很认真的说道:“我听什么都觉得顺耳的。” 只要是叫她的,怎么都觉得好听。 “……我可能是不该问你。”徐长安有些头疼,便没有问云浅喜欢怎么样的称呼。 云浅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低眉,以手指在胭脂纸上轻轻擦过,姑娘眼眉之间点着一抹水润,又添了几分精致。 灯火映照之下,脸部轮廓分明,容色晶莹如玉。 面如其人。 她听什么都顺耳。 但是近期,也有比较喜欢听的话。 比如“娘子”、“傻姑娘”之类的词儿。 但是夫君若是不问,她不会主动去说,因为这是徐长安无数次与她强调过的“矜持”,里头的规矩云浅会好好的遵守。 “给我梳头。”云浅平静的说道。 “嗯。”徐长安走过来除了说话,本就是来帮忙的,于是他拿起木梳,认真仔细的打理着云浅的长发。 感受着梳尺留下的痕迹,云浅看着手指上淡淡的胭脂印记。 徐长安最开始以管家的身份自居,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给她梳头,这就是管家的意义。 所以,哪怕云浅再想要听他唤自己一声“傻姑娘”,却也不可能丢下“小姐”两个字。 倒不如说,其实“小姐”这两个不太好听的字,目前在她心中的分量才是最重的那个……云浅很早的时候就想清楚了,她想要的是偶尔到来的惊喜,而并非是可以修改的称谓。 姑娘还记得他的话。 天底下的情爱不过如此,只有到深处变成了恩,你予我一份,我再还你一份,你来我往的才是一辈子的恩爱。 所以,万事可以不用急。 慢慢来。 却不知道,他如何改了性子。 云浅抬起头,望着镜子里少年认真梳理长发的样子,忽然问道:“我记得,你说过恩爱本就不是刻意的,陪伴比什么都重要,称谓顺其自然就好……如今怎么忽然开始在意了。” “欸?”徐长安愣了下,对于云浅的举一反三感觉到惊诧,不过一想到他说的每一句话云浅都会反复咀嚼的理解,也就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了。 “小姐,恩爱不是刻意的,如今……便是到了顺其自然的时候。”徐长安手指穿过云浅的长发,轻轻卷起了一些,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也很好。 在发现他会欺负人后,想要更加“亲近”一些,这就是顺其自然。 而作为姑娘的夫君,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都做完了的他,想要再与姑娘更进一步,想来,找出一个更加亲昵的称谓算的上是一条不错的捷径。 “我不太明白……”云浅点点头,牙齿在手指上轻轻磕了一下,感受着微咸的胭脂味,睁开眼睛:“不是刻意的就好。” “什么意思?”徐长安听着云浅说不明白的话,如今他自己反倒不明白了。 云浅望着徐长安摆弄自己发尾的手,说道:“恩爱是不刻意,若是要刻意的不唤我小姐……我还以为,你不想与我恩爱了。” 徐长安:“……” 他抓着云浅头发的手颤了好一下,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窗外的暴雨滂沱,传来一阵自远而进的雷声后,徐长安才抽了抽眼角,拿着梳子……收着力气在云浅脑袋上敲了一下。 “疼。”云浅蹙眉。 “小姐,不得不说,你的思路、逻辑,我向来就没有跟的上过。”徐长安咬牙。 得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认为改口亲近的字眼,反倒是不恩爱? “我总是会不安。”云浅说道。 “不能给小姐安全感,那是我的错。”徐长安点头。 容易不安的姑娘的确很难接受彻底的改变,哪怕只是一句称谓,是他没有考虑周全。 “不过小姐,我就是因为知道你可能会不安,才来征求你的意见。”徐长安解释道。 两个人一起讨论出来一个称呼,到时候云浅也好有一个适应期。 “你叫我什么,我都喜欢。”云浅想也不想的说道。 “还记得一句话吗?”徐长安问。 “什么话。” “离开了岛,你就不再是我的管家了,为什么还叫我小姐。”徐长安捏着嗓子学云浅说话,随后笑着:“说想要听更亲近一点也是你。” “那是以前的情爱,我现在……想要的是恩爱。”云浅听着徐长安那怪异的语气,轻轻杵了他一下,随后问道:“我平日里说话……语气是这样奇怪的吗。” “……”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小姐,你在意的点,我是真的追不上。” “怪我走的太快了?”云浅问他。 “是你夫君太笨,追不上你。”徐长安指着自己的脸。 “不是这样。”云浅感受着被敲打地方的微疼,眼里幽光深邃:“总是我在追你的。” 她才是想方设法去追的那个。 “这话可就不对了。”徐长安停下动作,说道:“我觉得……应当是我追的小姐?” 在岛上的时候,不是他努力刷好感吗? 要真是云姑娘追的他……那还用追这么些年吗?怕不是一句话就把他拿下了。 “这也不重要。”徐长安揉了揉云浅的头发,随后自作自受的继续给姑娘整理凌乱的长发。 “嗯。”云浅点点头。 只要没有从恩爱降级成为情爱……就好。 安心了。 “对了。”徐长安给云浅扎好了头发后,问道:“说真的,我是唤小姐一声【云姑娘】……你可能适应?” “嗯,可以。”云浅点头,她都说了,无论叫什么她都能适应的。 哪怕是云小花这种名字,只要他喜欢,云浅就能应声。 “妄想去问小姐你的喜好,这就是我最大的错。”徐长安轻轻揉着眉心。 姑娘还是这样的没有主见,最后……事情还是落到了自己一个人的头上。 云姑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就依旧在那儿摆弄着她的胭脂。 徐长安则在想一件事。 他不好意直接叫云浅的名字“浅”,毕竟这个是名字,所以无论是阿浅、还是浅儿都显得……尤其是后者,矫揉造作,徐长安觉得自己当街绝对叫不出口。 那么…… 【云】呢? 姓氏相比于名字就好很多,能组的词也更多。 比如阿云……听起来,虽然不如云姑娘显得亲近,但是正事这种“疏远”,他才能好意思唤的出口。 徐长安走到一旁,提起笔沾墨,在纸上留下了规整的三个字。 【云姑娘】。 然后,他就盯着那个云字看,认真的思考用【云】字组词,怎么才能弄出个好听的来。 “……” 完了。 徐长安发现,他思来想去,和云这个字呆在一起最能让他心动的,是浅。 云浅。 这就是最好的词。 问题来了,他以后就直接唤姑娘大名? 要吵架是吧。 “……” 云浅嗅着墨香,想要起身走到他身后,但是腰酸腿软的根本就站不起来,便只能尽量撑起身子,勉勉强强的在纸上瞧见了【云姑娘】三个字。 “你在看什么。”云浅不解的问。 “我在想……”正在沉思的徐长安盯着眼前三个字,下意识的回应道:“去了两个字后,我很喜欢,但是唤不出口。” 找不到合适的词。 阿云? 这还不如阿浅呢。 —— 【云姑娘】……三字去其二。 云浅像是愣住了,手中的胭脂纸缓缓落在了地上,半晌后才努力的弯腰将其捡起来。 “……” 她说过,不想做徐长安的女儿。 但是,也没有想过做他的娘亲。 深吸一口气,云浅平静的说道:“不许唤我娘。” —— 徐长安:“……?” 0248 离别以来(二合一) 小孩子一样的徐长安流落荒岛,见到了样貌在二十五左右的云姑娘,唤一声姨娘、甚至将她当成娘亲看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很合理。 也就是徐长安携带着前世的记忆,有着孩童的样貌和少年的心性,这才没有将关系压缩成不能给人看的样子。 所以云浅偶尔会想,徐长安保留这“前世”的记忆来到岛上,而并非是初见时的小孩子……这件事“霜天”做的很不错,它难得有一次眼力见。 不然……哪怕是云姑娘,也有经历过一次就不想要再经历第二次的事情了。 甚至,她都不止经历过一次。 徐长安:“……” 他低下头,看着眼前被纸张困在横竖方圆内的【云姑娘】三个字,又看了看远处呆滞的云浅,忍不住叹息。 云浅从对着他说出“不许唤她娘”之后,就呆住了。 徐长安就觉得很无奈,纸张能困得住墨色的云浅,那谁能告诉他,怎么样无形的框架,才能将眼前这位云姑娘的思绪困住,别让她总是天马行空的,飞的太远? 娘? 开什么玩笑呢。 就算姑娘对于他很纵容,可那也是相对的,他不是也很宠姑娘吗?难道还能说他是姑娘的爹爹不成。 徐长安放下毛笔,缓步走到云浅面前,一只手在姑娘白皙额头前曲指。 “咚。” 窗外风云似乎都在这浅浅的闷响中颤动,就连雨幕都停滞了一瞬,才混乱的扭撞在一起,瓢泼而下。 一声闷响后,云浅手指一颤,抬起头。 “小姐,我能问问,你脑袋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吗?”徐长安认真的问。 云浅抬起头,嗅到了夫君身上淡淡的墨水香气,那是默然心香的味道,热烈而朴实,正如他此间的性格。 回忆被现实冲散,云浅默默松了一口气,没有去捂着额前痛点,而是抓住了徐长安的手,说道:“在想你。” “……”徐长安眼角一颤:“我是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 “不是不能让你知道。”云浅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低眉道:“只是太多了,不知该从哪说起。” 夫君不似她,无法承载太多。 云浅也知道,他不想、也不愿承载这些。 “总之……”云浅抬起头:“不许你唤我娘亲,我不喜欢。” “……” 一阵寂静后。 徐长安看了一眼镜子,仿佛能从干洁的镜面中瞧见自己脑袋上出现了几道黑线。 麻了。 人麻了。 但是偏偏他也发布出什么火气来,因为姑娘此时的状态有些奇怪,徐长安就只能哄孩子似得,摇头说道:“小姐,我什么时候要唤你娘亲了?” “我只是说,不许。”云浅摇头。 她很少会用这样“命令”般的字眼,难得用一次,表明她是真的不喜欢。 “哪怕是……夫妻之间温存的小情调,也不许?”徐长安眨眨眼。 “……那是什么?”云浅不解。 “没事了。”徐长安确认了,云姑娘此时很认真,于是他就更奇怪了:“小姐……你没事吧?” 徐长安觉得姑娘是不是因为过度劳累,所以有些糊涂了。 “我没事。”云浅摇摇头,接着似乎是觉得有些头疼,食指节抵在太阳穴处。 将夫君当成孩子养大是什么感受。 她不知道,也不想要知道。 “你有娘亲的,她还活着,我我自然算不上。”云浅忽然的一句话,让徐长安本来担忧云浅的心猛地一颤,随后盯着她看。 云姑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眼看徐长安陷入什么,云浅这才意识到自己“慌乱”之中说了什么事情…… 她犯了错。 错不是她知道徐长安这副身体的“母亲”还活着。 错的是,徐长安几次表现出他不想知道这些过去,自己一时失言,却还是说了。 “你……可以当做没有听见吗?”云浅咬唇。 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小姐,你果然知道我此身失去记忆之前的事情。” “知道。”云浅心想她不是什么都知道,她只知道她想知道的事情。 “很奇怪吗?”云浅问。 “不奇怪。”徐长安摇头。 他早就说了,若是姑娘身后真的有什么家族,他的身份怎么可能瞒的过云浅的眼睛? “只是有些奇怪,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不知道,小姐反倒一清二楚。”徐长安牵着云浅的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小姐说……我的娘亲还活着?”徐长安问。 “嗯。”云浅应声,随后声音压低了几分,补充道:“所以,她活着,你不能唤我娘亲,这也是书里的规矩。” 徐长安:“……” 还惦记着呢。 徐长安叹息一声:“这句话,我当是没有听见。” 云浅的面容失了几分血色,指节捏的发白。 “啊。”徐长安愣了一下,这才补充道:“不是说没听见不许唤你娘亲,我是说……小姐与我说我的过去,我可以当做没有听见。” “嗯……嗯。”云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一些。 “……” 然后气氛忽然就变得僵硬了。 毕竟,云浅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让他知道不想知道的事情。 徐长安也在沉思一件事。 接受与排斥的应当怎么界定? 既然姑娘全部知道,徐长安有时候就在想,是不是应当让姑娘将他失去的那些记忆全部告诉他,然后他在去取舍是放弃过去,一心做姑娘的夫君。 还是接受过去,甚至去寻亲。 但是如今,云浅这不经意只见说漏嘴的行为,让徐长安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并非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 他得承认。 在云浅说他娘亲还活着的时候,他的心跳的确乱了那么一瞬。 看来,在他那些失去的记忆力,“娘亲”的存在兴许是很重要的。 这也很正常。 他被姑娘捡到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娘当然是重要的。 “小姐,我果然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人。”徐长安忽然笑了,他摇摇头:“逃避虽然可耻,但是真的有用,而且很好用。” “我不明白。”云浅看着他。 “没什么,我现在果然还是不想知道这些事情。”徐长安认真的说道:“至少……现在不想知道。” “为什么。”云浅能够感觉到他也并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 “因为你。” “我?” “嗯。”徐长安揉了揉云浅被自己弹过的额头,摇摇头。 如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姑娘的修炼和病弱的体质、修行,他不想被任何事情分心。 “小姐,人心的位置是有限的,所以我从不信什么心怀天下。”徐长安手指盖在自己的心脏处,听着那缓和的心跳,平静的说道:“多一个人,就少一块地方,而这儿……如今是满的。” 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亦没有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够给姑娘的是全部的、一整颗心脏。 让徐长安意外的是,云浅看着他说道:“我没有高兴。” “为什么?”徐长安不明白。 “我说过,你花心一些……我会高兴。”云浅心想经验告诉她,他越是花心,最后的结局就会越好,反而是这种一心挂念在自己身上的情况……那些记忆全部锁在记忆最深处的禁区,她连一丁点都不想去回忆。 “你不是总说,我是个花心的人?”徐长安问。 “喜欢同一个人……可算不上是花心。”云浅说着徐长安总会说的话。 徐长安叹息:“原来,我说的话你也是听进去了的,知道应当什么时候拿来用。” 云浅没有说话,她再次确认了徐长安的心思,便更觉得自己方才说漏嘴的事情是犯了错。 而这个错,也不是一个轻轻的脑瓜崩可以解决的。 只是,她现在的身子也经不起折腾了,便没有说让他教训自己的话。 反正他也舍不得。 “至少我现在不想知道。”徐长安既然决定了要怎么对待过去,所以自然不会因为云浅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而改变。 开玩笑。 他为了给云浅一整颗心,连养宠物的心思都没有,何谈什么家人。 至于说站在家人的位置考虑——他总是说自己是自私的人,也不是谎话。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将这些无用的事情从记忆力驱逐出去,然后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等等。”他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小姐,你昨儿做的梦,不会梦见我……叫你娘亲了吧。” 难道在云姑娘的梦里,他是叫云浅“娘亲”的?要是这样那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云浅都不喜欢从恩爱降级到情爱,更不要说再降一级了。 “梦……”听着徐长安的话,云浅回过神来,跟上了徐长安的逻辑。 他说,可以当做没有听见自己说话。 那就是他没有听见,自己没有说。 也就没有犯错。 云浅攥着裙角的手放松了一些,点头说道:“是梦,总之……不许你这么唤我。” 短短一会儿,她就重复了四次“不许”,这种毫无云浅风范的作风,让徐长安愣了好久才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这么唤你的。” 向姑娘保证之后,徐长安自己都无语了。 他为什么要在这种荒唐至极的事情上做什么保证? 云姑娘不想降级,他难道想吗? 显然在徐长安心里,云浅孩子这个身份,还不如管家呢。 “罢了。”徐长安眉头一挑,发现他是被云浅拖进了她的逻辑里,越是在意就越是绕不出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我快被绕晕了。” 他差点忘了,他之前还在想给姑娘找一个合适的称谓呢。 最后被一个娘亲给拐了进去。 云浅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还有一件事。”徐长安站在云浅的身后,手落在她状态前的椅子背上:“我方才说没见过小姐着急的话,原来是说的糟了。” 刚刚不就急了? 而且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她自己臆想出来的事情而慌不择言。 云浅闻言,不置可否。 姑娘心想自己也没有怎么慌张、着急,只是与他说心里话罢了。 “……”徐长安看着窗外的雨水,总觉得自己脑子被云姑娘弄得乱糟糟的,便说道:“小姐,我去找秦师叔弄一下下山的手续,再问问今日上山的是什么人。” “好。”云浅点点头,徐长安之前就和她说过这件事了。 于是徐长安拎着一把伞,走进了雨幕里。 在踏出家门后,徐长安听着雨打伞面的噼里啪啦声响,回头看了一眼,将眼里的认真逐渐隐去。 他没有想过,云浅一想最是口风紧的人,如今为了一件荒唐的事情,居然慌不择路的拿什么娘亲来做挡箭牌,这…… 让徐长安感觉到他说不定有机会,从姑娘口中套出他的秘密来。 摇头。 平日里欺负人也就罢了,算计姑娘,他这辈子该是都做不出类似的事情了。 迈开脚步,去找秦岭了。 —— 君子留香,徐长安并非君子,没有君子习性,只是一个长歪了的、花心的、自私的、可怜人。 却也留有香气。 姑娘觉得香。 云浅趁着窗子的缝隙,冷风拂面,瞧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 初临天光如霞,泻下雨幕如影,粉饰眼前的姑娘,她的衣裳似是也变了颜色。 云姑娘偶尔会想起一些事情,比如……她此时朦胧间,仿佛瞧见了一个院子,有人在园中熟睡……而她走过去撤了那书本,小动作却吵醒了少年,后者揉了揉眼睛,舒展身体后带着吟吟笑容瞧着她。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记不起了。 只记得应当许久了。 当时间失去了意义,那么有些事情,无论在如今看起来是怎么样的荒唐,它总会发生,甚至早就已经过去了,顺着时间长河东流。 如姑娘在溪水中濯足那般,水流带来猝不及防的回忆,让她就着手中蜜饯的味道品尝着。 就如同这次。 怔怔的呆了一会儿,直到房间中残留的气息抚平了她内心的波动。 云浅撑着椅子站起身,托着疲惫的身子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姑娘眼前是逐渐干涸的墨字。 【云姑娘】 跃不出纸张横竖方圆。 云浅提起徐长安常用的笔,沾着他的气息与灵力在外面画了一个圈,将云姑娘三个字罩住。 也不想跳出去。 哪怕被唤了娘亲。 0249 我不会起什么名字(二合一) 云浅撑着椅子站起身,托着疲惫的身子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姑娘眼前是逐渐干涸的墨字。 【云姑娘】 跃不出纸张横竖方圆。 云浅提起徐长安常用的笔,沾着他的气息与灵力在外面画了一个圈,将云姑娘三个字罩住。 跳不出,也不想跳出去。 哪怕被唤了娘亲。 云浅认真的将面前的纸张以镇时压住,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随后……依靠在床边,推开窗子瞧着外面。 视野陡然开阔,眼前是一片雨幕,天明峰那阴暗下自动亮起的白玉灯灵灯,映红了云浅的衣裳、眼睛、头发。 夫君不在。 姑娘一个人待着,也习惯了。 只是。 云浅偏着头,隐隐可以听见一些嘈杂的声音自远而近。 她喜静,不甚喜欢吵人的东西。 云姑娘并未想的太多,便取出了书架上一本小说慢慢的看了起来。 窗外雨幕如笼罩,细丝垂下仿若一根根钢针,在阴云下闪烁着足以让渡劫仙人惊惧的寒光。 雨幕将小小的北苑笼罩。 有时候,姑娘不在意的事情,得有人在意。 徐长安不在的时候,也禁止任何男子靠近姑娘。 —— 徐长安单手撑伞,步上林间的小路朝着秦岭的住处而去。 被云浅闹了许久加上昨晚那个梦,哪怕已经从房间中走出来了,徐长安的心仍旧没有平静……不过一想到一会儿要去见秦岭,心里的杂思就少了许多。 嗯。 他得承认,那位取向为“祝姑娘”的秦岭、秦师叔给他的感觉很好,虽说还无法与李知白相比,但是秦岭比起李知白也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她给徐长安的压迫感没有那般的强烈,而且兴许是因为将许多事情、隐私都摊开说了,职位上也都是执事……所以,虽然他唤秦岭一声师叔,可事实上相处起来,反倒有几分莫名的姐弟感。 至少,李知白绝对做不出来拿不正经的丹药让他喂给云浅吃这种事情,从这儿也就可以看出来那位秦师叔并非是初见给人那样的古朴刻板。 倒不如说,喜欢女子,还能给晚辈姣物丹药的秦岭走在了时代的前沿。 于是若是遇到些什么事情,徐长安觉得在云姑娘之外的人挑一个人帮忙或是说说话…… 李知白是尊敬的先生,平日里能不填麻烦就不添麻烦,除非自己真的解决不了。 温师姐忙着关于试剑泉的修行、炼心、本来作为云浅的引路人,云浅不能修炼,所以最近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再回头去看。 天明峰作为掌门渡劫地、白玉紫雷落点,已经被各方面势力瓜分了。 秦岭这种没后台的,落了个清闲。 还真就是秦岭这个目前被剥夺了“权利”的闲人最为合适,徐长安对于找师叔帮一些小忙之类的……可以说完全没有一丁点心理压力了。 还有一件事,让徐长安觉得若是没事的时候,他可以和秦师叔多走动走动、联络联络感情,那就是…… 秦岭因为闲着,养了一直小狸花。 虽说她养猫的初衷是因为知晓祝平娘在勾栏里经常逗猫儿,不过徐长安不管这些,他只知道……在天明峰的不远处有一只可以不用自己养,还可以尽情rua的猫儿。 “……” 正想着,徐长安忽然听见了些许嘈杂的声音,他愣了一下,停下脚步。 天明峰北苑附近一向没有什么弟子,相比于其他的地方是安静的……似是这般吵闹还是很少见的。 徐长安走的是逐渐小路,雨水落在伞面,在他面前形成一道淡淡的雨帘,而自雨帘内看向远处白玉大道的方向,可以瞧见一大波人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徐长安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因为在他的视角中,看见的是一大群伞面,就好像那雨后一簇簇的大蘑菇。 自从这天上是不是下可以穿透灵力的雨水后,这群修仙者出门就开始打伞了。 不过这只是前方探路的一小撮,很快的徐长安就瞧见了一张巨大的遮雨料子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遮雨帘自远而进,在雨中人为弄出了一片晴天。 嗯,也没有什么好惊诧的。 毕竟,天明峰出现拿到通天白玉劫雷后,在掌门完全没有发话的前提下……朝云宗内部的派系就已经将天明峰的地盘瓜分的干净了,就连顾千乘所在的鼎心峰都掺和了一手,所以在这里见到什么人……都是不碍事的。 徐长安站在原地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是在勘测什么,其中不乏一些带着朝云高层徽记的大人物。 感觉上,是在找落雷后留下的痕迹。 摇摇头。 他当时可是距离那道白玉通天雷痕迹,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包括落雷的位置也没看到一丝一毫的焦痕。 又驻足了一会,徐长安发现,这些人似乎不止是勘察,甚至是在天明峰上绘制什么……阵法? 应当是阵法吧。 他接触到最近的战法就是剑堂李知白那边一碰就碎的“脆弱”阵法,所以感觉上,他们留下的灵力刻印像是在画阵法。 如果是这样,看他们的行动规矩,这个阵法的规模只怕不小,感觉上能有小半个天明峰那么大的了。 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徐长安对阵法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这样的阵仗,让他驻足良久。 直到发现,他们在即将踏入北苑弟子区后,拐了一圈并未靠近后,才移开视线。 和云姑娘没有关系就好。 至于说阵法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他倒是没有太过担心。 这里是朝云,值得信任。 也不是。 值得信任的不是什么朝云宗,而是他的先生。 雨中驻足,些许的水渍浸透了他的衣角,徐长安重新迈开脚步,顺着小路离去。 —— 不远处,有背着一柄由白布缠绕剑状物体的少年混在人群里,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看向徐长安所离去的方向。 “少主,怎么了。”旁边有宗人问道。 “没什么。”司空镜摇摇头,正要继续往前走,不过很快又是一愣。 这下则是真的愣住了。 因为,在他的视线中看见了一个身着深色长裙女子,在女子面容上,眼角的一颗泪痣是那样的显眼。 司空镜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这个女子长发梳了个成熟妇人髻,脑后珠花微微晃动……而很巧的是,她也在瞧着徐长安消失的地方……怔怔的看着。 少年怔了好一会儿,直到背后的剑上传来了滚烫的温度,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记得还在北桑城时,她并非这般做人妻的模样,司空镜能感觉到,她变了很多。 唯一没有变得,是那依旧剑刃、澄如明镜的眼眸。 司空镜自己知道,他偶尔还是能想起,这位女子与他解释北桑城女子境地那认真的眼神,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世界与自己所想的不同。 听着雨声,司空镜看着远处女子姣好的面容与挽起的长发,自己也不清楚为何的的……长叹一声。 属于少年的情愫,总是在不经意间扬起,又在不经意间消散。 “少主,现在还没到试剑泉的时候,咱们还是不宜与鼎心峰起冲突。”宗人在一旁恭敬的说道。 “什么?”司空镜愣了一下。 宗人有些无奈,只能很失礼的、直白的说道:“少主,现在还不是靠近合欢铃的时候。” 两大神器贸然接近,极有可能激起上一代留下的恩怨,会起到一些不必要的冲突而影响了鼎心峰和玄剑司的约定……所以,纵然他们被顾千乘这样不善的盯着,还是能忍则忍。 还有一件事宗人没有说。 似乎是少主先投过去无礼的视线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不过也难怪,任谁这样忽然被“宿敌”盯着看,也不可能高兴的起来,尤其还是正忍着性子和玄剑司做着利益交换的、那位以不讲理、刁蛮著称的合欢宗的小公主。 “啊……嗯。”司空镜点点头,这才注意到……在他一直看着的那位柳姑娘的身旁,有一个“小豆丁”一样的女孩子正恶狠狠的盯着她看。 也办法。 顾千乘在柳青萝的面前,实在是有些过于不起眼了。 而顾千乘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腰间铃铛一晃一晃的响,张开双手挡在柳青萝的面前,似是察觉到了他那无礼的视线。 关系这样的好……似乎也不意外。 他还在北桑城的时候就从柳青萝身上察觉到了祝平娘的印记。 司空镜给顾千乘一个歉意的眼神,随后伸手在背后仙剑上轻轻一拍,随着气机的收敛……顾千乘腰间的铃铛在安静下来。 在场的人通通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来做阵法的,可不是来看神器交手的。 所以,在司空镜和顾千乘隔空对视的时候,这些人说不慌张是假的,尤其是拿着合欢铃的还是个能闹腾的主。 如今安定下来,所有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收回了视线红,司空镜忽然问向身边的宗人:“师兄,我对于合欢宗不甚了解,顾师妹她是有兄长的?” “……?”宗人愣了一下,对于自家这个剑痴的少主更无奈了,他摇头说道:“没有。” “没有……”司空镜想着柳青萝的绾发,又问道:“那可是那位代宗主收了什么男弟子。” “嘘。”宗人眼睛睁大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说道:“弟子?没听说过……少主你问这个做什么。” “欸?”司空镜自己也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是了,我问这个做什么。” 以他的性子,只怕得回去画上一段时间才能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询问这件事了。 他是将柳青萝当成顾千乘的“嫂子”了。 —— 远处,顾千乘哼了一声。 她果然不喜欢练剑的人。 不过……她有些奇怪,虽然她很不喜欢拔出了仙剑的司空镜,但是对于他这个人其实并未有太大的厌恶,尤其在知道他居然有胆量“追求”温梨后,更是忍不住笑了。 司空镜……不是好色的人吧。 那方才怎么一直盯着柳姐姐不放。 嗯? 难道…… 姐姐是仙品天赋的事情,被谁走漏了风声? 自己身边有内鬼? 顾千乘瞬间警惕起来,对着周围合欢宗的弟子们投去各种不信任的眼神。 与玄剑司那边不一样,合欢宗的人对于顾千乘的性子早就见怪不怪了,纷纷无视了她,自己该做什么事情做什么水事情。 “咳。”顾千乘有些脸热,她轻轻拽了一下柳青萝的衣角,有些不满的说道:“柳姐姐,我带着你出来看他们花阵法玩儿,你总瞧着那竹林做什么?哦,你别看现在没什么好看的,一会儿阵法成了,会像是放烟花似得,五颜六色可好看了。” “……嗯。”柳青萝点点头,收回了视线。 至于说她看到了什么。 那自然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有趣的是,她在很远的时候就看到了小路里,身影模糊的徐长安。 一眼。 只一眼她就认出来了。 所以,徐长安驻足在打量这边的同时,她一直在看他…… 让柳青萝有些心情复杂同时又庆幸不已的是,徐长安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所以她可以多瞧一会儿,哪怕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还是忘了收回自己的视线。 罢了。 昨儿那个梦……还是奇怪。 柳青萝摇摇头,牵住了顾千乘的手,轻柔的说道:“方才怎么铃铛一直响。” “碰见了讨厌的剑人。”顾千乘撇撇嘴,随后问道:“柳姐姐,你认得那司空镜吗?他方才一直在瞧你。” “不认识。”柳青萝摇摇头。 哪怕在北桑城时,司空镜曾经与她自报过家门,但是她又怎么会对这些人上心,所以别说名字,哪怕顾千乘对她指出了“窥视”之人的位置。 柳青萝礼貌的看过去一眼后收回来,表示自己完全没印象。 顾千乘心想没印象就对了。 怎么想,这两个人都不能认识,也不该认识。 顾千乘是个女子,本能的觉得司空镜对她喜欢的姐姐心怀不轨。 她得保护好柳姐姐。 0250 (新年好!)姑娘家天生就会吃醋的(二 秦岭的住处,竹林环伺。 李知白一人坐在厅内,她是客人,可作为主人的秦岭如今不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有些奇怪。 因为自从走进了秦岭的院子,她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说不上是不安还是什么东西,总之……很莫名其妙。 窗外无风,浅雨落下,外面过于安静的环境泛着一股子冰冷寒意,让她心里适中无法平静下来,就好像……随时可能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李知白能够感觉到,她此时浑身上下的灵气流转都出现了及其细微的滞懈感,整个安静的环境里只回荡着雨声……听雨时,她居然有点紧张了。 到了她这个境界,可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紧张。 怎么会这样。 李知白不明白。 朝云宗有掌门在,李知白实在是想不到,会是怎么样的事情才能让她不安。 那种仿佛被什么东西直直压住的感觉,让她无法理解。 李知白当然无法理解。 秦岭是什么人? 她可是能劝徐长安对着云浅使药的存在。 以薄柳之身,一举超越此世存在过的无数宛若深渊的恶,化为了深渊本身,她所教唆之事,是古往今来最黑暗、最邪恶的事情,是让神明听了都颤抖不已的恶行。 秦岭目前为止就是“天下”最大的恶人,她的住处自然会被上天像是盯犯人的盯着,生怕她在做出什么罄竹难书的事情来。 只是秦岭被徐长安喜欢,杀也杀不得,警告也警告不得,甚至秦岭自己都没有什么感觉。 即使是李知白憧憬的石青君来了,也无法从秦岭身上察觉到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是李知白可不一样。 她被云浅认为是天道的“棋子”甚至是“妻子”,以知白之名最接近本源的存在也是有理由的……所以秦岭感觉不到的东西,她能感觉到。 李知白低下头,看向自己面前茶盏里那平静的、泛着热气的苦茶。 蹙眉。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这种被“束缚”的感觉也不是没有办法的解释的。 还记得天明峰那道可以禁锢天地众生、令古今皆平的白玉通天劫雷吗? 这里正是天明峰。 外面也有人在寻找天劫可能残留下的气息。 兴许就是这些残留的气息,让她的灵气陷入了有些不适的停滞,毕竟她修为仅次于掌门,作为丹师与天地万物的关系极接近,灵感又极高……能够被协调所影响,也很正常。 李知白仔细体会了一会儿,发现她所受到的影响紧紧是一丁点不舒服,并不会对她的修为产生什么禁锢后,也就暂且不去想了。 反倒是觉得,如今朝云宗的各大势力联手瓜分天明峰,在上面布什么阵法说不定并不是异想天开,还真有可能让他们找出什么来。 要知道,那样可怕的、能封禁人修为的劫雷,哪怕只残留了一丁点气息……所携带的威能也一定是极为恐怖的。 李知白觉得自己既然能感受到,若是掺和进去,兴许真的能找到? 不过她没有什么兴趣。 世人都说劫雷和掌门有关,可掌门自始至终也没有承认过。 脑海中闪过了自家学生的样子,李知白眼角抽了抽,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喃喃道:“古今皆平……天下长安……仙人转世……” 天底下,不会真有什么仙人转世吧。 那孩子若是仙人…… 怎么会有喜欢种地的仙人? 李知白轻轻叹息,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那道劫雷绝非是她能触碰的东西。 李知白偏着头看向窗外,只见院落宽敞,东南北各有屋子,中间种着一些花草,在夕阳下格外娇艳,庭院里种着几颗果树。 是……养颜果吧。 想到了这东西是连掌门都喜欢的果子,李知白摇摇头,心想只怕是祝桐君那个女人将这个风气带上的朝云,是她带“坏”了掌门。 她微微抬起头,嗅着房间里那淡淡的墨水香气,想起了她那个同样喜欢练字的学生。 视线抬起了一些,看向挂满了满厅墨宝。 ‘写的不错。’ 这是她给的评价。 秦岭的字落笔细腻不失严谨,诗词字里行间有着九分规矩,却也不失一分意境,该说……她不愧是桐君当女儿养大的丫头。 想到了祝桐君,李知白轻轻叹息。 对于自家这位祝姑娘,李知白除了无奈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你说她多情吧……曾经的祝仙子虽然出身合欢宗,但是作为合欢宗的执刑者,她的性格清冷孤傲,是众所周知的雪中仙子。 别说多情了,这么多年连个道侣都没有过。 可要说她迟钝…… 现在炼心把自己炼金了勾栏,听说偶尔还睡上台演出,活脱脱的已经是个鸨母了。 若非是了解,放在外人眼里,真要以为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从仙子堕落至如今呢。 “……”仰头看着满屋的墨宝,李知白的视线停留在一处完全不一样的字形上,轻轻叹息。 雪梅般清冷的祝桐君、风韵玩枝的祝平娘、一丝不苟的守阵人、严厉肃穆的祝长老…… 究极哪个才是她如今的性子? 李知白也不清楚了。 不过,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讨女子喜欢这件事,倒是一直都没有变过。 李知白看向厅子内最大的那幅墨字,只见笔锋婉转、尽数透露着女儿家的细腻,落笔似云烟隐散,一看就知道是出于祝平娘之手。 写的是【秦岭】二字。 这时候她已经去了万枝楼还是花月楼吧。 李知白一只手轻轻的揉着眉间。 这时候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不太对,但是李知白觉得若是她下次见了桐君,非要好好说她一顿不可。 既然没有与秦岭做对食的意思,为什么还要送她这样一幅字? 这不是撩了人,还不管吗。 “……也不是。”李知白摇摇头,心想人非草木,谁能无情……秦岭毕竟是桐君看着长大的丫头,怎么可能真的甩手丢到一旁? 所以,说到底还是秦岭自己拎不清,但是喜欢一个人应当也不算是错。 李知白眨了眨眼,拿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品尝唇间苦涩,心想这就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她忽然想起了……她在北苑里看见的,云浅和徐长安的“夫妻生活”…… “啧。” 炼丹、与人争斗她还行,感情这方面……还是算了吧。 纵然是长辈,她也没有资格对着秦岭的感情说三道四。 至于说秦丫头。 秦岭虽然对她不熟悉,但是她以往也没有少窥视这个丫头。 自家的侄女,她不看着点,谁看着? 将茶盏里最后的苦茶喝下,李知白视线转移,落在笔迹崭新的几张字上,其中有两张十分的显然,为并做对,就好像贴在一起的对联似得。 其中较短的一幅画上写了八个字。 【云卷云舒,去留无意。】 “云……妹妹?”李知白眨了眨眼,她在看见这八个字的时候,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就是云浅的面容。 这几个字,用来形容那个不知道是见多识广、还是天性冷漠的云妹妹,简直最合适不过。 而在见到它旁边那副字的时候,李知白更是直接肯定了这是在写云浅的想法。 【生极乐太平,享碧海生潮。】 这句话,李知白在徐长安哪里也见过,而秦岭所抄写的这几个字也有很明显的在模仿徐长安笔迹的意思。 这秦丫头也是。 怎么将人家小夫妻“挂”墙上了? 不过还做了一对,算是她有心了。 正想着,李知白忽然觉得自己身上那枷锁一般的滞泻感消散了,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 李知白眼神温和了一些,显然秦岭和云浅、徐长安的关系都不错。 这样的话,她对这个丫头释放好意的话,就更有理由了。 毕竟,她的身份地位,并不方便一直站在学生的后方,这种情况下,有秦岭照顾着点,她也能更加的安心。 “可惜了。”李知白摇摇头,秦岭模仿徐长安的笔迹其实很像了,比如字里带着的恣意,恣意中隐藏的收敛、写字之人温润的性子都模仿的很像,但是唯独缺少了一个东西。 克制。 所以,将这副字挂在“云浅”的旁边,还是有几分不合适,毕竟是伪物。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副画不是徐长安,那副写着“云卷云舒,去留无意”的字也并非是云浅的字迹,这样看,两个伪物,挂一起也就挂一起了。 她想着想着,便将自己给逗笑了。 两幅画罢了,她也是思维足够发散的,难不成是被云妹妹给影响了? —— 门外,端着新茶与水果的秦岭看着李知白勾起的嘴角,愣了好一会儿。 姑娘……笑了? 她是这样的性子吗。 不是吧。 秦岭作为祝平娘的嫡系,旁人不知晓李知白的能量,她还是知晓一些。 脚步顿了一下,秦岭走进房间,将茶点放下,恭敬的给李知白续了一杯茶,恭敬的说道:“李姑娘。” “嗯。”李知白点点头,徐看着眼前这个凤眼薄唇的女人,心想孩子也长大了啊。 这个称呼她也习惯了。 毕竟,祝平娘将秦岭养大,也没听见她唤一声娘亲,还不是一口一个“祝姑娘”。 秦岭稍稍愣了一下,这才说道:“谢姑娘送过来的酒。” 那玉露,她很喜欢。 李知白摇头:“酒是长安给你送的,不是我。” “徐内执?也是。”秦岭自然会顺着李知白的意思。 “徐内执?你平日里是这样唤长安的?”李知白问。 “……”秦岭心想自己平日里叫“小子”、“小长安”,如今当着李知白的面,也得能唤的出口才行啊。 “都是自家人,你紧张什么。”李知白摇摇头, 分明小时候也算是个可爱的孩子。 “姑娘说的是。”秦岭眨眨眼。 “行了,我来找你,也没有什么事儿。”李知白也不难为她,开门见山将一些话与秦岭说了。 主要也没有什么。 有徐长安的、有云浅的,大多都是公事。 “也不用姐姐说,如今天明峰这个样子……”秦岭意外于李知白对云浅的关切,不过还是说道:“早些让云姑娘去暮雨峰也好,只是这里面的事儿,我说的也不算。” 不说和暮雨峰了,她连天明峰这点权利都被人瓜分的干净了。 目前就能做做帮着徐长安弄下山手续这种事,往暮雨峰塞人,她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祝平娘在山上也就算了,人家也不在。 “给你这个。”李知白将一块玉佩放在桌上,推到秦岭的面前。 秦岭愣了一下,接过玉佩,只见玉佩内部像是有云彩,隐隐散发着灵气,灵力流转间散发着极为芬芳的气息,只是嗅了一些,就让她神清目明,就好像连瓶颈都松了半分。 “姑娘,这是……”秦岭看着里面留下的印记,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要。” 拿代表李知白身份的个人玉佩,她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其中的能量,她就算一知半解,也知道不该是她持有的物件。 “这有什么不能要的。”李知白道袍长袖晃了晃:“我平日里也用不到,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你拿着它做什么事儿也能方便许多。” 李知白作为一个宅女,她的身份令牌具体有什么涌出,她其实也不太清楚。 不过想来,掌门给她的权利应当不会小了。 正适合秦岭拿去用……照顾云浅和徐长安和玉佩相比,定然是前者更重要,她觉得秦岭应当能做好。 “没有它,我也可以的。”秦岭摇摇头,她其实很高兴。 因为,祝平娘的这个姐妹,对她的好感原来还是可以的。 但是要身份玉佩…… “我不能要。”秦岭神色认真。 李知白不解她的抗拒,蹙眉:“理由。” “姑娘的玉佩,我若是拿了……让祝姑娘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发脾气,她如今也是会吃醋的人了。”秦岭仿佛可以看见祝平娘因为吃醋而收拾自己的场景了。 “她如今的性子,您可能不太清楚……我却是了解一些的。”秦岭苦笑:“姑娘的玉佩,您还是拿回去吧。” 李知白:“……” “姑娘?”看着李知白发愣,秦岭小声的唤道。 “哦。”李知白回过神来,有些不解的说道:“玉露酒也就罢了,我给你我自己的东西,桐君为什么要恼?” 秦岭:“……” 0251 天底下也不是只有爱情(二合一) 李知白对秦岭的印象很好,所以她很直观的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玉露酒也就罢了,我给你我自己的东西,桐君为什么要发脾气,她有什么好恼的?” 在她的印象中,桐君应当不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人才是,暮雨峰也皆有不许外借个人令牌的规矩。 秦岭:“……” 听着李知白的话,秦岭沉默了。 李姐姐是这样迟钝的人吗? 秦岭觉得应该不是,毕竟她能教出来徐长安那样心思细腻的孩子——是这样吗? 秦岭忽然产生了一种,徐长安的“段位”要远远超过这位隐仙的感觉。 “不,李姑娘应当只是没有向那个方面去想过……”秦岭喃喃道。 “你说什么?”李知白奇怪的看着她。 “没、没事。”秦岭回过神,望着李知白……轻轻叹息:“姑娘,让我缓缓、缓缓。” “……?”李知白看了一眼窗外的阴雨,给秦岭投去了和祝平娘相似的、来自于长辈的宠爱目光后,也就不说话了。 专心吃茶。 这孩子泡茶的手艺还不错,比长安强多了,应当说到底是姑娘家,就是不一样。 也不是。 若是长安那孩子是个姑娘,一定会是个万人迷,不知道比秦岭要强多少……至少,他一定不会喜欢上自己。 “……” 李知白忽然发现,秦岭对于祝平娘,与徐长安对于她有着细微的相似之处。 女子的攀比心升起了一些。 —— 祝桐君和李知白是什么关系? 【清湖纳明月,远览无留云】——【人生亦何须,有酒与桐君。】 有些东西,都藏在一句诗里。 何况是桐君赠酒。 秦岭觉得,一坛玉露酒的意思应该已经很明显了,就算是再木头的姑娘,也该能察觉到祝姐姐的心意了吧。 是的。 在秦岭的心里,祝平娘已经将她的心意直接写在了脸上了。 李知白是属于只要她对着祝平娘a上去,其他所有人都不会有任何机会的人。 在秦岭的眼里,如果这一坛玉露真的是祝平娘送给她而不是李知白转交的,她现在就冲下山去见姑娘了。 哪怕仙不修了,在姑娘身边做个侍女她也愿意。 李知白倒好……完全就无法理解祝姐姐的心意,天底下真的会有这样迟钝的人吗? 秦岭不相信。 哪怕看似对感情不感兴趣的徐长安都心里门清,知晓与姑娘家保持距离。 蠢人,是无法修行到这个境界的。 秦岭跟着祝平娘长大,也不止一次的听祝平娘炫耀她将这位“隐仙”骗上朝云并且留在暮雨峰的事迹。 祝平娘每次提起这件事,眼里都洋溢着无法隐藏的得意。 但是秦岭还听出了炫耀。 祝平娘在炫耀她与姐妹的感情,炫耀她可以用几个口头的好处就将这位战略级的人才与暮雨峰捆绑。 可如今的李姑娘却装傻。 那就是说……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秦岭抬眉,目光在眼前这位道袍微微泛黄,样貌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是平凡的隐仙身上掠过,随后垂下眼帘。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哪怕是祝姐姐,也有求而不得的人而啊。 秦岭心中五味杂陈,虽然这样的想法有些不自量力,不过某种意义上,她想要与祝姐姐在一起,眼前这位李姑娘是她不折不扣的劲敌,宛若高山,不可超越。 所以,在知晓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之后,她应该松了一口气才是,毕竟不用与这位“隐仙”为敌了。 可事实上,她不仅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心头有些闷得慌。 她是因为祝姐姐无法得到回应而替她失落。 潜意识里,比起自己的念想,她还是更像要让自己喜欢的人得到幸福。 “咚。” 李知白敲了敲桌子,将秦岭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才说道:“缓完了?我一会儿还有事情,不能耽搁太久。” “嗯。”秦岭点点头,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她觉得李知白不与自己说清楚、甚至装不明白祝姐姐的感情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在姑娘的眼里……自己也只是个孩子,与长安那个小字没有什么分别。 哪有长辈会和小辈谈论自己情感的。 从李知白不由分说的将玉露酒转赠给自己,也能看出来她对祝平娘无意了。 所以…… 这玉佩她就更不能要了。 祝姐姐得不到的贴身物件,她若是敢那,不知道要被怎么折腾。 李知白:“……” 在她的视角中,能够看到自家这个晚辈脸色总是在微妙的变化,不过她不是很感兴趣,没有怎么细致的去思考。 不过,秦岭拒绝自己好意的念头越来越坚定这倒是真的。 算了,她不要就不要吧。 李知白将自己的随身玉佩收回来,心想就徐长安出个门都有温梨随身剑气罩着的程度,他在暮雨峰也算是团宠了,就算她不托人在后面照顾,他也吃不了亏。 或者说,他若是吃了亏,后面有的是人帮着他照场子。 到最后若是惹到了什么不好惹的人,她在出面就好。 只是可惜…… 她特意来找秦岭也不是为了徐长安。 她真正的目的是照顾云浅啊。 不能找人帮衬着云浅,她下次见到云浅,也就没有了自己出过力的底气……嗯,李知白只是觉得自己可以为新认的妹妹出些力,不然总觉得心里不甚踏实。 长安? 学生罢了。 但是既然秦岭不答应,她也就绝了这个想法,至于说找其他人拿着自己的东西帮忙……李知白则完全没有想过。 她的令牌也不只是她的,其中也有祝平娘留下的许多东西,交给秦岭使用合适,其他人…… 她也不想惹到现在麻烦无比的祝平娘。 “那……”李知白看着秦岭,视线在她肩头沾染的一些猫毛上掠过,说道:“如今天明峰不太安定,你也离了执事殿……想要重新回去吗?” 回到执事殿? 秦岭面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意动。 对于她这样的工作狂来说,让她闲着那才是真的折磨,她不想掺和争权夺利,只要有个事情做就可以了。 但是,秦岭还是拒绝了。 “还是算了。”她摇摇头:“如今难得清闲几天。” “……为什么。”李知白问。 秦岭这点小心思可瞒不过她的眼睛。 “姑娘以为呢。”秦岭苦笑,在发现李知白是祝平娘得不到的姑娘后,她现在是一丁点来自于李知白的好意都不想要了,生怕自己的意中人吃醋。 我不接受我喜欢的人所喜欢的人的好意,是害怕我喜欢的人吃醋。 这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你这孩子比小时候奇怪多了。”李知白认真说道。 “姑娘说的是。”秦岭点头。 “那就这样……”李知白准备离开,不过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有些时日没有出过山门了,这些时日青州有出现过什么好剑吗?” 徐长安缺一把剑,她还惦记着。 “好剑……?”秦岭不太明白:“姑娘是说名家锻物?最近没有说哪家有高品法器出炉。” “嗯……”李知白换了个想法,说道:“魔门那边,可知晓有谁手里捏着近仙品的灵剑?” 大不了她给取过来,找个人重铸了给徐长安用。 “姑娘,您……想做什么?”秦岭本能的嗅到了麻烦的气息,小心翼翼的说道:“这天底下哪有近仙品的灵剑……剑道不兴,姑娘又不是不知晓。” 剑修就那么几个,何来的什么灵剑。 “玄剑司不是有个仙剑,那是独一份的?”李知白若有所思,似是在想自己将这柄仙剑弄到手的可能性。 秦岭:“……” 沉默了一会儿,秦岭说道:“仙剑自是只有一柄。” “那还是有些麻烦。”李知白喃喃道:“不过玄剑司除了这仙剑之外,应当也收了不少的好剑。” 秦岭:“……” 秦姑娘是个聪明人,知晓什么事情能掺和,什么事情不能掺和。 李知白不用剑。 徐长安可是个剑修。 是在给徐长安物色兵器?也是……他作为隐仙的学生,没有个趁手的兵刃当然说不过去。 她小心翼翼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准备找个时机通知自家的祝姑娘。 有时候,她还算是个合格的细作。 “行了,我知晓了。”李知白准备寻个机会去找玄镜司的宗主,取几颗三清丹与他换些能用的剑,只是不知道徐长安会不会喜欢。 这事儿,还是不能让他知晓。 李知白心想那孩子连灵石都不要,更不要说自己给的好剑了……到时候做个伪装,告诉他是个六品灵剑也就差不多了。 —— 秦岭将李知白略微蹙起的柳眉和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内心忍不住叹气。 方才提起祝平娘的时候,李知白都没有这样的心神波动。 她的祝姐姐在人家的心里,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没认识多久的学生? 应该不是。 秦岭摇摇头,觉得只是因为徐长安尚未成长起来,还需要人操心,而祝平娘已经到了……让人不知道怎么去操心的级别了。 隐居于青楼。 再看看李知白这一身规矩的道袍。 这都不是一路人。 祝姐姐这种操作,她真的想要和李姑娘成事吗? 秦岭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她摇摇头,将杂乱的思绪轻轻丢出去,看着李知白将玉佩重新收起来,忽然想起了徐长安腰间那块同样好看的、呈赤红色的琉璃玉,眉间眉间蹙起了一些。 与李知白拿出来带有自己信息的玉佩则不同,徐长安得到的那块没有任何的信息,只知道是暮雨峰的人给的、用来表示这个弟子已经名花有“主”的信物。 以往她认为是暮雨峰内部分配的事情,也就算了。 如今知道李知白如此的在意徐长安……这可不是简单剑堂的先生与学生,说是师父与徒弟都没有违和了。 在这种情况下…… 李姑娘知晓她的学生已经被人给“预定”了吗? “姑娘知晓……”秦岭说着,语气顿了一下。 她当着李知白的面应该唤徐长安? 从李知白的角度,她和徐长安只怕是同一辈的人。 但是秦岭不知道比徐长安大多少,虽然有姐弟的感觉,但是她在徐长安面前也都是以师叔自称的。 想了想,她还是说道:“姑娘知晓徐内执被人留了信物吗?” “信物?什么信物。”李知白也愣了一下。 徐长安此时开源后还未展露头角,没有拜师父估计是暮雨峰自己都没有争完归属权,谁给他留“认主”的信物这不是找不自在,等着被人口诛笔伐“偷跑”吗。 “就是……一块赤红色的琉璃玉,内里没有任何的身份信息。”秦岭蹙眉说道:“不仅如此,我听他说对方给了琉璃玉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也么有任何要指导他修行的意思……这……不太合规矩……姑娘?你怎么了。” 秦岭说着说着,就发现李知白的表情忽然变得怪异了起来,疑惑的看着她。 怎么了。 难道,李知白将来不想亲自做徐长安的师父吗? 李知白干咳一声,说道:“没什么,这琉璃玉的事我也知晓,不碍事,也的确算是个信物……不过,不耽误他日后寻师父,你也不用太过在意。” “……”秦岭更疑惑了:“姑娘以后不准备做他的师父?” 这又是亲临与自己商讨,又是问剑的……怎么想都不是要散养的样子。 “我没想过,我的路也不适合他,师父让他另寻吧。”李知白摇摇头。 她真的没想过做徐长安的师父,至少……听一声先生就已经听的够了,不想再听他叫自己师父。 李知白也不知道为什么。 仔细想想,她觉得是自己当个“先生”就已经麻烦的要命了,若是再做了师父,就莫要想要有个安定的日子过了。 而且,做了徐长安的师父,真的有了凝视的辈分差,那云妹妹怎么办? 叫自己师父,还是师娘? “我……我知道了。”秦岭惊讶的看着李知白,随后说道:“还有一件事,徐内执是祝姐姐送上山的,如今被人暂定,她那边要怎么去说。” 李知白想也不想的说道:“我来解释。” “……嗯,那没事了。”秦岭虽然疑惑,但是李知白的态度明显,她自是没有话可以讲了。 “就这样,我还有些事。” “我送姑娘。” —— 雨中,李知白撑着伞的身影缓缓消散,秦岭回到房间,抱起了躲在角落里的猫儿入怀。 “是什么人呢。” 居然能让这位李姑娘……紧张? 秦岭不知道的是,李知白来到她这杯天道当做囚笼监视的住处,已经紧张过一次了。 0252 你就是麻烦(二合一) 李知白记得自己从剑堂走出来的时候还能见到一些太阳,如今从秦岭家离开,入眼就都是雨幕了。 她撑着伞,扬起伞面,静静的看着远处。 瞧不见雨幕。 不动用修为,也瞧不见什么北桑城、瞧不见花月楼,瞧不见桐君。 人,总是目光短浅的。 至少李知白是这么看自己的,她觉得自己和长安那个孩子一样,有时都没有什么出息。 天空的乌云层层堆叠,遮天蔽日,那漫天的雨水混杂色彩,就像白水里染了滴墨汁,逐渐弥漫开。 这样好看的天空,让李知白想起了桐君墨发在水中散开的模样。 桐君……有好长时间没回来过了啊。 也是。 北桑城作为朝云宗的护山大阵其中一个阵眼,桐君作为守阵人自是不能随意离开,不然也不至于连自己手里出了一个仙品天赋都无动于衷。 李知白心想只要青州不出第三个乾坤境,那么这护山大阵是否存在其实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站在雨中,李知白远远看着天明峰上那正在准备的大阵,遮雨帘点缀着远处的白玉长街,近处的楼群,还有零零星星的一些看热闹的弟子,让整个天明峰显得安静且清冷。 李知白觉得自己当初即便上了朝云……也应该在天明峰生活的,这儿安静。 与云妹妹一样,她也是喜静的人,多少觉得暮雨峰有些吵闹了。 尤其是桐君还在山上的时候,三天两头的朝着她儿跑,分明早就不需要睡觉了……却还总是顺着她的意思,与她一起吃早饭,一同沐浴、入睡。 最早的时候,祝桐君还是个对外高冷,在她面前温婉娴静的妹妹,尚不是后来的祝平娘。 不过如今回头想想,李知白觉得那时候觉得桐君是因为“骗”她上朝云内疚才腻着她的自己……很天真。 原来从那时候,祝桐君就有朝着祝平娘“退化”的趋势了啊。 因为什么。 李知白站在雨里仔细想了一会儿,觉得兴许是桐君那个亲姐姐、如今合欢宗的“代宗主”,顾千乘的二娘……带来的影响? 也不一定。 总觉得从别人口中所了解的桐君有些陌生。 有时候只是觉得自己过够了如今的生活,想要换一个性子。 她李知白不也是从一个足不出户、整日开茶会的大小姐……某一天忽然就钻进了道观,做了一个假的坤道女冠? 桐君只是这个时期来的晚了一些,所以一直以来,对于挚友的变化,李知白都是最先接受且完全没有任何劝阻意思的那个人。 祝平娘…… 古今皆平。 也没有什么不好。 李知白站在竹林中,安静的看着那些正在准备阵法的人们,视线在合欢铃、柳青萝身上一掠而过。 便是她酿的酒。 也许是少女眼角的泪痣残留着妩媚、也许是能从柳青萝这个同样被桐君当成女儿看待的孩子身上看到一些细腻的情感……李知白忽然就知道,方才那个茶泡的不错的秦丫头究竟误会了什么了。 “茶清心。”李知白笑了笑,心想秦岭吃着茶,却清不了什么心。 天底下也不是只有爱情的。 这种话,说给秦岭那个满脑子都是桐君的孩子听,她估计也不能怎么理解吧。 对于被秦岭误认为成了桐君的意中人,李知白满心都是无奈,但是作为长辈又不好怎么去解释。 所以,都是桐君的错。 想与自己吃酒那就直说,她若是有空也并非不会答应,非要耍小聪明送自己什么玉露酒……也难怪被家里的丫头误会。 大概是信息差让秦岭将这坛“玉露酒”与金风玉露一次联系上了,误会的认为桐君是在对自己告白——李知白不确定这是不是祝桐君在故意羞她,故意让人误会的,感觉可能性很大。 但李知白也询问过云浅了,知晓柳青萝酿的玉露酒并没有与之对应的“金风”。 所以这并非是什么昭示感情的酒。 这种酒就是要一个人喝的。 向来,虽然徐长安将玉露酒总是和云浅分享,但是这无法对酒水尽兴定义——因为酿酒的人已经给这玉露酒下了定义。 柳青萝就是一个人。 所以这就是一个人吃的酒。 李知白都能想到桐君绣鞋挂在脚尖,一条腿探在桌上,手中拿着酒杯摇晃的样子了。 所以,在李知白拆开那一坛玉露酒,发现上面桐君留下的封印,如今想来便无奈的笑了。 想来,下次见到桐君的时候,她已经会埋怨自己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吃酒。 也正因为是一个人吃的酒,她在拆封之后就将其送给了秦岭,并非转交什么心意,只是她自己更喜喝茶,所以送给秦岭喝——秦岭也的确是一人吃酒,并没有与任何人分享的意思。 但是秦丫头傻兮兮的,想不明白这里面的事情,一厢情愿的认为她和桐君之前的是什么“爱情”,让李知白无奈。 爱情……对于她而言本应该是个遥远的词儿。 但是在接触过徐长安和云浅后,李知白对于这个词有了一些自己的了解。 也正是因为有了了解,她才更加肯定,她和桐君只见不是这种暧昧的情感。 是姐妹吗? 也不是。 桐君修炼了媚功,限制太大,所以总是说若是她无法前往更高处,就让她到高天之上看看那风景,回来讲给她听。 就是这样的关系。 李知白无法用一个具体的词来形容她和祝桐君一路走来的感情,当是更加醇厚、淡然、如水一样的关系吧。 至少,李知白觉得如果祝桐君哪一天有了道侣,她在考察过对方的秉性后,一定会祝福她。 反之也是一样的。 就是这样的关系。 她总觉得,祝桐君忽然的“退化”,说不得有了想要动摇这种关系的意思。 毕竟不要脸的鸨母祝平娘,总比清冷如雪梅的祝桐君能够更加心安理得的去撒娇。 “这丫头……”李知白眨眨眼,忽然在想一件事。 道侣…… 这些年姐妹除了假以辞色的伪装,还真的没有与什么男子接近过,寻常男人怕不是连靠近她都不可能,如今就算入了勾栏,应当也差不了多少。 这么看来和桐君接触最多的就是……长安? 听说,桐君还给徐长安弹了一首曲子。 李知白本来觉得祝平娘对徐长安好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他先生的缘故,后来才想起……祝平娘认识徐长安可是在他前头的,反过来说还差不多。 李知白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词。 “老牛吃嫩草。” 而且,她从资料里也发现了,祝平娘对于云浅这个姑娘,照顾归照顾,似是不太满意的样子。 摇摇头。 她也是被秦岭带歪了,脑袋里在想什么呢。 她怎么能因为祝平娘和徐长安走的近就乱想? 她自己不也是,头一个亲近的男子就是学生,难道还能说她对自己学生有什么不轨的念头吗? 要说,也是云妹妹更讨人喜欢,比只会给自己添麻烦的长安强多了。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云妹妹……”李知白眨眨眼,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好友多半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自是不会知晓的。 兴许在某个地方,祝平娘还能和她争一争“正宫”的地位呢,毕竟纵观大局,也只有她这个认识徐长安比她更早、更早被信任,同时也是好姐妹的人儿能与她争上一争。 不过那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如今,这两个翅膀说不得都能打结打在一起。 李知白伸了个懒腰,觉得自从接纳了徐长安作为“学生”的身份之后,她的脑袋也越来越乱了……她以前可从来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毕竟有这空不如多练些丹药供给宗里使用。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所憧憬的人。 掌门……似乎也是这样。 她总说掌门奇怪,如今看来自己也很奇怪。 种种证据摆在眼前,李知白就算再不想将一切变化、不想将黑锅丢到徐长安的身上,也不得不这样的去想。 还有这雨。 这样看来,她自以为自己教出来的徐长安能比祝桐君教出来的秦岭优秀,更不给人添麻烦完全就是自欺欺人。 徐长安可比秦岭麻烦多了。 李知白宁愿徐长安和秦岭一样长歪了,觊觎她的身子……也不想他和这灵玉、天劫扯上关系。 毕竟前者还能纠正,后者弄不好天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自己还是输给了桐君——在养孩子上。 “……” 竹林雨幕,人影婆娑。 李知白便摇摇头,撑着伞迈着步子,迎向了从远处而来的油纸伞。 徐长安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从秦岭住处方向出来的李知白,震惊到声音都在发颤:“先生?您怎么出来了?” 来的还是天明峰这个现如今有些吵闹的地方。 “我不能出门?”李知白停在徐长安面前,低下头看着这个比她矮了些,还在正常的少年人。 “……”徐长安敏锐的察觉到,李知白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十分罕见。 他眨眨眼,讪笑道:“哪有的事情。” 他管长辈的事情?是想挨戒尺了是吧。 “今日要下山去见桐君?”李知白问。 徐长安也从这里知道了桐君是在说谁,点点头。 “去吧。”李知白说着,就要迈开脚步,却不想徐长安忽然唤住了她。 “先生。” “说。” “那个……今日天明峰这般的热闹,是有什么事儿啊,不会有麻烦吧。”徐长安问。 只要李知白说没有麻烦,他马上就能安心。 若是平日里,李知白自是知无不言,可是她发现徐长安不如秦岭,对于这个麻烦至极的“逆徒”……很难宠的起来。 但是李知白娴静的性子又很难让她因为一点小事就发什么脾气,便在徐长安不解的视线中,抬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天明峰的麻烦?有这天上下的雨麻烦吗。” 徐长安看着李知白伸手探出伞面,看着那雨水直直穿过她的护体真气染湿了她发白掉色的袖子,陷入了沉默。 “……” “一点小事,去问其他人。”李知白揉了揉自己敲打的地方,拂袖离去了。 徐长安:“……” 他就这么看着奇怪的先生离开,脑子有些凌乱。 很明显,今日的李知白兴致不是很高。 因为什么啊? 他心里的李知白可不是会因为一丁点小事就不高兴的人,更别说拿“雨水”这种事情翻旧账了。 这样的变化……是因为…… 云姑娘? 徐长安脑海中闪过了云浅的样子并且停下,于是他叹气。 是了,这几日云浅对李知白的影响她都看在眼里。 所以徐长安很自然的就将黑锅戴在了云浅的头上,不过因为是黑的颜色,所以戴就戴了,姑娘也不在意。 徐长安也不在意。 人总是会变的,先生也是一样。 她不高兴,自己就去问秦师叔好了。 徐长安撑着伞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身后踩水的脚步停了一瞬,便心有灵犀的回过头去。 离去的李知白停下脚步,回身对着他说道:“我没有生气。” “先生说的是。”徐长安弯下腰恭敬行了一礼。 “嗯。”李知白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徐长安再抬起头,遮掩的面容上起了一丝丝笑意。 先生还是那个先生。 不过……自己在先生眼里,果然只是个小孩子吗? 徐长安当然能意识到,李知白在“发”完小脾气后,突入起来的一句解释是什么意思。 这是但系她的态度让自己感觉到不安,所以解释的清楚。 这种被人全方位体贴、关切、被当做易碎的小孩子的感受……让徐长安很是无奈。 他可都有家室了。 徐长安瞧着李知白离去的方向,想起了云浅清早与他说的,他娘亲还活着的事儿……摇摇头。 什么娘亲,赶得上先生吗。 徐长安心道日后他若是出息了,也得好好报答先生才是——以及,希望先生和云姑娘能够相处的愉快、和谐。 今日的消失,就不麻烦他了。 对了。 先生……为什么不高兴? 是因为自己要下山去见祝前辈吗? 徐长安想起了花月楼里那个艳丽的长辈,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真相。 0253 有几分姐姐气息的秦姑娘(二合一) 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李知白严厉、肃穆的态度让他在短暂的修行获益匪浅。 但是随着云姑娘的出现、随着他被重新认可,徐长安发现他解锁了对先生新的了解。 比如李知白的样貌虽然连清秀都只能沾个勉强,完全就不算是什么美人,她若是换下了那一身道袍穿上长裙,估摸着丢到尘世的集会里,转眼就会被人群所淹没。 但是就是这样平凡的人,在徐长安眼里却是好看的。 起初冷不丁一瞧可能觉得过于严肃,喜欢拿戒尺打人,可如若细细看去,很快就会发现那平凡与严厉之下的温柔与娴静。 再加上云浅的出现卸下了李知白面上最后一抹妆容,如今的徐长安只觉得先生温温柔柔,平淡如水。 这样的先生若是和那位满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正经”三个字的祝前辈是好友,她们之间相处起来……得是个什么样子啊。 徐长安觉得,应该是阴阳分明的。 这种感觉让徐长安甚至有些心跳加速……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分内疚,大抵是因为对于先生的过去感兴趣而自发产生对云姑娘的愧疚。 但是也没办法,他想起了自己还是管家时,提笔留下的那些故事了。 他本就喜欢故事,不然也不会给云浅留下如此大量的“小人书”——这里的小人是动词,因为徐长安也知道他写了许多能够带坏姑娘的东西。 “我已经重回剑堂,应当不是祝前辈口中的外人了……这次,她总该与我说说……先生的事儿了吧。”徐长安自言自语说着,脚步忽然一愣,挠了挠头。 是了。 李知白和祝平娘的关系…… 这种事情,他怎么好问秦师叔? 师叔对于祝前辈的感情满溢到连说给他这种想小辈听、甚至让他稍情书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他又不是傻子,去问祝前辈和其他女人的关系,这不是给秦师叔添堵,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徐长安松了一口气,为自己细腻的心思而感觉到清醒,毕竟他也不想惹这位秦师叔生气。 他往前走了几步,不过身影又一次逐渐放慢。 徐长安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他忽然发现……他还是很在意这位师叔的感受的。 在以前想来的话,会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要知道秦岭也是很好看的人,而他这种会尽量和女子保持距离的人,居然觉得和秦岭相处的很舒服,甚至会去在意她的想法。 怎么会这样。 徐长安沉思了一会,便明白了自己对这个姑娘另眼相看、以及可以稍稍近距离接触的原因。 师叔是个好人,以及那在他眼中无比真实的情感。 谁让这位师叔和那些满心都是不正经的师姐们不同,她对云姑娘完全无法构成威胁,所以徐长安在与她相处的时候,可以最大化的缩小与她之间的距离,稍稍放下一些心房的相处。 秦岭有喜欢的人,甚至……她喜欢的还是个女人,哪怕失恋了也不会和自己产生什么纠葛。 人,绷的累了,便需要一个人说说话。 李知白的地位太高,这个似是师叔、似是姐姐的人大抵可以扮演这样的角色。 徐长安眨了眨眼。 也不是。 并非只要是有了道侣的女子他就可以卸下距离,最主要的还是秦岭个人的优秀。 摇摇头,伴着雨声,走入了秦岭庭院的外部,意外的是……那本该紧闭的门关的严实。 才一进门,便瞧见了一个不错的景色。 秦岭穿着一袭罕见的翠色长裙,怀里正抱着一只猫儿,而她此时就坐在门槛上,裙子压的皱巴巴的,手边还直接在有些泥灰的地上放了一个蜜饯盘子。 怎么说呢。 给人的感觉大概就是……这位师叔已经烂掉了。 这不是慵懒。 颓废感扑面而来。 徐长安有一种,自己以前在执事殿里见到的那个精明干练、严肃认真的秦师叔已经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雨水伴随着昏暗的阳光落在这座庭院之上,好像化作了一座牢笼将这里困住,但是定睛去看,只能看见被“关押”之人的提不起劲。 徐长安叹息,只当是自己被师叔的颓气给感染了。 此时,秦岭也看到了徐长安,打了个哈欠,手掌覆盖在猫儿的脑袋上没有挪开,懒洋洋的说道:“来了?给你留的门儿,不进来愣着做什么。” “师叔,您若是闲的厉害……”徐长安走进门,无奈的说道:“我在暮雨峰上还有些活,要不分您点?给的贡献点是低了点,不过花圃你省着点弄,差不多也能撑上个几天。” “小子。”秦岭抬起头,“你见不得我闲两天是吗。” “师叔……您这话……”徐长安也不反驳。 “算了,拉不下脸与你抢什么活。”秦岭说道。 才和李知白分开,大抵是被和情敌之间天渊般的差距所打击,她现在是真的没有什么力气。 至于说面子……虽然她在徐长安面前很早就没有什么面子了,但是姑娘家,哪怕是到了她足够当徐长安娘亲的年岁,该嘴硬还是要嘴硬的。 “师叔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徐长安走进来,瞥了一眼雨中伫立的养颜果树,感受着那上面精心流动的灵气,心想这位师叔也并非是看上去那样的颓废,至少她还是有用心梳理灵气的。 秦岭这边也站起身,当着徐长安的面伸了个懒腰,那小猫儿也乖巧的跳到了他的肩头。 徐长安移开视线。 秦岭呼出一口浊气。 本来被李知白碾压的心思在见到徐长安后,莫名就轻松了许多,好像心头上积压的一层阴霾都随着他的到来而被驱散了。 果然,没有什么朋友的她以往还能用工作来填补,如今闲下来,人都要锈了。 “给你准备的手续都弄好了,去屋里做一会儿吧。”秦岭见到徐长安撑着伞走到屋檐下,便走过去接下他手中的伞靠到一旁,随后伸手轻轻抹去徐长安衣角一丝水润,嗔道:“都是仙门了,怎么还能教雨淋着。” 倒是真的有几分姐姐的气质。 徐长安愣了一下,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脸,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仙门,再说……这雨什么样子,您还不清楚吗?” “雨……”秦岭想了想,才点头:“灵雨……这几日不出门,我都忘了这一茬了。” 徐长安:“……”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秦岭已经懒到了什么模样。 “行,进去坐,莫让我说第三遍。”秦岭想了想:“还有点事叮嘱你,免得你在祝姐姐面前提了不能提的事情。” “知道了。” 徐长安瞥了一眼秦岭肩头那猫儿闪亮亮的眼睛,咳了一声后走进屋。 然后就看到了桌上那用来招待客人的茶水。 “来客人了?”徐长安随意的问道。 “猜猜是谁。” “……先生?” “来的路上碰见了?” “嗯。” 简单的对话后,地下埋着的是两个人的默契,徐长安也不问李知白来是做什么的,秦岭也没有打算说。 正如徐长安觉得和秦岭说话很放松一样的,秦岭对于徐长安这个“忠贞”的孩子也很放心。 所以,她才会将自己年轻、不那么刻板的样子给他看。 如果说李知白是上天留下的正宫,这位大概就是路上的阿姊。 “那李姑娘……也是个怪人。”秦岭一边收拾着桌上残留的茶具,一边有些好笑的对着徐长安这个徒弟发着一丁点的牢骚:“她分明也有一身的修为,出门却都是靠腿脚走的……难道,祝姑娘喜欢的人是这样的?” 徐长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做好了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他有那么多事情麻烦这位师叔,当然不介意听她发发牢骚。 “对了,我就不给你看茶了。”秦岭说道。 “都听您的。” “……”秦岭眨眨眼,随后回身蹙眉说道:“小子,我当初让你唤我师叔,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那时她没觉得徐长安是怎么样让人舒心的人,让她照着对祝平娘的态度叫了自己一声“秦姐姐”,结果听起来总有一股子“情姐姐”、“亲姐姐”的味道,怪膈应人的就放弃了。 如今,反而有点后悔了。 以徐长安和祝平娘,李知白的关系,唤她一声“秦姐姐”才是最合适的。 师叔? 以往他离开剑堂也就算了,现在被李知白重新收入门下,自己这声师叔听得就不怎么是滋味了。 和李知白一辈,非她所愿。 “师叔,这时候我应当说什么。”徐长安眨眨眼,想起了还在家里的云姑娘。 在家里时,他就在和云浅称呼的事情,如今走到秦岭这里,没想到她也在想这件事。 “什么都不说,听我说就行了。”秦岭摇摇头。 师叔就师叔了。 眼前的孩子真要是一声“姐姐”下来,她说不得就不然她进门了。 走到一旁将下山的手续、物件交给徐长安,秦岭要坐下与他说说话,不过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皱巴巴的睡裙后,愣了一下。 “怎么了。”徐长安收起了秦岭给的东西,抬头问。 “进门的时候,不知道提醒我一下?”秦岭有些不满的抚了一下自己睡裙上的褶子和泥灰。 “没想到。”徐长安如实说道。 衣裙很厚,只是皱了些,包裹的严实,有什么好提醒的。 秦岭看了他一会儿,随后笑了。 她想起了自己偶尔看见的,徐长安在湖边帮着云浅轻轻拍打身上灰尘的样子,果然……这个孩子的细心只会留给那位云姑娘。 是个专心的人。 满意。 很满意。 徐长安却不知道这位秦姑娘在笑个什么劲。 “我去换身衣裳,屋里还有个给你的带云妹妹下山用的玉简……”秦岭说着朝屋里走过去:“你坐一会儿,要喝茶自己去弄,屋里有清早李姑娘吃剩下的。” 徐长安:“……师叔。” 秦岭走远了一些,他这才忽然开口,语气中……罕见的带着几分不自在。 “嗯?”秦岭愣了一下,回身:“不想吃李姑娘吃剩下的。” “不是。”徐长安眨眨眼,指着“虎踞”在秦岭纤细右肩之上的、尚未长大的小狸花。 “想摸摸?” “嗯。” “倒是忘了,你还挺喜欢狸子的。”秦岭将小猫儿放到徐长安面前的茶杯旁,随意的说道:“喜欢怎么不养一只。” “没空。”徐长安盯着桌上那软绵绵、不似小花那般有进攻性的可爱猫儿,忍不住勾起嘴角。 “没空……”秦岭银牙紧咬。 这话在她这个已经闲出了毛病的人听来……不可避免的就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见着徐长安开始逗猫,秦岭转身回屋,只是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还记得初次见面,徐长安给他的感觉不说八方玲珑,那也是谦而不卑的,进退有序,分寸上拿捏的让人很舒适…… 如今这种不客气和以往大相径庭。 但是,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徐长安…… 但是把,喜欢徐长安的同时,不免就要想到那位性子如流水的云姑娘。 【我知道暮雨峰都是姑娘,他玩的高兴就好。】云浅这句话秦岭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 秦岭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字画,目光在“云卷云舒,去留无意”上停留了半分。 比起云姑娘,秦岭认为自己这个不相信祝平娘、容易吃醋的女人简直遭透了。 以及…… 虽然她喜欢徐长安,但是她果然还是更喜欢那位云姑娘,如今想来,她的后悔不是因为辈分,而是后悔云浅也要跟着叫自己一声师叔。 她没什么朋友,若是有人能换自己一声“秦姐姐”也是极好的。 笑了笑,秦岭进屋去换衣裳了。 —— 逗着猫儿的徐长安抬起头,瞧了一眼秦岭才盯着看的、那写着“云”、“浅”的字画,莫名感觉有些……不太妙。 —— 房间里,云浅取出一本书,打开后看一会儿,在想一件事、想徐长安感兴趣的事情。 李知白和祝平娘……女子之间? 自己也算个女子吧。 温姑娘、李姑娘、柳姑娘……再添个秦姑娘。 云浅心想不会吃醋,那夫君呢。 以及若是吃醋。 他该吃谁的。 云姑娘想不明白,于是继续看书。 一如既往。 0254 似女子(二合一) 徐长安很喜欢猫,一直想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但是这种所谓的“想”养的程度实在是不高,甚至都没有需要到需要他去克制的地步,远远比不上云姑娘的一个吻。 但毕竟也是个念想,一直搁置着,多少有遗憾。 还在岛上的时候,孤岛上没有狸子,倒是偶尔能见几只野猪什么的。 徐长安还记得,去了北桑城后他第一次去花月楼见祝平娘就心动了,甚至驻足了半晌才耐着性子离去。 这一幕在其他姑娘看来兴许有几分少年人留恋烟花之地的意思,但是落在祝平娘眼里……就觉得很有趣。 不是对那满园的胭脂粉妆心动,而是对楼里养的狸花心动。 很可爱啊。 这个孩子。 徐长安也是这么觉得。 他觉得猫儿很可爱。 徐长安认为猫咪是一种非常优雅慵懒的生物,偶尔会显得非常的蠢萌,这也是这种原因,猫儿可以成为人类伴侣动物之一。 就好像……云姑娘? 徐长安抱着秦岭养的这只小猫,轻轻挠着它的下巴,听着那淡淡的呼噜声,在想这是一只公猫,还是母猫。 也不重要。 徐长安抬起头,看着秦岭厅里那满墙的墨字,视线停在那句“生极乐太平,享碧海生潮”上。 他写的字儿被秦岭抄写、模仿的挂在了厅里显眼的位置……他不觉得自豪,反而有些羞耻。 就好像自己内心深处的愿望被阿姊剖开后摊在明面上说那样的羞耻。 要真是太平世,自己会去修仙吗? 徐长安总觉得自己没出息,如今还真的有些想不太清楚。 与云浅一同闭关修炼。 以及和在尘世里相互依存,住着一个不大的屋子,养上一只宠物,稍挤也会显得温馨些。 哪个好? 从描述上就能知道他觉得哪一个更好。 所以才说他没出息,却又总是用更高的标准去要求云姑娘,希望她能够有更远大的理想。 自己坐于井,却希望姑娘跳出井。 徐长安也觉得自己匪夷所思。 “……喵!” 就在这时候,徐长安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低下头就发现那只小猫儿正用自己没有伸爪子的小肉垫轻轻拍打他的手,似乎对于他走神而停下了“按摩”而感觉不高兴。 “还是个粘人的小家伙,和小花一个性子,不过比她可乖巧多了。”徐长安无奈的抱起小狸花,放在心口仔细看着,半晌后摇头。 “还是和云姑娘不一样啊。” 姑娘可不会这般的粘人,也不会因为他的视线而移开就拍打他,让他回神。 也就是说,云姑娘不是狸花。 也幸好她不是。 徐长安看着怀里可爱的小家伙,可没有忘记这小玩意的性子。 狸奴,大多的性子不甚好。 徐长安在花月楼里,招姑娘们的喜欢,也招狸花的喜欢。 花月楼里的性子温和的姑娘逮着一只也笑骂过它们欺软怕硬。 徐长安听过一种说话,狸花这种小家伙,也会有很长时间去想,要怎么样杀死自己的主人。 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毕竟是一种不需要进食也能够享受猎杀的小东西,可以说是天生的猎手了。 所以,这样冷酷、可怕至极的生物,又怎么能和云姑娘相似呢。 “嗯,可怕。” 徐长安将怀里的猫儿重新放在桌子上,瞧着它一眨不眨、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捂着脸。 这哪里有一丁点猎杀者的模样啊。 徐长安伸手在狸花的身上戳了一下,只见小家伙蜷缩,然后才颤颤的从桌上站起来,走到徐长安的身前,蹭了蹭他的手指。 “你可比你姐姐差远了。”徐长安望着娇憨的小家伙,无奈的说道。 “喵?”猫儿歪着头,像是不知晓徐长安所说的姐姐是什么人。 徐长安说的当然是暮雨峰那只妖族了,比起眼前的奶家伙,小花虽然也很粘着他,但是那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猎杀者,能惹事的狠,经常叼着湖里的红尾鱼上来,被反杀打断腿都是家常便饭。 从这里徐长安也能看出来一些人对妖不喜的原因。 哪怕是小花这般低的威胁,骨子里也是好勇斗狠的。 那么青楼里的姑娘,为什么这样喜欢狸子呢。 想了想,徐长安觉得说不得是狸花对外凶狠、对内的温和让姑娘会有别样的安全感……就好像是养了个孩子似得。 徐长安笑着说道:“不像你姐姐也好,乖巧一些,才讨人喜欢。” “喵。”小家伙一点都不怕生,而且对徐长安的好感极高,拿着小肉垫拍打徐长安的手指,没有半分声响。 “听不懂?”徐长安眨眨眼。 “喵……” 随着徐长安一段话一段话的,小狸花会一下一下的回应,但是徐长安能感觉到,这种回应只是对于他声音的回应。 小花,那当时可是确实能听懂他说话,会因为他受伤不开心、会因为他开源而高兴的猫。 “这就是妖和宠的区别啊。”徐长安手指轻轻揉了揉小狸花的脑袋,心想既然它听不懂,那自己也不用说话了。 “喵。”他轻轻唤了一声。 “……” “喵。”徐长安又唤了一声。 猫儿这才回过神来,哼哼唧唧了一声,继续玩着他的手指。 就在此时,徐长安听见一道细腻的声音。 “长安,你……玩的挺开心啊。” “……” 徐长安的脸部僵了一下,转过头发现穿好了衣裳的秦岭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随着秦岭在他对面坐下,发现主人回来的小狸花立刻抛弃了徐长安,钻进了秦岭的怀抱里。 “师叔。”徐长安回过神来,大大方方的说道:“小家伙很可爱。” “那是,这可是我托人从花月楼里弄出来的。”秦岭感受着怀里的温暖,捏了捏小猫儿的耳朵,哼哼了两声,随后才抬头对着徐长安说道:“它似乎很喜欢你。” “小家伙都粘人,毕竟花月楼里的就粘人,随着父母吧。”徐长安点头。 “要是祝姑娘……也似你这样喜欢它就好了。”秦岭与他说着心里话。 徐长安也习惯了,点头:“它很可爱,祝前辈应当会喜欢。” 小狸花斜斜的躺着,在秦岭的怀里既温顺又安静,完全没有在他面前那般调皮的模样。 徐长安能感觉到,秦岭只是想要与他说说话,也就没有想太多,随意的说道:“对了,这小狸花是……” “是女孩子。”秦岭打断了徐长安的话,似乎已经猜到了他要问什么。 徐长安:“……” “天底下有妖。”秦岭看着徐长安:“我怎么会养一个公的。” 这点小事,也不需要徐长安来提醒他。 “我……我只是问问。”徐长安说道。 “知道。”秦岭看了他一眼,柳眉皱起了一些,似是随口的问道:“小子,你若是养狸子,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徐长安心想不就是公母雌雄吗,说什么男孩女孩。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顺着秦岭的话说道:“女的吧。” “因为云姑娘?”秦岭问。 “算是。”徐长安本来觉得也无所谓,但是一听到秦岭说天底下有妖,也不免会这样想。 “连个狸子的醋也吃,你果然……不太像男子。”秦岭盯着徐长安看:“方才还对着一个小家伙喵喵叫,哪里有男子气概……” 秦岭说着,蹙眉:“是不是你在暮雨峰呆的太久了,也是……哪儿到底都是女子……” 徐长安:“……” 秦岭这才抬起头,叹气:“当初祝姑娘果然不该让你上暮雨峰的,只是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要是你这孩子越长越像姑娘家,要我怎么与云妹妹交代……嗯?她兴许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徐长安:“……” 麻了。 他不过是兴所致瞄了一声,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是玩笑?”他问。 “一点点?”秦岭柳眉抚平,嘴角勾起了一些。 “师叔,您在捉弄人上,倒是和祝前辈有些相似。”徐长安叹息。 “毕竟我是她养大的。”秦岭点头,随后满意的说道:“我喜欢你……这样说。” “……” “?”眼看着徐长安不说话,秦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我是姑娘养大的就不许喜欢她了?我怎么听说你这小子在北桑城也算是离经叛道的,也会在意这种小事。” “不是在意,就是第一次知晓。”徐长安如实说道:“师叔,您看起来年岁与祝前辈……差不多。” 其实差的多了,秦岭感觉要更年长一些。 让徐长安意外的是,秦岭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的更灿烂了:“小子真会说话,净说我喜欢听的讲。” 她年岁比祝平娘不知道要小多少,总是被当孩子看,如今被徐长安提高了辈分,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恼怒。 “再说。”秦岭饶有兴趣的看着徐长安,缓缓说道:“你不是也是那云姑娘养大的,不还是做了夫妻。” 她也很喜欢徐长安和云浅的故事。 徐长安:“……” 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啊。 什么叫绝杀,这就叫。 “我若是有你这样的本事就好了。”秦岭长舒一口气,思考不掩饰自己看着徐长安时那淡淡的艳羡。 她看了看空荡荡的桌子,将狸花放到徐长安面前,无视了小猫儿粘着她的感情,起身说道:“长安,招待不周,我去给你弄些茶来。” “您还是唤我小子吧。”徐长安只觉得脊背发凉。他将秦岭那刻意推出来的好意还回去,说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那我直说了。”秦岭笑眯眯的重新坐下:“你是怎么把云妹妹拿下的,还养了她这样好的性子,不会吃醋,还这样的好看。” “云妹妹的年岁在尘世里也不小了吧,还保养的这样的好,她一定很喜欢你。” “来,说说,与姐姐分享一下经验。” “……” 徐长安眼皮一跳,将缓缓趴向秦岭的狸花抢到自己怀里,看着猫儿第一次对着他亮出了爪子,抬头说道:“师叔,您还是去泡茶吧。” “说说。”秦岭偏着头,随后从口袋里取出一袋灵石:“给你的。” 徐长安:“……” “那换个问题。”眼看着完全没戏,秦岭将灵石收回去,认真的问道:“你是……怎么让云姑娘不把你当成孩子看的。” 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很重要,也是她最想要解决的问题。 “大抵是,一开始她就没有这样想过吧。”徐长安平缓的说道:“师叔,我也不像是个孩子。” “原来是这样。”秦岭叹息。 是了。 徐长安一直以来,成熟的就不像是他这个年龄的人,完全没有少年人的青涩意气。 不说别人了,哪怕是她,分明当她娘亲都绰绰有余了,不也没有将徐长安当成孩子看吗。 秦岭很清楚,她言语中那些平等不是装的,全部发自内心。 她抽了力气趴在桌子上:“我当初,可是流着眼泪跟着她后面到处跑的……太难了。” 徐长安的经历,也不是她能够复刻的。 “师叔。”徐长安认真的看着她。 “……”秦岭愣了一下,随后顺着徐长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腰上,她眯着眼睛,嗔道:“看什么呢?我托人从花月楼弄得衣裳,不好看?” “好看。”徐长安点头,然后继续盯着。 灵石。 “……” “呸。”秦岭将灵石丢给了徐长安:“我看你现在就像是个孩子。” “养家,也不丢人。”徐长安笑着将灵石收起来。 “还有呢。”秦岭问。 “还有……您也不是外人。”徐长安随意的说道。 “……”秦岭愣了一会儿,怔怔的看着他,半晌后才说道:“你果然……有几分女子的意思。” 她说的是心思。 从见面开始到现在,她的那点小心思可以说被徐长安完全拿捏了,不装傻,不啰嗦,每一次开口都恰好是她想要听的。 “这算是夸奖吗。”徐长安叹气。 “算是吧。”秦岭看着徐长安的眼光更有好感了。 她有想过,自己若是有闺中蜜友人会是什么样的。 如今倒是知道了。 0255 爱欺负人的秦姑娘(二合一) 云姑娘不会唤他。 先生会唤他长安。 而这位秦师叔,总是一口一个“小子”。 所以,在从秦岭口中听到那带着几分亲昵柔软的“长安”后,徐长安只觉得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秦岭撑着脸,笑吟吟的说道:“长安,替我在云妹妹面前说说好话呗?” “师叔。”徐长安轻轻叹息:“您说过自己是不喜欢姑娘的。” “是。”秦岭点头,认真的说道:“我不喜欢姑娘,只是喜欢的人恰好是个姑娘。” 说完之后,她有些不满的敲了敲桌子,皱眉:“有你这样直说出口的吗?” 徐长安这意思,就差直接问她是不是要对云浅下手了。 “我只是问问。”徐长安想了想,又说道:“最近比较忙。” 云浅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做,实在是没有什么交朋友的空,而且…… “她的性子,我说的好话,也不见得好用。” “知道了。”秦岭心想也是,就那妹妹的性子,想要与她做朋友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她也就是随口问问。 徐长安也是因为相信秦岭,所以才问出这样“失礼”的问题,不过男子的本能让她觉得……秦岭似乎是个危险的人,得及时换一个话题才是。 “这狸子有名字吗?”徐长安看向爬到秦岭手边,正蹭着她手指的狸花。。 “名字?”秦岭摇头:“还没起。” “没想好?” “嗯。”秦岭露出几分苦恼的神色,不过很快这份苦恼就化作了笑意:“我不大会起名字就一直搁置了,这一点随祝姑娘。” “……有道理。”徐长安无话可说。 祝前辈本命祝桐君,她自己给改成了祝平娘……这可不是不会起名字吗? “小子。”秦岭眯着眼睛:“我说姑娘可以,你怎么能附和呢。” “……”徐长安眼角抽了下,无奈说道:“师叔,我是觉得这样可爱的小家伙,没有名字就可惜了,您若是有空,去暮雨峰问问师姐们,也许她们能给一个好的建议。” “知道了,这点小事也要操心。”秦岭啧了一声。 “我也喜欢它。”徐长安瞧着前面的小家伙。 “你在暮雨峰上养的那只狸妖……”秦岭想起了什么,不过言语被徐长安打断。 “不是我养的。”徐长安强调道:“只是偶尔去我那里吃些果子。” “也是,养狸子还是很麻烦的。”秦岭点点头,略显埋怨的说道:“我把这小东西接回来,又要照顾,又要喂羊奶,还有那砂盆……一屋子弄得全是它的异味,也就是有灵力了处理起来没有那么麻烦……都不知道花月楼里那些普通的丫头是怎么照顾那么多狸子的,真是不嫌麻烦。” “习惯了吧。”徐长安点头。 “说暮雨峰的狸妖不是你养的……”秦岭若有所思的看着徐长安:“我明白了,你这小子是个不愿意负责的人,想要与狸子一起玩,却嫌照顾麻烦……哼。” 徐长安眼角颤了一下,隐隐能听见秦岭在那儿嘟囔什么“果然是男子”、“男人都是这样”、“难怪祝姑娘不喜欢男人”之类的话。 “……” 愣了一会儿后,徐长安轻轻叹息。 看着一个长辈般的人在自己面前卸下心防和伪装是什么养的感觉? 除了一丁点的不现实感,总的来说感觉真的不赖。 秦师叔和那些师姐果然是不一样的。 秦岭发现少年在那里傻笑,愣了一下后狐疑的道:“你笑什么?” “我觉得师叔说的是。”徐长安认真的说道:“我就是因为觉得养只猫儿麻烦才不养的,能到您这儿来逗它玩还不用负责,谁不喜欢。” “……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地儿了。”秦岭问。 “至少这狸花够可爱。”徐长安说道。 “哼,男……”秦岭说着,忽然将话收了回去。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神思内敛、温润如玉的少年,若有所思:“你……是不是个男人,这件事我都不好确定了。” “……”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后无奈的抬头:“师叔,跟您一起说话,我感觉……被噎的说不出话的次数比其他人要高很多。” “我平日里是什么模样你也是见过的。”秦岭毫无形象的伸了一个懒腰:“认真的工作的久了,一些小性子压的久了……不释放一下也很不舒服的。” 哦。 徐长安明白了,他这是被秦岭给当成情绪垃圾桶了啊,难怪总觉得这个师叔在揶揄自己。 但是知晓秦岭真正性子的又不只是只有他,不是还有祝平娘吗? “还有祝前辈吧。” 徐长安说完之后就看见秦岭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那是我喜欢的人,装乖巧还来不及,怎么会在她身上倾下不好的情绪。” “……您说的是。”徐长安点点头,最后发现自己还真是很好的选择。 一个知晓她喜欢女子的晚辈,口风紧,不会泄密。 脾气好,还不会生气。 而且已经成家了,不用怕有什么绯色的情绪。 要知道像是秦岭这种本身长得很好看,取向还是姑娘的,无论是和男子独处还是和女子独处都会不舒服的。 也就是说,与他一样的,他在秦岭的心里也是属于“毫无威胁”的那种,就算两个人坐在一处吃茶,也决然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旖旎、更不用担心喜欢的人吃醋了。 难怪……她总是说自己不似个男子。 “师叔,我到底是您的晚辈。”徐长安无奈。 “我加钱。” “……?” 接着,徐长安就见到秦岭又摸出一块晶莹的灵石放在桌上,对着他说道:“再聊一刻钟的。” 徐长安无话可说了,将灵石收入了自己的口袋,进入了工作状态。 本质上,听秦岭发牢骚拿灵石这件事,与他在暮雨峰上为了贡献点和师姐们吃茶、听琴、下棋本质上没有区别,他心安理得。 “你还真不客气啊。”秦岭不满。 “这点灵石,都比不上师叔您送那一带补气丹的零头,晚辈有什么客气的。”徐长安坦然的说道。 还是那句话,养家嘛,不寒颤。 最重要的,秦岭不是外人。 他也不是谁的灵石都会要的。 “那我给你帮忙,跑钱跑后的弄什么手续,你是不是也得给我些灵石。”秦岭盯着他。 徐长安不动声色的将手压在腰间,平静的说道:“您是长辈。” 秦岭:“……” 难得被噎了一句,倒是无话可说了。 “我是长辈,我应该。”秦岭捧着狸花放在自己肩头,随后说道:“我最初说你这孩子是个镜子……果然是很正确的。” 秦岭心想,她看起来一直在“欺负”徐长安,其实……只是有些不甘心。 嗯,不甘心。 秦岭至今也不明白,她平日里绝不是这样话多的人,什么东西都藏在心里。 可是见到了徐长安后……就像是天真的少女一样,把能说的不能说的、甚至是丢脸的都和他说了,就好像是……不愿、亦不能欺骗他。 她当初和徐长安都没有见几面,怎么就把自己丢脸和心里的秘密都泄露干净了? 所以才说照镜子似得,那点有点缺点全部都无法隐藏,被照的明明白白。 “你这孩子真是可怕。”秦岭认真的说道。 徐长安完全接不上这个话茬,只能安静的等待她继续开口。 秦岭想了想,又说道:“也不对,不仅仅是镜子,也是水……你是水属性天赋,我好像明白一些了。” “您明白什么了?”徐长安心想他可一点都不明白。 天底下没有水洗不干净的东西,包括一个人的伪装。 “没什么。”秦岭撩起耳边垂下了一缕长发,想了想后问道:“后来有其他人说过你像是镜子吗?” “温师姐似乎说过。”徐长安点头。 “温……师姐?”秦岭愣了一下,随后面色瞬间变得怪异,她说道:“说的是暮雨峰的大师姐,温梨?” 秦岭之前无意间撞见过一次,当时披着云肩、撑着一把白色点着梨花雨伞的温梨给她的感觉十分惊艳。 那种骨子里所带着的高傲神采,让秦岭总是不自觉的想起曾经的祝桐君。 “怎么了?”徐长安看着她,暮雨峰上还有第二个温师姐? “没、没事。”秦岭轻声说道:“听丫头们说,那姑娘近些时日脾气变了许多,对榜单感兴趣了、会走出门了……” 还会穿裙子了。 头发也比之前长了一些。 难怪…… 她当初就觉得徐长安能请动温梨做云浅引路人这件事很奇怪,要知道哪怕是她在温梨面前也无法摆前辈的架子,那个姑娘耀眼的可怕,与徐长安这种“小财迷”可不一样。 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了。 “师叔,您没事吧。”徐长安不太明白秦岭那诡异的视线。 “我都说了没事。”秦岭站起身,微微弯腰在徐长安肩上拍了拍,笑着说道:“旁人也就算了,你的话,我安心的很。” 如果是徐长安,秦岭认为完全没有必要提醒什么,他定是会处理好的。 而且人家云姑娘不是说了吗,不会吃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秦岭在徐长安怀疑的视线中说道:“你玩的开心就好。” 在秦岭口中听到了熟悉的话,徐长安语气停了下,才说道:“云姑娘与您说的?” “给你送火石那次。”秦岭指着墙上自己模仿的字迹:“这也是那次去的时候瞧见的,很喜欢回来就抄上了。” “行吧。”徐长安摇摇头,他的好奇心一向都不是怎么重。 其实徐长安倒也不是迟钝,只是有自知之明,加上那位温师姐过于优秀了。 他其实和司空镜有些相似,作为剑修……看着温梨的时候只会看见让人憧憬的高山,很少……或者说就不会将其当做姑娘家去看。 此时,秦岭也觉得自己是有可能想多了的,毕竟是那朵梨花。 也许,她是对云浅感兴趣呢。 “方才说到哪里了。”秦岭眨了眨眼:“哦,你在暮雨峰上扬的狸妖,有名字吗?我做个参考。” “有。”徐长安说道:“我给他起了一个名字。” “你不养,倒是取了名字。”秦岭瞧着他。 “师姐觉得还不错。”徐长安说道。 “师姐?”秦岭视线微凝。 “平日里,小家伙只是偶尔来我这儿,大多数时间住在师姐的院子,师姐没有意见,名字也就定下了。”徐长安说道。 “你说的世界,不会又是那位温姑娘吧。”秦岭忽然发现了什么。 “嗯。” “那没事了。”秦岭揉了揉眉心。 “师叔,师姐应当也是您的晚辈吧,怎么一口一个温姑娘。” “晚辈?我可没有资格做她的长辈,那可是温梨……温梨,那朵梨花……”秦岭用没见识的眼光盯着徐长安,不过随后说道:“没想到她居然也喜欢狸子……难道是因为这个,你才和她说上话的,那方才是我想多了。” 果然,是她用有色的眼光看人了,天底下可不是只有男女之情的。 “所以呢,那狸花你取了什么名字,温姑娘也能认下?”秦岭忽然来了兴致,显然能让那朵高岭之花认同的名字,一定很有借鉴意义。 “小花。”徐长安理所当然的说道。 秦岭看着这份理所当然和其中一点点的小骄傲,脑袋上飘起了一个问号。 “……?” “你再说一遍。”秦岭说道:“我没有听清楚。” “小花。”徐长安重复了一遍。 “你也不会起名字对吧。”秦岭白皙手指指着他的脸。 听听。 小花? 但凡有些能耐,也不可能用这般随处可见的名字吧,秦岭觉得哪怕是不解风情的自己,也不会觉得用这个名字。 “我……的确不会。”徐长安摇头,心想他要是有这个能耐,当初也不会在自己姓徐还是姓顾上犹豫那么久了。 “温姑娘觉得这名字好听?”秦岭追问。 “师姐说很好听。”徐长安想起了往事,点头。其实连他都有些惊讶,不知道“小花”两个字哪里好听了,但是温梨就是很喜欢,加上大多都是住在她那边,所以名字就定下了。 温梨那不是好听,而是真的对这个名字很喜欢。 毕竟对于一朵梨花而言。 这真是一个好名字。 —— 北苑。 云浅极为好看的双手握着笔,温温吞吞的在纸上游动,留下了一个名字。 温梨。 手指在名字上敲了敲,不知在想什么。 0256 小字(二合一) 窗外的雨越下越小,直到此时,已经有了几分天光乍破的朦胧感。 徐长安最终还是喝上了秦岭泡的茶,毕竟她们聊的也足够久了。 徐长安放下茶杯,感受着唇齿留香,觉得应当说师叔不愧是师叔,同样的茶,经过她的手起码能增色三成。 也对,毕竟暮雨峰修女子六艺。 琴棋书画歌舞,以茶通六艺,足以见茶的地位…… 只是不知晓,女子六艺中,这位师叔还会什么? 徐长安有些不太能想象这位师叔……上台演舞的场景。 “你喝茶就喝茶,使劲盯着我瞧做什么。”秦岭有些奇怪的对上了徐长安的视线。 “没什么。”徐长安移开视线。 “……奇怪,罢了,我也有个事想问你。”秦岭眨眨眼,抱着猫儿的身子坐正了一些,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是云姑娘的童养夫吧。” “……?” 眼看着徐长安的表情凝住,秦岭勾起嘴角,随后摆摆手:“好了,不开玩笑……她是你的妻子,你怎得一口一个小姐的?” 若非是人家夫妻生活和谐的很,甚至她一开始都提醒徐长安不要纵欲,真要以为他和云浅是不是只是形式上的夫妻呢。 看着秦岭那闪闪发亮的眼神,徐长安只觉得女子原来都是八卦的,哪怕是这位秦姑娘也不例外。 “师叔,只是一个称谓,也不能用来标示我与姑娘的感情吧。”徐长安无奈。 “我自是知晓,所以才问你……难道,这是你们之间的小情调?”秦岭歪着头,同时她怀里的猫儿也跟着外头,看起来有些可爱。 她在想,若是将徐长安对云浅的称谓自己拿去对着祝平娘复刻,不知道好不好使。 “也不是什么情调,就是我不知道该唤她什么。”徐长安说道。 “……?”秦岭愣了一下,似是在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后徐长安就和她解释了,反正师叔在她面前都不要什么面子,他也没有必要装什么。 —— 半晌后,他解释了清楚。 徐长安只觉得秦岭看自己的眼光……就好像居高临下看一只井底之蛙似得。 “小长安。”秦岭捂着脸:“我有想过各种可能……独没想过,你是脸皮薄叫不出口……真有你的啊。” 秦岭很难理解。 这不是老夫老妻吗? 他那种事情都敢做,反倒是口头上叫不出“娘子”来。 正想着,秦岭就听见徐长安说道。 “如今入了仙门,我就有在想,不要唤的那么亲密好一些。”徐长安缓缓说道:“毕竟,师叔您也知晓,我在朝云宗上的名声。” “我知道,都说你是丫头们的面首。”秦岭眨了眨眼,便有些明白了。 是怕他的坏名声影响了云浅的名声? “你这是自己骗自己是吧。”秦岭有些无奈:“你唤她小姐,旁人就不知道你们是夫妻了?” 这种事情哪里能隐瞒。 “影响多少能小一点?”徐长安眨眨眼。 “出息。”秦岭看着徐长安的脸,一口银牙紧咬,不过很快就松开:“你妻子没有意见?” “也习惯了。” “这样啊。”秦岭说道:“抛开那声小姐不谈,其实云姑娘这个称谓没有多大的问题,不会显得疏远的。” 哪怕是夫妻之间,也可以当做日常称呼用了。 “这样?”徐长安没想到,秦岭居然还能从自己身上找出有优点。 “嗯,你看我,虽然偶尔唤一声祝姐姐,不过对外,也都是叫祝姑娘的。”秦岭心想不光是这样,她最开始叫云浅、如今叫李知白都是唤一声姑娘。 这个称呼,可远可近。 她说着,略微改口。 “不过,你一个男子,还是不太合适。”秦岭是真心想要替徐长安出个主意促进一下夫妻感情,便说道:“云姑娘有小字吗?你唤她小字就是了。” “……小字?”徐长安愣了一下。 “小字就是我们常说的表字。”秦岭解释说道:“男子冠礼女子笄礼后,不好直称名,另取一个小字,姑娘……可有?” 徐长安年岁都不及二十,没有字也很合理。 云浅年岁肯定过了笄礼了。 “没有。”徐长安摇摇头,云浅有没有其他的名字他当然很清楚。 “居然没有。”秦岭惊诧:“她……可是那个云姑娘,怎得会没有。” 虽然规矩上说男子二十、女子十五后可以取字,可实际上,字这种东西是用来表现德行的,就因为表德之字,所以才称作表字。 虽然大多的字还是男子专用,天底下就没有几个女儿家是真有字的。 但是就云浅的样貌、谈吐一看就知晓绝非是普通人家,不说千金小姐了,保底也是个书香世家,居然活了这么大还没有个小字。 对于秦岭来说,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很奇怪吗?”徐长安问。 “很奇怪。”秦岭认真的说道:“就连我都有小字的,虽然修行之后早就不用了,可毕竟还是有的。” “……嗯。”徐长安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师叔,我看书上说……姑娘若是没有字,夫君可以帮着起一个。” “是有这回事,但是这种字一般是不作数的,也不能念给外人听,只有夫妻二人自己知晓。”秦岭摇摇头:“这种夫家给的安慰用的小字,自然是比不上及笄时候的表字……” 秦岭说完,抬起头就看见徐长安一副意动的模样。 她这才反应过来,徐长安要的不是什么彰显德行,他要的就是夫妻之间小亲密。 可能这种小家子气的小字,还真的比所有人都知道的表字要更显得亲近? 事实上,徐长安还真是这么想的。 他也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给云姑娘起一个只有自己知道意义的小字,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就在此时,却见一只白皙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喂。” 徐长安看向秦岭。 “小子,不是我看不起你……就现在起名字的水平,还是别急着给云姑娘起什么小子。”秦岭啧了一声:“要我说,你等云妹妹在暮雨峰上待一阵子,被姑娘们熏陶一阵子后有了自己的审美,你再给她起……正好,你自己也好好想想。” 徐长安点点头,心想秦岭说的有道理。 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当然不能马虎了。 他自己在姓“徐”还是姓“顾”上都纠结了那么久,云浅的小字当然更要精雕细琢。 不过…… “师叔,你……” “我就是看不起你。”秦岭认真的说道。 徐长安:“……” “愣什么愣?小花……你听听,这是人能起的名儿吗?”秦岭指着他的脸:“你不要脸面,云姑娘还是要的。” 想想就知道了,云浅……多么好的姑娘啊。 云小花呢? 所以,必须得将徐长安这种起废狠狠的认清现实,不能糟蹋了姑娘的小字。 “我知道了,师叔……您怎么还急了。”徐长安很无奈,他好好想就是了。 “我喜欢云妹妹,能不急吗。”秦岭敲了敲桌面,想了想后说道:“我说看不起你……是说看不起你起的“小花”两个字,不是真的看不起你。” “……师叔,你有必要解释的这样清楚吗?”徐长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还能生气不成。 “我就是觉得你心思细腻,跟个姑娘家似得,不说清楚玩意你误会了,再记仇怎么办。”秦岭认真的说道:“我给祝姑娘的信还攥在你手里了,可不许因为我说了你两句,就偷看。” 徐长安:“……” 这已经在怀疑他的人品了啊。 “对了,你答应过我的,若是祝姑娘在你面前要读我的信,你可得拦着点。”秦岭提醒徐长安。 “知道了。”徐长安叹息。 只是,他忽然愣了一下。 因为他想起了在秦岭家门口遇见李知白时候的事情了。 那时候先生走的时候……也特意的和他说了一声“她没有生气。” 徐长安忽然发现,李知白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和秦岭是近乎一样的。 难道……先生也是觉得他心思细腻,才解释的这般清楚的吗? 可他的细腻只针对云姑娘啊。 一时间,徐长安竟然没有地方说理去了。 “你……别在那怀疑人生了。”秦岭望着徐长安呆呆的坐在那儿,噗嗤一笑,看起来十分的开心:“你这孩子,我与你说着玩呢,你做过管家、又与我一样是内务执事,心思不细一些,哪里能办好事情?” “师叔说的是。”徐长安苦笑。 “不过,我与你说的也是认真的,给姑娘起一个小字这件事,你得先放一放,不能意气用事。”秦岭说着,语气一顿:“不过到底是你们小夫妻自己的事情,外人说的话……你听个一分、甚至不听也没关系。” “外人?也不算是什么外人。”徐长安说道。 “算你还有点良心。”秦岭收敛一下眼底的笑容,随后问道:“你是不是缺一把剑?” “剑?” 徐长安觉得秦岭的思绪有些跳跃,不过还是点头:“嗯,是缺一把剑。” “哦,我就是问问。”秦岭点头,不说话了。 “……?”徐长安很是疑惑。 “看我做什么,你缺剑,我也没法子帮你弄一柄过来。”秦岭心想她可不能抢了李姑娘想要做的事情。 她看着徐长安:“再说了,你和温梨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她那里可是有不少好剑。” “……”徐长安看了秦岭一会儿,轻轻摇头。 他也不傻。 “师叔,先生她方才来的时候,与你问了剑的事情?” “……你能不能笨一些?”秦岭眼角抽了一下:“看什么看,李姑娘给你那司空镜的仙剑,你有本事拿吗?” “那肯定没有本事。”徐长安很有自知之明,他的这双手,目前为止还是拿给姑娘切菜的刀最趁手。 得找个机会和先生说一下了,别真给他弄来什么太好的剑。 他现在的修为太低,合适的比什么都要好。 “剑上……我是帮不到你了,其他的麻烦,你有什么就与我说吧。”秦岭伸了一个懒腰,抱起猫儿站起身,对着小猫儿的耳边说道:“来,送客。” 接着,秦岭捏着小猫的爪子,对着徐长安挥了挥。 徐长安看了一眼兜里的灵石,抬起头说道:“师叔,不再聊会儿了?” “不了,今日已经腻了。”秦岭很想骂徐长安一句财迷,但是又舍不得,只是绣鞋在地上拧了拧。 “有话要我带给祝前辈吗?”徐长安走之前问道。 “祝姑娘?”秦岭停下脚步,有些意动的说道:“与她说,我喜欢她。” “您清醒点。”徐长安眉头一挑。 这话是他能带的吗? 以及,秦岭在他的面前是真的不要面子啊。 “那就没有了。”秦岭想了想,说道:“你瞧着花月楼里有什么特色、好玩的物件,给我拿几个吧,算是个纪念。” “行。”徐长安起身离开,不过他脚步顿了一下,这才无奈的转过身。 “师叔。” “又怎么了。”秦岭回身。 “与您说了那么多,我差点忘了正事。” “正事?你能有什么正事。” “天明峰忽然来了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不会有什么麻烦吧。”徐长安问。 “哦,这是鼎心峰和玄剑司的人……合着弄了一个阵法,在这里找之前劫雷的气息的。”秦岭解释说道:“图纸我去看了一眼,划不到北苑,而且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你安心就是了……硬要说,就是启阵的时候会像是放烟火?不过这次的你是看不见了。” “没有麻烦就好。”徐长安点点头。 “朝云宗上,能有什么麻烦。”秦岭摆摆手:“还有就是今日你晌午下山的时候记得走左偏门,别冲撞了上山的那群修士,拜山的……也麻烦的紧。” “知道了。”徐长安点头。 不知道云姑娘在家里休息的如何了? 徐长安忽然想起了晚上那个旖旎的梦境……那时候,梦里的云姑娘说不想听琴,但是距离下山还有一阵子时间…… 而且,去了花月楼后,不免要见到有女子抚琴的。 云姑娘应当不会有兴趣吧。 徐长安眨了眨眼,说道:“师叔。” “又怎么了。”秦岭回头:“你还走不走了,要不你把云姑娘喊过来睡个午觉?” “您这有琴吗?七弦、五弦都可以。”徐长安问。 “……琴?” 秦岭看着徐长安的眼神更奇怪了。 这还真是个……姑娘家啊。 0257 七弦之故(二合一) 秦岭本来都准备赶徐长安离开了,可是听说他想要借一张琴之后,忽然就改了注意,带着徐长安朝着琴房走过去。 她还真的会琴艺。 女子六艺,大抵之后琴艺、书法还过得去,其中书法属于必备技能,剩下的琴和茶,自然是为了侍奉喜欢的人而学习的。 平日里她没有什么“显摆”的机会,如今徐长安送上来门来,秦岭也不介意让他瞧瞧自己的收藏。 前往琴房的路上,秦岭回头问道:“你要琴做什么?” “昨儿梦见了,就想试试……看一下我是不是把学的那点东西都忘了。”徐长安应声。 “梦?你这都开源了,还做梦呢……可不是什么好事。”秦岭提醒道。 “偶尔。” 秦岭也不多言,问道:“在暮雨峰上,和谁学的琴艺?” “每个人那儿都学了一些。”徐长安如实说道。 “学的百家艺?” “也不算,温师姐抽空的时候有教过我一些。” “……”秦岭闻言,脚步顿了一下。 又是温梨? 她摇摇头。 总觉得温梨不声不响的,好像在各个地方都有她的影子啊,不过因为对象是徐长安,秦岭就没有想太多。 徐长安看着秦岭前面的两层小楼阁,说道:“去花月楼要见那些弹琴的乐伶吧,我想着让云姑娘……先听听我的。” “……不太能理解。”秦岭驻足。 “她有可能会想要听的,知道我会弹琴的话。”徐长安轻声道:“与其在花月楼里找人借琴,不如下山之前就将事情按下去。” “你想的是不是有些多了。”秦岭更不解了。 “有时候会这样。”徐长安没有反驳。 其实他还有一件事没有说。 那就是,在梦里,他提出想要给云浅弹琴但是被拒绝了…… 这种输给了温存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疙瘩似得一直卡在他的心里,所以他就有些赌气似得,非要让云浅见识一下他的水平不可。 要不然……如果进了花月楼后,云浅真的被那些乐伶引起了对琴艺的兴趣,他会觉得自己输给了花月楼的姑娘的。 这可不是一种好的体验。 秦岭也能感觉到徐长安理由没有说的完全,不过她也不追问,只是带着他来到琴房。 眼前是一间朴素的红漆门。 推开门,秦岭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嗅到的是淡淡的檀香气息,她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洗了手,在那桌上的香炉前润指后这才顺着楼梯而上。 “别乱摸乱碰。”秦岭回头说了一声。 “好。”徐长安能感觉到这个地方的重要性,自然不会失礼。 “嗯,这里不止有我的琴,还有祝姑娘的。” 秦岭一句话,就让徐长安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认真了。 “祝前辈的琴也在您这儿收着?”徐长安问。 “嗯。”秦岭点头,说道:“有些法器,不适合带下去用,就收在我这儿……” 她语气顿了一下,语气中有些无奈:“我最开始……算是给祝姑娘背琴的童子,才跟在她的身边。” “这样?”徐长安有些奇怪。 因为他很少会在关于祝平娘的事情上,从秦岭口中听到这种无奈。 按照道理,她不是应该很骄傲的说自己曾经是琴童吗?怎么言语里都是无奈。 就在此时,秦岭忽然说道:“其实,祝姑娘也不怎么会起名字,还好……有李姑娘在一旁看着。” “什么意思……”徐长安一愣。 “自己想。”秦岭哼了一声。 徐长安:“……” 能从祝桐君这样好听的名字退化成祝平娘,祝前辈起名字的水平估计和他是一个水平的,但是要上这位秦师叔埋怨…… 秦岭…… 拎琴的童子? 琴? 琴拎? 不会真是自己所想的这般吧。 徐长安很像问一句为什么叫秦岭而非是秦林,但是他很聪明的没有说出口。 若是按照秦岭的话,她能有现在这个名字,其中只怕有自己先生的功劳。 本能告诉他,还是忘了这件事的好。 徐长安跟着秦岭上楼,随着秦岭平静的推开一道门,里头是一间无窗的房间,一篇漆黑,淡淡木头的清香传来,秦岭走进屋点了火石,视线顺着光而走。 屋子被等量的分成两份,一主一次,每一份都有数个半人高的檀木架,上面盖着柔白色布匹。 前后大概有十几张琴。 “中间那些是祝姑娘的琴,你离的远些。”秦岭带着徐长安走到角落里,指着面前的几张琴,说道:“这是我以往用的、七弦、五弦都有,你喜欢哪个,就拿去用吧。” “都可以。”徐长安无奈:“师叔,我只是随意借一下,也不至于这样认真吧。” 他都能感受到满屋子的灵力波动,显然……这屋子里的琴有些的级别一定不低,尤其是中间被橙色布匹盖着的那张……他几乎都能用肉眼感受到上面的灵力流转了。 “你不是外人,让你瞧见了姑娘的琴也不碍事。”秦岭想了想,说道:“平日里没人知晓我这儿的东西,给你显摆一下,我高兴。” 明珠暗藏久了,就会是这样。 徐长安:“……” 这个师叔真的是……真实。 “普通的七弦就可以了。”徐长安无奈的说道。 “知道了。”秦岭起身,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一身睡裙,想着也不需要那么多规矩,便跪坐在地,打开琴盒,掀开那白色柔布。 一张淡色古琴平放于琴床,银丝琴弦在昏暗火石下闪着微弱的光芒,琴身长三尺六寸五,通身都是一个“韵”字。 这是一张很漂亮的琴,但是徐长安并未从上面感受到什么灵气,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秦岭拿一张灵琴来。 “这是我小时候练琴所用的,没有名字……你拿去使正好。”秦岭取出那一张沉重七弦,玉手自一方拂过琴面、琴弦,琴徽、停留在轸子上感受着那熟悉的润滑手感,笑了笑。 “也真是许久没见了。” “师叔,借,我就借几天。” “见外了是吧。”秦岭眯着眼睛:“你若是能从山下带来我让我满意的物件……这些琴挑一个送你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也有许久没有练琴了。” 祝桐君是琴道大家。 她自然也会一些,但要是说多喜欢……也不见得。 她弹的再好,和祝桐君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比起琴,反而是给姑娘泡茶更能彰显她的价值。 “这琴我用的最多,已有些老化。”秦岭微微挪动轸子,随手撩动琴弦。 “铮——” 一声突兀的沉闷在屋内回荡。 她蹙眉,将轸子往高处挪了挪,重新拨动琴弦。 “叮——” 一声清脆,她满意的点头,二指并排按在弦上去掉那嗡嗡尾音,对着徐长安说道:“这琴虽然用的太久有些老化了,不过也是祝姑娘亲手做的,放到尘世里也算是传世宝物了……那就这张琴了?” “……太珍贵了吧。”徐长安无奈。 “这已经是最差的了。”秦岭眯着眼睛,似是看到晚辈这样的震惊、没见识的样子,很高兴。 对于秦岭来说,这算是从徐长安那边找回了一些场子吧。 “再说了,给云姑娘听的,太差的琴……我还要不要面子了?”秦岭嗔道。 “……知道了。”徐长安只能收下秦岭的好意。 于是秦岭取了干净琴盒,连着布匹抱起那张七弦,小心翼翼的收入琴盒,然后交给了徐长安,说道:“背着。” 徐长安:“……” “愣着做什么,你又没有储物袋……还想我送你一个吗?”秦岭蹙眉。 “好。”徐长安只能将琴盒背上,然后随着秦岭下楼。 “……嗯。”秦岭回头看了一眼背着琴的少年。 不得不说,本就给人以温润感的徐长安在背上琴盒后,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发生了难以言喻的改变。 大抵是多了几分感性与知性、豁达大气,多了几分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神秘感。 哪怕是秦岭都觉得自己心被撩了一下,她满意的点点头:“你这小子别的不说,倒是真生了一幅好皮囊……不过,比祝姑娘还是差了许多。” “……”徐长安没有搭话。 秦岭又说道:“女子六艺,我只懂书琴,倒是你……跟着暮雨峰上,琴棋书画学了个完全,这样……你倒是比我更像是个姑娘家。” “师叔。”徐长安眼角轻轻抽了下:“我学的是剑。” “我知晓,剑胆琴心,自古就绑在一起的。”秦岭笑着,说道:“若是让你办一场琴会,该是有不少丫头愿意掏灵石吧……感兴趣吗?我出灵石租琴台,到时候收的灵石……咱们三七分。” 徐长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不说话?不是个小财迷?”秦岭回身看着徐长安与琴,嗯了一声:“就说你这个样子,暮雨峰的丫头肯定是会愿意来看的……怎么,觉得卖艺不好?我可是听祝姑娘你不嫌弃勾栏里的乐伶的,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啊。” “我那点微末的琴艺,在师姐们面前……还不够丢人的。”徐长安叹息。 “她们想看的也不是琴。”秦岭眨了眨眼:“勾栏里,真听琴的有几个?还不都是半听琴、半看姑娘的。” “姑娘们能做得,你做不得?” 徐长安:“……” “好了,不逗你了。”秦岭伸了一个懒腰:“白借我一张琴,我说你两句,算是取个报酬……不过我还真的有些好奇,你的琴艺怎么样?” “一般吧,只是懂一些,没有怎么练过。”徐长安说道。 “你身上怎么也有祝姑娘的烙印,作为她的晚辈怎么能一般?”秦岭提醒他:“得好好练才是。” 玩笑归玩笑,琴棋书画非是女子六艺,男子学了也不碍事的,更不要说暮雨峰还是以此为修行的。 “别说你是个剑修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晚辈,记住了。” —— 此时雨停,暖阳落在积水中,反射的光很好看。 院子外,徐长安背着琴走出了院子,回头就看见秦岭笑吟吟的倚在门框上对着他挥手。 有些头疼。 徐长安发现,他虽然对秦岭的好感很高,但是这位师叔过于的“不见外”,让他与她相处的时候,大多都是被死死压制…… 但是对方又很是真心的帮自己,这种帮助和李知白也不一样。 找先生,她那么忙碌,不免有几分给人添麻烦的感觉。 找秦岭则不会,不然他也不会张口就是借琴了。 而且……听了秦岭解释之后,徐长安对于天明峰那一群来做阵法的人也失去了戒心,走上了大路,甚至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在哪里刻画阵法。 那些泛着荧光的材料应该就是刻画阵法所用的东西吧。 感兴趣的人也不只是他,一些天明峰的外门弟子也都在一旁看热闹。 但是徐长安仍旧是很显眼的,毕竟……他背上背着那么大一张琴盒呢。 —— 人群中,正滔滔不绝和柳青萝说着修仙小故事的顾千乘半晌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奇怪的抬头,说道。 “柳姐姐,你怎……” 她话说一半,就咽了回去。 因为她也看见了柳青萝在看的。 瞧着徐长安的背影,顾千乘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移开视线,小声嘟囔道:“他……还会使琴吗?也是……毕竟是桐姨弄上山的。” 偷偷看了一眼聚精会神的柳青萝,顾千乘心想他虽然好看,但是柳姐姐这也看的太久了。 徐长安好看吗? 柳青萝也不是很清楚这一点,对于她而言,琴加上徐长安这个组合……有些过于梦幻了。 对于一个清倌人来说,琴意味着的东西也很多,如今在徐长安身上看见,柳青萝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她喜欢琴吗? 实话说,其实不怎么喜欢,上台演曲,也不过是取悦台下之人的手段。 青楼梦好,难赋情深。 所以,在赎身之后,大多数清倌人都不会再碰琴……便是这些会让她们想起那过去的记忆,柳青萝也是一样。 但是……在发现徐长安居然对琴感兴趣之后,柳青萝的心情就又是另一种了。 0258 游园人(二合一) 若是以姑娘比做花,这是很合适的,至少云浅这么认为。 在他夫君身边的那些姑娘,便都是花儿。 于是云姑娘就能看见一片花海,无数鲜红色丹点聚合在一起,像是一片片火烧云,又像是燃烧的业火,集妖异与神圣于一体。 因为是将人比作花儿,所以看着花海就能感觉到很多东西。 云浅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难以升起一丝一毫的连漪,想了想……就走进了花海。 她在花海中行走的时候很小心。 一路之上,没有踩到任何一朵花,但是偏偏有鲜红试图攀上了云浅的身子,攀上了云彩,似是要将那天空也染成红色。 她走走停停,看着眼前那一朵一朵娇美的花儿,停在了一束小白花前,看了一会儿后,又往前走了一步,平视着眼前树梢前精美的小梨花。 很好看。 而有时候,不只是盛开的花儿好看。 云浅觉得一旁顽强的在石壁上生存、仿若碧绿色藤蔓的青萝也有自己独特的姿态。 所以这片花海是很有魅力的。 想了想后,云浅还是离开了这片花海,在花园外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一张小竹椅,慵懒的躺了上去,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欣赏眼前的花园。 云浅无法想象自己进去会是什么样的花儿。 牡丹? 海棠? 亦或是那不太好看的石蒜花。 应当都不是,至少她是游园人,而方才也没有在花海中瞧见有赤红色的彼岸花。 说到底,云姑娘若是做了花,那满园子一定就只剩下她了,还有其他花儿什么事情。 眨了眨眼。 花园再好看,那门也开着,夫君也完全没有游园的兴致,所以连花园都没有必要存在。 伸了个懒腰。 梦,该醒了。 云浅侧躺在竹椅上,视线穿梭,可以看见背着一个琴盒的少年朝着这个小花园而来,不过想来最后也会停在她的身前,不会去游园,也没有兴致。 除非……她愿意陪他一起游园。 “所以……关键……在我吗?”云浅走下竹椅,弯下腰,似是在于花儿的耳语。 她伸出手,想要去摘下园中一朵,但是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还是停下了动作。 摘属于夫君的花儿,云姑娘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说到底,她还是不太能理解……女子和女子之间的什么感情,就像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花儿想要往她身上蹭一样。 她是游园人,也不是花儿,维度不一样。 要改变这一点,兴许需要夫君亲自动手将她也变成一朵普通的花儿收入眼前的花园……那时候身份和花儿对等的云浅应当才会有兴趣和花儿们相处。 也不是。 云浅心想要她理解姑娘之间的感情其实很简单,只要徐长安变成个姑娘家,她马上就能理解了。 并蒂合花,也不是那么罕见。 如今…… 她只是瞧着少年背琴、白衣踏水,顺着小路朝着北苑而来。 于是云浅从梦中醒了过来,字庭院中的石桌上起身,轻轻打了个哈欠,旋即偏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笔墨纸砚。 “喵……?”云浅轻轻喵了一声,似是在想这有什么有趣的。 不过无论是不是有趣的事情,徐长安在秦岭那儿对着一只小奶猫喵喵叫的事情……云姑娘已经深深的记住了。 提起笔,将自己的名字也写了上去。 —— 当徐长安回到家,尚未推开门,本能的就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北苑静谧且安静,不过能够看到一束束雨后的微光穿过云层,那些光影漫开,零零散散的黑白分明,将这世界渲染得有些格外的不真实——就好像,庭院上开了一片花海,而他将要变成游园人似得。 徐长安精神恍惚了一瞬,半晌后摇摇头,听着愈发急促的系统报警声,这才安心了点。 经历了做完那无比真实的梦境后,即使是他……也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果然,那样清醒的梦境,还是越少越好……秦师叔提醒的还是有道理的。 莫让姑娘久等了。 徐长安轻轻推开漆木红门,踏过青石,穿过月亮门,然后就愣在了那里。 原因无他,因为他看见了很好的景色。 云浅。 姑娘正端坐在庭院一侧的石凳上,腰背挺的笔直,些许青丝垂下,而这里的环境极好,那同样垂下的阳光挥洒在云浅的身上,隐隐可以见到姑娘周身那些漂浮在阳光之中的尘埃。 不是没力气? 怎么出来了。 哦……晒太阳吗?毕竟雨早早的就停了。 徐长安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才看见了云浅正握着笔。 微光下,姑娘十指晶莹剔透,莹白如玉,那墨毫在纸上轻轻地游动,云浅的动作很缓,很慢,轻描淡写,却给了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徐长安的精神又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极为荒唐的感觉。 就是这双手。 就是这双会被菜刀伤到的手,如今却好像是双执掌着所有……轻轻慢慢的写着,俯瞰一切。 “……”云浅慢慢呼吸着,极为认真的在纸上写下了徐长安的名字。 大抵是她本来就很累,所以没写几个字体力就耗尽了,于是就这么趴在了石桌上……侧着脸看着自己写的东西,一动也不动的像是一条咸鱼。 咸鱼。 就这一下,那些营造出来所有氛围全部如同泡沫般碎裂。 徐长安:“……” 姑娘完全没有发现他回来啊。 徐长安轻轻叹息,为自己方才那种荒唐的感觉而感觉……荒唐? 他也能解释。 人在看到极为美丽的场景时,总会产生与现实极为不协调的割裂感的,如今就是。 而徐长安在叹气后,云浅就发现他回来了,但是依旧没有什么力气,于是艰难的撑起身子,转头瞧着站在门前的人,眨了眨眼,角上边却是带着笑。 “回来了?”云浅有气无力的问。 “嗯。” 然后气氛就停滞了,缓缓安静下来。 此时,云浅歪着头,趴着让她的衣裳显得有些凌乱,在徐长安的视线里,他入目就可以看见一道近乎完美弧形曲线。 啊,我家的云姑娘……真是好看。 他看呆了,想要将这梦境一样的场景刻在心里,偶尔翻出来瞧瞧。 眼看着徐长安也不说话,云浅攒了些力气,这才问道:“怎么……不过来?” 徐长安站在门前,傻愣了一会儿,这才喃喃说道:“这样好看的画面,真是像极了梦境,我若是过去……梦散了,就再也看不见了。” 云浅那极为好看的手抵在自己的脸上,对着徐长安眨了眨眼:“我不是梦。” “也是。” 徐长安便走过来,摸了摸云浅的脸,随后认真的说道:“果然不是梦。” “嗯。” 云浅感受着面上的温度,眼里转着几分水润。 徐长安将背上的琴盒卸下来放在一旁,然后在云浅身边坐下,伸手替她整理了衣裳:“倒是小姐,这么累就在屋里歇着,写个字还特意跑出来做什么。” “出来晒晒太阳。”云浅说着,指着琴盒问道:“这是什么。” “七弦。”徐长安眯着眼睛:“从秦师叔那儿借来的……”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收了回去,疑惑的看着云浅面前的纸张:“小姐,你在这儿写什么呢?” 他以为云浅是如往常那样抄什么书,却不想一眼看过去……居然全都是名字。 “写名字。”云浅如实说道。 书写,名字,仅此而已。 “我当然知道……”徐长安看着纸上。 李知白、柳青萝、等等都写了上去……中间还有一些名字被她划去,看不清具体的,而在这一旁还有云浅和他的名字。 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徐长安本能的觉得姑娘有什么深意。 但是徐长安怎么想都觉得自家云姑娘不可能有什么深意,所以他没有乱猜,直接了当的问道:“写这个做什么。” “是我能记住的姑娘。”云浅想了想,看着徐长安:“只是记得姑娘……应当不碍事吧。” 云浅这没头没脑的话,一般人听不明白,可徐长安偏偏听明白了。 徐长安很是无奈,他能猜到一些。 云浅……这不会是因为害怕自己吃醋吧。 毕竟,她在自己面前说过还算喜欢柳青萝,之前又被先生缠着…… “小姐,我是这样小气的人?”徐长安看着她,他巴不得云浅能多几个朋友呢。 云浅想了想,没有说话,只是伸了个懒腰,依靠在徐长安的身上:“我累了。” “累了,就少想这些有的没的、少想奇怪的事情。”徐长安温柔的揽住云浅的腰。 云浅脑袋依靠在他的肩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奇怪的事情?” “……?”徐长安脑袋上飞起一个的问号,然后他立马说道:“你想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不会又在想自己唤她“娘亲”的事情吧。 徐长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是一天比一天的跟不上她的思绪了。 “我……”云浅正要解释。 徐长安忽然打断了她:“我来猜猜。” 他总觉得,自己无法理解云姑娘这件事……很有挫败感,就好像他输了似得。 “嗯。”云浅当然没有意见,她甚至还想知道徐长安能猜出什么来。 “我瞧瞧……”徐长安看向云浅所写的纸张。 虽然很难辨认,但是仔细去看,还是能认出李知白、温梨、柳青萝、秦岭、祝平娘甚至是顾千乘的名字的…… 而且,之上最显眼的,莫过于是他的名字的。 【徐长安】三个字就写在一旁,仿佛是在给这张纸署名、仿佛是在给那些名字署名似得。 “小姐,你还真把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下了啊。”徐长安有些惊讶。 “都是你身边的人,我能记住。”云浅平静的说道。 徐长安叹息。 他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 毫无疑问的,这些名字就是与他有“羁绊”的存在了,是【徐长安】这个人身边的人际关系网……那么若是抛下这个名字,他还剩下什么? 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认真说道:“小姐,我说了不会在意过去的事情,包括以往的家人……暂时都没有一丁点兴趣的。” “你在说什么?”云浅偏着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不是在想我娘亲的事情吗?”徐长安看着云浅那水光流转的眸子,伸出一根手指:“对我而言,还是现在的人际关系更有价值……也就是纸上的那些名字,而这些人之外的……我没有兴趣,哪怕是我丢失的那些过去。” 这就是徐长安猜测的东西。 毕竟,他走之前和云浅说的话题就是这样,所以他怎么想都觉得云姑娘是在整理他现有的人际关系,说不定还在想若是将他那些尚且存在的“亲人”找出来会对他生活产生什么改变。 只是,他说完之后,就看见云浅怔怔的看着他,那好看的眸子……罕见的出现了几分不满。 虽然很浅、虽然一闪而过,但是徐长安还是捕捉到了。 “我说错话了?”徐长安问。 “……”云浅低下头,看向揽着自己腰肢的手,轻轻抓住他的手指,说道:“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情。” 她知道她无意间泄露了他亲人的事情,犯了错。 但是…… “你说好可以当做没有听见的。”云浅手上微微用力。 “可我毕竟听见了。”徐长安有些懊恼:“原来不是?那我早知道不这么说了。” “果然,犯了错还是要被惩戒的,不然……这件事过不去。”云浅将自己方才写字的手伸到徐长安的面前。 “小姐,我能舍得打你?” “惩戒,就应当狠心一些。”云浅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不行。”徐长安将云浅的手压下,随后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所以,你写这么多名字,是在想什么呢。” 云浅看向纸张,说道:“我她们是与你认识的,却离我越来越近了。” “这是自然的,我说过了,小姐你是很有魅力的。”徐长安笑着。 先生态度不用提,温师姐是她的引路人,秦师叔一口一个云姑娘……就连那顾千乘,对她也是一见钟情。 “所以……我在想,她们若是都喜欢我,你该吃谁的醋?会不会不高兴……”云浅偏着头,对着徐长安说道:“不过我没有想的明白。” “……?” 0259 云姑娘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姑娘以往很少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可自从有了“云浅”这个名字之后,不懂的事情就变得多了起来,到现在……十根手指都已经数不清了。 与云姑娘相似的,徐长安至今也无法适应她清奇的脑回路,所以他……怔怔的看着她。 天上洒下的暖阳变得很干净,那些本来悬浮于空中的尘埃粒子仿佛忽然消失,就好像在这一刻,任何东西都不敢接近这里。 云浅低下头,看着放在自己小腹上手掌愈发的僵硬,疑惑的说道:“怎么不说话?” 徐长安:“……” “没有听清楚?”云浅想了想。 夫君回来之后,触碰到夫君气息的她体力恢复了许多,于是身子前倾,手指在已经干涸的墨字上划过,最后悬停在李知白上,认真的说道:“我没有想的明白……她们若是都喜欢我,你会不高兴吗?” 如果会不高兴,那么是因为谁? 徐长安:“……” 懵了。 她在说什么呢? 徐长安承认,他是有想过若是自己身边姑娘多一些,到时候只怕云浅才是中心,花心的人绝对讨不了好处——可他想这种事情是在侧面夸赞云姑娘的美丽,没有真的去想什么水晶宫。 倒不如说,徐长安现在很疑惑,云浅怎么忽然会在意姑娘与姑娘的事情了? 是谁与她说的? 徐长安转过头,看着面容平静的姑娘……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的错觉。 脑仁疼。 “我……我缓缓。”徐长安单手撑着额头,连呼吸都停滞了许久。 “……” 云浅隐约知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又不知道具体哪儿错了。 对于她而言维持感情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她会尽力的听夫君的话,让他能够多高兴一些。 毕竟哪怕将时间尽可能的去拉长……时间终归是向前走的。 徐长安坐着船往前走,她即使有能力踏出长河,但只要想要陪在他身边,便只能坐在船上。 结果就是,时间永远都不够用。 所以她在感情之上不会放过任何的细节,每个问题都会去仔细的思考。 月亮门后,阳光之下。 徐长安觉得自己其实也可以不用这样“大惊小怪”,仔细想想,在姑娘目前说过的话里,方才的发言都算是正常的。 比起云浅那句【若是我不能有孩子,可以让其他的姑娘给你生一个】…… 这种对于他而言不亚于“天劫”的话来说,方才那句已经算是小儿科了。 要冷静。 徐长安轻轻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呼出,这才无奈的说道:“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 “我是说……” “停,别再重复了。” 徐长安伸手要去敲打云浅的头,却见到姑娘主动挺直了腰去迎自己的手,于是他手指往收了一下,让她撞了个空。 “……”云浅眼睫扇了两下,盯着他看。 “我说过,天底下的喜欢有许多种。”徐长安拿起空白的纸张将云浅那写满了名字的纸盖上,咳了一声后说道:“先生说的喜欢你,与我的喜欢……也不是一种东西。” 包括满口说对他家云姑娘“一见钟情”的顾千乘,徐长安也知晓那与他所理解的喜欢不同。 “我知道不一样。”云浅点点头,接着说道:“不过,你先生……是暮雨峰的人吧。” “暮雨峰?暮雨峰怎么了?”徐长安愣了一下。 他与云浅四目相对,紧接着突然意识到,暮雨峰上的并蒂合花可不止一对,在那里……姑娘家喜欢姑娘家是最常见的事情。 糟了。 先生风评被害。 作为学生,得维护先生的面子才是。 “别胡思乱想了,先生她喜欢你,是因为……”徐长安下意识说着说着就卡住了。 云浅见他话说一半,偏着头:“是因为?” “是……是因为……”徐长安眉尾忍不住抽了两下。 是因为什么? 李知白和云浅不过见了两面就一口一个亲昵的“云妹妹”唤上了,他也想知道是因为什么啊。 憋了一会儿,徐长安只能说道:“是因为小姐你有魅力。” “那不还是喜欢我?”云浅问。 “嗯……”徐长安无话可说了。 若是这种话由其他人说出口不免有几分自恋、不自量力的感觉,但是出自云浅之口的话,就很理所当然,感觉就应当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过我唯一确定的就是,先生与暮雨峰之上其他师姐是不同的,她应当只是单纯喜欢你……?”徐长安语气认真了许多。 “我知道了。”云浅点点头,将这件事记下了。 徐长安蹙眉,看着云浅:“倒是小姐你……怎么还知道这种事?” “暮雨峰的事情吗?我问过一些温姑娘,她与我说的。”云浅看着徐长安抓着纸张的手,将其抓住然后重新放在自己的腰上。 “师姐……”徐长安重复了一遍,叹息。 是了。 温师姐教云姑娘修行,暮雨峰上的事情一定也会说的,而且就温梨的性子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避讳,一定有一说一,这么一来暮雨峰上盛行并蒂合花之事,云浅知道一点都不奇怪。 加上她刚随着自己去了暮雨峰,才会惦记着。 “小姐,除了修行,你还和温师姐说了什么。”徐长安拍了拍云浅的小腹,忍不住问。 “修行?”云浅将头发撩至耳后,低下头看着徐长安的手,想起了什么:“还问了她每个月癸水的事,她说她也……” ?! “好了,我知道了。” 徐长安迅速打断了云浅。 “……” “小姐,师姐私密的事情,就别与我说了。”徐长安感觉左眼连着跳了几下,再继续说下去,他觉得自己以后都没有脸面见温师姐。 而且,若是让师姐那些迷妹们知道他知道了师姐的隐私,怕不是得活撕了自己。 “是你问的。” “……我什么也没听见。”徐长安移开视线。 “你娘亲的事情,你也说没有听见。”云浅看着他。 “?” 0260 云浅不想被喜欢 “……我什么也没听见。” “你娘亲的事情,你也说没有听见。” “……”徐长安抬起头,只觉得今日的太阳有些晒了,不是才下过雨? 他低下头,叹气:“小姐,你是故意的吗?” “故意什么?”云浅说道:“癸水的事?” 徐长安曾经问过一些她关于癸水的事儿,她顺势就问了温梨。 虽然温梨当时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不过这种话题在女子之间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所以就将自己的底给云浅透了个干净。 一般情况下,这种私密的话题闺蜜之间聊聊就算了,不会透露给枕边人的。 但是温梨没有考虑到云浅性格,她平日里没有什么闺蜜,关于月事的细节,除了她师父,也就和云浅说过了。 兴许温梨不是没有考虑过云浅的性格,而是她也不在意被师弟知晓这些事情,所以温梨是很大方的人。 徐长安忽然有些同情温师姐,他无奈的说道:“师姐与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往外说的。” “外?”云浅不太明白……她夫君可不是外人。 “是说我。”徐长安摇头:“就是私密的事情。” 也就是他,拦着云浅往外说。 就温师姐那个人气,兴许换了旁人就开始感兴趣了。 “私密……”云浅想了想,然后就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与她一样会知道想要想要知道的事情的,她点头应了一声:“嗯。” “还有,这里是朝云宗。”徐长安望着天明峰主楼上方那一片彩色的灵韵,在云浅耳边说道:“在仙门,咱们说的话……他们想要听也是可以听得到的。” 温梨在朝云宗上也算是个传奇了,她的事情若是经云浅的口传了出去造成了不好的影响甚至落了温梨的面子……那以后云浅在朝云宗上可以说是寸步难行了。 所以必须得和云姑娘说清楚事情的重要性。 他对着云浅的耳朵,声音压到最小,告诉他将师姐的秘密放在心底,谁都不许说,包括自己。 夫君的气息落在耳畔,云浅轻拍了他一下,苍白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痒……离远些。” 云浅歪着头,随后说道:“他们?也没有人可以听见我们说话,除非是你喜欢的人。” “这和我喜欢的人有什么关系。”徐长安揉了揉云浅的耳朵:“总之,记住我的话就可以了。” “嗯。”云浅不多解释,顺从他的心意。 “对了。”徐长安果断的结束关于温梨的、不得了的话题,说道:“方才我就想说了,不只先生,小姐你也会是暮雨峰的人。” “所以?”云浅换了一个坐姿。 “所以,小姐也是时候该站在暮雨峰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了。”徐长安说道。 “暮雨峰的角度……”云浅绣鞋开始一下一下的踮着,她问道::“按照规矩,我上了暮雨峰,也要喜欢女子吗。” 徐长安:“……?” 她说什么呢。 “……” 眼看着夫君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云浅看了一眼暮雨峰的方向。 其实云浅的念头也并非是天马行空的,至少……暮雨峰上真的有许多人喜欢她,加上徐长安真的有让她提前去暮雨峰的意思,所以云浅才会问这种事情。 沉默了一会儿后,徐长安轻轻叹息:“我忽然觉得,小姐提起这个话题也是很有意义的。” 是了。 暮雨峰上不正经的、喜欢女子的姑娘家真的有很多,所以只要云浅上山……就一定会碰见有人喜欢她这件事,所以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他认识的人、究竟是不是李知白,完全没有意义。 在这种情况下,提前做好思想准备,将一些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徐长安认真了许:“就算有必要说清楚,我还是想先问一句……女子之间感情的事情,小姐你怎么会感兴趣?” 这才是最大的谜团,才是他从方才一直在意到如今的事情啊。 云姑娘是什么人? 要知道,以徐长安对云浅的了解,就算云浅知道有人喜欢她、就算暮雨峰上全是对她心怀不轨的人,她也不会多去想哪怕一点,完全就不在意才是云姑娘的风格。 所以,比起暮雨峰那些不正经的姑娘,徐长安更在意云浅的改变。 “女子之间的感情?”云浅双手放在腿上,问:“什么?” “并蒂合花……为什么会想。”徐长安追问。 “因为你写的书。”云浅如实说道。 “哈?”徐长安闻言,眼睛睁大了许多。 “不记得吗?”云浅打了个哈欠,想了想后说道:“我这几日正在看的,正巧看到了那个故事。” 因为是徐长安写的关于女子之间的感情,云浅觉得他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才会去思考,不然的话……她是真的一下都不会去想。 但是徐长安却懵了。 他有写过这种……禁忌的东西吗? “不对吧,小姐……你最近不是在看聊斋吗?”徐长安想了一下,很快就回忆起来云姑娘放在枕边的小说,他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还问过云浅害不害怕鬼故事。 发现她不害怕后,还高兴了一阵子。 因为,对鬼怪故事感兴趣的话,对修仙应当也不会那么抗拒。 没看见云姑娘从看了聊斋之后,一听见要下山找祝前辈弄修炼的事情,连休息都不休息了吗。 这和并蒂合花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云浅看出了徐长安的疑惑,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封三娘》……不是说女子之间吗?” “封……”徐长安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一只手捂住额头。 是了。 想起来了。 聊斋里难得的一篇故事,写的是范十一娘与封三娘的故事,其内核……还真的是女子之间的那些事情。 他当时也没有想太多。 合着,真的是自己的错。 这下明白了,他写的东西,云浅会在意这太正常不过了。 到最后,怨不了暮雨峰的不检点、怨不了李知白忽然的亲近、更怨不了温师姐。 还是怪他抄写的那些东西。 “我是懂了。”徐长安叹息:“而且……若是我猜的不错,小姐你去了一趟暮雨峰,现在在师姐们之中,只怕已经出名了。” 还真的有许多人你喜欢她。 听着徐长安的话,云浅摇摇头:“我不想被喜欢。” 说完后,她看着徐长安,又想。 自己不想被喜欢,若是他喜欢自己被人喜欢,便不碍事。 0261 姑娘的逻辑并不来自于世界(二合一) 入世意味着什么? 对于守规矩的存在而言……比方说真正的仙人转世,既然要入世,那总归是会遇到不止一道因缘。 而沾染了红尘果然是最损毁因果的事,于仙人而言都是灾难,所以纵观古史,也没有几个真正的仙人转世。 那……若是不守规矩的人呢? 毫无疑问的,便不再是灾难,而是一场浩劫。 只是这个所谓的浩劫不再是对于入世者自身而言了,往小气了说都是天下苍生的浩劫。 毕竟云姑娘是不守规矩的人,她这样的人入世之后但凡遇到一丁点不甚满意的事情……天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随着云浅入世的时间越久,浩劫发生的可能性就越大。 就像那随着夜里的时间若溪水一般流逝,阳光拨开层层雪云,映照的雪花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辉。 世界上大抵没有什么看着事情慢慢发生更让人不安的。 在这时候,姑娘的“限制器”就很有用了。 如同现在,云浅遇见了不喜欢的事情,却可以很好的忍耐,忍耐她被另外的人喜欢这件事。 “我不想被人喜欢。”云浅托着着脸看着身旁这个心思斑杂的少年,心想自己有了名字之后,心性真的没出息了许多,对于她而言,学会用普通女子的逻辑去思考问题……也是花费了努力的。 似乎是嗅到了那一丝丝不太对劲的意味,徐长安说道:“小姐往昔还埋怨自己没有魅力,除了我没有人喜欢你,怎么现在还不高兴了。” “没有埋怨。”云浅低下头,微长的额发遮住眉眼:“也没有不高兴。” “也是。”徐长安勾起嘴角:“那小姐你不想被人喜欢,可是在担心上了暮雨峰之后,会喜欢上其他的姑娘吗?” “喜欢上……其他人……我?”云浅眨了眨眼,她还在想着,便见到徐长安动作轻柔的撩起她的额发,将其固定在耳边,又擦了擦她的脸。 四目相对后,云浅认真的说道:“如果是你喜欢的姑娘,我也会喜欢。” “我开玩笑的。”徐长安眸子里微光一闪,无奈。 “我没有开玩笑。”云浅说道。 徐长安很少会有什么危机感,而他所有的安心都来于云浅对他的态度,但是如今无论是马上要去的花月楼还是暮雨峰……全都是姑娘家与姑娘家只见的并蒂合花,那还是要问清楚云浅的态度。 这不是害怕云浅会喜欢姑娘,而是怕自己留下的那本《封三娘》给云浅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徐长安如今多少也意识到了,姑娘的逻辑不来自于世界,而来自于他。 只是如今看来……一本书而已,姑娘还是那个姑娘,没有什么变化。 “小姐方才担心的是什么事情。”徐长安决定将事情摊开与云姑娘说,不然以她的性子……这个事情是过不去了。 “担心……哦。”云浅想起了什么:“我若是被人喜欢,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徐长安想也不想的说道。 云浅听着他的答案,一双剪水秋瞳好似放空一般的呆然,半晌后才说道:“这是不是书中说的,你不在意我,所以才不会不高兴。” 世界对于云浅而言没有意义,所以她只会从徐长安所书写的书中去了解世界,了不起再从徐长安所喜欢的人那里了解一些。 所以她所了解的男子大多是占有欲很强的? 若是自家妻子被人喜欢还不会生气的话,那除了不在意、不喜欢妻子……却也找不出第二个答案了。 云浅觉得还好。 因为他只是不在意、不会吃醋,而并非因为自己被人喜欢而高兴……若是后者,那岂不是被厌恶了,所以云姑娘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 云浅歪着头,抿着唇,她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是徐长安在忍着笑。 “小姐,我也实在有些难为你了。” “什么。” “我不是不在意。”徐长安手指穿过云浅的肩旁的长发,说道:“倒不如说若是小姐被人、真的被先生喜欢,我反而……会高兴?嗯,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奇怪。” —— 高兴……他说,会高兴? 云浅幽邃的眼眸凝视着徐长安,指尖不知何时,已然攥紧了衣角。 阳光透过大片的云层打亮了庭院,乱箭似的打在北苑的建筑上,映出那墙上一道道弯弯曲曲的雨后水痕。 事实证明,姑娘随身带着限制器入世也没用,毕竟这个限制器自始至终就和姑娘一条心,还时不时的有什么大病,在死线上反复横跳。 而徐长安也早就习惯了系统在那儿报警,毕竟他手都落在姑娘的腰上了,不报警他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了。 好在,云姑娘总是有什么就问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徐长安和云浅之间可以有秘密,但从不会有什么误会。 “……”云浅呼吸加快,心口上下起伏了两次,像是好不容易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一样,只是她的语调依旧出奇的平静,“你说什么……为什么会高兴,是不喜欢我了?” “说什么呢。”徐长安揽着云浅的手微微用力,就见到云浅身子失去了平衡,靠在了她的肩上。 徐长安眸中,却逐渐染上了异样的色彩。 他咳了一声,小声说道:“暮雨峰上师姐们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不说女子六艺样样精通……哪怕抛开这些和修为去看,师姐们也都是很好的人。” 脾气秉性不好的人,在暮雨峰上可活不下去。 “所以?”云浅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若是师姐们说喜欢你,我会觉得高兴?因为小姐就应当被人喜欢。”徐长安笑着:“是师姐们有眼光,说明暮雨峰的眼光没有问题。” 是的。 暮雨峰的人眼光高,但是徐长安不会觉得云浅被喜欢是荣幸,反而觉得她们虽然眼光高却也没有失去基本的审美。 “原来是这样。”云浅便明白了,她眨了眨眼:“所以,我被人喜欢,你不会不高兴……就和你被姑娘家喜欢,我学不会吃醋一样。” 徐长安被那么多喜欢,云浅也从不会吃醋、更不会恼怒。 这难道能说明她不喜欢夫君吗? 自是不然,相反的……云浅还会高兴,觉得她们有眼光。 果然……她从夫君书上了解到的逻辑有许多都是不准的。 “小姐,你说什么呢。”徐长安怪异的看了一眼云浅,揽着她腰的手用力了许多:“我倒是希望你能学会吃醋……再说了,我和你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云浅问。 “我是很小气的人。”徐长安认真的说道:“所以,哪怕师姐们很有眼光,我高兴归高兴,却也会不高兴的。” “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云浅看着他。 “因为她们有眼光而高兴,也因为她们喜欢你而有一种宝物被人觊觎的不高兴……这两者是可以并存的,并不冲突。”徐长安眯着眼睛:“人,都是矛盾的,我也一样。” 就是这样。 他会高兴,但是……说完全没有醋意的,那是圣人。 不过暮雨峰上的师姐们都是好人,所以这点醋意他能够很好的消散。 “人都是矛盾的。”云浅依靠着徐长安的肩头,喃喃道:“我不是人,所以不懂……” “……?”徐长安头上飘起了一个问号:“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云浅回过神来,伸出一根手指:“女子不碍事,那男子……” “男子我就真的不高兴了。”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嗯。”云浅心想自己全懂了。 “补充一下。”徐长安将云浅的手指轻轻压回去:“准确的说,不是女子不碍事,而是知道克制的师姐们不碍事,若是怀着不好心思的女子,那也和男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云浅大眼睛睁大了一些,心想她本来很明白的,如今又不明白了。 她低下头看着徐长安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平静的说道:“那……若是知道克制的男子呢?就能接近我了吗?” “我在场可以,我不在……那也不行。”徐长安想也不想的说道:“我说了,我是很小气的人。” 男人? 离姑娘远些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徐长安心想自己多少也算是个醋坛子了。 “明白了。”云浅看着自家夫君那小心眼的样子,勾起了嘴角,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咳。”徐长安也觉得自己表现的很差劲,便说道:“小姐,你不会觉得……女子之间的那些事不好吗?” 花月楼也好、暮雨峰也罢,对食的姑娘有很多的。 若是云浅以世俗眼光去看,自然会不喜欢,这也是一件得罪的人的事情,他得教云浅好好隐藏心思才行。 “女子的事情不好?”云浅摇头,认真的说道:“封三娘和范十一娘的故事,我很喜欢。” “很喜欢?”徐长安松了一口气,笑着:“小姐,你会不会真的喜欢姑娘?” “会。”云浅点头。 “……?”徐长安本来只是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么一个答案。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方才没有……听的清楚。” “我会喜欢姑娘。”云浅望向了徐长安,指着他:“如果你是个姑娘。” 除此之外,便没有可能了。 “……哦。”徐长安点头,一时无言。 这天聊死了。 以及,云浅始终是那个云浅,她的思绪始终让自己追不上,每当他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她的时候……马上就会被远远的甩开。 不过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可以说是完美的解决,毕竟云姑娘不会用异样眼光看待女子的对食,也能够接受被人喜欢,还不会多想。 这样就好。 以及,现在压力来到了他这边。 如何在暮雨峰这个某种意义上糟糕的地方、如何在众多自诩为合欢宗“余孽”的师姐们收下保护好云浅、同时还要保护好自己,这也是他需要努力的事情。 毕竟,就云浅这个魅力,周围要是没有个人看着,徐长安有理由相信她在暮雨峰上转悠一天就能给自己造出一堆“情敌”来。 云浅发现徐长安盯着自己看,问:“你看什么呢?” “看看小姐……怎么这么好看。”徐长安下意识说道,毕竟就暮雨峰那一群外貌协会的姑娘,长得好看这一点就够了。 “那……你多看一会儿。”云浅将自己本来想要说的事情压回去,只是罕见的,轻轻抖起了腿,像是在忍耐什么。 事情说开之后,徐长安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与姑娘肩与肩的距离不过一指,气氛极好,甚至起了些许暧昧的气息。 雨后清新的气息拂面,温暖的感觉总是停留在肩头,随着云姑娘一颗心的心跳加速,徐长安也跟着莫名紧张起来。 就这样过了数息,嗅着身旁隐隐传来的好闻味道,徐长安听着云浅愈发急促的呼吸,忽然陷入了沉思。 “小姐……”徐长安转过头,看着云浅面上那一抹单单的红晕,愣了好一会儿。 她……怎么变成这样会害羞的人了。 不就是夸了她一句好看? 都不是夸,是实话。 徐长安伸手想要去碰云浅,却见她身子后仰,说道:“看够了吗?” “看不够。”徐长安难得的、认真的说着情话:“小姐这么好看,我怎么也看不够。” “……”云浅白皙面容染着淡淡韵色,面无表情却透出含蓄的情感,她……轻轻杵了一下徐长安的手臂,轻声说道:“我从你出门,便坐在这儿练字。” 又因为要说正事,所以方才……即便有数次的踮脚,却也忍住了。 嗯,回头去看,就会发现她很早时候就有些着急了,不过这份急切被徐长安当做了说正事提高重要性的佐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我知道。”徐长安点头:“并蒂合花的事情,不是说清楚了?” “想去采花。”云浅盯着他:“我没力气……带我去。” “哦。”徐长安眼角一抽,想要去看云姑娘脸红的样子,结果她面色平静,只有眸中的波光剧烈摇曳。 “怎么不早说?”他问。 “不是故意欺负我……才说那么多话。” “……” 徐长安看向一旁横着的七弦琴,在想一件事。 人和人果然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听说音律是桥梁? 那玩意对姑娘能有用吗。 正想着,姑娘衣物摩娑的声音在耳畔想起。 “采…花……” 他怎么又走神了,还说不是故意欺负人。 0262 对云弹琴(二合一) 因为徐长安总说他自己是个俗人,所以云浅认为自己也是个俗人。 她也了解过一些所谓的雅事。 琴棋书画歌舞为女子六艺,而六艺为茶助雅,故茶通六艺的。 于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都可作修行。 可是云浅呢。 琴棋书画里,她只会写字,那是在顺着夫君的笔迹而行。 诗酒花茶里,她只爱吃酒,那是因为酒壮“怂人”胆。 尤其是茶通六艺的茶……姑娘觉得自己应当是做不到了,毕竟比起清心之茶,她还是更喜欢行欢的酒……而事实上,哪怕酒水她也是可以不喝的,助兴之物罢了。 至于助的什么“兴”…… 对于云姑娘而言,这什么琴棋书画歌、诗酒花茶舞,加起来都比不过这个真正意义上的“雅兴”。 可是她所喜欢的、有机会能怀上孩子的这个雅兴,也不似女子六艺那样每天都能触碰……不然的话,下场就是她这样,浑身没有力气,连去采花都要夫君陪着。 更不要说她还要学会矜持。 所以,关于女子六艺她也稍稍的有些兴趣,毕竟不仅可以用来取悦喜欢的人,在她体力不好的时候,也能用来替代酒后的事儿。 窗外,一片飞云飘过,温温的阳光透过窗子落在云浅的身上,晒得姑娘整个人都有些暖洋洋的。 “……”云浅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看着前面那个特意去换了一身白袍、正在摆弄着琴盒的少年。 怎么说呢。 感兴趣归感兴趣,但是瞧着夫君在自己面前这样一本正经里带着几分别扭的感觉做一件事情,还是有些奇怪。 “怎么忽然想要弹琴予我听了。”云浅手臂垫着下巴,轻声的问。 “啊。”徐长安愣了一下,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云浅。 他还在想方才带姑娘去西阁采花时给他拎裙子的事情呢,所以心完全就没有静的下来。 “为什么……一时兴起吧。”徐长安说道。 “兴起……”云浅眨了眨眼,本能的缩了缩身子。 还好,这个兴致不是她所喜欢的兴致。 她现在是真的不行了,若是再来一次,怕不是真的要下不了榻了。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将秦岭给的七弦琴从琴盒中拿出来,心想果然有几分梦里被姑娘拒绝的不甘在。 “小姐,在我的梦里,你可是不想听我的琴的。”徐长安整理了身上的白色长袍:“这我哪里能忍?” “那是因为有更吸引我的事情。”云浅说道。 “也是。”徐长安忽然就心虚了。 该说不愧是云姑娘,一下就戳中了问题的本质。 那时候梦里的云浅只想着与他温存,当然看不上什么琴艺。 “不过……现在我想要听听。”云浅偏着头,看着面前这个特意换了衣裳,甚至做了熏香的少年,有些奇怪:“你……怎么也去化妆了。” “我化哪门子的妆。”徐长安摇头,解释道:“七弦知礼,古琴本身对于礼节、形象什么的是十分在意的,所以一些师姐每次演奏前都会沐浴焚香,换上琴服,这是礼。” 他顿了一下,想起了秦岭取琴时特意以香炉檀香润指再触碰七弦琴时认真的样子,说道。 “这毕竟是师叔的东西,算是个宝物,我借来用……该有的礼节总是要用的,不能怠慢了师叔的好意。” “这样?”云浅偏着头:“可是,她也看不见你这样。” “是给小姐看的。”徐长安对于自己这一身纯白的琴服也有些不自在,不过不得不说,在家里换一身略显收腰的衣物,的确很舒适。 “嗯。”云浅表示知晓了,虽然继续趴在桌子上,但是手指抬起了一些:“很好看。” “……”徐长安轻轻叹息,心想敷衍也算是云姑娘给他的、独特的温柔啊。 不过他特意将一切弄的有仪式感,也是别的理由的。 比如他在暮雨峰上跟着众人学艺,除了想要融入大环境外,还有就是……想着总有一天弹琴给姑娘听。 如今就是检验水平的时候了,当然要穿的正式一些,免得以后回忆起来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到最好而遗憾。 还有就是…… 徐长安抬起头,看着卸去了力气,像是一团史莱姆似得瘫在桌面的云姑娘,轻轻叹息:“还有就是,天底下不是有以琴会友的说法?听说听说音律是桥梁,以及知音这个词也值得说道。” “以琴会……友?知音?”云浅闻言,撑着脸坐起了一些,盯着徐长安瞧。 姑娘想起了。 他以往也说过自己是他“知己”的事情,那时候她觉得自己从“妻子”变成“知己”是被降了等级,如今却明白了一些。 这算是她夫君的一丁点小情调。 他这么唤自己也没关系,只要他高兴就好。 于是云浅继续趴在那儿,恢复着体力。 徐长安:“……” 他大多数时候难以跟上姑娘的脑回路,也许可以换个方式,取个巧? 想到这儿,徐长安把自己都给逗笑了。 就云姑娘这个乏力的样子…… 说对牛弹琴肯定是过了,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长安起身,准备好了一切后盘腿而坐,琴尾平衡,琴首端置于腿处,身子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 只有精习音律的人才明白,琴置于膝盖之上不易平稳,需要人身体各部位力道均衡方可挥洒自如地演奏,所以要求琴人有成熟、扎实的弹琴功底。 他并非是真的学的很差,只是与暮雨峰那些姑娘无法相比。 看到夫君入座,云浅忽然安静了下来,下意识的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徐长安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自坐下后就眯上了眼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云浅看着徐长安逐渐认真的眼神,说不出这是自信还是别的什么,他觉得此时的夫君与以往很不一样,让她移不开眼神。 徐长安没有挪动轸子,因为秦岭之前也有特意调过,不过保险起见,徐长安还是试了一下音。 手指轻扬,抚上琴面,凝气之下,琴声陡然响起。 似是古琴本身的作用,这声音清澈透亮,一瞬间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云浅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她本来合着的眼睛睁开了许多。 这声音很好听。 她心想。 以及…… 原来,不只是衣裳能有他的气息的。 声音也可以。 是了,毕竟是他亲手所演奏的曲子。 姑娘只听了一个试音,就知晓了她在点心之后,又喜欢上了一个东西。 “……” 徐长安没有去提醒云浅便开始了自己的演奏,随着些许清泉般的润玉之声自指尖流淌而出,这个曲子的基调也定下了。 他不会太多技巧,只是很认真的在尽兴这首日常一般的曲子,整首曲子强调了柔和和日常。 琴声委婉连绵,时而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时而若山石不禁雕琢、质朴自然。 琴曲是心声,诠释着奏者内心的波澜起伏和心路历程。 徐长安的故事浅薄,没有什么深意,所以很好懂,也很简单。 但正是简单的曲子……却直接戳中了云浅的内心。 干净而绵长的琴声在房中响起,清如溅玉,颤若凤吟。 一声声珠玉似是打在卵石上发出的声响,世界泛起了迷雾,只令人觉得一阵温暖舒适。 这般干净的琴声,简直就和她的夫君一模一样。 云浅本是最喜静的人,此时却沉浸在这泉水中,一股清凉之意自脚下涌起,整个人为之一振,一时间身子竟是瘫软了一些。 就好像在泡泉水似得,而且和真正的温泉不一样,虽然同样的舒适,但是不会泡的缺氧。 她一只手撑着脸,怔怔的看着动作愈发顺畅的徐长安,随后……尝试着闭上眼睛。 听着那流泉之音,整个人都包裹在充满了徐长安气息的琴声中,云浅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那些是和夫君在一起的日常。 所谓意境,莫过于此。 而带有徐长安气息的音律,不仅可以撩动她的心弦,还勾动、破坏了姑娘内心最深处那本该坚不可摧的封印。 恍惚间,姑娘想起了一些应该忘记的事儿。 世界上有“何不食肉糜”这种话,可对于不曾入世的人而言,这句话便不是高高在上的。 姑娘就不曾入世,直到遇到了某个无法无天的人,抓着她的手入世,才第一次点亮了她的眸子。 入世会带来许多不好的东西,可他很高兴,她便高兴,这就是最重要的。 云浅多少也明白自己现在之所以能觉得高兴是因为她几乎忘记了所有的东西,因为不记得,所以才能用心感受。 有时候忘记一些东西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世上有姑娘与众不同,即便是入了世界,降低了序列,却依旧是睁开眼日月斑斓,闭上眼春去秋来。 梦中且一日,世上已千年。 因为有人要等,所以即便是为了一刻的梦境,她也可以一直的等待,千万年如一日,也比不上这听琴的一刻。 云浅安静的看着前面的少年,本来慵懒的模样不止何时已经消失了,姑娘纤细腰背挺的笔直。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在什么时候会恼怒。 其实答案真的很浅显,可以清楚的写在纸上,让每个人都看见。 可是若是有人要破坏这一份平静,若是有人想要破坏她的梦,她也是会生气的,只是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子,不过想来应该不是那么可怕,毕竟,她在夫君眼中是个很柔弱的女子。 云浅轻轻抬手,捋起耳边垂下的一律青丝。 她睁开眼睛,将本来的回忆尽数压回封印中,睁开眼睛认真的看着徐长安。 自从遇到夫君,那时间长河的流速虽然慢了下来,但终归缓缓向前走,就好像岛上中些在她脚趾间流淌而去的溪水。 时间以往对她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如今是最珍贵的宝物。 名为“云浅”的姑娘,所有的注意力、全部的一切都应当放在他的身上。 姑娘这样想。 徐长安也这样想。 琴、曲都是给云浅准备的,他的注意力当然一直都在姑娘身上,毕竟一手普通的流水曲儿而已。 在发现云浅闭上眼睛又睁开盯着自己瞧,做出一幅很喜欢、甚至沉醉的样貌后,徐长安会心一笑。 她总是这样。 会喜欢,不是因为他的琴艺有多么多么的好,只是因为是自己。 还记得他初学厨艺,那时候照着书册烧了一锅粥,炒了一荤一素,结果锅炉使的不甚习惯,所以粥糊了底,肉发焦,大抵在能吃的边界线。 可面前的姑娘吃的很香,吃完后还难得的一改高冷,托着脸宠溺的看着他说了一句很喜欢,明天还想要。 徐长安心想如今的琴声也是这样,他本来还有些紧张,可是一对上了云浅的眼神,便彻底的安心下来。 她总是这样宠着自己。 她和姑娘认识了很久吗? 其实也没有多久,都没有到十年……可徐长安总觉得,这区区十年,仿若百年光阴似得。 不都说幸福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他怎么反着来了。 虽然时间已经足够他的感情从一开始对云浅的憧憬、仰望,演变成到后来的倾心爱慕,再到如今这边已经可以毫不内疚的欺负她…… 他还是觉得不够,还是觉得时间走的快了。 就好像如今…… 琴曲很短。 但是看着云浅那沉醉的样子、捏紧的衣角,他便想要让她多听一会儿。 悠扬的琴声,闲散的镜头,几抹几笔,便是云姑娘想要的恩爱了。 —— 可时间再慢,还是向前走的。 徐长安按揉着琴弦,从低音高音,不久后,又从高音徐徐降落,像散落了一地珍珠,细碎却泛着光泽。 一曲结束,徐长安双手抚琴,去了那余音。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徐长安看着沉醉的云浅,翘起嘴角。 —— 云浅记不得自己听了几个音调,她只认为夫君手中的音律是她听过的,最好的东西。 决定了。 以后温存过后没有了体力,可以一边听他弹琴一边吃点心……只是想想,她就心动的厉害。 徐长安得意的笑着,对于自己的表现可以说是十分满意,云姑娘一定也很喜欢。 “小姐,我的曲子怎么样?可喜欢?” “我……饿了。” 云浅问道:“还有点心吗?” “……” 徐长安的得意僵在了脸上。 0263 他喜欢的,可以说的清楚(二合一) 云姑娘偶尔是不解风情的,比如此刻。 徐长安给云浅取来了点心,看着她拿起一个桂花糕小小咬了一口后……轻轻叹息。 也是。 虽然他在演曲之前就感觉到了对云弹琴的下场,不过姑娘真的连敷衍都不敷衍后,他……也没有办法。 “慢点吃,再噎着。” 徐长安取了手帕擦去云浅嘴角的残渣,说道:“我一会儿就去做饭,少吃点点心。” 云浅点头。 徐长安起身就要去收琴。 “等等。”云浅咽下口中食物,说道:“我还想再听一遍。” 徐长安回过头,再说了一遍:“慢点吃,再噎着?” “……” 云姑娘少有的愣了一下。 她居然也有跟不上他思绪的时候。 云浅拿着那咬了一口的桂花糕,目光深邃的看着自家的夫君:“听琴。”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徐长安立刻就来了兴致,笑着:“小姐还有这雅兴呢。” “嗯。” 不过徐长安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琴声可能还真的挺下饭的。 徐长安轻轻叹息,手上出现一团灵气,将手指洗净后,重新坐下给云浅演了一曲。 有了一次铺垫后,这次听曲子的云浅便有了经验,比起她不了解的音律,这次纯粹在他气息的海洋中浸渍……胃口极好,一会儿就吃下了几个桂花糕。 同时,云浅也确认了一件事。 她很喜欢琴,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要说为什么而喜欢……大抵就和她喜欢抄写徐长安字迹是同一个理由。 书法中蕴含着一个人的精气神,琴曲中也差不多,虽然在诉诸风骨上差了一些,但是胜在可以更好的表达情感。 云浅连书法都会很喜欢,又怎么会不喜欢琴曲?更不要说徐长安表现出来对琴曲的喜欢了。 本来,云浅因为在“梦境”中精气神失了大半,平静下来之后,便觉得极度疲惫……但是在听了夫君的几首曲子后,沐浴在他的气息中,反而得到了缓解,琴声由她双耳探入,抚平了她不太安稳的情绪……连带着体力也回复了许多。 秦岭给的琴吗? 真是个好姑娘。 云浅歪着头,将手中的糕点吃下,小口咀嚼,细细品尝味道的同时,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夫君。 看来音律真的有着很神奇的力量,就算有徐长安的提醒,她还是想要继续吃。 云浅看了一眼盛放糕点的盘子,下意识就伸出手。 “铮!” 此时,琴声陡然升了一个调,那声音在耳边骤地响起,让云姑娘的手颤了一下,她抬起头……对上了徐长安的声线。 云浅:“……” 她……不吃便是了。 虽然一会儿还有午饭要吃,但是云姑娘被迫饿着肚子,也不能让外人知道。 很好领悟夫君意思的云姑娘乖巧的坐着,安心听琴曲。 她半眯着眼睛,听着仿若雨打窗棂的清脆,伴随着那泉水叮咚令人舒缓的七弦琴声,偏着头。 有一点不太好,那就是琴声虽好听,但云浅其实并听不出什么韵味和意境,这琴声在她耳中,仅仅是“好听”,那种放松的作用也不是来自音律,而是徐长安得到气息透过七弦琴所产生的效果。 毕竟只要是徐长安,哪怕是他做饭时候,偶尔垫脚随便哼的小调,她都很喜欢的。 但是云浅也不用听的明白,她知晓自己喜欢……就足够了。 这边。 徐长安额外营业后,双手按在琴弦上消去余音,随后起身朝着云浅走过去,只见他拿起桌上那盘点心,说道:“不是不许你吃,一会儿要吃饭呢。” 他顿了一下:“我去做饭。” 正要离开,却被云浅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 徐长安疑惑回头。 “很好听。”云浅说道:“我很喜欢。” 徐长安愣了一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翘起嘴角。 值了。 有姑娘这样句话,也不枉他特意去学琴了。 “喜欢就好。”徐长安笑着。 “嗯。”云浅指了指一旁的七弦,说道:“我想碰一下那个。” “擦手。”徐长安也不意外,只当是姑娘起了小孩子的兴致,想要玩玩古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嗯。”云浅将牵住徐长安的手,随着一股子水属性的灵气将她的手洗干净,云浅拖着身子走到琴边,学着徐长安的动作,有些生涩的跪坐而下。 “叮。”云浅手指轻轻勾动琴弦,随着一个微弱的音符产生,徐长安,猛地抬起头。 还别说,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心动了。 暖阳穿过窗子落在云浅的背上,晶莹剔透的雪肌玉肤闪烁着象牙般的光,姑娘面部线条柔美,睫毛紧掩着那一双剪水秋瞳轻颤,挺直脖颈下是细削香肩。 真的是婷婷玉立。 光映照在云姑娘面上,多了许多柔媚气息,而面前的七弦琴更是平添几分高贵典雅。 临泉看雾,云散知光。 “……我勾不动这东西。”云浅手指搭在琴弦上,心想她没有力气。 “小姐现在没力气,也正常。”徐长安咳了一声,尽可能的掩盖自己的心跳加速。 “你怎么了?”云浅感觉到了徐长安的奇怪。 “没事。”徐长安走到云浅身边,轻声说道:“活动活动手指,使几分巧劲再试试拨弦。” “我试试。”云浅看着眼前夫君的眸子,觉得现在的他有些不一样,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叮。” 有了徐长安的指导,云浅这次拨弦的声音比之前亮堂了许多。 还挺有意思的。 云浅想。 “这就是……人靠衣装啊。”徐长安很快就从沉迷中脱离出来,摇头感叹。 也没办法,哪怕是花架子,姑娘也是这样的好看。 若是她真的会了琴艺…… 徐长安只是想了一下云浅抚琴的样子,就一阵的心动。 不能想了。 徐长安没有想到,他在现实中很能忍,在梦境中也能经历各方考验……但是却对云浅这简单跪坐在古琴旁的样子……几乎毫无抵抗力。 若是姑娘不是这般的虚弱,他说不得真要做一次轻浮的赖子了。 罕见的,徐长安不想矜持,但是姑娘不行。 云浅拨了一会儿琴弦,手指间就开始发红,徐长安也就不让她在碰了。 不出意外的,云浅说道:“我想学琴。” “原来你感兴趣啊。”徐长安若有所思:“我还以为,小姐方才只知道吃。” 云浅眼角颤了下,才说道:“点心我喜欢,琴也有些兴趣。” “是吗。”徐长安低下头检查着云姑娘的手指,她的手天生就适合这七弦,修长好看。 对于云浅这忽然的要求,不能说意外,他很早就有想过。 他在云浅面前演奏,便没有想过拒绝。 这丝竹之音也不是专门用来讨好听众的,对于培养姑娘个人的气质十分重要,徐长安当然希望云浅学琴,提升她的品味。 “教你可以。”徐长安抓着云浅的手,手指在她掌心滑动,写了一个琴字后认真道:“不过也不是我教,暮雨峰上的师姐们更合适……而且……” “我不想与她们学。”云浅打断了徐长安的话。 如同练字一般,不是他教自己,便没有学的意义。 “知道了。”徐长安不意外,将古琴重新擦拭干净收入琴盒好好的保存起来,这才回头说道:“与我学,那现在可没有空,至少得等修行的事情稳下来再说。” “嗯。”云浅应声,心想修行果然很重要。 —— 午饭之后的庭院。 一道软席铺地,云浅坐在上面,手覆在微鼓的小腹上,整个人泛着一股懒洋洋的气息。 “小姐,你倒是少吃些。”徐长安无奈。 “我有了一些力气了。”云浅伸了个懒腰,眨眨眼:“我想听琴。” 有些事情,果然开了个头之后就会去想。 “今日已经听了许多了。”徐长安意外于云浅对七弦居然有如此兴趣。 “因为你很喜欢,我才喜欢。”云浅依着他,夫妻二人一同享受着午后的暖阳。 姑娘想了想,问道:“为什么……想要我学琴?” “……”徐长安愣了一下,叹息:“小姐看出来了?” 云浅应声。 是的。 云浅之所以会对七弦感兴趣,说到底还是因为徐长安想要她喜欢,她才会喜欢。 “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理由。”徐长安低下头看着自己腰间的香囊,说道:“小姐还记得从先生那儿拿来的,我用过的长剑吗?” “记得。”云浅点头,那是她的宝物,她当然记得。 “我是个剑修,自是想要你学琴的。”徐长安手指轻轻穿过云浅的长发,像是在给晒太阳的狸花梳理毛发似得,他笑了笑:“小姐,你也看了我写的那么多东西,难道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云浅很喜欢他的这份宠溺,思绪放空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剑胆琴心?” 听着云浅理所当然的话,一股挫败感在心头满眼。 他难以猜到云姑娘的想法,可是自己的念想却一丁点都瞒不过她。 “就是剑胆琴心。”徐长安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奉上了膝枕。 云浅躺了上去,闭上眼睛。 徐长安手指压在云浅的耳侧,轻轻揉捏着给她放松,同时说道:“我瞧见小姐对剑感兴趣,可那毕竟是戳眼的玩意,我不想你学……那琴就是个好东西。” 毕竟天生一对。 “我知晓剑胆琴心这个词儿,可是什么意思?”云浅哼哼了两声。 “两卷道经三尺剑,一条藜杖七弦琴。”徐长安目露怀念,心想他这样经历过前世的人,多少对于这些东西是有向往的。 “剑胆琴心,书上说指的是富有情致,又有胆识的才人。”徐长安继续说道:“音律上也有以剑为琴弹奏的,将剑比作琴,以剑刃做弦,兵刃为指,剑吟做琴声。” 他拿起身旁中一束草,夹在手中摆弄许久,随后以草挽了一个剑花,随后作收剑状,动作幸运流水,极具美感。 伴随着些许轻微的剑吟顺着风而去,仿若一道悠长的琴声余音。 对于徐长安而言有剑而无琴,剑只是一件武器;有琴而无剑,琴便成为一种无奈的感叹。 剑,是为了保护姑娘。 琴,是想要让她欣赏。 琴和剑都是必要的,姑娘才是。 “我不敢说咱们以后浪迹江湖什么的,那不吉利。”徐长安手指在云姑娘的面上轻轻戳了一下,说道:“渠金切,从音靲。琴七弦,剑三尺……小姐学琴,我学剑,总归是添了几分意境。” “是吗。”云浅不置可否。 “……”徐长安心想姑娘真的是很聪明的人啊。 其实他只说了五分实话。 浪漫是一方面。 最重要的,也是徐长安这些时日思来想去,觉得最适合云浅的修行,还是得数七弦琴啊。 首先,他舍不得云浅手上,所以兵刃什么的是不可能让她学的。 而暮雨峰女子六艺,琴棋书画歌舞…… 书法首先排除,她总是在模仿自己的笔迹,说了也不改,便走不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棋修内景,一着不慎就是吐血萎靡,也舍不得。 歌舞他不会,没办法在前期修行的路上帮着姑娘。 到头来再看过去,就只有琴艺最为合适,有温师姐、有先生可以请教,上头有人,而且修行起来相对平滑,可以修身养性培养气质,哪怕云姑娘以后的天赋再差,在后面弹琴给他加个buff还是可以的吧。 而且,徐长安也不是真的就给云浅决定了以后的路,只是在开源之前给姑娘选择一条路线走着,以后再改也不晚。 而正是因为这个想法,他才去找秦岭借琴,想要尽可能的勾起云浅对琴的兴趣,提前让她做一个准备。 只是没想到,姑娘心思真的很细腻,一下就看出了,他的目的是想要让她学琴。 不过目的被看穿了也没有关系,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可以了。 她真的感兴趣了。 “小姐。”徐长安唤了一声。 “嗯?”云浅转个了个身,面对着他的小腹。 “我以后大多是个剑修了。”徐长安无奈将云浅翻了个身子,让她对外,这才说道:“朝云有化剑为琴一词,指琴剑相合,歌颂正气,弘扬文武之道;又有琴剑飘零表示落魄,可见琴剑在人心中的地位有多么重要,是同等且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我听困了。”云浅打了个哈欠。 “听我说完。”徐长安眨眨眼:“琴与剑,是柔肠百转与豪情万丈,庭院深与江湖远,是诗意与杀机,是一柔一刚,一个人的两面。” “那我是剑修,小姐觉得自己学什么好。” “琴。”云浅说道。 “是吧。” 徐长安心想图穷匕见虽然卑劣,但是它好使啊。 0264 比云姑娘更亲密的是什么(二合一) 时间流逝,太阳往中天窜了一些,遮在云后。 徐长安要带云姑娘下山去勾栏,这中间的事情他不知道在脑中模拟过多少次。 他的心思一直很细腻,所以他凡事会想到最为细致,比如他为什么非要挑下山之前的时间点给云姑娘“洗脑”,让她对琴感兴趣? 这都有算计在里面。 有多方面的原因,除了先前说过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与勾栏和祝平娘有关。 提问,花月楼的特色是什么? 是姑娘。 若是说的再细致些,那就是各种各样勾人的女韵,是精通琴棋书画、才色双全的女子。 又因为祝平娘是花月楼的班主,所以她教出来的姑娘大多都是精通琴艺。 排名靠前的一些清倌人不说样貌,单凭一手七弦之妙就极受人追捧。 在这种情况下,云浅去花月楼一定会与大量的乐伶接触,徐长安很难不担心姑娘被带歪,毕竟……那些乐伶曲子里多少带着暧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生长环境如此。 徐长安没有觉得这种暧昧不好,只是云浅不适合这种,不能让她误会七弦琴是这种带着颜色的乐器。 徐长安眼里的云姑娘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喜欢动脑子,这种情况下,先入为主的印象对她就而言就很重要。 所以为了不让云浅被带歪,他得抢在花月楼那些乐伶之前,将七弦琴的性质给定义下来——要让姑娘知晓,琴是有许多种的,而她要学的是自己给她演示的、清新如流泉、如明珠坠玉的琴。 将琴和剑绑定,给她一个正面的、积极的印象,这很重要的。 趁热打铁。 “小姐。”徐长安语气一顿,眼里带上了点点憧憬:“那夷边小说上记载的剑胆琴心是我一直喜欢的,琴是声声风雅,声声慢,美人如花解语,剑是马前桃花,马后雪,英雄一骑红尘。” “嗯。”姑娘享受着膝枕,闭着眼睛听他说话,朦朦胧的回了一句呓语。 “别睡啊。”徐长安无奈揉了揉她的脸,心道自己装出来的憧憬她不看这不是浪费了。 “方才吃的有些撑了。”云浅打了个哈欠,接着睁开眼睛,随他的意听他说话。 “琴……”徐长安正要继续给姑娘洗脑,却见她努力的翻了个身,认真的说道:“琴的事儿我知道了。” 云姑娘还是很聪明的,知晓夫君“心怀不轨”。 眼看着云浅摆出一幅‘再说我就要睡觉了’的小表情,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难得的伸手抓住云浅嫩滑的俏脸,往两边撕扯了成了一个滑稽的角度,随后恨铁不成钢说道:“不是说想要学琴,我这还没说多少,你就不感兴趣了。” “不是不感兴趣。”云浅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脸颊,平静的说道:“你中午做的菜,我有喜欢吃的,有更喜欢吃的。” “什么?”徐长安一怔。 云浅想了想,说道:“有感兴趣的,有更感兴趣的。” 就好像满桌子都是徐长安做的饭餐,单独拿出来她都很喜欢,但若是有了对比,便能分出来个高下来。 琴就是这样。 云浅感兴趣,想学,但是只止于此。 与别的她感兴趣的事情相比,琴什么的很无趣,听夫君说一会儿就想要睡觉。 徐长安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他有些好奇的问道:“更感兴趣的……是什么?” “剑?”云浅语气上扬,带着几分疑惑,不过很快就确认了自己的心意,认真的说道:“就是剑。” 他总是在说剑与琴,可事实上,云浅就是对剑的兴趣要大于琴。 原因也很简单。 夫君正在用心修行的东西,和她以后要学的东西,姑娘当然是更喜欢前者。 徐长安闻言,也愣了好一会儿,显然云浅说对膝枕感兴趣他都更能接受,剑……算是什么。 “小姐,你的身子可不是练剑的材料。” “因为我是个姑娘?”云浅从徐长安膝上起来,坐正身子后说道:“温梨也是个姑娘。” “你哪能和师姐比。”徐长安点了一下云浅的肩,看着姑娘坐不稳的前后摇晃,“温师姐……听说入朝云之前就是个狠人了。” 别说云浅了,徐长安觉得他放在温梨面前都是被秒杀的货,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我只是感兴趣,也没有要学的意思。”云浅心想徐长安不让她学剑,她当然不会违逆他的意思。 徐长安伸出手,只见一抹水属性灵气随着空间蔓延出去,很快的,云浅从李知白那里要来的精钢长剑就这么从屋里飞了出来。 这是他当初上山初学剑时候所用,被云浅要回来收藏。 果然,在这柄剑出现的一刻,云浅本来暗淡的眼神忽然就起了光点,她的困意消散了很多,盯着他手上的剑看着。 徐长安将长剑插入鞘,放在自己腿上,随后不解的说道:“你不想学剑是想学琴,但是却对剑更感兴趣,我……想不太明白。” “很难理解吗?”云浅看着他:“我以为,你会明白的。” “什么?”徐长安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云浅对这把剑更感兴趣的理由。 云浅端坐在徐长安的面前,看着他腿上的精钢长剑,平静的说道:“出了岛后,你抱着它一起睡觉的时间,比抱着我还要久。” 就好像如今,她不过起了个身,那膝枕的位置就被剑给抢了。 徐长安:“……” 直接愣住。 “还有问题吗?”云浅道。 “没有了。”徐长安弯下腰,给姑娘行了一礼:“将小姐一个人留在北桑城是我的错,对不起。” 云浅见状,嘴角勾起了一些,还了他一礼后指着徐长安腿上的长剑,说道:“与我说说剑的事情,我想听。” “呃……我想想。”徐长安被云浅噎了后,解释道:“剑的各部位包括有剑身、剑尖、剑锋、剑末、剑脊、剑刃、剑格、剑柄、、剑鞘和穗。” 他在剑身上面微微点了点。 “嗯。”云浅点头,听的很认真。 徐长安无话可说。 说琴的时候,他尽量说的有趣,结果云浅只想要睡觉。 说剑,他只是简单介绍,姑娘反而听的津津有味。 “剑的招式是以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扫等为主,刚柔相济、吞吐自如,飘洒轻快,矫健优美,书言「剑似飞凤」。”徐长安语气毫无波动的棒读。 “剑似飞凤?”云浅眨了眨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只扁毛畜生,觉得也没什么好看的。 “我还没说完呢。”徐长安眼睛眯起:“我再说一种其他的招式,小姐猜猜是什么。” “是琴。” “我还没说呢。” “不是要说琴吗?” 对上了云浅那澄明的眸子,徐长安心道他的心思……难道就这般的明显吗? 徐长安呼吸断了半晌,这才自顾自的说道:“托、擘、抹、挑、勾、剔、打、拨刺、撮、滚拂,七弦琴的手法和使剑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嗯,果然是琴。”云浅给了徐长安一个继续的眼神。 “算了,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徐长安叹息:“总之下山别被花月楼里的姑娘影响了对七弦的看法就好。” “我不太明白,不过……你看着点我就是了。”云浅认真说道。 “小姐,你这么听我的话,我就觉得更对不起你了。”徐长安只觉得试图给姑娘洗脑的自己愈发不是人。 “对不起我?” 云浅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云彩,摇摇头:“与剑睡觉那是以前,现在我与你同榻的时间比它要长。” “我说的也不是这个。”徐长安低下头看着精钢长剑。 他刻意的让云浅对琴感兴趣,而且是用了“为了你好”的理由安排姑娘以后的人生……这本是他最讨厌的事情。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 因为他真是为了她好,七弦作为修仙入门对于云浅而言就是最合适的。 不过好在云姑娘没有主见,所以自己安排了她以后的修行,愧疚感也没有那么强烈。 “算了,小姐难得说喜欢一个东西。”徐长安站起身,提着手中的精钢长剑。 只听一声剑吟。 银光掠过了姑娘的面容,晃的她闭上眼睛。 徐长安抽剑出鞘。 “小姐还没有见过我使剑吧。” 她对剑感兴趣,自己就耍一下剑招给她解解闷。 “我见过。”云浅如实说道。 “梦里?”徐长安也不意外。 “……”云浅偏着头,没有回应。 偷看他这种事,她目前是不会说出口的。 “要看吗?”徐长安问。 “要看。”云浅点头。 “好……不过话先说在前面。”徐长安挽了一个剑花,底气稍显不足的说道:“我跟着先生学到的是蓄剑气、最为实用的剑法……剑舞这种东西只是看师姐们玩过几次,不太熟练。” 云浅表示知晓了,一双水润的眸子睁大了许多,再也不见一丝一毫困意。 夫君的剑舞。 这一定要好好记下来,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铮——” 徐长安曲指在剑身上一弹,一声宛若琴声的剑吟荡过庭院,微色水汽漾开来。 温梨说长剑在意不在形,可徐长安境界不够,根本就无法脱离李知白所传的死招,所以一招一式稳稳当当。 他这与其说是剑舞,不如说就是日常的练剑。 “……” 云浅脑后的白色缎带随着长剑带起的风缓缓波动。 这剑舞有些别扭,但是她喜欢看。 总觉得缺了一些。 缺了什么呢。 云浅微微眯起眼睛,想了一会,便明白了。 原来是差了琴声。 云浅发现如果自己此时已经学了琴,与他一样演上一首曲子助兴,那会很喜人。 这就是他一直在与自己说的剑胆琴心吗。 云浅心想夫君变着法与她说琴的好处,她一直不以为然。 如今,反而自己悟出了七弦琴的好。 她往徐长安盛放古琴的位置看了一眼,回过身来就对上了徐长安那似笑非笑的视线,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这也在他的算计中呀。 —— 一套剑法说快也快,待徐长安收了剑,剑气缓缓消散,他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神色。 他在舞剑之前,特意弹剑泛音,就是为了让云浅联想到七弦,效果……自然是极好的。 不过徐长安没有得了便宜就卖乖。 既然是说了补偿姑娘做剑舞给他看,就不再提什么琴了。 “小姐觉得我的剑怎么样?” “剑?我不懂剑。”云浅摇摇头。 “就是因为你不懂剑我才问的。”徐长安笑着。 她要是懂,自己这不是上去丢人的吗? “我很喜欢。”云浅说道:“但是不怎么好看。” “对,就是这个。”徐长安得到了一个十分的答案。 要的就是不好看。 他可还记得姑娘说自己抱着剑睡的时间比抱着她睡时间长的事情呢……至少让姑娘知道,剑不好看,她更好看。 “说到底,剑还是兵刃,除非刻意做舞,不然就是不好看的。”徐长安说道。 云浅若有所思。 关于兵刃她多少知晓一些,大抵是可以使人的攻击变的更加有效,更加多样化,本质还是争斗与杀伐,用以决出高下与生死。 亦或者是佩戴于身上彰显地位。 以上无论是哪一条对云浅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不过,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不喜欢。 夫君手里的剑,她就是喜欢。 “所以,小姐若是感兴趣,以后学学那些不用与人对剑的剑舞就好,没有危险,也很好看。”徐长安很聪明的将剑的概念在云浅这边拆分成了“打架用”、“表演用”两个。 不压制云浅对剑的喜欢,但是绝了她学杀戮剑的可能。 云浅不太能理解徐长安的苦心,她反正只要听话就行了,不用去想太多。 徐长安也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他也想知道云浅这般优雅的姑娘如果表演一曲剑舞会是怎么样的光景,一定能瞬间击碎他的矜持。 嗯。 徐长安将长剑连着剑鞘放在云浅面前。 “要不要试试舞剑,我可以教你一个短剑花。” 他表演完了,是时候让姑娘给自己发福利了。 有来有回嘛。 0265 提升自己,这件事永无止境(二合一) 姑娘听着徐长安所说的话。 “剑……我试吗?” 清风过,云浅长发之上的白色缎带微微晃动。 心动。 与夫君做一样的事情,她很喜欢。 但是,她在李知白那里也试过了。 “我不行的。”云浅摇头。 “你说感兴趣,试试吧。”徐长安笑得像是一只老狐狸:“小姐,方才的七弦你能拨的动,这剑……不试试的话,你怎么能知道七弦的好处?” 喜欢剑是吧。 等真的持剑上手却发现拿不动的时候……她就知道哪个更好了。 他也是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恶意”,直接将欺负人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剑柄被送到眼前,云浅看了一眼徐长安,没有急着去握剑。 她可以看见那正不安颤动的“系统”。 好像在这一刻它尤其的害怕啊。 云浅觉得兴许是因为她若是拿起兵器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不是这样的。 云浅心想夫君总说他自己没有出息,但是她不觉得徐长安没有出息,反倒是他身上的系统愈发没有出息确是真的。 仔细想想就知晓了,她目前有夫君在一旁看着,即便拿着兵刃,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云浅有些奇怪,奇怪于难道系统没有发现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吗? 此时的云姑娘确实忘了,她向来不是守规矩的人,所作所为都不具有任何的参考下。 至于说徐长安…… 不好意思,也不具有任何参考的意义,甚至可以说,尚在成长的中的徐长安连“限制器”这个工作都做不好,指望他还不如指望云姑娘今日心情好呢。 徐长安疑惑与云浅的发呆。 他倒是没有在意系统那一个劲往上刷的天道点,反正自打准备无视这东西之后,他不可以点开系统面板,也不会去看什么警报。 至于说天道点,在徐长安心里已经默认是“∞”了,而只要他不去使用,无限大和零也没有分别。 嗯。 徐长安之前忽然感觉到,自家的系统还是很好的。 小说中那些一般的系统一开始都藏着掖着,舍不得把最好的东西呈现给宿主,而且动辄用“血腥”、“抹杀”来促进宿主的成长。 他的系统则不然,一开始就给了他极好的天赋,让他只依靠天赋就可以自我成长,不必对系统过分依赖。 天赋毕竟只是天赋,他的修为都是他实打实通过修行得到的。 而且,在徐长安对系统产生忌惮,刻意在生活中抹去它的身影,不去使用后,系统也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气急败坏”的给他发布什么任务,而是就这么沉寂下去了。 形象的一些去说,就好像是记忆中门前的老槐树,平日里可以不在意,想起来了却可以去下方乘凉。 所以徐长安对系统感情还是很微妙的。 忌惮归忌惮、不使用归不使用,但是感激也是有的。 不矛盾。 “小姐,你想什么呢。”徐长安问。 “走了会儿神。”云浅瞧着他身上的系统,心想被偏爱的会有恃无恐,它显然还达不到被偏爱的地步,但是保命却也是够了的。 但是要她去解释,自己的剑戳不到它的头上,估计它是无法理解的吧。 也是,云浅自己若不是强行将自己降到和夫君想匹配的程度,若是没有得到云浅这个身为普通人的名字,估计也是无法理解的。 这就是入世所带来的变化了。 只是,她从无法理解的存在变成如今可以理解尘埃般小事的存在,中间经历过哪些,却也记不得了。 反正她能入世,系统却不能,毕竟它本就是界,天底下哪有自己入自己的道理。 于是她将目光从系统转移到眼前的精钢长剑上。 这可是出了岛屿之后,对于徐长安而言比她这个妻子还要亲密的“第三者”。 问题来了。 她不在身边时,陪着他休息得到第三者…… 不是女子。 不是男子。 不是狸花。 甚至不是生灵。 是一把……剑? 裁胄为琴,弹剑为曲,她能理解,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就让人很迷惑。 一般姑娘家,是不会对着一柄剑吃醋的吧。 云浅呆呆的眨了眨眼,在想自己学习吃醋的方式是不是有哪里出了问题。 “说话啊。”徐长安更无奈了。 不过云姑娘累得时候就是傻傻、懵懵的,这应当也是正常的。 “我……可以试试。”云浅歪着头看了一下自己纤细的手臂:“不过挽剑花就算了,我使不上力气。” 夜里她手撑着窗台太久,至今稍稍一动仍会有撕扯一般的酸疼,很让人烦扰。 “行吧。”徐长安点头。 于是云浅被徐长安搀扶着跪坐在地上,接着从徐长安的腿上将长剑迎接到了自己的腿上。 膝枕转移。 可惜,享受了这一对夫妻膝枕的,只是一把死物。 云浅一只手抓住剑鞘,学着他做了一个拔剑的动作。 片刻后,纹丝不动。 “拽不动。”云浅如实道。 “小姐。”徐长安面色严肃而认真:“你比我想的还要弱一些。” “我有那么弱吗?”云浅放下长剑,想了想后说道:“方才吃了午饭恢复了一些体力,现在我能自己去采花,不用你帮我拎裙子了。” 徐长安:“……” 能说出这种话,就已经是弱鸡中的战斗鸡了啊。 徐长安无话可说,他抬手一道真气缠在云浅手上,给她提供了一些力气。 “站起来再试试。” “嗯。” 云浅应声,深吸一口气。 手上忽然发力,随着一道白练,那长剑出鞘,只是徐长安真元灵力牵引的力道过大,一剑挥出的云姑娘竟然被真气扯得原地转了一圈,长剑被甩出去当啷落地的同时,姑娘也以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姿势,软塌塌的摔在了垫子上。 “……小姐,你倒是抓紧些,这算什么……飞剑?” 徐长安看着远处将泥土切开的长剑,眼角抽了抽:“看你剑舞怎么还有生命危险。” “我、我伤不到你的。”云浅说了一句后,便晕乎乎的闭上眼。 她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坐下。 着云浅那晕乎乎的模样,徐长安很想笑,但是这时候笑出声显然很不当人,便将笑容硬生生憋了回去。 云浅回过神来,摇头说道:“我就说我不行。” “用提蜜饯的法子提剑定然是不行的啊。”徐长安笑着,随后夸赞道:“其实也还好,我发现小姐你只要拿着剑就很好看了……” 十分符合他以往看小说中幻想的女子形象,云姑娘虽然身子软弱,可表情并不弱气,相反那种永远保持平静的眸子十分的撩人。 当然,这里说的是她提剑的样子,后面那被剑牵引狼狈跌倒的模样可不是他所幻想的形象。 不过他不否定,后者的云浅他也喜欢的不得了。 “我只要好看……就行?”云浅闻言,低下头,那耳边青丝微微散乱了些,似是一抹垂帘。 她也不是只想要好看的。 比如……剑,她兴许也是想要得到称赞的? “所以,比起困难的剑,还是七弦琴与音律更适合小姐你,毕竟那只需要灵动的脑袋和……动动手指的力气。”徐长安笑着:“虽然后期弹琴也是个体力活,但是至少在前期,想要入门的难度不是一个级别的。” 他觉得云姑娘是已经看清了现实的,便直接问了。 “小姐可看清楚了?”徐长安面带笑容,心想现实摆在眼前,哪怕是云姑娘也该收起心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了。 云浅抬起头,樱口张开了一条缝,隐约可见那一口精致的瓷牙。 “看清楚了。”她平复了一下方才舞剑所带来的消耗,说道:“你眼睛里的喜欢,我看清楚了。” 她将徐长安对于“舞剑女子”的喜欢——一览无余。 徐长安:“……” 他的笑容再一次僵在了面上,愣了半晌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徐长安忽然意识到了,云浅之所以那么喜欢剑的理由。 “我想明白了,原来……”他叹息:“是因为阿青姑娘吧。” “嗯。”云浅知道他早晚能想的清楚,也就承认了。 “我说呢。”徐长安一只手捂着脸。 他怎么这么笨,凡事他想不明白关于云姑娘的事情,只要往自己身上找没错。 原来,一切的起因,都是他很早时候嘴贱的一句“喜欢阿青姑娘。” 那是一个武力值高到不可思议、关键时候还知道对爱人放手的女子,还差点被云姑娘误会了他的意思,其实他只是单纯对于书中所写的越女剑法有好奇。 毕竟,那时候云姑娘问他最喜欢书中的哪个女子,他总是要选一个的。 而这个充满了细腻与传奇的女子,也的确是他最有好感的角色。 然后就不得了了。 他目前为止接近的所有姑娘家,除了一些日常必要的、归根结底就全是和云浅有关,都是为了以后给姑娘普通,说全是“应酬”肯定不合适,但是注意分寸,不闹出一丁点暧昧也是他一直在做的。 但是有一个女子例外。 这个人,徐长安亲口说过喜欢,还不是因为云浅,就是阿青姑娘。 这应当是真爱了吧。 反正从那个时候开始,“阿青姑娘”就成了云姑娘心中,她夫君真心喜欢的角色了。 哪怕他说过许多次她是个虚拟的、并不存在的人物,但是云姑娘认为喜欢就是喜欢,也无关于喜欢当铛对象是否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因为心情、憧憬是做不得假的。 徐长安这下全明白了。 阿青姑娘出名的不是美貌,而是那一手神乎其技的剑法。 云姑娘会对剑法在意…… 他全明白了。 “小姐……你……”徐长安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云浅抬起头,不太明白:“你喜欢使剑的姑娘……却不许我学剑,我可以不学,但是只是有些兴趣,不可以吗?” 她不是在生气,也不是在质疑,更没有任何的不满,甚至不是在疑惑。 只是在问。 若是夫君真的很认真的与她说,不想她对剑感兴趣,她就不感兴趣了。 大不了,以后找个机会将那阿青姑娘唤出来就是了。 “倒不是不可以……”徐长安很是无奈的看着云姑娘:“小姐,我年轻的时候的确对于持剑的侠女有过憧憬,不过那都是遇见你之前的事情了。” 他一个普通的少年,有自己的喜好太正常不过了。 前世读小说所喜欢的人物,自然是比不得云浅任何一处。 “年轻?”云浅偏着头。 徐长安心想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他走到云浅身边,将她凌乱的长发抚平,这才说道:“也不用因为我喜欢就想要去学。” “因为你喜欢,所以去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云浅说道。 “要量力而行。”徐长安看着她。 “所以我只是感兴趣,想要知道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喜欢。”云浅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说道:“剑是这样,阿青姑娘也是。” 一个剑,一个使剑的女子,他都喜欢。 云浅当然会在意。 相比之下,七弦琴? 使用七弦琴的祝平娘在她夫君心里就是地位高些的路人,祝平娘连带着她的琴加起来都完全不值得在意好吗。 “小姐,你不会是吃醋了吧。”徐长安眨了眨眼,心想换一个普通的女子,他就要以为她是在闹别扭了。 但是正常人,会吃一把剑、一个小说中人物的醋吗? “我不会吃醋。”云浅语气顿了一下:“正在学。” “也是。”徐长安捂着脸。 云姑娘这样的逻辑,换那个当丈夫来都不可能狠下心来的。 半晌后……他平复了心情,认真说道:“小姐,我知道了……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喜欢就喜欢吧,毕竟我也喜欢剑。” 徐长安没想到,他一顿操作之后,反倒是自己被姑娘给说服了。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云浅觉得徐长安还是没有抓住重点:“你喜欢,我才会喜欢。” “……懂了。”徐长安摇头,“我是喜欢阿青姑娘,但是那是以前,现在我不怎么喜欢了。” 本质上,“阿青姑娘”不具体到一个人,这种是看似纤细柔弱、实际上武力值爆棚的女子是不可能存在的,只是他少年单身时对未来另一半的畅想、甚至是妄想。 青涩的回忆,也值得回忆,让人莞尔。 在遇到云浅之后,现实击碎了幻想,也就不需要对未来另一半的畅想了。 这种事,他也很难和蠢笨的云姑娘去解释。 “为什么。”云浅看着他。 “因为看到了你的剑舞,有了对比。”徐长安尽可能简单的说道。 云浅一怔:“我那也算是舞?” 徐长安:“……” 这时候,他希望云姑娘可以不要那么有自知之明。 0266 想让他高兴(二合一) 云浅很清楚方才自己拿剑转了一圈就摔倒的样子有多么狼狈。 而在知晓徐长安喜欢阿青姑娘之后,她已经不知道将那本书翻阅过多少次了……所以,云姑娘很清楚的知晓,自己距离让他因为剑舞而憧憬……究竟有多么遥远的距离。 云浅盯着他看,说道:“我那也算是舞?” “不一定是好看的,我才喜欢的。”徐长安提醒道。 他就是喜欢云姑娘,也无关于她是否通晓剑舞。 难道舞剑好、修为高、聪明的姑娘他就要喜欢吗? 这算是什么逻辑。 “这样?”云浅眨眨眼,有些明白了。 显然,对于徐长安会喜欢自己这点,她没有任何的怀疑。 虽然一般认会觉得应当喜欢更好看的、更优秀的,但是在她夫君身上这些也不怎么好用。 很简单的一点就是,云浅知晓相比于她穿上华丽的罗裙,徐长安更喜欢她穿那很没有品味、大红大绿的花袄。 甚至喜欢滑稽的花袄更甚于她不穿什么衣裳的模样。 他的审美总是奇怪的。 但是…… 云浅还是有问题的,她认真的问道:“是相比于我不喜欢阿青姑娘,还是真的不喜欢她。” 徐长安:“……” 听着自家妻子一口一个“阿青姑娘”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徐长安只觉得无奈。 但是无奈里,又掺和了几分对姑娘会和一个虚拟的角色较劲的心动。 真可爱啊。 这样的云姑娘也让人欲罢不能,以及她看问题依旧是这样的一针见血。 “说实话?”徐长安问。 “嗯。”云浅等待着答案。 “是相比于小姐,不喜欢她。”徐长安如实说道。 他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角色,更不要说是自己的“理想型”——虽然这已经上辈子年轻时候的事情了。 “我知道会是这样。”云浅轻轻点头。 徐长安并不是不喜欢阿青姑娘了,只不过是与自己对比的话,他更喜欢自己。 这里的不喜欢,是相对的,算不得数。 就好像,云浅在吃午饭时,面对满桌子的菜肴也会有选择的去夹菜一样。 有的菜她只吃了一次,有的却全进了她的肚子。 其实都是徐长安做的饭,她所谓的喜欢只是相对而言,每一道菜若是单独拿出来,她还是喜欢的。 “所以,既然是你喜欢的人,我还是会去在意。”云浅若有所思。 这也是妻子的修行。 阿青姑娘身上有她所没有的、还可以吸引他的东西。 徐长安喜欢的阿青姑娘,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喜欢,对于她而言也有参考价值,是可以用在妻子修行上的参考资料。 等等。 是这样吗? 云浅手指轻轻敲打手边的剑鞘,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有些东西,人是无法兼得的,她也不一定能从这参考资料上学到什么东西。 打个比方,徐长安既喜欢不懂得吃醋的自己,又喜欢那会暂时被醋意迷失的阿青姑娘,这就很矛盾了。 因为一个人是无法既不懂吃醋,又是个小醋坛子的。 可偏偏这两个人他都喜欢。 那么站在云浅一切的出发点——让他高兴的点上,唯一的解决方案只有…… 俱收并蓄。 这是花心吗? 云浅不太明白,她觉得这兴许和她喜欢收集徐长安相关的宝物一样? 也不怪她想这么多。 对于云浅而言,让徐长安高兴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其他所有的事儿都要给这件事让道,所以她此时其实是在想一件非常重要且严肃的事情——怎么让她既能喜欢自己、还能喜欢阿青姑娘? 就在这时候,徐长安察觉了云浅发呆,有些无奈的说道:“小姐,我喜欢的你,也不用因为一点小事就去学什么。” “嗯。”云浅点点头,心想他说的对。 有些东西,她是没有办法去学习的。 她问:“我不会使剑,你喜欢吗?” “当然。”徐长安能感觉到云浅呆呆的在想什么事情,也就不装什么矜持了,“小姐拿不起剑、用拎蜜饯袋的手法提剑、还有不小心摔倒的样子我都很喜欢。” 很可爱啊。 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的姑娘,忽然的蠢笨,自然会让人很有感觉。 “嗯。”云浅点点头,心想果然是这样。 她无法做到既保持着让他喜欢的对剑舞的不了解同时还成为阿青姑娘那样的剑术大师,就如同她无法做到不会吃醋还是个小醋坛子一样。 徐长安是错了吗? 毕竟让她陷入这样苦难问题的是他的“花心”。 云浅很清楚的知晓,如今的他是怎么样“专一”的人。 所以他没有错,是贪心的、想要他获得一切自己的错。 那么,若是回归初心,云姑娘……应当怎么样才能在他专一的前提下,让他既能得到一个不会吃醋、笨拙的妻子,还能得到一个阿青姑娘般的人呢。 看起来也许是个死局。 看起来…… 除非。 云浅整个人忽然僵住了。 “……?” 在徐长安的视角中,云浅身子十分轻微的颤了一下,一瞬间指节捏的发白,不过很快她就放松了下来,让徐长安不太明白。 “怎么了?” “没什么。”云浅垂下眼帘。 是了。 云浅偏着头,忽然明白失去记忆为什么是一件好事了。 想要解开这个死局,其实非常简单啊。 这辈子保持他喜欢的模样,然后下辈子再遇见时,只要她变成一个“阿青姑娘”那样的人做他的妻子……一切就都解决了啊。 喜欢同一个人不算花心,还能满足他的心愿,只是这个时间跨度长了些……但是时间对于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 “小姐?”徐长安狐疑的看着云浅,总觉得她此时在想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他很认真的问:“你想什么呢,说给我听听。” “我?”云浅回过神来,轻声道:“我在想……如今的我,是不是你以前喜欢的模样。” 如今的“云姑娘”,会不会是上一个“阿青姑娘”呢。 如今她的性子,会不会是以往他喜欢的性子? 云浅不知道,这个问题也找不出答案。 “你说什么呢。”徐长安却糊涂了。 什么叫如今的云姑娘是不是他以前喜欢的模样…… 以前? 多以前? 上辈子吗。 他站起来,捡起被云浅扔出去的长剑,又拾起她身边的剑鞘,将长剑放在云浅的腿上,说道:“不管我以前喜欢什么样的人,如今都没有意义。” 徐长安也不需要怎么去解释。 他对云浅的感情……都已经到了可以轻而易举抛弃一切过往、记忆,只为了能够将一颗完整的心留给她的地步了。 早就不需要去证明什么。 一切言语、称谓、情话……在事实面前都是苍白的。 更不要说,是与一个并不存在的人证明自己对她的爱。 云浅看着自己腿上的剑,缓缓说道:“我知晓,可是我想要你高兴、更高兴……才会去多想。” “你会这样想,我就很高兴了。”徐长安勾着嘴角:“小姐,我是很没出息的人,没出息的特点,大抵是知足常乐。” “嗯。”云浅点点头,怔怔看了徐长安一会儿,再次低下头。 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云浅比任何存在都要清楚,自始至终,贪心的只有她一个。 “我是不知足的。”云浅平静的说道。 “所以小姐会比我有出息。”徐长安点头:“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们的时间还长……琴学完了学剑,剑学完了还有其他的……” 他没有必要让刻意在琴与剑上分出个高下来。 反正…… 云浅就算喜欢剑,还是会听他的去学琴,他还纠结个什么劲。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徐长安觉得自己有时候也可以任性一些。 为了姑娘好嘛,这个理由屡试不爽。 这时。 “我以往是不是说过,若你是花心的,我会高兴。”云浅问。 “说过,不止一次。”徐长安点头,言语里带着几分无奈。 “那……我再说一遍。”云浅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若是你能花心一些,我会很高兴。” 以往她不太清楚高兴的理由,现在却想明白了一些。 “理由。”徐长安可不明白。 “想要你高兴?”云浅歪着头,说道:“你说不相信下辈子,那……还是这辈子让你得到都喜欢的好一些?” 比如,这辈子他花心一些,将喜欢的人都变成妻妾,下辈子她就不需要变成什么阿青姑娘了。 “???” 徐长安脑袋上飞起几个问号。 他怎么听不明白云姑娘在说什么,不过想来什么花心……估计还是和之前的话题有关。 “小姐,我说的你是听不进去了,那……你说叫我花心,可天底下也没有阿青姑娘啊,我去哪里花心?”徐长安无奈的说道:“她还能从书里走出来不成?” 阿青姑娘从书里走出来,那不得让云姑娘熏出来一身的蜜饯味? “……” 云浅想要解释,不过也不知道应当怎么解释,也就不说话了…… 徐长安说的对。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阿青姑娘,似乎他就算想要花心,也没有地方花心? 但是将阿青姑娘从其他地方拽进来这件事,她始终还有犹豫,不然就云浅的性子,在听见徐长安喜欢阿青姑娘、喜欢邀月的时候早就让她们来陪他吃酒了,还需要在这里想有的没的? 能让她犹豫要不要做的,当然会和他有关。 怕他不高兴,所以尽量不会去坏了规矩。 毕竟,这时候他对阿青姑娘的喜欢,在日后某一天得知自己坏了规矩、干的坏事后都会重新报应回来…… 云姑娘不是这么蠢笨的人。 半晌后,云浅说道:“也可以降低一些条件,和阿青姑娘相似的人可以吗。比如温姑娘,她也是练剑的。” “……”徐长安望着云浅,很难理解她是怎么一本正经、面色平静的说出这么奇怪的话的。 但是在云姑娘钻牛角尖的时候不能与她讲道理也是他的经验。 得从她的角度说服她。 “小姐,你也看了书了。”徐长安反问:“阿青姑娘出场便是容貌秀丽,弱质纤纤,温师姐呢?她可不是这样软弱的人。” 徐长安觉得用柔弱这个词来形容温梨就是对她的侮辱。 那个师姐绝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她就是所有人憧憬的对象,是所有剑修心中未来的希望,是背负希望之人。 “也对。”云浅认可了。 同时,她在想,若是温姑娘出场的时候不是这样厉害,而是人如其名像是一朵梨花,那真的就符合徐长安的理想型了。 她一定会喜欢吧,毕竟是活着的“阿青姑娘”。 ……? 欸。 云浅忽然发现一件事。 难道,若是她没有出现的话,那位温姑娘在他面前会逐渐变成……会依靠、柔软纤细的模样? 仔细去想,温梨以他为镜,最近的变化肉眼可见,比如会穿裙子,头发留的比以往长了一些,也会走出门了。 这朵高岭之花,正在潜移默化的朝着少女的方向行走。 如果……如果他没有插手这一切,那么按照原来的命运轨迹…… 云浅明白了。 原来,就如同李知白正妻地位似得,温梨会是他的“阿青姑娘”…… 又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这一切才没有发生。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但是云浅忽然浮出了一个念头。 总是破坏他因缘的自己,难道……其实是会吃醋的姑娘? 云姑娘——罕见的开始怀疑人生。 沉默了已汇入,云浅继续说道:“我知道温姑娘她替不得阿青姑娘,不过还有另一个,她……” “小姐,不许说石师姐。”徐长安提醒云浅:“我与师姐算不上数落,会得罪人的。” “哦。”云浅将‘石青君名字里也带个“青”,可以当妾室’这句话给收了回去。 “说说吧。”徐长安看了一眼天明峰壮丽的风景,声音随着风掠过云浅的耳畔。 “为什么……这么想要我做花心的人?” 姑娘就差将想要他纳妾写在脸上了。 云浅闻言,眸子闪烁了两下,“想让你高兴。” “实话呢。”徐长安的声音像是起风前的压抑。 “这就是实话。”云浅心想自己不会对他撒谎。 “那……另一部分实话,我想听这个。” 云浅:“……” 夫君的话让姑娘水润的眸子里荡起了连漪。 是了。 他是个很聪颖的人,自己这般追问与“无所谓”的小事,他怎么可能细想背后的意义。 “另一部分实话……是想要你贪心一些。”云浅说着,牵住了徐长安的手。 十指相扣。 不想他知足。 容易知足的人,也是最容易、最知道应当在什么时候“放手”。 反而是花心的人,因为贪心,会想要将一切都留住。 所以……她才希望自己夫君是个花心的人。 0267 回忆来的让人猝不及防(二合一) 对于云浅而言,这次出现了许多很好的姑娘。 比如知白守黑的李姑娘。 比如终将会成为“阿青”姑娘的梨花。 还有很多人,但是从一开始让她第一个去在意的、说喜欢的,也只有不起眼、自认为卑微的酒娘。 柳青萝。 这个姑娘对于云浅而言,有着特殊的地位。 她……和徐长安很像。 像到,云浅觉得若是她没有搅乱他的未来,这位自认为出身卑微的柳姑娘应当是他的灵魂伴侣。 也不难理解。 在这个不甚安稳的世道,如同北桑城里那些姑娘们日复一日的生活,温柔这种感情就如同美味的毒药一般,让人明知道会受到伤害却仍旧想要去品尝一下它属于自己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味道。 可如果温柔的人对每个人都温柔,那兴许与冷漠也没有太大的分别。 就好像花月楼里那些新来的小姑娘看着姐姐们手里画着徐公子画像、望着那平静的眼神时,总会像是天真的孩子说上一句:“徐公子真是很温柔的人”时,那些年长的姐姐总会敲了敲她们的脑袋,回一句不是这样。 公子给予她们的东西,是包容的温柔与同情心吗? 柳青萝和姐们们很清楚的知晓,那并不是这样肤浅的、一文不值的情感,相反……是说出来会让人觉得有些可笑的词。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情感,与之最接近的应当是……尊重与理解,还有那偶尔不那么温和的眼神。 很奇怪吧。 这种看起来十分浅薄、充满了大道理、说出去大家都会觉得可笑的感情偏偏就是她们这些姑娘心中的太阳。 对于喜欢过自己夫君的姑娘,云姑娘总会花很多的心思去了解,柳青萝越是一样。 就好像飞蛾扑火一般,见识过温暖与光明的飞蛾,在不知晓火焰会赠予它死亡时,朝着烛火扑去。 无知……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可柳青萝是人,不是飞蛾,她知晓前方的火焰很危险,所以克制住了自己的情感,做不出飞蛾扑火的事情。 是因为害怕被伤害吗? 云浅有想过这件事情。 后来知晓并非是这样,并非是知晓会受到伤害所以不去触摸自己所追寻的光,而是她懂得克制,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应该做。 这种对自己近乎于残酷的理智,云浅曾经在她很喜欢的人眼里见过,并且……见过许多次。 是了。 柳青萝也想要做出飞蛾扑火的行动,她也想拼尽一切去追求那对她而言可以普照大地的太阳,哪怕得到的温暖足以将她整个人焚烧殆尽,但是……只要一刻,只要有一刻太阳是属于她的……这就足够了。 可她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柳姑娘真的是很知足的人。 她不要光照万物的太阳,只要一丁点……太阳残留的、皎洁的月光就好。 若是这样还是太过于贪心,那月光她也可以不要,黑夜中点点星光也足以让她欣喜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可对于一些人来说,即便是星光,也依旧是耀眼的。 好在,柳姑娘真的是很知足的人,她一点也不贪心,她要的不是太阳、不是月亮、不是星光,她只要渺小又暗淡的烛火就好了。 她只要能像是天明峰那样,远远看一眼喜欢的人,然后将这份心情珍藏回到自己的房间,点一根蜡烛趁着微芒……就足够她生活了。 这就是知足的人。 容易知足的人,也是最容易、最知道应当在什么时候“放手”的人。 徐长安,也是知足的人。 云浅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所以她才希望自己夫君是个花心、贪心的人。 因为贪心,会想要将一切都留住……也就不想要放手了。 所以,对于柳姑娘这个和徐长安有着相似感情的人,云浅兴许很愿意看见她成为一只勇敢的飞蛾,而后……她说不得还要主动一些,将太阳搬到她的面前,让她幸福? 这不是大方,而是给徐长安做表率——看,飞蛾扑火也没有什么不好。 所以,就算到了很久以后,云浅希望他可以不要那么快的知足,因为天底下还有许多有趣的事情。 可是这些事情,云浅自己都没有想的太明白,在外人看来,她也只是给予徐长安过分的包容…… 可唯独想要她花心一些这个心愿,也是从很早很早之前就一直定下的。 想要他花心一些。 —— “另一部分实话……是想要你贪心一些。”云浅平静的说着实话:“我是个贪心的人。” 太阳、月亮、星光、微茫,她都想要。 “贪心?”徐长安尽可能让自己眼里的担忧隐藏的更深。 云姑娘是神秘的人,他很早就知道这件事。 所以,尽管她偶尔会表现出很违和的模样,他也会尽量的让自己不要去理解。 就好像,他虽然总是追问云浅背后“家族”的秘密,可仔细去看,他对这些秘密的追逐……总是恰到好处,就好像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他也确实没有。 也许是他有想过,若是知道了姑娘的秘密,如今这种平静的生活就要消失了。 他是很知足的人,最早的时候能做一个管家就已经很满意了,后来更是因为现实远超预期而无法贪心的叫一声娘子,一口一个“小姐”的。 徐长安有些疑惑的说道:“我很早就说过,我是贪心的人吧,食、色、财,我都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小姐被我带坏……都是我的错。” 尤其是色。 徐长安在说到“色”这个字的时候,语气都顿了一下,目光像是个赖子一样在云浅头发到长裙上扫视。 可以往会高兴的云姑娘,此时却无视了他刻意所做出来的充满侵略感的视线,摇摇头。 “还不够。” 这不是贪心。 因为她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徐长安身边是可以没有云的。 她想要徐长安有想要抓住一切的贪心,有哪怕伤害到别人也要满足自己一心私欲的恶劣,也只有这样,云浅才会真正的安心。 “不够……?”徐长安眉尾轻轻颤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和云浅的十指相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 “你?” “……” “反正都是些不好的东西。”徐长安自顾自的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小姐,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什么话。” “小姐不是贪心的人。”徐长安如此说道。 开玩笑。 云姑娘不争的性子,哪里贪心了? 她最容易满足了好不好。 衣服上,穿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会被他笑话花袄。 吃的,只要是他做的,从丰盛的海宴到白菜点缀的清汤面,都能吃的干净。 自己去修仙,姑娘可以安心呆在北桑城,两个月见一面也不会恼怒。 闲的无聊时,一本翻阅过多此的小说都能用来打发时间。 嗯…… 甚至,她明明那么喜欢温存,但是也只要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就打回原形。 这算知足吗? 咳。 总之,云姑娘这都叫贪心,那天底下就全是贪心的人了……所以,徐长安觉得云浅才是天底下最容易知足的人,佛系的不得了。 “我倒是希望小姐能够贪心一些,不要像是现在,一点小事就知足了。”徐长安无奈的说道:“学不会吃醋的人,也能叫贪心吗?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听着徐长安的话,云浅觉得心口好像有一个皂角泡啪的一下碎开,她愣了一会儿,点点头。 嗯。 原来是这样。 云浅忽然有些明白如何才能变成一个会吃醋的姑娘了。 首先,得把‘他哪怕喜新厌旧,只要不离开自己就可以’这种念头丢下。 以及,这种她想过的,夫君变成恶劣的、占有欲强烈的人会很好,因为以后哪怕不喜欢她了,就算将她当做花瓶养起来,也不会将其丢下……的想法,也不能有。 “我……可能学不会吃醋了。”云浅轻轻叹息,看着面前的人。 对啊,她总是在学着他,从笔迹到一切,如今的徐长安是知足的人,她又怎么可能贪婪的起来。 “学不会也没有关系。”徐长安握着云浅的手轻轻松开,笑着:“我心里清楚就好,小姐以后哪怕真的能说出让我去纳妾的想法……我也会好好听着,然后在与你说了许多后……再拒绝。” “要放弃吗?”徐长安想了想,说道:“看着小姐努力修行的样子,我还是很喜欢的,毕竟……你吃醋,说明在意我。” 尽管吃醋只是喜欢的方式最微妙的一种表达方式,但是徐长安还是喜欢。 他很诚实,也觉得自己很贪心。 “你不想我放弃,我就还可以学。”云浅说道。 “那就学吧。”徐长安伸了一个懒腰,随后似是不经意的说道:“所以……能告诉我,小姐为什么……变得不像是小姐了吗。” 在方才某个瞬间,云浅让他觉得不那么熟悉,但是绝对称不上陌生,只是……很奇怪。 他在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话很突兀,立刻补充道:“要是和小姐的秘密一样不能说,那就别说了。” 云浅:“……”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事情。 一种是徐长安知道并且忘记,云姑娘也跟着忘记的。 一种是徐长安知道并且忘记,云姑娘却始终记得的。 遥远过去的回忆在脑海中回荡,本以为根植在灵魂深处刻骨铭心的感情会伴随着她永生永世直到星河崩灭,如今却发现,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的多。 至于说有什么事情他们不知晓的,云浅从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存在。 但是有些事情,知道了也不意味着理解,就好像现在徐长安的一头雾水一样。 但是他再一次牵着云浅的手,也能感受到姑娘如今放入深藏于海雾中的小情绪,安静的等待着她的回应。 云姑娘不愧是云姑娘,她回过神来后,就没有任何的犹豫。 “我想起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云浅偏着头:“很……奇怪吗?” “不奇怪,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徐长安立刻说道:“我说呢……小姐是想起你小时候的事情了吗……” 怪不得他觉得云姑娘好像有些遥远。 她小时候的事情,自己并不知晓。 但是从姑娘方才的表情上来看……她的童年应该还是不错的,该有的都有。 徐长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说道:“小姐,你不会是……想家了吧。” “没有。”云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就在眼前,我以后会想……现在为什么要想。” 那些回忆就算能让她觉得不适和担忧未来,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现在有夫君在身旁,心情好着呢。 对于云浅而言,方才不过是记忆封印松动所带来的后遗症,让她缓一缓,将这些事情忘记也就不碍事了。 “不过……”云浅手指轻轻放在太阳穴上,罕见的露出了苦恼的神色:“我可能……要用一些时间才能不被影响……” 要用一些时间才能忘记。 很久。 可能要一、两天。 毕竟是“她”的记忆,如今自降为云浅后,美好的、残酷的东西一股脑塞进普通姑娘的脑中,她处理起来,自然要花费一些时间。 “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徐长安现在完全“懂”了,他笑着说道:“这叫什么……回忆总是来的让人猝不及防?没关系……你小时候的事情我不是那么感兴趣。” 假话。 其实很感兴趣。 是大家族金丝雀一般的生活? 还是被宠爱的幸福的童年。 亦或是孤独的? 毕竟,他很少能看到呆呆傻傻的云姑娘露出那样丰富的表情……但是云浅不想说,他就不问。 人被过去的回忆影响,他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而能让清冷的云姑娘更有人味。 他也是这样。 想来,他偶尔回忆起前世时……一定也会给熟知他的云姑娘一点点陌生和距离感。 总之,云浅不是心情不好,他就安心了。 “我不高兴。” “……嗯?”徐长安瞬间变了神情。 “我不高兴。”云浅重复了一遍的自己的话,心想她居然也会因为夫君的一句话而不高兴,一直想着忘掉,但果然还是不吐不快。 “因为什么。” “你。” 0268 大梦先觉(二合一) 阳光之下,徐长安的灵力化作水雾围绕在周围,将温度调解到了一个舒适的温度。 他很紧张。 在云浅开口说自己不高兴之后,他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出现了问题。 清新朦胧的漫天水雾下,徐长安眼里的云姑娘身姿是那样的柔美纤细,似是融入了这水汽,化作一抹云烟。 “……” 徐长安从没有想过,云姑娘会生气这件事,毕竟眼前的人儿连着急都只有去采花的时候才能瞧见几分。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她生气。 而此时,云浅重复两遍自己不高兴,徐长安能看出来,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但是他往前去思考了许多,实在是找不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她不开心。 果然不该折腾她的? 不对啊。 那是梦里的事情,算不得数的。 “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徐长安小心翼翼的问。 容不得他不小心,云姑娘不是会生气的人,但是她是会将心事埋在心里的类型,一些事情如果他不问,估计她能一直憋在心里。 “说不上是错,只是我有些不高兴。”云浅说着,想起了小说的内容,问道:“这时候……我是不是应当让你猜……我为什么不高兴?” 徐长安:“……” 错觉吗。 他觉得云姑娘心情明明挺好的。 “小姐,你真的生气了吗?”他问。 “只是不高兴,算不上是恼怒。”云浅偏着头,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徐长安,心想她若是真的恼怒了,那这什么系统不可能只刷什么天道点了。 虽然它的后手不值一提,但是还是会有些表现的。 “那你笑什么。”徐长安问:“不会是作弄我吧,我可不知晓自己这些天哪里惹小姐不开心了。” 一般而言,像是他这种发言在正常夫妻中出现,大概率就是要吵架了。 但是云浅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她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将目光挪到周围的水汽上。 那些汹涌而来、让人猝不及防的记忆,除了让她对如今的未来产生担忧的苦痛,也是有美好的东西的……就好像如今的云姑娘和徐长安的日常生活一样,想起那些记忆,她怎么会不开心。 无知是一种幸福。 所以对于这些美好,她想要再多体验一会儿。 云姑娘处理这些记忆、将其彻底封印……真的需要一两日吗。 不。 她只是想要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只是这些事情,也不能与他说。 “……”云浅不说话。 徐长安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云姑娘最近眼睛越来越明亮,她似乎越来越有“人”的味道了……也许,他早些就该带云浅出来走走,而不是一直窝在小小的北桑城。 不过,看着云浅的眼神,徐长安也意识到一点。 她并非是在开玩笑。 她的心情真的很不好。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神呢? 仿佛月光落在深沉海雾上。 仿佛火焰升腾后渐渐消散在雪地中的一抹火星。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起了明亮的光,可随后又暗淡的消散,直到她转过头看见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面上这才重新出现了含蓄的笑容。 徐长安从来不是笨的人,不然也不会总被说像是细腻的姑娘。 朝夕相处间,即使他也很早就能从姑娘的身上嗅到那淡薄的、岁月的味道。 从相遇开始,他从孩童变成了少年,云姑娘的身上却没有留下哪怕一抹时间的轨迹。 她的过去,只怕比他想的要厚重的多。 可他很少会提起这个话题。 无知也是种幸福,徐长安这么想。 姑娘现在是想起了什么样的记忆呢……徐长安很是好奇,但是一个合格的管家,这时候只要安静就好了。 许久后,云浅平静的说道:“我走神了。” “知晓你今日没什么力气。”徐长安抓住云浅的手,说道:“所以,小姐是因为什么而不高兴?让我猜猜……可是今日午食做的不合你的心意。” “我很喜欢。”云浅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饱腹感尚未散去。 “那……”徐长安语气上扬了几分:“是我那晚没有随了小姐的心意,没有和你温存……所以不高兴?” “开始可能有一些。”云浅不动声色的松开徐长安的手,低下头:“后来……也就不碍事了。” 她想要的,在梦里全都得到了,那种差点就要死掉的感觉……他不做梦的时候,自己可体会不到。 云浅心想徐长安是在做梦,她可不是。 她只要接近他,必然就是本体,不会是什么梦境身,不然也不会累得采花都没有力气……但是这种事情,徐长安不问,她就不说,便算不得是撒谎。 “那是什么?”徐长安有些苦恼:“我实在是找不出理由了……小姐,不会是因为先生缠着你所以不开心吧。” “是那天的事情。”云浅肯定道。 “啊?是先生来做客的那天吗?”徐长安一愣。 “嗯。”云浅点头。 “小姐,你……比我想的记仇啊。”徐长安无奈的说道:“果然,我不问,你就一直不说了?” “只有一点点不高兴。”云浅说道。 “先生来的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徐长安懵了,随后说道:“那天的菜太辣了?不过这也没有办法,也要照顾客人的口味……好吧,就是我自己想吃了。” “不是。”云浅摇头。 “那……”徐长安厚着脸皮的说道:“是因为我那天不小心切到手指的缘故吗。” 说完,他还将自己的手指伸到云浅的眼前,让她看当时的伤口早就消失了。 “也不是这个。”云浅说道。 “哦。”徐长安老脸一红,他也有自作多情的时候啊。 说实话,他在听说云浅那天有一件事不开心,脑子里第一个想的就是这个。 毕竟,他受伤的话,姑娘本来就是很担心的。 “咳。”徐长安干咳了两声,摊手:“莫让我再猜了。” 云浅应声,随后说道:“李姑娘来的那晚,饭前我小睡了一会儿,还记得吗。” “记得。”徐长安点头。 那天李知白在外面赏月,他在厨房做饭,云浅则是一个人在书房看书。 不过他在去叫她吃饭的时候……却发现云浅睡着了,而且还是坐着睡着的。 那时月光剪影穿过窗子落在云浅的身上,姑娘一手撑着侧脸,眼睛上绑了一条赤红色的缎带的模样……他怎么能忘记。 徐长安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细节。 那时候他解开云浅脑后的缎带,然后和她说要是觉得火石刺眼,那就把火石熄了,不要捂着眼睛。 后来还用灵力洗了洗姑娘眼角因为小憩而渗出的些许水渍。 “所以呢,那天怎么了。”徐长安问。 “我当时与你说,我做了一个梦。” 徐长安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问道:“小姐你方才想起的什么回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是,那时候就想起了一些。”云浅说着,抓住他的衣角,面色平静的说道:“那时候……我不太高兴。” “因为什么不高兴。”徐长安心想是他的问题,但是当时因为要招待李知白,所以也就没有仔细询问姑娘的梦。 “你说的话。”云浅说道。 “我说了什么?”徐长安问。 云浅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梦境里的低语。 “那时你与我说……梦该醒了。” 就这样一句话。 她恼怒至如今。 —— 徐长安懵了。 ??? 他现在多希望自己系统面板双不要刷什么天道点,全刷问号好了。 这算是说错话了吗? 不就是日常唤姑娘起来吃晚饭吗。 徐长安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发现那天云浅再说自己做了一个梦之后,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就一句“梦该醒了。” 还有就是:“什么梦比填饱肚子重要。” 云浅:“……” 姑娘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那天晚上仿若月光似得梦境碎裂的干净,她奇怪的看着徐长安:“你……笑什么?” 她在生气呢。 “我在笑吗?”徐长安问。 云浅点点头,指了一下徐长安嘴角尚未收起的弧度。 “抱歉,有些忍不住了。”徐长安抓着云浅的手腕。 也没办法。 听到云姑娘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恼怒,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云浅进步了……所以完全没有觉得姑娘无理取闹,反而因为她更像是普通的女子这件事,心底有着无法抑制的欣喜。 他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小姐,秦师叔说我像是个姑娘家,现在看来我比小姐可差远了。”徐长安笑着。 至少,他无法理解云姑娘恼怒的点。 无理取闹,这也是女儿家的特点,他很喜欢。 “……”云浅盯着他看了一会,想要跟着笑,但是还是收了回去,略显苦恼的说道:“我说在生气呢。” “小姐,生气也不是你这种表现。”徐长安心想这更像是在撒娇。 “是吗……”云浅想了想,点头:“现在是没有再不高兴了。” “所以,原因就是因为我扰了小姐的清梦?”徐长安问。 “不是。”云浅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我不喜欢你与我说……梦该醒这样的话。” 不仅仅是不喜欢。 简单几个字,却好像是一柄锋利、充满了倒钩的长矛,对于她而言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武器。 尤其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那长矛直直穿过了她的心,再强硬的拉扯出来。 云姑娘居然有厌恶的事情。 厌恶,厌恶至死。 她很喜欢做梦。 沉浸在梦里有什么不好。 在“她”的眼里,一切现实也比不上这一小会儿的梦境,所以姑娘不喜欢梦醒了这句话,尤其是再次从他口中听见,会让她想起一些很不好的、对于姑娘来说都是残酷的事情。 “小姐喜欢做梦?”徐长安不知道云浅在想什么,直接的问道。 “你不喜欢吗?”云浅看着他。 她觉得就算徐长安以后必然会讨厌梦境,但是他如今至少是喜欢的。 “喜欢,怎么不喜欢。”徐长安想起了做完那荒唐的梦境,老脸一红。 “那我也喜欢。”云浅抓住他的手腕,认真的说道:“以后不要与我说这样的话了。” 云浅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是徐长安却总有一种姑娘在恳求的感觉。 至于说那一闪而过的哀求,他只是想了一下,就将其当成错觉抛之脑后。 用恳求都过分了,最多是云姑娘的要求。 “好,我以后不说就是了。”徐长安宠溺的看着姑娘:“小姐,心情可好些了?” “……”云浅怔怔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了他没有在开玩笑之后,点头:“好了。” —— 时间走了一会儿。 云浅坐在房间中,看着徐长安在准备下山、把东西一样一样往储物袋里装,她低下头。 徐长安最不会做的事情就是自欺欺人。 但是能高兴一会儿,自欺欺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偏着头,想着徐长安方才那紧张兮兮的样子。 自己以后还是不要生气了,他会不高兴的。 —— 接下来,徐长安准备好了一切的行李,取来面纱给云浅戴上,换了一身衣裳后说道:“小姐,咱们准备下山吧。” 出门要戴面纱也习惯了,不过徐长安还是喋喋不休。 “师叔说今日有许多人拜山,山门那里一直人来人往的……咱们还是小心一些。”徐长安上下打量着云浅婀娜的身材,眨眼。 “小姐,不然你再穿厚一些?” 最好臃肿一些,把好身材全挡住。 不然徐长安总觉得,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云姑娘与那些修行者撞上面,怕不是就要有狗血桥段出现了。 他对于云浅的样貌可太有信心了,就算戴着面纱,也一定会有人看上她的。 云浅看着徐长安兴致勃勃的从屋里找出来两件不好看的东袄,沉默了一会儿:“我今日的心情不太好。” “那不穿这些了,我开玩笑的。”徐长安将花袄扔到一旁,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云浅:“……” 她是想说,自己心情不好,所以若是有人找麻烦。 便让他们都去死好了。 0267 麻烦?(二合一) 朝云宗矗立在海上的群山里,似是徐长安这样尚且不能腾云的修士,回山门的时候需要按照规矩寻找接引弟子,同样的,下山也得老老实实走手续。 “我们要去哪儿?”云浅与徐长安牵着手走在竹林间,她说完后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北苑,心情好了许多。 “过了山门去下面找接引云舟。”徐长安转过头,看着云浅因为呼吸而起伏的面纱,想了想……还是松开了手,转而揽住她的腰,以灵力衬着她的身子。 “依着我吧。”徐长安说道:“看你,都走不动了。” 云浅想了想,问道:“不是说在外面要矜持?” 她若是依着他,让人瞧见会觉得她们太过于腻歪了。 云浅当然不在意,不过徐长安之前在暮雨峰拉了一天的仇恨后,回来就与她说了出门要矜持的事情。 “要矜持,也不能让你累着。”徐长安与云浅踏上了传送阵,取出令牌后印在白玉台上,说道:“再说以我的名声……” 会给姑娘带来不好的风评吧。 徐长安的犹豫只持续了一瞬。 他也想清楚了,他不可能为了名声而隐瞒和云浅的夫妻关系,那姑娘被他连累是迟早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回避的。 看着徐长安在传送台上顿住,云浅问:“怎么不走,你也没有权限吗?” 她没有权限,就哪儿都去不了。 “我当然有……”徐长安顿了一下,老脸上起了几分尴尬:“小姐,我……在朝云宗上名声不太好,咱们一会儿传送去主台,人应该挺多的,你若是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也别往心里去。” “风言风语,是什么。”云浅问。 “就是说……我是小白脸、面首、暮雨峰师姐的禁…什么脔什么的。”徐长安挠了挠头,有些艰难的说道。 “可你不是。”云浅心想他只是受欢迎。 “我倒是不担心小姐会误会才解释。”徐长安整理一下姑娘发皱的面纱:“只是……不想你因为这个不高兴。” 她今日的心情已经不太好了。 若是云姑娘听见了有人在那儿编排自己,一定会更不高兴……还是先和她说一下,让她别往心里去。 不过他已经自作多情许多次了,便确认了一下。 “小姐,外头有人说我的不好,小姐会不高兴吗?” “会。”云浅点头。 她不高兴的话,也许不需要她动手,仿若惊弓之鸟的系统就会将朝云宗处理的干净,也许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朝云宗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不许不高兴,当做没有听见就好了。”徐长安摸了摸云姑娘的低马尾,轻声道:“都是外人的话,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了。”云浅点点头。 既然是他的要求,姑娘自然会遵守。 徐长安偶尔还是能好好完成一个宿主保护系统的任务的,毕竟都不用系统发布任务,他就提前给姑娘打预防针了。 要不然,一会儿去了主台,被各种异样眼光盯着的云姑娘…… 嘶。 —— 朝云宗公共的白玉台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似是一个集市。 八方迎客,热热闹闹,各种集会、交易台修士挤的满满当当,不少外门弟子在挑选、购买、交换着自己需要的物品,四周还挂起了红灯笼,远处内湖的水面上映着色彩斑斓的灯光,那些彩灯远远的映在众多修士的面上,好似彩妆。 真有几分人间集会的热闹。 整体气氛还是很和谐的,这里毕竟是地位超然的朝云宗,所以哪怕是平日里有着世仇的宗门们在这儿也得和和气气的。 至今,还没有闹出什么争端来。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在传送阵上亮起了淡粉色光芒后,本来正热闹的集市忽然安静下来。 不少人的余光往传送阵这边看。 也没办法,暮雨峰令牌的传送颜色很独特。 在见到传送阵启动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盯着这里了,都想看看是又是哪个仙子过来玩,自己有没有机会。 暮雨峰姑娘受欢迎的程度也是众所周知的,加上能使用传送阵一定都是修为不怎么高的弟子,和那些难搞定的合欢宗余孽不一样。 万一来的是个才入峰的傻白甜丫头,说不得道侣就有着落了。 当传送阵的光芒逐渐落下,在场的男子全部眼睛一亮。 那是怎么样的女子啊。 她穿着修身的白色长裙,面纱随着风浮动,黑发犹如娴静之莲,风姿出众不似人间之人。 虽然不是他们所想的好搞定的傻白甜,但是这个毫无青涩、带着一股冰霜一般的清新冰凉气息的姑娘……让许多人精神恍惚。 其中甚至有几个道行不浅、平日里不近女色的修士大脑也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毕竟是云姑娘。 可是随着传送阵的光芒彻底落下,顺着姑娘那青葱一般的手指,一个男子的手出现了白衣姑娘的腰肢上。 一时间,梦境破碎,所有男子无形之间都被噎了一下。 仙子是有了,但是随着仙子而来的,却还有一个不检点的少年了。 而本来仙鹤一般的姑娘,分明清冷如雪梅,动作却好像小女儿家的似得依在他的身上。 “……” 甚至不知是男子,一些有消息的女子忽然就知晓,前些时日暮雨峰传出来关于某个“云姑娘”消息……原来没有任何夸大了。 有人认出了徐长安。 能用暮雨峰令牌的少年,就算不认识他的也听说过他的名字,但是……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私下里他们都穿暮雨峰养了一个面首,徐长安也被一些有心人称为朝云第一小白脸,但是……他还从未有在公共场合和一个女子有过任何亲近。 不演了是吗。 —— 徐长安一下传送阵就有无数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不过他也习惯了,一下传送阵后就不动声色的扶着云浅。 “转移……有不舒服吗?” “有些晕。”云浅柳眉微蹙。 而姑娘一蹙眉,那些修士只觉得心一紧,恨不得立刻讨她的欢心。 “揽着我,我撑着点你。”徐长安说道。 “嗯。” 众人:“……” 徐长安不是会故意秀恩爱、拉仇恨的人,但是姑娘的身子最为重要,若是被人看着就要松开他的手,那也不要修什么仙了,回家种地去吧。 无视了众人,徐长安搂着云浅朝着山门走过去。 无形的气场见,本来密集的街道忽然就自动散开了一条路。 徐长安也愣了下,随后微微躬身,算是给行方便的人留了一礼,耳后顺着小路远去。 “……” 半晌后,些许声音才弥漫开来。 “这谁啊,这么大面子。” “暮雨峰那位,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旁边的呢。” “不认识。” 众人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首先,暮雨峰那群女人可不好惹,戴着面纱,也不知晓是什么人。 但是,超出规格外的气质一定会带来麻烦。 不少人仍旧看着传送阵的位置发呆……在想……方才出现的是怎么样的姑娘。 “该做什么去做什么。”此时,一个坐在摊位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摊主少女抬起头:“别给自己找麻烦。” 这低级主台上,基本都是外来的人,谁也别给甩脸色,所以少女的话一时间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实话说,就徐长安那个脚步虚浮,一看就刚修炼的人……说外来者没有歪心思,怎么可能。 “你谁……” 不过有人的话才说一半,就咽了回去。 那摊主少女肩头绣着一个鲜红色的绣纹,是正统的朝云弟子。 慢慢的,骚动平息了下去。 摊主少女看着云浅离去的方向,冷淡的面上出现了一抹不可见的绯红。 “这姑娘,果然……真是好看的人。” 她明明没有看见样貌的,怎的这样的心动。 少女想着徐长安那放在云浅腰间的手,微微咬牙,但是也没有办法。 她可一点不担心徐长安会遇见麻烦,甚至……她都不敢找徐长安的麻烦。 原因很简单。 温梨的那帮迷妹,可不是好惹的,尽是些千金小姐,不知道有多少各方小宗门的嫡女都憧憬着温梨。 徐长安带着温梨的剑气在百草园上逛了一圈之后,他就成了那群女子心中的“保护动物”了。 找徐长安的麻烦,就是找温梨的麻烦。 “……”正想着,少女忽然皱眉。 因为她看见了有几个穿着玄剑司衣裳的人正看着徐长安离去的方向窃窃私语,之后……有人拿着令牌匆匆离去,剩下的人则……隐匿了气息,跟在了徐长安的身后。 少女眯着眼睛,不动声色的离开。 —— 走出了主楼的集会,徐长安带着云浅踏上了下山的小路,这里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山腰,徐长安看着宽阔的白玉阶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出来了。” 高高的林梢头,沐浴着朝阳的辉光。 云浅回头看了一眼,正要说话,手心就被徐长安捏了下,回过神来,问道:“不是说……会有风言风语?我怎么没有听见什么。” “我也想说。”徐长安摊手。 他平日里出行,不得被人戳脊梁戳一路……这次倒好,不仅有人让路,还基本听不到恶语了。 他看着云姑娘那平静的样子,无奈一笑:“是托了小姐的福啊,他们都顾着看你去了,谁还有空理我这样的小人物。” 姑娘的魅力真是一天比一天强了。 一路上,男子也就算了,连女子都盯着她猛瞧。 他没想到,自己带着姑娘一起出来还有这种效果。 “看我……”云浅想了想:“你会不高兴吗?” “更担心有什么麻烦,毕竟……现在山上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徐长安皱眉,不过很快就松开。 也不怎么担心。 在山上有李知白,在山下有祝平娘,这都是自家长辈。 不离的远,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但是他不可能和姑娘永远在朝云宗的羽翼下……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徐长安正要说话,便听见远处忽然传来了钟磬的一脉余音,在空中萦旋回荡,看过去……就看见了一片霞光,在霞光中隐隐透露出了杏黄色的高墙,青灰色的殿脊。 这动静可不小。 怕不是有佛门的人拜山了。 “与我们也没有关系,小姐……咱们走那边的小路。”徐长安牵着云浅的手走到小路那边,以免冲撞了走大道上山的念经人。 “小路?”云浅看着他。 “掌门定的规矩,无论拜山的是什么人,都要从这大路上一步一步的上来,这也是规矩。”徐长安心想这大路不是什么稀罕的,就是最普通的弟子们上下山所用…… 他第一次知道这个规矩,便理解了朝云宗在青州的地位。 “咱们也下山吧。”徐长安伸了个懒腰,说道:“方才一路上没遇到找麻烦的人,看来今日拜山的人多,估摸着宗里都提前警告过了。” 说着,徐长安摇头。 要不是还在宗里,他就背云浅下山了。 “下山抓紧我点。” “嗯。”云浅应声。 可是就在徐长安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身后的空中传来一阵灵力拨动,紧接着两个人出现。 徐长安回头看着面前两个挂着腰牌的青年。 玄剑司? 又是玄镜司…… 徐长安正愣着,便听见这两个青年躬身行了一礼,随后认真的说道:“徐师弟慢性,我家少主还请师弟白玉台半亭一叙。” “……这算是你要的麻烦吗?”云姑娘眨了眨眼,偏着头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嘘。”徐长安拍了拍云姑娘的腰。 这是第二次了。 之前在百草园的时候他就被拦过一次。 玄剑司的少主……司空镜? “你家少主?”徐长安闻言,看着一眼旁边那空荡荡的白玉台半亭。 这不是空着,哪儿呢。 “……少主在来的路上。”玄剑司门人解释。 他们可是很早就在盯着徐长安下山了,只能说……想要和他说一次话真的很难,不能在人多的地方,不能主动上门…… 如今碰见,自然要好好留住。 这也是少宗主的要求,他们按要求办事。 0270 见不着面就对了(二合一) 自云海高处山门登天长街又一长亭,徐长安在告别了玄剑司的门人后,带着云浅来到亭中,他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环形长椅,在这里可以将上山的大路尽收眼底。 他答应了玄剑司的人,在半亭这儿等待司空镜。 “小姐,你坐里面。”徐长安让云浅入座后,自己挡在她的外面坐下,隐隐将她保护在里面。 “不是要下山?”云浅看了一眼远处,发现那两个玄剑司的人还没走呢,躲起来盯着他们看。 “等一会儿吧。”徐长安落座,微微蹙眉:“这是第二次了……他找我……做什么?” 当时在百草园司空镜就来邀约过他一次,只是那时被一群师姐给搅合了,那时候她们对玄剑司的人态度可谓是差到了极点,没说几句话就让人滚了。 而且,走的时候还说若是玄剑司的人找自己麻烦就和她们说…… 不太能理解。 按照师姐们的逻辑,司空镜是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可是无论是这次还是上一次……玄剑司的门人都没有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恶意,徐长安隐约觉得对方不是来找麻烦的。 但是奇怪的是,他和司空镜就好比是天上的飞檐与水中的游鱼……没有、也不该有任何的交集。 思来想去,徐长安觉得似乎对方来找麻烦的可能,还真是最大的那个。 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和自己暮雨峰的执事有关了。 比方说,他爱慕的某个师姐和自己走的关系近之类的,所以想要敲打自己? “……”徐长安手指在桌面上微微敲打。 “在想什么呢。”云浅打了个哈欠,依靠在他的肩头。 “司空师兄。”徐长安说道。 “那是谁?”云浅问。 云姑娘只会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方才那几个门人和徐长安说话,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司空镜。”徐长安吐出来一个名字,接着沉思半晌,除了眉头越来越皱,真是对他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不认得。”云浅摇摇头, “我都不认得,小姐你怎么可能认得。”徐长安说着,语气顿了一下。 他有那么一瞬间在想,这位远近闻名的司空师兄不会是冲着神秘的云姑娘来的吧……不过一想到李知白给人的安心感,徐长安完全就不担心。 余下的就只有好奇。 云浅靠在徐长安的身上,视线看着半山腰的景色,觉得很好看。 随后问道:“你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说不上……只是不太清楚,司空师兄那样的人,怎么会想要见我。”徐长安说道。 听出徐长安意思的云浅目光从景色上收回来,“他很厉害?” “嗯。”徐长安点头。 当今一代最具盛名的天骄,即便是放在上一辈弟子中都可以名列前茅的司空镜,他怎么可能不知晓。 “可我觉得你更厉害。”云浅靠着他,心想她夫君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咳。”徐长安表情一滞,无奈的说道:“小姐,你这话让旁人听去了,我还要不要脸了。” “那我不说了。”云浅安静的听着他细微的心跳。 “其实我还是挺佩服这位师兄的,毕竟他的那些事迹,我听先生也说过许多次。”徐长安摇摇头,那时候他学剑的时候笨的可以,也从李知白那里听到过这位的事迹。 “原来不讨厌。”云浅懒洋洋的动了动手指,心想不讨厌,便是喜欢了。 “这位司空师兄可是很有名的。”徐长安在云浅耳边说道:“听说他分明有着庞大的修行资源,却一直到十六岁才开始修炼、十多年间的修性养气,厚积而厚发,一个月的时间就成功步入了开源境,厉害吧。” 云浅敷衍的应了一声。 “小姐,我开源花了一年多,还不如小花呢。”徐长安主动做了个对比。 “……嗯。”云浅闻言,小指微微动了一下。 说到底,他花了那么长时间才入修行的门,都是她的错,姑娘才不会接话呢。 “然后这位司空师兄大放异彩,听说先是得到了玄剑司千年都没有人可用的镇派仙剑的认可,然后在上一次试剑泉上大放异彩,在一群高阶弟子中轻取开源境最好的泉水,定下了本境金榜第一人的名次。” 徐长安说着,心想他才入开源,估计把榜单拉到最下面都要找一个时辰才能找到他。 “而且,人家还是玄剑司的少主,从势力上也是个庞然大物。”徐长安摇头:“哪怕是朝云宗,玄剑司也能争一争前五了。” 什么叫天骄啊。 从年龄、机遇、背景上皆是一等一的。 徐长安不说妄自菲薄,反正他无论是横向对比还是纵向对比,都能感觉到自己与师兄之间的差距——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至少目前为止,他难以望其项背。 只是就事论事,要说觉得对方有多么多么厉害,会让他觉得无法追上……那不至于。 只是讲给云姑娘当故事听的。 “听说……性子不错,不知是真是假。” 按照他所了解的,那个师兄可不是飞扬跋扈的性子,风评好的很。 徐长安不能说相信传言,毕竟他传说还是一群女人的面首呢。 但是既然有好名声,他也不担心对方光明正大找他的麻烦。 “小姐,你别睡啊。”徐长安无奈的说道:“这人不厉害吗?” “你觉得喜欢、你觉得厉害……就厉害。”云浅打了个哈欠。 徐长安:“……” 仙剑、庞大的势力,他也说了许多了,姑娘就没听进去过,似乎对这样的人完全没有兴趣。 一般人听了,多少会有些好奇的吧。 就在这时候,云浅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口,接着说道:“面纱……能摘吗?闷得慌,也有些潮了。” “见生人,忍忍。”徐长安用灵力给面纱清洗干净。 “……嗯。”云浅点头,嗅着面纱上好闻的灵力气息,不再抱怨。 —— 于是时间流逝。 许久之后,云浅依靠在他的肩头,发出了细微、可爱的鼾声后,那位约他见面的司空师兄……却依旧没有出现。 徐长安:“……” 这算什么。 被放鸽子了? 不会是逗自己玩吧。 徐长安觉得这么长时间过去,就算以他的脚力,收到消息之后从暮雨峰出发都该来到了。 再过一会儿,云姑娘就当睡熟了。 “师兄,还在吗?”他对着远处的空地说道。 随着一阵波动后,本来说离去的玄剑司青年的身影慢慢显现。 他没有,还在这盯着……也是心照不宣。 此时,看着徐长安面上的无奈,青年也有些尴尬:“师弟,我们早就通知少主了……那个,要不你……再等一会儿?” 他也想知道人去哪儿了。 要知道,他在这里盯着徐长安也是有压力的,这位师弟简直就是麻烦的中心,能不牵扯上关系就不牵扯。 “……好。”徐长安看出了青年的为难,点头。 不过就在这时候,青年腰间的玉佩亮了一下,他查看后……整个人一愣,随后走过来歉意的说道:“徐师弟,少主有事耽搁,来不了了。” 徐长安:“……” 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微妙。 本来都如临大敌做好了和对方见面的准备,有一腔疑惑要问,结果……就这? 青年可以看到徐长安眼里肉眼可见的无奈。 没办法,任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如此的。 “抱歉,那边招我过去。”青年歉意的说道:“耽搁师弟的时间了,这些还请师弟务必收下。” 说着,他将一个巴掌大的白绣袋放在徐长安的面前,弯腰行了一礼,然后化作一串流影,顺着小路消失不见。 都没有给徐长安拒绝的机会。 —— 山门。 司空镜对上了一群肩头绣着白色狸花的女人,一时间无言。 “师弟,你这急匆匆的,想去哪儿?”苏师姐冷笑看着他。 若非是有小师妹瞧见了,还真让他钻了个空子。 “苏师姐,我……我真没有恶意。”司空镜现在真的是无话可说。 “这话我不信。”苏师姐说道。 他们能做出来对着温梨求婚的事情后,就已经彻底被拉黑了。 司空镜:“……” “我看,你是想从徐师弟那儿弄师姐的情报、喜好吧……” “师姐,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司空镜转身想要走。 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陪我去喝杯茶吧。”苏师姐眯着眼睛,为了避免他去而复返,还是看在自己眼前安全些。 “……好。” —— 在苏师姐将司空镜“抓”走之后没几息的时间,又又一行人急匆匆的来到山门前。 “妹妹……放、放我下来。”柳青萝此时红着脸被小姑娘顾千乘用公主抱的方式抱着走了一路,已经要羞死了。 不过,她害羞归害羞,眼里还是有一抹浓郁的担忧。 “姐姐也在担心吧。”顾千乘将柳青萝放下来,四处看了看。 “欸……人呢?” 苏师姐也是鼎心峰的人,方才那女人在鼎心峰的关系网里说见到玄剑司的人跟着徐长安找麻烦,让她们抓紧去瞧瞧的时候,顾千乘也看见、并且与柳青萝说了。 然后,她也准备来凑个热闹…… “哦,我们来晚了。”顾千乘重新链接上关系网,就看见苏师姐说已经“抓”到人并且带回去喝茶了。 “来玩了?”柳青萝脸色一白。 “我是说麻烦解决了。”顾千乘解释道。 “这样……啊。”柳青萝松了一口气,心想公子没事就好,她看着顾千乘:“妹妹,我们……回去吧。” “回去?”顾千乘看了一眼下山的路。 “我不要。” “嗯?” “来都来了。”顾千乘眨眨眼。 柳青萝担心徐长安遇到麻烦,顾千乘不担心。 她之所以来,纯粹是因为…… 听说云浅也在。 云姑娘…… 顾千乘眼里闪过一丝迷恋……随后重新抓住柳青萝的手。 “我要去见云姐姐,他们走不远的,咱们下山去瞧瞧。” “欸……我……你自己去就……” —— 半山腰。 “……这算什么。”徐长安怔怔的看着青年离去的方向,一时间哭笑不得。 不过,在打开白绣袋后,他就笑了。 一袋子灵石,虽然不多,但是至少有二十块下品灵石,要知道他没从秦岭那里“挣”灵石时,整个家底也就是二十多灵石。 迅速将灵石收起,徐长安心想那没事了。 不过等了一刻钟多一些就拿了这么多灵石,该说不愧是大宗门啊,出手就是阔绰。 放一次鸽子就有一袋灵石拿……多来几次又有何妨? 他倒是不觉得自己被“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如说这才正常,那司空师兄一定是个大忙人,有空就来没空就不来,很正常。 不如说他专程推了事情来那才不正常。 而且……从那门人良好的态度也能看出来对方真的是没有什么恶意。 摇头。 “司空镜……”真是奇怪的人。 徐长安整理了思绪,正准备叫醒小憩的云姑娘,忽然就听见了微弱的钟声,抬起头蓦然发现,那本来还在山下好像海市蜃楼一样的霞光和霞光中隐隐透露出了杏黄色的高墙已经近在眼前了。 想了想,徐长安没有唤醒云姑娘,准备等拜山的人上山之后在从侧方小路过去。 此时,徐长安已经将司空镜的事情放到一边了,看向中间华丽的白玉阶梯,想要看看来的人是什么模样。 不一会儿,钟声、诵经声入似是一道轻纱笼罩了周围,徐长安看见了拜山之人。 果然,是一群和尚,穿着最简单的僧泡,徐长安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碰见了最普通的寺庙出行。 没有什么华丽的袈裟、没有什么侍从,随从的不过是十多个沙弥,他们视若无物,一边敲着木鱼,念着经文,一边跟着老僧上山。 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得进了,徐长安反而感受不到之前的神秘感了,只觉得那诵经声不甚整齐。 不过听起来却并不杂乱。 有些疑惑这样重要的任务宗里却没有人来接待,不过徐长安不懂这些规矩。 这就是……佛门的大能吗? 怎么瞧起来那么普通。 徐长安开始犹豫还要不要叫醒云姑娘了,本来想让她见一下修仙界的大能,长长见识的。 “……?” 等等。 队伍走近了后,徐长安看向领头高瘦的老僧,须白,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每一步在阶梯上落下都十分沉稳。 嗯? 怎么有些眼熟。 等等。 这不是北桑城庙宇里的老和尚吗……还给他算过命……不,看相来着。 0271 彼之神明(二合一) 徐长安见过这个佛门高人,就在北桑城。 或者说,他直到现在还在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个无名的小小寺庙,在他理解中不过是祝平娘资助用以给姑娘们舒缓情绪压力的地方…… 居然还真的藏着一尊真神? 徐长安怔怔的看着那一身灰袍的老僧,又看了看上方海市蜃楼般的霞光……半晌后叹息。 原来,仙门、神秘的一直就在他的身边。 不过如今向来,那位祝姑娘特意放在心上的地方,如今向来藏着一两个修仙者什么的……也不奇怪? 简单来说。 北桑城有一个寺庙,就开在花月楼东方不远的地方,驱车不用两刻钟就能到,因为其开设在花月楼花街的深处,平日里的香客……大多除了清倌人就是红倌人。 很奇怪吧。 一个本该是寺庙的地方,整日上门的却全是那些青楼、勾栏里的姑娘。 但是徐长安能够理解。 负罪感是一种很奇妙的情感,它基于你的实际理解或者做法违背了你认知的道德底线……而在乱世中,青楼里很大一部分的姑娘们虽然没有改变现在生活的意思,但是身为女子的本能在青楼中还是不可避免产生了负罪感。 所以,清倌人也好、红倌人也罢、甚至是一些已经赎了身的姑娘都需要一个可以宣泄情感、让自己安心的地方——哪怕只有一点点安心。 这种情况下,在花月楼夫君有一个地方供姑娘们“供奉神明”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徐长安很早的时候,就知晓这磕碜的寺庙是祝平娘特意安放在那里的。 理由有不少。 比如无名寺庙明明从姑娘们手中拿了不知道多少的香火钱,可它始终是简陋的,从没有翻新过……这很显然就是刻意为之。 因为如果真是有名的宝殿,这些自以为卑劣的女子们,又岂又踏入的勇气,众人喊上一句“色不异空”,便会给人一种亵渎大佛的感觉,所以青楼的姑娘们只怕在靠近的一瞬间就被那光彩照人的佛陀、神明融化了。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它不需要多么华丽、甚至要是破旧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姑娘们觉得自己带来了一些香火钱,并非完全是为了心中那点不安。 她们不只是来求个安心,带来的钱财也能改善寺庙中人的生活……这会让舒缓负面情绪的效果变得更好。 加上这寺庙一直以来就只有一个老和尚和一群尚未长大的小沙弥,姑娘们们去求神拜佛的同时也不用再与成年男性接触,甚至偶尔可以摸一摸那些小孩子的光头,听干干净净的孩子唤自己一声“姐姐”…… 那种感觉说不上救赎,但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所以,在徐长安的眼里,这个无名的寺庙几乎就是为了花月楼的姑娘们两身定制的……他一直都认为这寺庙就是祝平娘弄出来的产业,它可以不是寺庙,哪怕是个道观也没有关系。 空口无凭。 其实让徐长安如此确认这寺庙是祝平娘拿来给姑娘们使用的关键理由是……他曾经被祝平娘使唤着给寺庙送米粮…… 嗯,祝平娘真是完全不避讳着他,当时徐长安被拉壮丁去干活的时候,那寺庙开支的账本都还摊在桌面上的。 这就是祝平娘弄出来的地方。 不过…… 就这样的地方,居然藏着一尊真物? 惊讶吗。 很惊讶。 徐长安不知道修仙者的具体等级,但是这种能够有漫天佛光随行的老僧,用脚趾想都知道一定是很厉害的人。 花月楼的姑娘们知道她们每旬都去的地方藏着这么一尊大能吗?如果知道……得是什么样的表情啊。 徐长安看着远处的队伍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轻轻叹息,有些事情当时没有太过于在意,如今再想来……就觉得有了几分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那次他给寺庙送食粮的时候,按照祝平娘说的找老僧给自己算了一卦。 和尚的事情不能教算卦,应该叫看相? 反正徐长安当时不怎么在意,而老僧给他看完之后,给了他一个很普通的评价。 总之就是他除了灵台清明,各方面都很一般,但是比普通人会多一些机缘。 徐长安当时很喜欢这个专门忽悠姑娘家的老僧给自己的评价,因为很贴切,他本就没有什么天赋,只是幸运一些遇到了祝平娘得了一些机缘。 但是祝平娘似乎不这么想,回去之后听到徐长安的转述,骂着老和尚没有眼力劲,嚷嚷着要克扣他们下个月的口粮…… 徐长安当时只是听个玩笑。 如今在想来……表情就有些精彩了。 “……” 徐长安在看老僧的时候,老僧依旧闭着眼睛,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向上走去。 直到路过徐长安的时候,就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向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说是看有些不太合适,因为老和尚并没有睁眼,他只是将头转向了自己这个方向。 而随着老僧突如其来的动作,小沙弥们也停止的诵经,安静的站在那里。 徐长安看了一眼自己身边仍然在熟睡的云姑娘。 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碰见这拜山之人会不会惹到什么麻烦,结果来的人是祝前辈的朋友…… 徐长安将云浅扶到一旁,自己则站起身恭敬的冲着正在上山的老僧行了一礼。 “长安见过大师。” 老僧没有徐长安想象中的架子,还了徐长安一礼,他依旧闭着眼睛,好像风一吹就能跌倒似得……不过还是开口说道:“施主一粒米,大于须弥山。” 徐长安眨眨眼。 这是将他当……香客了啊。 毕竟他上次去算命,也给了香火钱的。 不过对于自己能入得前辈的眼,他多少有几分受宠若惊。 徐长安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单方面这个觉得,毕竟他觉得对于老僧来说……成为姑娘们的情绪垃圾桶可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老僧对于遇见徐长安这件事却显得有些……惊讶? 他紧闭的双眼也睁开了一条缝隙,透露出一抹惊鸿般的金色光芒。 他给徐长安批过命,看在桐君仙子的面子上。 这位徐施本应该是个普通人,可如今再看过去,只觉得入目一片光彩。 需者须也,得时而动,有明珠出土之象。 徐长安当然就是这颗明珠。 老僧轻轻叹息,对着朝云主峰的方向躬身,宣了一声佛号。 朝云宗不愧是朝云宗,乾坤境也不愧是乾坤境……在那位的身边,连命数都这般无常。 老僧手中佛珠轻轻转动,他对着徐长安说道:“徐施主,佛本就在心中,唯心所现,唯识所变。” “大师……小子愚笨。”徐长安挠了挠头。 他有些不自在,对于拜山的前辈中途忽然和自己说话感觉到怪异。 “徐施主与我佛有缘。”老僧说完后,不再理会满脸奇怪的徐长安,逐渐远去了。 徐长安:“……” 他看着老和尚远去的方向,半晌后才回过神来。 什么叫与佛有缘? 他可没有要做和尚的意思。 徐长安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还是离佛门远些的好,他方才也是鬼迷了心窍,居然能够和那样的存在平和的对话? “小姐,醒醒。”徐长安摇醒了云姑娘。 “嗯……?”云浅发出一声呓语,缓缓睁开眼。 “你也是,在哪儿都能睡得着。”徐长安整理了一下云浅的头发,看着她的神志逐渐回归,这才感叹道:“小姐,我现在知道……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很厉害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一个平日里不显眼的老僧居然是修仙界的大能。 “发现了身边的人很厉害……”云浅偏着头,轻声问道:“是在说我吗?你发现了啊。” “是是是,小姐也是很厉害的人。”徐长安宠溺着揽着云浅的腰。 “原来不是在说我。”云浅明白了。 “是个佛门前辈,在北桑城有个庙……这次若是有空,我带小姐去瞧瞧。”徐长安解释。 “佛?”云浅看着他:“是在说神明?书上是说天上住着神明。” “佛陀应该是神明的一种吧,我其实也不了解。”徐长安说着,面露怪异:“前辈说我与佛有缘。” “欸?你要去当和尚?”云浅眨眨眼,抬手摸了摸徐长安的头发,似乎想要将这手感留在心里,随后姑娘认真的说道:“光头……我不是那么喜欢。” “谁要去当和尚了。”徐长安对云姑娘除了无奈也就剩下无奈了,他嗔了姑娘两句后,带着她下山去了。 只是,云浅在走下阶梯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神明…… 点头。 世上的确有神明,后面那个姑娘很清楚的知晓。 因为徐长安的关系,云浅方才在梦里就开始理解什么叫“负罪感”了,她觉得自己兴许也是需要这种东西的。 —— 正在下山追云浅和徐长安的顾千乘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比如,她和柳青萝现在被一个老和尚缠住了。 那老和尚没有一丁点僧人该有的稳重,瞪着一双金色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柳青萝,好像看见了什么天底下最大的奇珍似得,眸子中除了好奇,竟然还有闪过的几丝惊骇。 “你是哪里来的大和尚,怎得这样屋里,盯着柳姐姐看个没完。”顾千乘不满的指着老僧。 不过,他还没有发难,柳青萝就阻止了他,莲步轻挪到老僧面前,屈身行了一礼。 “青萝见过大师傅。”柳青萝面色发红,像是有些不敢看面前的老和尚。 “好好好、好好好……”老僧面对着柳青萝的理解,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哪里有方才和徐长安见面时候的稳重。 “柳姐姐,你认得他?”顾千乘问。 “恩……认、认得。”柳青萝有些不自在的点头。 何止是认得啊。 她就是寺庙的常客,几乎每七天都要去一次……和老僧简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会是仙门。 似乎也不奇怪,毕竟祝姐姐也是仙门了。 柳青萝很忐忑。 如果大师傅是仙门中人,那自己平日里礼佛时,对着大佛祈祷的话……不会都被大师傅听去了吧。 此时,看着柳青萝面上的不安,老僧逐渐回过神来。 他…… 还是头一次见到柳青萝这样的命数,明明很早的时候只是个最普通的怀春少女,如今再见……却已经仿若神明。 老僧在第一眼见到柳青萝的时候,恍惚间……仿若见到了一顿炙热升腾的火光、仿佛看见了禅子手持佛印从天而降,任是儒门的天生圣人、道门的先天道子也比不得他这一刻与神明的对视。 相比于方才徐长安那改命一般的明珠出土,眼前这位柳姑娘如若真神。 贵不可言。 柳青萝是真正意义上的贵不可言。 不可言、不可说。 这里是朝云宗,有着那位仙子坐镇,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中,所以老和尚即便看到了柳青萝身上极为可怕的天赋,却依旧不能采取任何多余的动作。 在与柳青萝简单告别后,老和尚看着顾千乘牵着柳青萝的手,一脸奇怪的问着什么。 “原来大师傅也是仙门的人……真是好厉害,这天上的霞光是他的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霞光,你说什么呢?不就是个老和尚,没觉得有多厉害啊。” “唉,顾妹妹你看不见……吗?” —— 随着少女离开,老僧半晌后才深吸一口气,目光穿过空间,落在方才那个少年“明珠”的身上。 老僧觉得,他明白方才那个本应该普普通通的少年为了改了命数,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了。 因为……有神明在给他祈福啊。 老和尚曾经无数次见过,忙碌了一天后的酒娘来到寺庙,对着木佛像祈祷心上人的平安。 有神明的护佑,自身不过是改了几分命数,算什么? 得吩咐下去了。 大争之世中,仙品天赋与贵不可言的命数……这位柳姑娘定是应劫之人。 而她能出现在这里……是否证明朝云宗的那位也发现了这一点。 若是这样,接下来的时代只怕是她的时代了。 至于说少女本来如诗一般的情怀,他并没有放在心里。 听说过一人得道的故事吗? 她所喜欢的人,注定不会是普通人。 老和尚摇摇头,重新闭上眼睛,恢复了平静的样子继续拜山。 —— 白玉长阶,山下是茫茫蕴含。 “妹妹,你……自己去吧。”柳青萝看着远处徐长安和云浅的身影,停下了脚步。 被人奉若神明的柳姑娘,在即将见到自己神明之时,退缩了。 0272 云姑娘喜欢她的理由又很多(二合一) 登天长阶即将走到尽头,已经可以看到远处那浩瀚的云海,让人不禁想着若是在此纵身一跃……能欣赏到的该是怎么样壮阔的景色。 顾千乘眼巴巴的看着云浅的背影,说道:“柳姐姐,咱们再不上去搭话,云姐姐就要下山了。” “……嗯。”柳青萝点头。 她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此时心情也有些复杂。 怎么说呢……她在山下时,徐长安上了山。 她如今上了山,尚未有对仙门有了解,他便又要离去了。 “妹妹。”柳青萝回头看了一眼,认真说道:“方才那位大师傅,你当真瞧不见他顶上那一大片霞光?我怎么能看到里面有一片青石黄墙,还能隐隐听得见里头的钟声,就好像书中所写的金刚寺那样的宏伟……跟我平日里去的小庙,一丁点都不一样。” 听着柳青萝的话,顾千乘可爱的面容翻了一个白眼,她撇了撇嘴:“柳姐姐,咱们现在说的是云姐姐,你提那老和尚做什么。” 她又不笨。 “可是,大师傅他……” “姐姐。” 顾千乘出言打断了柳青萝,“姐姐说能瞧见的霞光,应当是佛门的心相。虽然我瞧不见你能瞧的见……这是有些奇怪,但是姐姐你可是仙品的天赋,有异于常人的地方我一点也不惊讶,所以拿这件事来转移我的注意力……不行的。” “……” “再说。”顾千乘微微皱眉:“我不认得那和尚,大概率又是哪儿的隐仙。” “你不认得吗?可大师傅应当是祝姐姐的熟人。”柳青萝解释道。 “桐姨的故人?那没事了,我说哪里来的这么不检点的假和尚,方才眼睛都要挂在姐姐身上了。”顾千乘哼了一声:“下次见了面,我要向桐姨告他的状……好了,云姐姐就在前面呢,咱们说些开心的好不好。” 她一不喜欢男人,二不喜欢和尚,都讨厌的紧。 “……”柳青萝闻言,视线有几分飘忽:“我说了你一个人去见云姑娘,我在这儿等着就好了……你又不允。” 她也没有办法的呀。 本来是担心公子遇到了麻烦想要过来瞧瞧,可发现事情解决就想要走了,结果被顾千乘一路抓着跟上来…… 让顾千乘一个人去见云姑娘,她还不愿意,非要抓着自己一起。 “我一个人……”顾千乘扭扭捏捏的搓着衣角:“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去。” “妹妹也有面羞的时候?”柳青萝眨了眨眼,就她这些时日跟着所见到的,眼前这位可是个无法无天的主。 “一点点。”顾千乘垂着小脸,小声说道:“我……没和云姐姐见过几次的,她说不得已经将我给我忘了。” 说着,顾千乘抬起头,眸子闪闪发亮:“柳姐姐你就不一样了,你和她是认得的,我与你一起去……能安心些。” 柳青萝之前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被云浅叫过去聊过天的,有柳青萝在旁边,她就不用担心自己凑过去之后却被遗忘的事情了。 “不是的,我与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柳青萝忽然想起了那个梦里的云浅。 梦里她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公子……梦里说的话自是做不得数。 柳青萝认真的说道:“无非也就是说些酒的事儿。” “那总归是能说的上话嘛。”顾千乘搂住柳青萝的手臂,以耳廓在她手臂上蹭了蹭,眼巴巴的说道:“若是云姐姐说不记得我了……我……我可是会哭的。” 顾千乘很少会撒娇,她的性子摆在那里。 可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对于柳青萝的好感突飞猛进,已经将她当成了“娘亲”的备选人物了,而且是云浅之下顺位第一人的那种。 眼看着顾千乘可怜兮兮的样子,柳青萝好像看到了花月楼里姑娘们养的小狸花。 一样的精明、一样的会装可怜,但是她偏生就吃这一套。 她抬起头,目光在徐长安的背影一掠而过,无奈的说道:“你这丫头,分明知晓我……” “姐姐总是背地里偷着瞧,我给你机会与我一起去说话,不许怨我。”顾千乘眯着眼睛,收起了玩笑,面露认真的说道:“有一件事我很早就想和姐姐说了……姐姐总是这样避着是行不通的,若是以后在暮雨峰住下,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还能整日藏着不成?” “……”柳青萝闻言,稍怔了一会儿,这才摸了摸她的头:“人小鬼大。” 是了,一个小姑娘都比她看的清楚。 “所以,去不去嘛。”顾千乘跺了跺脚:“姐姐若是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她才不要凑上去结果被云姐姐给忘了……那样的打击,她一个人是承受不住的。 柳青萝心想她说的对,总是避是避不开的,方才见到的那位大师傅也让她回忆起了以往一些时光。 她低声道:“是啊……梦该醒了。” 其实她没有做过什么梦,只是周围的人都觉得她好像做过梦似得……包括眼前这位顾妹妹,自以为了解她,却不知,她其实从未有想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柳青萝也被人憧憬国,所以她很清楚……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 为了他酿酒也好、祈祷也好,这些分明都是她取悦她自己的方式,就如同姑娘家化妆,多是取悦自己,却总有拎不清的认为她们是在勾引旁人。 如今也是,都以为她抱着什么梦想……其实她想要做的,就好像那一坛送出去的女儿红,浅尝辄止,就足够了。 “走吧。”柳青萝深吸一口气,看向远处那云海之上耀眼的大日,说道:“去说两句话咱们就回去,莫要耽搁了公子做正事。” 飞蛾扑火是很危险的举动,可若是只是靠近、足够克制,也就谈不上危险了。 “嗯。”顾千乘使劲点头,她有些奇怪于这位脸皮薄的姐姐怎么忽然想通了,但是她又的的确确没有感觉到勉强的情绪在里面。 柳青萝真是个很奇怪的人。 ‘若是那做饭好吃的徐公子是个花心的人就好了。’她莫名产生了一个想法。 但是再不追上去,云浅和徐长安就要下山了,也就容不得她多想。 —— 白玉阶梯,徐长安和云浅十指相扣,一阶一阶的往下走。 “小姐……你说,她是想要我知道她在跟着,还是不想我知道。”徐长安面色怪异。 “应当无所谓。” “也对。”徐长安无奈:“但是她这一路跟着……那铃铛叮铃铃的晃了一路,她真的有想要躲藏的意思吗。” “兴许是忘了。”云浅想了想。 是的。 顾千乘跟着她们一路,那小铃铛也晃了一路……偏偏徐长安回头去瞧,她又躲了起来……真是让人无奈。 事实上,顾千乘还真是忘了。 她从小就带着这合欢铃到处逛,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声响,而柳青萝又满心的心事,根本没有多余的念想去想有的没的……两个人就蠢兮兮的这么跟了一路。 “到底是个小孩子。”徐长安尽可能的放慢脚步:“这突然跟上来,也不知道是要与我……不,是与小姐说些什么。” “与我?”云浅摇摇头:“我与她没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顾千乘占了姓氏的便宜,但是她毕竟不是徐长安的女儿,在云浅这里的比重要远远及不上柳青萝。 “也别这么冷漠。”徐长安摇摇头,小声说道:“我可是接了师姐们的任务,平日里……要惯着她些。” 当时暮雨峰的师姐就提醒过他要是顾千乘找他的麻烦就多担待着点,适当的陪她玩玩,就当是养狸花了……真不知道这丫头在师姐们的心里是什么形象,就是宠物吗?换个谁都能养。 加上徐长安的的确确杀了顾千乘的小老虎,所以他对顾千乘这个师姐们口中的“小丫头”还是很包容的——尽管她好像在“觊觎”云浅。 但是徐长安总觉得,这丫头就是缺乏母爱了。 她瞧着云浅的眼神可不像是女子间的一见钟情,更像是渴望娘亲摸摸头的小孩子…… 嗯,更像是狸花了。 “冷漠……我?”云浅不太明白,不过既然徐长安说了,她就认真的问:“我要怎么做?” “也没什么怎么做,就是随意和她说说话,别不理人。”徐长安在云浅耳边说道:“师姐们说顾姑娘毕竟有些背景,虽然我不知晓是有什么背景,但是她是祝前辈的晚辈……太冷落了不好。” “只是说说话,我知晓了。” “要不,你摸摸她的头,便算是亲近了。” “嗯。” 这边,徐长安都做好了准备,但是顾千乘却依旧上来搭话的意思,不过他也不在意……对方愿意来就来,不来也不碍事。 他也不是没有事情要做,比如……第一次和姑娘下山,走的慢写,让她看看景色也是必要的。 再往前走,跨过这道门,可就出了白玉长阶,到了下山点了。 眼前是一望无垠的云海,风起云涌下,波澜壮阔颇有大海之感。 远处,骄阳缓缓升起,照亮了天际,门前没有守卫看守,山门大开,正中央是几丈高的白玉柱,上面雕刻着一些浮雕,气派无比。 “小姐,这好看吧。”徐长安驻足,笑着说道:“我当初第一次走这边下山,可是看了好一会儿,以为自己是见到了南天门呢。” “南天门……是说小说里的天宫,是有些像。”云浅点点头:“很好看。” 白玉柱上刻有密密麻麻的金色字体,徐长安见到云浅的视线放过去,便摇头说道:“小姐认得这些字吗?” “不认得。”云浅摇摇头。 “我也不认得。”徐长安眨眨眼,心想他方才的确闪过了一个心念,比如云浅身份来历神秘,说不得认识。 “我当初上山的时候,还以为这些写的是什么功法之类的,瞧了好久。”徐长安说道:“后来才从师姐那边知晓,这上面刻的不过是一些传记,听说百千年前的文字,如今尘世里已经不再用了。” 云浅抬头看着那白玉柱之上的金色字体,眨了眨眼:“你不喜欢吗?” 若是喜欢,姑娘觉得只要他喜欢,也不是不能当做功法使用。 “是说给你听的,别总是想着我。”徐长安无奈的说道。 “我不明白……”云浅摇摇头。 “见过导游吗?我就是。”徐长安也不管云浅能不能听得懂,指着自己的脸:“走到哪里都想要与你介绍介绍,这很正常。” 不仅正常,也是他喜欢、在意云姑娘的表现。 “我……知晓了。”云浅唇角勾起了一些。 “我方才就想要说了,小姐如今也会觉得风景好看了啊。”徐长安感慨。 “嗯。”云浅心想关于这个问题她也有不明白的时候,比如徐长安说景色好,她却不知道好在哪里。 后来询问过柳青萝,那时候她也说景色好看…… 云浅那时候读取了她内心的想法,然后便知晓了。 风景的好看不在于风景是否真的好,而在于……是否与喜欢的人一起看。 便能理解徐长安在哪里逢一个景色就与自己解释的唠叨……姑娘认为自己能够理解这个困难的事情,都是那柳姑娘的功劳。 所以她会喜欢那个姑娘。 “小姐,你看那边。” 徐长安可不知道云浅在想什么,他只觉得云浅难得开窍,这难道是“审美”要进化的征兆吗? 于是他指着远处在云海中若隐若现、仿若游龙一般气势恢宏的山峰。 “看见了。”云浅点点头,说道:“是桥?” 她能瞧见,一座山峰横在云海间,隐隐还能看见长有郁郁葱葱的草木。 这座原本高逾千万的高山,不知被何人以不可思议之伟力拦腰斩断,当做石桥而用,最上方还修有扶栏。 “听执事殿的人说是掌门特意一剑斩断的,以威吓宵小……真厉害啊。”徐长安感叹,心想能做到这种地步……不知道得是怎么样神伟的存在。 “嗯,厉害。”云浅点头。 就在这时候,小姑娘不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这个男人别胡说八道,污了掌门的名声,这算什么呀。” 徐长安心想她总算是忍不住了。 0273 我见神明(二合一) 徐长安正在这儿给云浅介绍横天山峰时候,便听到身后传来小姑娘娇气的声音。 “你这个男人别胡说八道,污了掌门的名声,这算什么呀……掌门若是出手,哪里是倒一座山峰就算的?也太小看人了。” “这横天峰只不过是长老们拿着掌门手令设置聚灵阵时,没有控制好她留下的灵力不小心弄出来的……才不是掌门亲自出手呢。” 听着身后那清脆的铃铛声,徐长安心想她总算是忍不住了。 不过…… 原来只是一道灵威泄露就…… 朝云掌门果然不愧是神仙中人。 “原来是这样,多谢姑娘解惑。” 徐长安牵着云浅的手转过身,便见到一身黑色连衣裙,长发散落着的顾千乘。 此时,顾千乘正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他,让徐长安难免想起了花月楼里的狸花。 而在顾千乘身边站着的人,让徐长安神色微微一动。 柳青萝。 真是她啊……果然如云姑娘所说,也得了仙缘。 只见柳青萝一袭长裙,安静的跟在顾千乘身后,随着她的步子停下,耳上红宝石轻轻晃着。 徐长安正要开口,就见到柳青萝面露喜色的屈身:“青萝见过徐公子。” 柳青萝此时一幅见故人的欣喜做不得假,那感情控制的极好,没有溢出一丁点不该有的来。 “柳姑娘也得了仙缘,恭喜。”徐长安说道:“先前听内子提起,便想着……找个机会与姑娘道喜。” “只是托祝姐姐的福。”柳青萝看着徐长安和云浅的十指相扣,抬起头后,身子细微的僵了下。 云姑娘又变得更好看了。 虽然戴着面纱,有些出神的站在那里,但是就好像是一朵睡莲,带着安静却动人心魄的美。 柳青萝本能身子微微往后缩了几分,福身道:“见过云姐姐。” 云浅眨了眨眼,忽然感觉徐长安抓着她的手用力了几分,这才对着柳青萝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也就止于此了。 若是自己一个人,云浅会有和柳青萝说话的意思,但是现在徐长安在身边,她就会安静些,给这个少女更多面见“神明”的机会。 不知道吃醋的云姑娘、想要夫君学会花心的云姑娘,就是如此。 可是她注定无法遂愿,徐长安和柳青萝虽然是熟人,不过交集不多,同出北桑城是缘分,见面打个招呼后……自然要说正事。 顾千乘就是正事。 她那小铃铛晃的实在是太响了。 “喂,还有我呢。”顾千乘轻轻挥了挥手。 “顾姑娘,又见面了。”徐长安低下头。 “别这么唤我。”顾千乘嘟囔着:“姑姑、姑姑的……不好听。” “那姑娘要如何?”徐长安温和的说道,他现在可是很称职的履行着师姐们给的任务——带孩子。 柳青萝在一旁瞧的真切,只觉得徐长安对顾千乘的态度有些微妙。 “?” 顾千乘也不傻,她也能感觉到徐长安的眼神,愣了一下后微微咬牙:“师姐们与你说了什么?” “我也是暮雨峰的人。”徐长安无奈。 “我不是小孩子了。”顾千乘盯着他。 “顾姑娘,我临上山之前,祝前辈也与我说了一些你的事。”徐长安说道。 “桐姨总是这样。”顾千乘扁了扁嘴,随后偷偷看了一眼安静的云浅,很想要和她搭话,但是前面有徐长安这个“boss”拦路,她急的绣花鞋在地上碾着,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先前急着想要来和云浅搭话的是她,如今走上前来,却连正眼看云浅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也没有办法,见到连柳青萝这位云浅的“朋友”在她面前问好都要半晌才能得到反馈,顾千乘就退缩了……她若是上去,云浅真的不认得她了,那才叫丢脸呢。 加上…… 看着徐长安那张好看的面容,顾千乘心想伸手还不打笑面人。 看的出来,她有些笨拙,不知应当如何与人交流。 分明她的事情只是小事,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便回过头求助似的看向柳青萝。 “好了。”柳青萝轻轻摇头,这才对着徐长安解释说道:“公子,方才顾妹妹知晓你们……” 顾千乘听到柳青萝开口解释,下意识就松了一口气。 柳姐姐解释之后,她就可以用担心她的名义和云姑娘说话了…… 但是。 当顾千乘抬起头,瞧见柳青萝平静的面容,看着她和徐长安平静的对话时,脑海中闪过了柳青萝怔怔看着他背影的样子。 柳姐姐……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分明是自己非要过来说话的,分明自己也知晓柳姐姐心里应当不好受,却…… 心平气和的和暗恋之人说话,会是幸福的吗? 她不知晓,却本能觉得这也许不会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不了。”顾千乘忽然身子一跃,挡在了柳青萝和徐长安的身边,打断了柳青萝的话,认真的说道:“我自己说。” 柳青萝微微一怔,看着身前小小的身影,唇角勾起了一些,眼神温和。 “……?”徐长安看着顾千乘低下头开始明显的组织言语,有些奇怪,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他看见了柳青萝的表情,想起了一些北桑城的事情。 那时候,柳青萝偶尔和他谈起花月楼里需要她照顾的“妹妹”时,便是这样温柔的表情。 看来相处的很好,倒是一件好事。 他还是由心为这位柳姑娘高兴的,毕竟有着顾千乘照拂怎么想都是一件好事。 不过,徐长安又觉得,这一个是祝平娘的晚辈,一个是祝平娘当做“女儿”养的姑娘,关系好也实属正常。 “那个……”顾千乘组织好了语言,抬起头认真的说道:“我……我瞧见她们说有玄剑司的人跟着云姐姐和……你,大抵是要找你们的麻烦,便和柳姐姐过来了。” 她其实还有很多想要说的,但是说出口的也就这些。 看着徐长安平静的眼神,顾千乘又补充道:“当初说好了,有什么事情……来鼎、鼎心峰找我,我……也说了会……总之,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云姐姐。” 她当然不是担心徐长安,而是担心云浅。 “我明白了。”徐长安看着顾千乘小脸微红的模样,一时间很难将她和北桑城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主联系起来。 不过再看顾千乘时不时抬头偷看云浅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面对喜欢的人,话都说不明白了啊。 到底是个小孩子。 柳青萝也这么想,她觉得幸好顾千乘还小,若是她年长了一些,面对喜欢的男子还是这个样子,那真就是将一颗心摊开给人瞧了,这样可不行。 一旁徐长安又听顾千乘说了几句,这才明白了一些。 原来,那司空镜的麻烦是她、或者说是一些鼎心峰的师姐解决的吗? 果然,又和上次一样,是这些师姐和玄剑司的人不对付啊。 “谢了。”徐长安没有拒绝顾千乘硬生生塞上来的好意,他和柳青萝对了一下视线,后者轻轻点头。 “顾姑娘,你可知司空师兄找我有什么事?”徐长安问。 “司空镜?谁知道他呢,我烦死他了。”顾千乘一口银牙紧咬,她抬头去看云浅,却发现云浅对于她们的话题完全没有兴趣,还在那儿看着徐长安说的风景……便只能继续和云浅的“代理人”说话。 顾千乘细心的叮嘱道:“总之,那司空镜不是什么好人,你小心一些就是了,也……也要让云姐姐小心。” 顾千乘还记得司空镜盯着柳青萝看的眼神……很讨人厌。 柳青萝:“……” 司空镜? 先前顾千乘也问过她是不是认识这个人,当时她没往心里去……如今听顾千乘的意思,那司空镜原来要找徐长安和云浅的麻烦? 她便将这个名字记下了。 —— “这样……?” 徐长安看着顾千乘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一时间也糊涂了。 他对顾千乘虽然有几分哄孩子得到意思在里面,但是对她还是信任的,毕竟是无论是从祝平娘还是从暮雨峰上来看,她都是彻彻底底的“自己人”。 那位司空镜还真的是要找自己麻烦啊。 “总之,谢顾姑娘特意走这一趟。”徐长安看着她,在想下次……请她吃饭? 她应当会高兴吧。 徐长安可还是记得的,师姐们交给她的任务。 “说了别叫我顾姑娘。”顾千乘也回过神来,她本来还挺还修的,但是说上两句话后心情就平静了下来。 她白皙手指指着徐长安,认真的说道:“唤我千乘就好了。” “……?”徐长安愣了一下。 千乘? 这称呼……可有些亲密了。 他感觉顾千乘应当不怎么喜欢他吧。 连带着柳青萝也奇怪的看了顾千乘一眼。 “哎呀……”顾千乘看着徐长安犹豫,又说道:“你这么唤我就是了……大不了,你杀我的小老虎的事儿,我不与你计较了。” “……抱歉。”徐长安苦笑,取出先前玄剑司门人给的灵石。 “谁要你的灵石了。”顾千乘感受到柳青萝那怪异的视线,跺了跺脚:“你这个男人,果然婆婆妈妈的不爽快,让你叫你就叫。” 瞧着眼前这个莫名耍起了脾气的小姑娘,徐长安很无奈。 分明他和顾千乘还算不上熟悉吧…… 他果然不太会对付小姑娘,只能说道:“千乘?” “嗯。”顾千乘心安理得的应了一声,随后偷偷看了一眼云浅。 果然,在见到徐长安这一生略显亲密的称谓后,本来神游天外的云浅看了她一眼。 顾千乘一下就笑了。 她可是很聪明的人。 云姐姐眼里只有这个男人,想要让她看自己,当然要从这个男人身上想办法…… 事实证明,这真的很有用。 想想就知道了,徐长安都叫自己千乘了,那姐姐……一定也会这样叫她的,相比后者,前者的亲密,她可以忍受的。 “徐…长安对吧。”顾千乘走过来,一点也不怕生的扯了扯他的袖子,眼巴巴的说道:“徐公子,你再……再唤我一声。” 徐长安:“???” 此时的顾千乘像极了吃饱喝足之后翻过来肚皮等人来撸的狸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熠熠生辉。 发生了什么? 这是……撒娇吧。 若是以往那般吃了他的料理也就算了,这忽然的是要做什么。 柳青萝在一旁看的真切,猜出了顾千乘的想法。 她偏过头,耳坠上宝石微微晃着。 这……倒是个胆大、敢作敢为的丫头。 他现在知道当初师姐让自己多担待着点、告诉他这丫头缠人是什么意思了…… 完全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 一开始还羞的话都说不出来,这马上就变脸了?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吗? 他以后和云浅有了女儿,不会也会是这种脾气吧。 顾千乘见到徐长安发呆,在云浅视野盲区里抬脚,轻轻踢了一下徐长安的小腿,不满的说道:“我过来特意帮你,唤我一声千乘怎么了。” 她心里嘀咕虽然自己没帮上忙,但是苏师姐也是鼎心峰的人,四舍五入就是她也帮了忙了。 “千乘。”徐长安只能随她的愿。 只是这下,他的眼神更像是看女儿了。 “啊……”顾千乘忽然脊背发亮,汗毛都竖起了,她对着徐长安摆摆手:“你别这么看着我,怪恶心的。” 徐长安:“……” 一旁,本来心情复杂的柳青萝见到这样的场景,都掩面笑了笑,不过她觉得也差不多了,便说道:“妹妹,咱们该回去了。” 说好了不耽误她们做正事了。 “欸?我还没和云姐姐说到话呢。”顾千乘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然后就对上了徐长安的眼神。 糟了,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说呢。”徐长安笑了笑,他差点都忘了,这个小姑娘可是当着他的面说对云浅“一见钟情”的。 “笑什么。” 她特意赶过来,结果……云姐姐就没有正眼看她一下,唯一一次,还是他唤自己千乘那次。 果然,是将她已经忘了。 顾千乘扁了扁嘴,忽然觉得很委屈:“想笑就笑好了,柳姐姐……我们走吧。” 就在顾千乘准备离去的时候,徐长安的声音传来。 “小姐,顾姑娘好像有话与你说。” “说什么?”云浅看向顾千乘。 “……”顾小姑娘忽然觉得,这位徐公子长得还是很好看的。 0274 能鼓起勇气很幸福(二合一) 顾千乘一直在催促柳青萝,可她自己其实也在退缩,不知上来后要说些什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知道会被喜欢的姑娘怎么样的对待。 所以,她也一直在拖,直到再不上来搭话她们就真的要下山了,这才鼓足了勇气。 而这么点勇气……已经在方才和徐长安的来回推搡中用的差不多了。 其实在云浅没有热情对待柳青萝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了,感觉自己就算上去强行搭话,姐姐也不会理会自己……这才只能和徐长安说话。 大抵是攻略云浅要先和徐长安打好关系,所以没出息的顾丫头已经做好准备先缠着徐长安、慢慢接近云姐姐了。 却不想,这个男人……居然是这样的好人? 其实顾千乘也想过让徐长安帮自己牵线,但是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对他的态度并不好……而且她还当着徐长安的面说过自己对云姐姐一见钟情…… 这种事情,哪个男人都不开心的吧。 谁知道,他居然是这样的大方的人。 在顾千乘的心里,此时徐长安的身形忽然就伟岸了起来,怎么瞧怎么让人喜欢。 “顾姑娘好像有话与你说。”徐长安说道。 “和我……说什么?”云浅闻言,看向顾千乘。 云浅的视线忽然过来,心中凌乱的,顾千乘心下一紧张,居然害羞的躲到了柳青萝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那小脸上已然是涨红一片。 “?”云浅疑惑的看向徐长安。 “……”徐长安也有些无奈。 这小丫头片子,真是有些麻烦啊。 “顾姑娘……” “叫我千乘。” 面对徐长安,这时候她有胆子顶嘴了。 徐长安没有回应,柳青萝先转过身,蹲下身子轻声道:“妹妹,你不是要和姐姐说话,躲起来做什么。” “我……我……”顾千乘能感觉到云浅的视线就落在自己身上,心跳的就好像跳出来……连带着她腰间的合欢铃都主动晃了起来,泛着一阵光华,一幅要激活的模样。 “我、我不敢。” 半晌后,顾千乘憋出来这么几个字。 要知道,她当初可是敢一个人搬到云浅隔壁,钻着空与她搭话的,可那时候她对于云姑娘还没有这么喜欢,如今……情感发酵过后,只是瞧她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和那合欢铃一样都要炸裂了。 分明这铃铛也是她的本命神器,说好了可以帮她平复心情,说好了可以在她心神剧烈波动的时候帮助她冷静的……怎么如今连一个云姑娘都装不下呀。 顾千乘觉得自己合欢铃和自己一样都要炸了。 难道,这小铃铛也觉得姐姐讨人喜欢。 “不敢……”柳青萝闻言,轻轻叹息。 一旁的徐长安也忍不住莞尔,眼神愈发温柔。 什么叫小孩子啊。 这就叫。 生活中偶尔能见到这样的小孩子,当真是撩动了他老父亲的心灵。 他将目光从羞的满脸通红的顾千乘身上挪开,心想不能看了……越看,越是想要养个女儿了。 果然,狸花再好,也不如小姑娘讨人喜欢。 叹息。 云浅见着顾千乘躲着自己,疑惑的在徐长安耳边说道:“我很可怕吗?” 她觉得自己应当不可怕吧,现在的自己柔弱的可是谁都能上来踩两脚的。 “也不是这个不敢。”徐长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柳青萝在哪里安抚顾千乘,半晌后才举个例子说道:“我当初,不是也不敢和小姐你亲近,这难道是害怕你吗?” 最初的徐长安可是很恪守规矩的,不敢多看她,不敢多碰她,每天都活的小心翼翼的。 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云姑娘一下就明白了。 原来不是喜欢他,而是喜欢自己,和一旁的柳青萝不太一样。 不过云浅之前就已经和徐长安就这件事好好讨论过了,所以就算她现在被姑娘喜欢,也不会生气,反正他都不会吃醋。 而且,这种喜欢和普通的喜欢也不一样。 云浅只是有些可惜。 将自己当做娘亲,这件事没办法引起她一丁点的心神波动,不是徐长安开口她不会回应顾千乘的期待。 只能说顾丫头走错了路。 若是她不仅想要云浅做娘亲,还想要徐长安做爹爹,那……云姑娘一定会主动和她好好谈一谈细节的。 姓顾,还讨徐长安喜欢的女儿,目前也就这一个了。 “妹妹。”柳青萝摸了摸顾千乘的滚烫的小脸:“这时候可不是说不敢的时候。” 她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动不动就几乎在她店里杀人的小丫头居然有这般纯情的一面。 “我……我也知道。”顾千乘指着自己的心:“要、要跳出来了。” 她很矛盾。 云浅不看她的时候,她想尽办法想要她看自己。 可她真的看过来,又不想她看自己。 顾千乘想明白了。 她害怕云姑娘,是因为她自己还不够好。 她总是说自己的娘亲是天下最漂亮、最好的姑娘……可当姑娘真的出现在她眼前,她才开始想……自己这样不乖的孩子,是没有资格拥有这样好的娘亲的。 她就是一个给大家带来不快的小麻烦,张扬跋扈,不讨人喜欢的小丫头。 这样的她,当然不敢去看云浅。 “你这孩子,到底是祝姐姐家的孩子,怎么和花月楼里那帮小丫头一样,患得患失的。”柳青萝摇摇头,她不知道顾千乘在想什么,只是在她耳边认真的说道:“鼓起勇气来,于你而言,和云姐姐说话的机会来之不易吧。” “我……”顾千乘还想要说什么,就对上了柳青萝黯然的眼睛,她就好像忽然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柳姐姐,你……” “没什么。”柳青萝打起精神,笑着说道:“鼓起勇气就能接近喜欢的人,这样美好的事情……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天底下,多的是空有勇气,却连机会都没有人。 “姐姐……”顾千乘怔怔的看着她,心里的退缩逐渐褪去,她小声的说道:“柳姐姐,虽然你没有云姐姐好看,但是做我的二娘也不是不行。” “……”柳青萝眼角微微一抽,站起身,推了她一下:“去吧。” “嗯。” 完全振作起来的顾千乘走到徐长安和云浅面前,脸上还残留着害羞的余韵,她背着手,轻轻踮脚,避开云浅的视线对着徐长安说道:“徐、徐公子,你是个好人。” “我自是好人。”徐长安点头。 一旁的云浅眨了眨眼。 这小姑娘不闹别扭,夸起了她的夫君……于是云浅对她的感官暂时提高了一些。 只要你夸徐长安,就也是好人。 顾千乘鼓起勇气,认真的说道:“云姐姐……我、我想和你说一会儿话,说什么都可以。” “嗯。”云浅应声,随后看向一旁那一幅对着模样很感兴趣的徐长安,眨了眨眼。 虽然徐长安之前特意叮嘱过她不要太过于冷落顾千乘,尽量和她说说话,但是顾千乘鼓起勇气后,麻烦来到了云浅这边。 她现在该说什么? 感觉到云浅茫然的声线,徐长安可不管这些,他只是很享受这片刻的氛围,想来,若是以后云姑娘真的有了女儿,那一家三口的关系应当就是这样。 云姑娘一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与女儿相处吧,到时候肯定都是自己带孩子。 “……” 眼看着夫君不能给她帮助,云浅回忆了一下。 【——只是说说话?】 【——要不,你摸摸她的头,便算是亲近了。】 找到了答案,原来徐长安一早就与她说过了。 云浅看着站立不安的顾千乘,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啊这。”徐长安在见到云浅的动作之后,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先前只是说说的,其实没想过顾千乘那乖张的性子能让人做摸头这样的亲昵的动作,没看到连柳青萝安慰顾千乘都只是擦了擦她的脸蛋? 但是顾千乘是这样胆小的人,就另说了。 “……”柳青萝安静的站在一旁,她知道一些顾千乘的心思。 那么,被娘亲摸摸头,这在顾千乘的心里是什么级别? 她看过去就知道了。 只见顾千乘小脸又恢复了大片的赤红色,她双腿微微发软,就这么坐在了地上,好看的大眼睛里……已经看不见什么理智了。 —— —— 冥云阴重,天寒雨意浓,负责接引云舟的道姑站在悬崖边,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兴许是方才刚送走上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和尚? 她这种出过家的女冠,对于和尚大多都没有什么好感, 这个季节的天气大多都是稳定的,可偶尔也有例外,比如此时乌云密布笼罩了方圆百里,天上轰隆隆作响,气氛闷的很。 铺天盖地的,好在朝云宗建立在云海之上,如今这些普通的雨水雨云都在她的脚下云层中。 “轰隆——” 道姑看向崖下,只见些许惊雷在天空之上响起,那阴暗云层被映照的仿若白日。 雨落人间。 她歪着头,心想这么大的雷雨,若是有普通弟子下山,一会儿该怎么走…… 想了想,她看了看天气的转向,认认真真的改道,取了可以避开雷云,将云舟安全送到下界的路线。 这就是她的工作。 完成后,道姑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小殿歇息一会儿,可一转过身就听到了一阵细微的铃铛声,她就身子一颤,立刻看过去。 果然,是那个无法无天的主。 “这个小煞星。”道姑看着远处的顾千乘,咬牙切齿的。 她说自己怎么心神不宁呢,原来是这小祖宗又来了。 “死丫头,弄坏我一艘云舟。” 她兢兢业业的,一年到头没有在雷雨中毁过一艘云舟,谁想到年末被顾千乘给在履历上添了一划…… 她竟然拿在上头玩铃铛? 那可是合欢铃啊。 把自己的云舟玩坏了还愿自己缝制的云舟质量不好。 一想到那死丫头的嘴脸,她便气的牙痒痒。 要不是她后面有一整个暮雨峰、一整个鼎心峰、还带着祝平娘那个不检点的女赖子,她非要将她横在腿上好好打一顿屁股不成。 嗯,以她的辈分,别人不怕,主要还是怕祝平娘,这个女人使起坏来,可不问你是不是喜欢姑娘家的,上来就是乱摸,如今想起来还是阵阵泛不适。 “罢了。”道姑摇摇头,心想小祖宗她惹不起还能躲得起,一会儿拿一个劣质的云舟给她玩,随她怎么折腾吧。 “……” 等等。 好像……有些不对劲? 她方才光顾着警惕合欢铃了,旁边好像还有别的人? 道姑上了楼,隔着窗子仔细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她好看的眼睛睁的滚圆。 她瞧见了什么? 只见顾千乘红着脸,背着手,垫着脚尖正对着一个比他年长了一些少年说着什么…… 就差将“喜欢你”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乖乖。 这真的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小祖宗吗?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道姑便要仔细去看,不过她这次视线才凝实了一些,耳边就传来一道洪钟一般的铃声,震得她灵台一颤,便挠了挠头。 自己不过是偷窥一下,也不至于触发合欢铃的防护机制吧…… 不过,少女情怀总是诗,兴许这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道姑算着年龄,心想顾丫头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 她深吸一口气,很是兴奋。 好奇是什么样的少年人能将那个死丫头拿下? 方才惊鸿一瞥,只瞧见个背影,感觉年岁不大…… 是司空镜? 不过司空镜若是要下山,也用不得要来自己这边走接引云舟吧…… 算了,一会儿就知道了。 道姑一想到小祸害有人管了,就心里一阵畅快。 不行。 她得想好,一会儿等那少年人来了,她得拖他一阵子时间,好好和他说说顾千乘的好。 不要误会,她不是要说话,而是要说好话。 能有人管着这丫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当然……她也得帮着祝平娘考察一下是什么样的少年人,不然若是遇人不淑,她倒是幸灾乐祸,但是托她帮着照看着点丫头的祝平娘可就得找她的麻烦了。 最好是个花心的男人,让那丫头也尝尝这世界的险恶。 0275 我之神明 世界上的好意分许多种。 有能让人感觉到、细水长流般的舒心。 有润物细无声,不仔细都察觉不到的好意。 但是要说最稚嫩,能够让人会心一笑的好意……就是如今顾千乘正在做的事情—— 一股脑的将自己拥有的东西想要全塞给喜欢的人。 小孩子的世界大多都很简单,喜欢谁就在意她的看法,想要对她好……顾千乘的成长环境说她是小孩子定是有些瞧不起人了,但是她……如今和小孩子也没有分别。 此时,顾千乘就好像某个蓝胖子似得,一件一件的往外掏宝贝,只不过,蓝胖子是从肚子上,她是从戒指里往外拿。 “云姐姐,这些是二娘给我的丹药,混着的有不少,我没吃过几颗,最好的好像是三品的洞虚丹。” “云姐姐,这件纱衣是天衣阁一品的,大长老弄来说是等我长大了就可以穿了……姐姐穿上一定很好看。” “还有这个,是百草园中心的小人参果,说是吃了能够涨修为……” “这是鼎心峰年产的琉璃珠,每一颗能够挡下明心境中期全力一击,姐姐尚未还是修炼,拿着防身吧……还有这个灵锄,也是我从百草园要来的,能增加作物的……什么来着?算了,我怎么会有锄头啊……” 随手将锄头扔到一旁,顾千乘又从戒指里取出来一个手环,放到地上。 “……” 云浅没有想到自己摸了摸她的头,她便这样的兴奋? 云姑娘有些奇怪。 即便有“仙人抚我顶”的说法,可她不是仙人,被她摸了头也不能长生……这丫头这么高兴做什么? 云浅看向徐长安,却看到徐长安投向顾千乘的眼神带着一股子独特的温和,微微一怔后,也就收起了不耐,等待着顾千乘挥洒好意。 本来正说的起劲的顾千乘一直没有得到云浅的回应,其实内心已经有些忐忑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吓到了姐姐。 也许,她不该一下就拿这些东西出来的? 会让人觉得自己脑袋不好的吧。 可是当顾千乘怯生生的抬起头,对上了云浅的眼睛后,感觉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了心脏。 面纱扬起了一角,隐约可见后面白皙的云姐姐,简直……太好看了!!! 姑娘没有厌恶他,而是在耐心的等待着她说话、介绍。 而且,云姐姐也上山有些时日吧,再说哪怕她真的完全不懂,也应当知晓自己拿出来的这些物件的价值……可是她却完全没有在意物件的意思,只是在看着她 只是在看着自己。 顾千乘小脸涨红,恨不得一把抱住云姐姐的腿。 但是她忍住了,只是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试图距离云浅的气息更为接近。 —— 云浅因为徐长安的态度而变得温和,可徐长安也没有办法,他也忍不住。 徐长安不是喜欢小姑娘,只是这一幕……真的有几分小孩子交朋友的既视感。 顾千乘就是那个小朋友,在遇到了喜欢的人后,噔噔噔的回到房间,然后抱着一堆玩具布娃娃之类的全塞给对方…… 很可爱。 若是自己的女儿以后也能有这般清澈的天真,徐长安觉得他一定会将这一刻画下来,裱起来挂在床头的。 但是。 当顾千乘拿出来的东西越来越离谱的时候,甚至……她从戒指里拽出来一柄比她人还要高的重剑,徐长安眼角就开始忍不住的颤动。 这孩子…… 是个富婆。 还是个脑袋不太好用的。 “……” 没有一会儿,顾千乘就在地上堆了一大堆金光灿灿的玩意,从丹药到什么飞剑、地图残篇的什么摞了半人高,而且看样子她还没有拿的完全。 徐长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储物袋,再看看顾千乘手上的戒指。 他是修为低微,但是……顾千乘掏出的这些珍宝是什么价值他还是知晓的。 就说那被她拿出来后就丢到一旁,咕噜咕噜滚到云姑娘脚下的洞虚丹来说……他虽然不清楚洞虚丹是什么作用,但是前面三品两个字就足够彰显价值了。 他倾家荡产,大抵可以买到一颗八品丹药,而且还只能买到八品里最便宜的增加回灵灵的种类…… 三品? 这东西放外面,一群修行者怕不是为了一颗丹药,狗脑子都能打出来。 好了,不用说了,她拿出来的东西,估摸着全都是宝物。 尤其是那散落着的绣着金丝的地图残篇,若是按照一些小说中套路,后面怕不是有着什么大机缘。 徐长安以往还不知道顾千乘的身份,如今……倒是有了猜测了……只怕是在朝云宗里最顶尖那一小撮人里了。 无奈一笑,这下算是明白当时师姐说自己哄好了她有的赚是什么意思。 真是个小富婆啊。 —— 顾千乘也不是傻姑娘,她平日里可是很小心的,她一股脑的将宝物全取出来不是因为这些东西不重要,恰恰是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所以……才想要给姑娘收下。 顾千乘听二娘说,若是喜欢一个人,便就是想要所有的东西、包括心肺都拿出来给她,盼着她收下。 小丫头也不知是怎么冲昏了头脑,她分明和云浅都没有什么交集…… 也不是。 是因为云浅摸她的那两下,让她无比确认了,这就是她想要的“娘亲”的感受。 她也不是没有被人摸摸头过,但是没有一个人能给她云浅给她带来的那种……心上仿若过电、整个人心跳加速,恨不得想要钻进她怀里的感受。 顾千乘觉得,在云姑娘触碰她的那一刻,她识海中平日里那只有对上司空镜的仙剑时才有反馈的合欢铃神印都在颤着…… 那种来自于灵魂的战栗让顾千乘此时手指都在发抖,所以为了能够将眼前镜花水月般的云姑娘留住……她真的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差不多了。”徐长安觉得是时候该打断顾千乘了,再拿下去,真不知还能取出什么来。 不过,就在他刚要开口的时候,衣角却一动。 徐长安看过去,便见到柳青萝拂了下他的衣袖,示意他到一旁说话。 跟着走过去后,徐长安看着她:“柳姑娘?” “公子,请让妹妹再高兴一会儿吧……”柳青萝屈身行了一礼。 她这些时日受了不少顾千乘的照顾,这也就是她能报答的极处了。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她的那些东西……”徐长安欲言又止。 “青萝不知那些物件价值几何。”柳青萝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说道:“云姐姐会收下吗?” 徐长安摇摇头。 云姑娘不说不知道价值,就算真的知道……估摸着也懒得看一眼。 她的珍宝都是那些出自自己手的穷酸东西,云姑娘的出息仅限于此了。 “那一会儿,教她收回去就是了。”柳青萝怔怔的看着顾千乘,只觉得这孩子真的很有勇气。 她上一次这样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人是什么时候? 其实从未有过。 唯一鼓起勇气的女儿红,他应当也早就忘了。 徐长安望着柳青萝的眼神,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了。 柳青萝收回顾千乘身上视线,看着远处的云海,主动挑起话题,“这就是仙门吗,公子以往初登仙门,可有不适?” “倒是没有。”徐长安摇摇头,他连重生都能接受,仙侠什么自然也不会怎么在意。 柳青萝轻轻点头:“心宽是件好事。” “姑娘呢,入了仙门后,还过的习惯?”徐长安礼貌性的问了一句。 “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柳青萝摇摇头,她这些时日就单纯的跟着顾千乘,什么也没做,不过她想了想后,问道:“公子,开……源是什么意思?” “修行的第一个境界。” “这样啊。”柳青萝点点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 按照顾千乘的说法,她现在的修为已经不弱于苦修许久的徐长安,这个话题……其实不是那么好继续的。 其实,若是徐长安境界再高一些,就能感受到眼前这位初等仙门的柳姑娘已经在开源境稳固了下来,根基无比扎实,但是他尚未能够灵活运用灵气,即使察觉到柳青萝身上有些许灵力波动,也只当是她跟着顾千乘吃了什么天材地宝。 徐长安看着柳青萝的样子,只觉得……她的变化很大。 几乎看不出以往那个清秀的、容易脸红的酒娘模样。 也是。 一般姑娘家,入了仙门,多少会不安。 “柳姑娘。”徐长安看着远处的顾千乘,声音压低了一些:“这顾姑娘虽然年岁小了些,不过颇有能耐,又是祝姑娘的晚辈,跟着她是很好的。” 柳青萝没有转头看徐长安,只是简单的应声:“妾…知晓了。” “嗯。”徐长安见她知晓,也就没有做什么安慰的话。 “对了,公子要下山?”柳青萝问。 “嗯,有些事情要去见祝姑娘。” “那劳烦公子体妾给姐姐带个好,就说妾在这边一切都好,无须挂念。”柳青萝像是随意的说着家常。 “好。” 徐长安和柳青萝本就没有什么好说,言止于此后,他就往云浅身边靠了。 只有柳青萝看着他的背影,耳边的红宝石吊坠来回晃着……就好像是一下、一下的心跳似得。 她是知足的人。 只是一句安慰的话,便已经足够、甚至满溢出来了。 “修仙,真是一件好事。”她低下头,耳上起了一抹红晕。 本来入仙门后所有的不安、焦躁、害怕,在那短短一句话后,全部都随着风消散了。 他说跟着顾千乘会是一件好事,那就一定是一件好事。 而天底下又有许多话是无法直接表达出来的。 比如,她想和公子说一声自己过的很好、让他莫要担心…… 但是这种话是她不能、也不愿说出口的,便只能……借祝姐姐之口了。 希望祝姐姐莫要怪罪。 柳青萝轻轻昂起头,衣角顺着风轻轻的摆着。 “……” 柳青萝的心情很好,但是徐长安的心情就很微妙了,因为…… “云姐姐,这些灵石你看好看吗?”顾千乘笑吟吟的将一袋晶莹发亮的石头放在手上。 这是中品灵石,一袋。 “姐姐,这些东西其实对我而言都是不重要的,过些时日就能攒起来,你收下好不好。”顾千乘将自己的戒指取下来放到一旁那“宝山”一侧。 她其实不是将东西取出来给云浅,只是单纯的……拿出来给她介绍,希望她能明白这些物品的价值,从而明白自己的价值。 戒指…… 云浅看着戒指,又看了一眼后面一头黑线的徐长安,摇摇头。 其他的东西她收下或是不收下其实都无所谓,云姑娘无所谓的,徐长安叫她收下她就会收下,不让她收下她就不要。 但是戒指…… 云姑娘自己不想要。 眼看着云浅面上的表情好像出现了一丝丝的抗拒,顾千乘心里一颤,她立刻站起身解开腰间系绳,取下了一个小铃铛捧在手心。 “姐姐,我这还有个小铃铛,虽然与我绑了别人拿去没有办法使用,离开我太久也会自己回来……但是这东西还算有几分名声。”顾千乘认真的说道:“姐姐拿去戴两天,让其他人瞧瞧……以后他们定然没有胆子惹你的。” 如果说前面的东西她都没想过云浅能够收下,那么这铃铛,顾千乘是认真的。 云姐姐这么好看,她夫君的修为又还不够高,会遇到麻烦是一定的。 但是,只要她戴着自己的合欢铃出去走一圈,以后在朝云宗绝对就没有人敢找她的麻烦了。 因为谁都知道,宁愿惹司空镜,也不要惹她。 她做事情从来不问对方的后台,因为反正大多都比不上她。 暮雨峰加上鼎心峰加上合欢宗,足以让她横行无忌,所以……大多数人绝对不愿意招惹一个会肆意报复的疯丫头。 她可以给姐姐挡住麻烦。 顾千乘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坏名声还是有好处的。 此时的顾千乘可不知晓,她所谓的挡麻烦,所谓的保护,是在保护谁。 她现在就是“系统”心里的英雄。 徐长安:“……” 这铃铛…… 不会真是他想的那个吧。 0276 爱学习的姑娘(二合一) 顾千乘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坏名声还是有好处的。 她可以给云姐姐挡住麻烦,要不然……真有人想要欺负云姐姐,那得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呀。 此时的顾千乘可不知晓,她所谓的挡麻烦,所谓的保护,是在保护谁。 她现在就是“系统”心里的英雄,是和秦岭站在对立面的大善人。 徐长安在一旁看着手捧小铃铛的顾千乘,总觉得这一幕又一种莫名的既视感。 然后他就想明白了。 温师姐啊。 顾千乘这让云浅戴着她铃铛出门的溜达的想法,简直和温梨让他带着剑气去百草园走一圈……如出一辙。 徐长安面露怪异。 该说不愧都是在暮雨峰长大的姑娘吗?脸想法都一样。 不过徐长安其实很早就想说表达立场的方式不是非要这样,比如两个人一同出门逛朝市,一样可以彰显关系好,再次一些,放出些风声说不许找她的麻烦也可以,完全没有必要让姑娘戴什么铃铛出门。 嗯…… 徐长安多少能猜到这铃铛的真实名字,对于顾千乘这样任性的想法……实在是无话可说。 至于说温师姐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行为,徐长安认为他可以理解。 师姐平日里忙,自然没有空与他一同出行,用剑气也就用了。 顾丫头和温师姐自然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徐长安这却是小看顾千乘了,他能想到的,顾千乘自然也能。 她当然也相与云浅一同去逛朝市,第二天自然就会传出云姑娘是她喜欢的人…… 但是,顾千乘暂时还没有和云浅一同出行的胆量……想想就知道了,她到时候到往云浅腿上一挂,俏脸一片涨红,这没出息的模样若是让其他人看见,她以后还怎么在朝云宗上混? 至于说吩咐下去,顾千乘一向不相信言语,认为行动才是真理,这也是她当初不理解柳青萝,觉得喜欢就要去追求的理念来源。 而且,她也知晓合欢铃的重要性,只要云姑娘照做了……那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的身上只怕都要刻下暮雨峰和鼎心峰的印记了。 毕竟,天底下能关系好到让人带着神器才出去玩的……还从未有过呢。 小丫头迫不及待的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了一个喜欢的姐姐,但是又知晓这些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但即便是这样,也想让人误会她和云姑娘的关系好。 说不上是虚荣,只是小丫头内心的那点不安作祟,毕竟云姑娘终是冷淡的人,这般不冷不热的模样也就只有熟悉她的徐长安能够受得了,像是顾千乘……已经开始在想,姐姐是不是讨厌他了。 “云姐姐。”顾千乘低头看着脚尖,小声的对着云浅说道:“姐姐……不喜欢吗?” 云浅只是看着徐长安。 ‘好了,我来吧。’ 徐长安对着对着云浅颔首,随后咳了一声,走过去:“顾……” 顾千乘猛地抬头,一改对云浅害羞的模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她还没有听到姐姐唤自己千乘呢。 若是连徐长安这座山都翻不过去,还谈什么喜欢云姑娘。 ‘……’ 徐长安僵了一下,无奈的说道:“千乘。” “嗯,说吧。”顾千乘踮着脚转身看着他。 徐长安尽可能委婉的让她将这一地的珍宝收起来,并表示现在的云浅还用不到这些。 “姐姐也这么想?”顾千乘也知道自己这好意有些吓人了,不过她还是不甘心的说道:“至少这件天衣阁的衣裳……” 徐长安见状,示意云浅赶紧说些什么。 “衣裳?”云浅偏着头。 终于听到她近距离说话的顾千乘高兴里带着几分失落。 她方才在这儿表演了这么久,云姐姐也没有说过什么,徐长安不过是一个眼神…… 果然,想要和云姐姐亲近,不拿下这个男人是不行的。 “衣裳不好吗?姐姐不喜欢吗?可这已经是最好看的款式了。” 云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长裙,平静说道:“我更喜欢披罗居的衣裳。” “披罗居?那是什么?”顾千乘一愣,不解的说道:“还有比天衣阁更好的仙衣楼?” “披罗居是北桑城的衣坊。”柳青萝走过来,看着顾千乘懵然的模样,躬身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妹妹,好了……到此为止了。” 她压低了声音,在顾千乘耳边说道:“要过了。” 她是怎么样玲珑的人,在发现徐长安有些不好处理顾千乘后,便主动走上来帮他。 也不仅是帮,换位思考一下,柳青萝如果是云浅,也不可能收下顾千乘的礼物,后面的麻烦先不说,就说小丫头心情一天一个样,近日喜欢你,谁知晓明日还喜不喜欢? 顾千乘又不傻,她当然也知道,不过她还是准备做一下最后的努力。 “这铃铛……” “云姐姐是喜静的人。”柳青萝说道。 “哦。”顾千乘一下就蔫了。 若是嫌弃不好看,嫌弃太过于珍贵,她有还想争取一下,但是柳青萝一个绝杀就让她没有办法再继续说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柳青萝弯下腰捡起顾千乘的纳戒放在她的手心里,说道:“你不是说晌午哪个师叔有宴要我们去,该准备准了,收起来吧。” “我知道了。”顾千乘点点头,手上银光一闪,那些宝物一件一件被收回了戒子。 徐长安在一旁看的新奇。 这一幕,颇有几分妈妈带女儿的感觉。 顾千乘怎么这样听柳青萝的话? 她们没认识多久吧。 等到顾千乘收拾完了那些宝物,柳青萝才弯腰行了一礼:“妾给公子、姐姐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徐长安摇头,他还要感谢这柳姑娘呢,若不是她……徐长安本能觉得他得和顾千乘还得在这儿纠缠一会。 “云姐姐,回见!”顾千乘牵着柳青萝的手,不舍的看了一眼云浅,随后说道:“我……我有空会去天明峰找你们的。” 徐长安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带孩子嘛,他的工作,有灵石拿的,再麻烦也得认。 眼看着柳青萝个顾千乘离开,徐长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走过去轻轻摘下云浅被气息打湿的面纱,看着她水润的红唇,说道:“小姐,可觉得丫头缠人?” 云浅摇摇头,她方才都没有说话,全是顾千乘再说。 带孩子要都是这么轻松,天底下的娘亲便没有累的了。 “也对,都是她在说。”徐长按取出新的面纱给云浅戴上,这才说道:“这丫头还真是喜欢你啊,若是换了旁人,可不见得能受得了小姐的脾气。” “脾气,我?”云浅撩起耳廓,等徐长安将面纱替她戴好后才打了个哈欠:“我没有发脾气。” 对这位“女儿候选”,她真的已经很有耐心了。 “对了,小姐觉得方才她取出来的那件天衣好看吗?”徐长安认真说道:“若是觉得好看……我以后也努努力给你弄一件。” “没注意。”云浅说道。 嗯。 徐长安轻笑。 是他家的云姑娘了。 家里一件破旧的花袄不许她丢,珍贵的仙衣却看也不看一眼,这种已经不好说是傻或者是眼高于顶了。 徐长安想起了方才上山时见到的那个老和尚,顺势就想到了寺庙。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穿好看的衣裳总没有错的。”徐长安眯着眼睛:“我有时候会想,小姐你不会是天上哪尊神明下凡在这儿逗我吧。” 若是这样,那姑娘总是“看不起”一切的行为就都可以理解了。 “我不是什么神明。”云浅依在他身上,说道:“你才是。” “我算是哪门子神明,有这么寒酸的神明吗?”徐长安对于云姑娘敷衍很无奈,一转头,便见到她又在那儿哈欠连天。 “我的大小姐,方才不是才睡过,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又困了。” “方才没有睡的尽兴,而且……她说的那些东西,我听着起乏。”云浅抹去眼角的水润。 云姑娘能撑着顾千乘说完离开才犯困,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 徐长安摇头:“顾丫头拿出来的那些拿一个不是宝物,换了谁不得仔细盯着瞧,只有你听着像是催眠。” “宝物?那些不算是宝物。”云浅摇头,没沾染徐长安气息的东西在她眼里和不存在没有区别,都是要化作尘埃、重投天地之轮的,哪里能叫宝物? 真正宝物……比如脚下他踩过的青石。 这些才是宝物。 发现云浅低头看自己身前的空地,徐长安愣了一下,笑着:“盯着空地看什么?” “看宝物。” “?”徐长安啧了一声:“方才顾丫头把宝贝堆这里的时候你不看,现在要看的时候,她已经拿回去了。” 云浅抬起头,没有选择接话。 “小姐。”徐长安忽然认真了起来,认真道让云浅不仅侧目。 “怎么了?” “方才顾丫头拿出来的那些地图残片你看了吗?上面画着什么?”他问。 果然还是好奇。 “地图残片?那是什么。”云浅好看的眼睛眨了眨。 “没事了。指望小姐的我是天底下最蠢笨的人。”徐长安叹息。 “……”云浅垂下眼帘。 她不在意,但是夫君在意,所以她也就在意了。 云姑娘不是什么都知道,她只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所以,云浅心念一动就知道他在说什么地图残片,甚至连后面藏着东西的位置、能力都一清二楚了。 不过,果然是没有什么价值的玩意,比不上家里随意一件衣裳,不需要收藏。 她便说道:“你说的地图,也没什么用的。” “我随意说说的,只是玩笑。”徐长安勾起嘴角。 好奇归好奇,其他的东西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至于说她的目的……那当然是让引起话题,让云姑娘醒困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很显然效果不错,云浅已经没有在打哈欠了,果然她不是困,而是顾千乘说的东西太无趣,这才让姑娘昏昏欲睡。 云浅感觉到徐长安的心情很好,想了想后就说道:“你现在唤她……丫头了?方才不是叫千乘。” “小姐,你是故意的吗。”徐长安眼角抽了抽:“我那不是没有办法。” “嗯。”云浅点头,在想着什么心事,不再说话了。 徐长安牵着云浅的手正走向崖边用来下山的建筑,可云浅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温和的说道:“怎么……累了吗?也是,现在周围没什么人了,我抱着你过去吧。” “好。”云浅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她双手环住徐长安的脖颈,感受着身子被逐渐托起来,心情变得越来越好。 顾千乘,也很不错。 其实,她忍着性子听顾千乘说了那么多,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比如……想要他改口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看看顾千乘,轻而易举的就让徐长安从“顾姑娘”改叫“千乘”了。 她能做到,自己自然也可以。 云浅心想还好自己方才没有睡着,不然就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徐长安一如往常的抱起柔软的云姑娘,轻而易举压下那点旖旎的心猿意马,正要往前走,耳朵上却忽然传来一道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云姑娘抓住了他的耳朵,指甲抵在他的耳廓上。 “小姐,我耳朵上染了什么吗?”徐长安没有多想。 “叫我娘子。”云浅说道。 “……” 徐长安抬起的脚就这么悬在了空中,像是忘了踩下去,半晌后,他才睁大了眼睛:“小姐……你方才说话了吗?” “说了。”云浅环着他,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耳朵,平静的说道:“我以为,我对着你的耳朵说话,你不会再问我这句话了。” 有些话,他分明听见了,却非要再问自己一遍,也不知道为什么。 云姑娘说话不需要勇气,需要的是更难得的东西。 夫君难道不知晓,她说话也是需要体力的吗? 果然是在欺负人。 “我是说……”云浅轻轻捏着他的耳垂,贴上去无比认真的说道:“叫我娘子听听。” 这就时她从顾千乘身上学到的东西。 0277 没有羞耻心,但是可以有负罪感(二合一 九天之上起了一道云雾,缓缓落了一场雷雨。 本来正等着看热闹的道姑瞧着那滋生的闪电,急匆匆又开始给云舟改道、检修、加固上面的阵法。 柳青萝和顾千乘却早早走上了返回暮雨峰的路,此时已经走出了几里路后,顾千乘仍旧晃晃悠悠的懵然,显然即便已经离开了云浅许久,她还深陷其中。 小丫头不断回忆着自己方才的表现,总觉得自己已经没出息到了极限,内心涌现出让她想要去死的羞耻感。 这样卑微的自己,若是让二娘看见了,非得好好数落她一番不可。 不过……羞耻归羞耻,即便被云姑娘不冷不热的对待了,小丫头的心情依旧很好,完全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伤自尊感觉。 她是个小孩子,又是个女子,只要能与喜欢的人接近就好,要脸面、自尊有什么用啊。 这就是年龄小的好处的,反观一旁的成年女子…… “柳姐姐。”顾千乘回过神来,停下脚步唤了一声。 “……”柳青萝却完全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失神直直的往前走,半晌后才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发觉身边铃铛声消失的柳青萝一转头便见到身后的顾千乘笑吟吟的看着她。 “妹妹怎么不走了。”柳青萝问。 “没什么。”顾千乘蹦蹦跳跳的走过来抱住了柳青萝的手臂,眼含笑意的说道:“我以为只有我离开了半晌还呆傻的在想云姐姐,原来柳姐姐也不比我强多少。” “妹妹……莫要戏弄我。”柳青萝摇摇头,却没有否认,她的确没有能从和公子的对话中脱离出来,毕竟……下次能这般平和的对话,也不知是多久之后了。 “柳姐姐,我将姐姐支开了,用纳戒里的东西吸引她那么久的注意力,给你创造了多么好的条件。”顾千乘完全不害臊的颠倒事实,好奇的问道:“你和那徐公子,都聊了些什么啊。” “你也是堂堂仙门的千金小姐,怎么……这样的秉性。”柳青萝很是无奈。 若是放在以前,生性胆小谨慎的她自然不可能对顾千乘说这样无礼的话,不过早在未上山之前,她的性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不再畏手畏脚,加上……女子之前,拉近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相互知晓对方的秘密。 又有祝平娘做线链接于一处。 所以,她和顾千乘的关系真是一日千里。 “说说嘛。”顾千乘缠着她。 柳青萝:“……” 她很擅长对付那些拎不清的人,但是却对可以仗着年龄而理所当然不懂事的小丫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如实说道:“没有说什么。” “我不信。”顾千乘小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似得:“说说嘛,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也是拿你没办法。”柳青萝手指抵在泪痣处,想了想后说道:“公子说,你是个好人。” “……?” 听着柳青萝的话,顾千乘的头上冒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谁是个好人? 她说什么呢。 “姐姐,是我笨吗……我怎得听不明白。”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似是一直猫儿似得偏着头,半晌后才狐疑的说道:“姐姐与他说话,聊我做什么呀。” 柳青萝可没有撒谎,徐长安与她说跟着顾千乘修行是一件好事,不就是在说她是个好人? “只说了这些。”柳青萝点点头。 “……柳姐姐,你真就说了这个啊。”顾千乘懵了半晌,缓缓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三步,上下打量这个越发出尘的女子。 姐姐自从开源后,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尤其是那颗泪痣,即便她还是个小丫头,却也知晓其中的魅力。 但是…… 就是这样好看的姐姐,居然比自己还没有出息? 顾千乘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 这世道是怎么了。 “柳姐姐,你难得与那徐公子说几句话,怎么不说些有用的,多难得的机会呀。”顾千乘睁大了眼睛。 “难得?”柳青萝像是不明白顾千乘在说什么,她有些无奈的说道:“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柳姐姐,你是喜欢他的,我该是……没有误会吧。”顾千乘小心翼翼的问。 “嗯。”柳青萝这次没有犹豫。 这件事儿,从祝平娘到楼里亲近的姐妹们都知晓,她从来就没有藏着过。 所谓克制,就是成年人在知晓自己内心想法后依然能坚持本心,而不是分明喜欢却自欺欺人说不喜欢从而刻意去疏远。 柳青萝是前者,所以才有魅力。 “喜欢,却这样?”顾千乘腰间小铃铛使劲1晃着,“难道,姐姐你也是脸皮薄的人?与公子说话也会羞的心乱吗?” “心……乱?”柳青萝愣了一下,想着方才自己和徐长安对话时,心跳唯一加速的时候,大抵就是他安慰自己后离去时吧。 也只是一丁点的加速。 “到底是个小丫头。”柳青萝嘴角带着些许宠爱的笑容,蹲下来捏了捏顾千乘柔软的小脸,说道:“姐姐我,也早就过了会因为这些而的年龄了。” 说起来兴许有些悲哀,她分明都没有入场,却如同一般的妻子一样,对于他的存在已经适应了。 兴许……是因为他买酒的那些银子都被她好生的存在锦盒里,时不时会拿出来看一下的缘故。 “我才不小呢,是姐姐你太奇怪了,真不知你在想什么。”顾千乘鼓着脸:“我已经很没出息了,姐姐却更没出息。” 顾千乘心想她自己对着云浅虽然也羞的要死了、虽然心跳的想要炸裂,但是她依旧没有退缩,将自己想要和姑娘说的全部说了,她是很有勇气的人。 柳青萝的羞耻,却让她连一丁点亲近的话都说不出。 “祝姐姐可是说如今的我比以前有出息多了。”柳青萝对于小姑娘的话也不恼,只是温和的笑着。 顾千乘无话可说了。 因为这还真的是实话。 这可是仙品天赋的姑娘,说不好以后能写在人族古史上的。 她小姨,那位享有各种意义上“盛名”的祝桐君对柳青萝可真的是喜欢的不得了,临走的时候再三叮嘱说不许让人欺负了她的闺女,还说柳青萝是她这些年带出来的姑娘里最喜欢的……反正就是怎么看怎么好。 “我知晓桐姨的眼光高,姐姐你兴许是对的,但是我不懂就是不懂。”顾千乘撇了撇嘴,嫩白的小手做爪对着天上的太阳轻轻抓了一下:“若是我喜欢的人,一定是要抓在手里的。” “那你怎么不去抓云姐姐。”柳青萝问。 “我、我……”顾千乘磕巴了两下,泄气的说道:“我对云姐姐的喜欢和姐姐你是不一样的,娘亲是可以有许多个女儿的,我若是缠的烦了,她不喜欢我该怎么办。” “女儿能有许多个,妻妾也能有许多个。”柳青萝说道。 “那我在争取,柳姐姐怎么只是远远的看着。”顾千乘撇嘴。 “因为……”柳青萝撩起耳边垂下的一律侧发,瞧着那天上逐渐起的厚重云层,轻声道:“我现在能够睡得着。” “睡得着,姐姐说什么呢,我真是一点不懂你说的话。”顾千乘走过来,有些不满的捏了捏她的手指:“难怪你和那大和尚认识,原来都喜欢说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学什么不好,学他们打什么机锋。” “仔细想想?”柳青萝牵住她的手:“若是你能想明白,祝姐姐定是会记我一功。” “咱们这是什么辈……”顾千乘无奈。 她唤柳青萝姐姐,唤祝平娘小姨,柳青萝却也叫祝平娘姐姐。 不过这也不重要,她思考着柳青萝的话,试探的说道:“难道,姐姐不是远远的看着,就会睡不着吗?” “算是吧。”柳青萝替顾千乘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说道:“你长大些,就会明白了。” “柳姐姐,你真的很有做娘亲的潜力。”顾千乘眼睫颤了两下:“她们都是这样骗小孩子的。” “我不会骗你。”柳青萝摇头。 天底下不是只有得到手的喜欢才叫喜欢。 她若是走的近些,兴许能够得到一时接近心上人的喜悦,但是在满足那顶点占有欲后,她很快的便会被如山般的负罪感压垮。 如何还能睡的着觉? 她曾经的喜欢有多猛烈,那负罪感就越是汹涌,不将她整个人冲垮是绝不会停下的。 所以,她才不会接近对方,只要远远的看着就好了。 “如今,我很满意的。”柳青萝眼角泪痣都像是在笑,她伸了个懒腰:“如今不仅能睡得着,还能做梦呢。” “梦?梦见什么了。” “梦见了云姑娘。”柳青萝心想因为问心无愧,所以她在梦里才能和那姐姐如此平和的说话,因为问心无愧,她才能好好的活着。 “欸?”顾千乘却懵了,她急着道:“柳姐姐,你怎么能与我抢云姐姐,咱们说好了的,我喜欢云姐姐,你喜欢……” “谁与你说好的。”柳青萝反问。 “……那我反正是拿姐姐没有办法。”顾千乘扁了扁嘴:“我若是欺负姐姐,桐姨非得打死我。” “那我要再谢谢祝姐姐庇佑了。”柳青萝摇摇头,接着说道:“好了,与你开玩笑的,我可不会接近云姑娘。” 在这一条上还要更忌于徐公子。 她清倌人出身,会给云浅带来不好的影响……也许,当她有一天觉得自己足够优秀了,与她交朋友不算是坏事,才会尝试靠近那太阳一般灼热的姑娘。 如今凑过去,只是飞蛾扑火罢了。 兴许那样的一天并不会遥远,柳青萝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在变化了,她真要感谢祝姐姐和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天赋。 “不对……柳姐姐,你还是接近云姐姐吧。”顾千乘回过神来,立刻改口牵着她的衣角:“姐姐若是不在,我一个人……” “一个人怎么了?” “我一个人,不敢去天明峰找云姐姐玩。” 柳青萝:“……” “姐姐。”顾千乘恳求的看着她。 柳青萝却摇头,这也是她的原则,不可能为了顾千乘而去靠近云姑娘,不过……她偏着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妹妹,你方才说云姑娘可能会有麻烦是真的吗?” “是真的。”顾千乘点点头:“就比如那司空镜……算了,不想提他,反正如今山上什么人都有,大麻烦估计没有,小鬼还是很难缠的。” “嗯。”柳青萝点头,就好像大家都知道花月楼是祝姐姐的产业,所以大人物都很知礼,反倒是一些完全没有后台的痞子偶尔会闹出些什么。 “兴许你可以试试从公子那儿试试?”柳青萝提了一个建议。 “徐公子?”顾千乘若有所思:“柳姐姐是说,我不敢接近云姐姐,就取些好处给那徐公子供他规避麻烦,同时借这个机会接近云姐姐吗?” 她说着,一拍手:“对呀,我可以去天明峰找他帮他修行上的东西,这样就不算是找姐姐玩了,算是做正事的,柳姐姐你真聪明,我回去就弄些那徐公子适合用的丹药,不知道……我之前当糖吃的凝气丹还有没有……” 看着顾千乘眼睛闪闪的发亮,柳青萝沉默了:“……” 她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看看能不能借她的名声让徐长安从麻烦里脱离出来,毕竟云浅也不做主。 不过,顾千乘的想法能让公子得些好处,她自然不会多嘴。 “妹妹,其实你胆子大些,别这样害羞,也许会更好的靠近云姑娘。”柳青萝说道。 “哼,姐姐也别说我,你才更容易害羞呢,话都不敢与他说。” “我这也不是害羞,不是什么羞耻心。” “不与你说了,咱们快些回去。” “嗯。” —— 羞耻心是什么,云姑娘从不知晓这件事,而且与想要学吃醋不同的是,羞耻心这东西的难度还要在学会吃醋之上。 因为所谓的羞耻心,广泛的意义上指审美中因对象道德内涵的鄙劣而引起的羞愧、耻辱的感受。 这种来源于自我意识、自我谴责的道德情感,云姑娘没办法……或者说,不想要去了解,所以在云浅的身上,永远也找不到名为羞耻心的东西。 0278 携梦下山(二合一) 民间传说:人若不要脸,小鬼都害怕。 云姑娘如今也是人了,不过她却没有见过什么小鬼。 而就如同所谓不怀恶意者谓之良善这句话一样,当所有的东西对姑娘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当一个人不为常识所束缚、不为生死而动容时便已经彻底无法用善恶去标识,失去了立场的身份又何谈善恶、何谈道德。 善恶与道德于无物,羞耻心这种东西就更没有意义了,所以……只要夫君不会不高兴,云浅可以尽可能的说情话。 以井下世界的规则来界定九霄之上的规矩是极度不周全的。 但是,已经尝试入井的云浅会去学习井下的规矩,而她的确学到了许多。 比如从北桑城游湖公子小姐身上学到的、大庭广众之下的吻,她就在徐长安身上使用过。 如今,又从顾千乘身上学到了其他的东西。 想着方才徐长安用那样惊奇、不敢置信、甚至有些羞耻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云浅偏着头。 他是有道德的人。 可其实仔细去想,说情话这种事和道德也没有关系,夫妻私下里想说什么与道德有什么关系?天王老子甚至天道化身亲自下来也没有立场怨姑娘什么。 还是他因为对于姑娘的过于喜欢而导致的没出息。 云浅环着他的脖颈,说道:“再唤我一次娘子。” “不是都听见了。”徐长安抱着云浅,老脸一红的偏过头去:“没听清楚?难道我的声音很小。” “我听见了,听得很清楚。”云浅眨了眨眼,认真的说道:“可有些事情,你分明听见了,却要我再问一遍……我也是一样的。” 这也是好学的云姑娘从他身上所学习的东西。 “我那是……”徐长安下意识就要辩解,不过感受到耳上传来她的气息,便叹息:“娘……子。” “别拖着音。”云浅略显不满的敲了敲他的肩胛,方才那一声,不知晓的还以为要唤自己娘亲得到,着实让如今记忆尚未封存的云姑娘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娘子。”徐长安轻轻抱着姑娘,感受到她的呼吸落在耳畔,心动的厉害。 他也不想营造出来这种姑娘偏要他而他不愿的气氛,只是内心的感情让他无法像姑娘这般坦率,可云浅对于他这一点也很喜欢。 生活,就是要慢慢千金的。 若是一开始便是坦率的人,那岂不是薪柴碰见烈火,一点就燃起来数十丈? 若是那样,云姑娘可受不了,所以要的就是他适当的克制,她只会更喜欢。 徐长安已经叫了两声,反倒是有些适应了,他抱着姑娘往前走了两步,到临近大殿的时候缓缓放下来,说道:“娘子,满意了?” “嗯,满意。”云浅没有任何犹豫的点点头。 “所以……是从那顾丫头身上找的灵感,我可是猜对了?”徐长安叹气,他怎么想都是顾千乘轻而易举让自己开口这件事给了云姑娘启发。 “对了。” “我就知道。” 那顾丫头真是有用的人。 云浅对顾千乘改观了,在云浅心里,无论顾千乘做过什么,单单她凭借从顾千乘身上学到的东西让她听见了这几句话……便已经足以让云浅记得她的名字了。 云浅站稳身子后,对着他说道:“我还想听别的。” “想听什么?”徐长安一改之前的抗拒,主动说道:“阿浅?还是阿云。” 云浅原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摇头:“我不想听了。” 当徐长安失去了那无比在意到纠结的态度后,这几声亲近的称呼在她的眼里就失去的味道。 还是小姐和娘子听着顺心,而又因为娘子……总让姑娘想起“娘”,最后……果然她还是最喜欢小姐这两个字。 “不想听了?那该下山了。”徐长安牵住云浅的手往前走,同时……他嘴角带起一抹浅笑。 云姑娘真的是太好懂了。 徐长安很清楚,他表现的越是在意,云浅就越在意。 孩子的事情是这样。 红杏的事情是这样。 如今也是。 相对的,只要他平淡一些,云浅很快就会失去兴趣。 这就是他对付云浅最好的、百试百灵的办法。 不过……其实他并不想对付姑娘,若是在家里,他说不得还得抗拒一会儿才能说姑娘想听的,因为这些也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调。 但是如今要下山,在殿外“打情骂俏”的……他心里总是不太能接受,万一被人瞧见了、听见了就不好了。 只能不舍的断了姑娘亲昵的念头。 有些可惜。 徐长安牵着云浅微凉的手,心想等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唤她到尽兴好了。 —— 徐长安取出来秦岭给他准备的下山用玉简,与云浅走入大殿。 殿中,一堆摞起的文书中,一个长发用细红绳系在脑后的道姑正提笔写着什么,神色专注。 在朝云宗上什么人都有,经常能见到做道袍打扮的女子,可不是她们都是女冠,只是习惯这样打扮,就好像李知白似得。 所以徐长安没有上去唤什么道长,而是给云浅一个眼神后,安静的站在原地,没有急着打扰对方工作。 云浅只要与他牵手,就极有耐心。 于是,这一对小夫妻还真的就在大殿里站住了,谁也不说话,只是以眼神交流。 许久后。 道姑这才放下笔,对于这走进来的少年很是满意,如今这般不急不躁、知晓懂礼,尊老爱幼的弟子可不多了。 她抬起头,露出清爽的额头,笑着说道:“久等……” 嗯。 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就是那顾丫头喜欢的少年? 这不是徐长安吗。 这可是名人,她作为难得能和祝桐君说上两句话的人,当然对于徐长安的来历门清。 少年,已婚,讨人喜欢也是众所周知的。 她的视线在徐长安和云浅的十指相扣上停了半晌,只觉得后脑一阵作痛。 血压升高了。 本来想着在顾丫头心怡之人面前给她说几句好话什么的、本来的八卦之心……现在所有的计划都变成了一盆凉水泼在了她的头顶,言语噎在了心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师姐,我们要下山。”徐长安没有想太多,他对这个道姑不太熟悉,只是公事公办的将玉简送过去。 这……这是那秦丫头的私简。 道姑打开了玉简看了一眼,瞧着秦岭用的字眼,意外的发现他和秦岭的关系也很好。 那旁边这位,就是桐君口中下手及早、养了个童养夫的云浅,云姑娘了? 道姑上下打量了一下云浅,第一眼只觉得身材极好,只是她戴着面纱,而一幅困乏的模样眼睛都睁不开。 果然如桐君所言,虽然徐长安是童养夫,但是他才是做主的那个人。 “师姐?”徐长安看着道姑发呆,愣了一下后问道姑:“验身份要摘面纱吗?” “哦,不用,我认得你。”道姑回过神来,端端正正的与他办了手续,分配了下山的云舟后,提醒道:“今日有雷雨,不过云舟我已经加固过,不会出问题。” “我知晓。”徐长安点点头。 “这有个新来的妹妹,我说给她听的。”道姑摇摇头,普通人刚接触云舟,都是会不安的。 徐长安听到有人担心云姑娘会害怕,心里很想吐槽,不过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接着带云浅转身离开,寻自己的云舟去了。 “……” 眼看着徐长安和云浅离开,道姑沉默了许久后,才单手撑着额头,脑袋隐隐作痛。 她方才应当是没有看错。 所以……那无法无天的顾丫头,喜欢上了一个有妇之夫? 不对,这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要不然怎么说她无法无天呢。 这徐长安可是个麻烦,他的桃花好的很,比如方才他腰间的那个储物袋就绣着东方丫头的标记,不过他的专一、不解风情也和他的桃花一样知名。 初恋是这样的男子,她已经可以看到顾千乘以后悲惨的未来啊。 少女如诗一般的情怀,马上就要碎裂的干净了。 作为长辈的道姑完全无法幸灾乐祸,反而开始担心小姑娘了,到底也算是自家的丫头。 她倒是没有觉得是自己误会了。 实在是顾千乘那涨红了脸、害羞的模样……太过于明显了,是个人都不会误会的。 加上徐长安这样温和的性子的确会讨小姑娘喜欢,所以她完全没有自己误会的自觉。 至于说喜欢的人是云浅? 谁会往这方面想啊。 道姑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 这笨丫头,喜欢谁不好,喜欢一个结了婚的。 结了婚的也就算了,怎么偏偏是徐长安,他可是那位李姑娘的学生……这下,连使些手段都不行了。 “算了。”道姑轻轻叹息,心想这事情与她没有关系,她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不知晓。 最多,以后顾丫头失恋后,她做一艘云舟让她祸害着玩吧。 以后,对她好些吧。 “少女情怀……啊。”道姑可怜的看了一眼鼎心峰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北桑城的姑娘,眼角轻轻抽了抽,脑海中忽然产生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该说不愧是亲戚吗? 桐君可是也说过喜欢他的,虽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但是……至少说明她们的眼光一致。 其实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道姑才完全没有怀疑顾千乘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件事。 祝桐君认证过的人,顾千乘会喜欢,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想了想,道姑亲笔写下了一些什么。 她盯着顾丫头也是收了好处的,如今知晓了一些不得了的消息,自然要想想办法,不能眼看着小姑娘深陷泥潭。 少女的初恋极为美好,一生只有一次,可不能栽在徐长安身上。 给桐君去一封信吧,让她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顾千乘改了性子,把小丫头拽出来。 —— 下山路。 一艘小船航行在云层上,徐长安和云浅就坐在云舟里,下方隐隐可以看见一些雷光。 从这里下山,穿过雨云也是必须的。 看着云浅发呆的模样,徐长安在云舟之中坐稳后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安心,咱们这小船上有结界的,雨水进不来的,一会儿就传过去了,正巧也可以教你见见雷光中的景色,我当初第一次看见,可是留了几天的印象。” 天地之间景色才时最震撼人心的。 “雨水?”云浅依在柔软的云舟上,打了个哈欠,懵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雷云没有什么好看的。”云浅轻轻说道:“方才那个姑娘,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你认得她吗?” 她是在想这个。 “那师姐吗?这山上的师姐我也不是都认得的。”徐长安无奈一笑:“师姐看我的眼神奇怪这也很正常,我不是都说了……我在山上的名声不怎么好。” 他是真的习惯了。 倒不如说如果有姑娘家在见到“徐长安”这个有名的小白脸后,能够以平常心对待他,那才是不对劲。 说到这,徐长安就有些清醒云浅戴着面纱,师姐那奇怪的视线没有波及到云浅身上。 “哦。”云浅应声,她也答应过徐长安,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 此时,云舟启动,在云海中开始穿行。 云浅想了想,问徐长安:“那顾丫头,喜欢你吗?” “……?”徐长安被云浅突然的发言弄的愣了一下,“说什么呢,她就差将不喜欢我写在脸上了吧。” 想到着,徐长安莞尔。 毕竟,他可是小姑娘的情敌,而且是已经得手的情敌。 想到着,徐长安就在云浅的身边躺下,左侧是柔软的云层船壁,右侧是温润的云姑娘,他忍不住翻了个身子,盯着云浅看。 “我倒是觉得她没有讨厌你。”云浅说道。 如果顾千乘真的厌恶徐长安,云姑娘一定厌极了她,怎么会与她说话? 能去她身上学些什么,能对她有些好感,这本身就说明了顾千乘并非是她口中、并非是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厌恶徐长安。 “兴许是我做饭好吃。”徐长安一本正经的说道。 0279 女儿(二合一) 顾千乘是厌恶徐长安的吗? 其实并没有。 先不谈他被暮雨峰大多数姑娘认可这件事就足以让顾千乘另眼相看。 哪怕在初次遇见云浅,知晓自己喜欢的姑娘已经嫁作人妇后,她也没有讨厌姑娘的夫君。 顾千乘最初对徐长安的意见来自于对于他将云姑娘这么好看的“美娇娘”抛弃在家里而不满,不过后来知晓他是为了养家无可奈何后也就放下了成见。 她当时甚至给云姑娘出主意,说将丈夫留在家里,兴许可以试试给他做饭。 可惜的是,云姑娘手腕纤细握不住刀,徐长安也不许她碰。 甚至,在发现是姑娘的夫君杀了她的小老虎后,她不仅不再恼怒,反而在庆幸,庆幸她有正当理由可以再次靠近那不太好说话的姐姐了。 而真正意义上让顾千乘对徐长安有了改观甚至是好感的还是他的性子以及一手比她二娘还要出色的厨艺。 一个不以厨艺为生的男子,为了妻子磨炼出了这样美味的食物,可以说顾千乘在品尝过他的手艺后,心里就对他和云浅的恩爱没有一丝一毫怀疑。 至于说性格……顾千乘不懂什么温良,她只知道与徐长安相处很舒服。 至于说怎么个舒服法…… 比如她饿了,想要尝尝他的手艺却不好意思开口时,他就主动给自己好吃的,而且并非是送,他收了银子,让她可以吃的心安理得。 比如她在酒坊帮助柳姐姐那次,徐长安虽然优柔寡断的,但是临近末了还是与她说……她这样做很解气。 还有就是方才给她和云浅牵线了。 综上所述,其实顾千乘一点都不讨厌徐长安,若非是云浅的存在太过耀眼完全遮住了顾千乘对于徐长安的好感,让小姑娘误以为她是爱屋及乌,她便会发现,她对这个比自己年长了几岁的“大哥哥”是很喜欢的。 要知道,虽然合欢宗已经改变了,但是顾千乘被暮雨峰的姑娘们带大,对于男子依旧十分厌恶。 哪怕是司空镜这样从头到尾没有得怎么罪过她的男人,她也很讨厌……这种情况下,谁见了她和徐长安的相处,都会觉得她喜欢他。 所以,道姑也许没有误会,顾千乘是喜欢徐长安的,只是她更喜欢云浅。 当做爱屋及乌也没有关系。 反正就是喜欢。 至于说会不会是女子对男子的喜欢,那就别开玩笑了,小丫头看起来人小鬼大的,但是要说少女如诗一般的情怀,还早着呢。 云浅依在云舟中,被结界过滤的微风撩动她长发,她看着躺在自己腿旁的徐长安,说道:“我觉得,她是很喜欢你的。” “小姐说是就是。”徐长安眨了眨眼:“不是累了,怎么不躺下说话。” “等一会儿。”云浅靠着柔软的云舟,偏着头:“你喜欢她吗?” “这话题过不去了是吗?”徐长安无奈,难得的奇幻下凡之旅,姑娘不好好看景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不喜欢?”云浅问。 “算是喜欢吧。”徐长安摇摇头。 “我就知道你是喜欢的。”云浅点点头,平静的说道:“我觉得她也挺喜欢你的,就是不太像对父亲,更像是兄长。” 那孩子也许一直想要个哥哥,在她惹祸的时候可以站住来无脑的维护她。 徐长安:“……” 徐长安一如既往的不知道云姑娘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父亲? 兄长? “小姐,这话若是让她听见,那不讨厌我也要讨厌了啊。”徐长安无奈的也从云舟底部做起来,与云浅并肩。 “会是这样吗?”云浅平静的说道:“因为是我说的,她应当不会恼怒。” “……”徐长安眼角微微抽动:“小姐,你也会利用自身的魅力了,真是罪恶。” 如果是云姑娘说的,就看那顾千乘今日的态度,别说什么父亲了,姑娘就是要当她的亲娘,她都能兴奋的涨红脸。 “罪恶?”云浅偏着头,应了一声后轻声道:“你方才说……你是做饭好吃,她才喜欢你?” 云浅一般情况下不会在意其他的人,但是如果是喜欢徐长安的或者是他喜欢的,那就不一样了。 “随口说说的。”徐长安自谦:“我的厨艺只能说一般,也就小姐你吃的习惯。” “我是很喜欢。”云浅点点头,“她说会来玩……你会做东西给她吃吗?” “来者是客,该招待还是要招待的。”徐长安咳了一声:“我这不是收了师姐们给的灵石吗?不带孩子也得带啊。” “书上说抓住一个女子的心,要先抓住她的胃。”云浅说着,回忆了一下食物的美味,抿了抿唇后说道:“这是想抓着她养?” “小姐,你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徐长安手指猛地颤了颤,不知道还以为云舟要跌下去了呢。 “方才她和我说话的时候。”云浅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无比确认的说道:“你很喜欢看我与她说话……很喜欢很喜欢,你在笑,笑得也很好看。” 正是因为徐长安很喜欢看她和顾千乘在一起,她才那样的有耐心,才会在这里追问。 看着云浅如数家珍的样子,徐长安愣了好一会儿。 “我那不是喜欢,也没笑……别把我说的和痴……算了。”】 他对于云姑娘的逻辑感觉一时头大,只能如实解释道:“我那时候在想和小姐若是有了女儿,兴许也会是这样,所以才多看了一会儿。” 他不是在看顾千乘,只是透过她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既然将她当女儿看。”云浅不解的说道:“那为什么不让她做女儿……” “……?”徐长安终于意识到,他又陷入了以往的困境。 不能和姑娘讲理啊,他怎么忘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小姐。” “嗯?” “认的女儿哪里比得上亲生女儿?我现在对外来的丫头喜欢,以后给自家丫头的父爱不就少了。”徐长安说道。 “这样?”云浅眼睫眨了眨,低下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可我怀不上孩子。” “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徐长安手掌微微发热后贴在她的肚子上,说道:“再说,我现在都还是个孩子。” 他也是腆着个脸能够说得出口。 不过徐长安心安理得,在他的前世,他这样的年纪还在备战高三呢,自然可以说是个孩子。 云浅感受着身子的温暖,垂下眼帘。 哪怕都那样努力了,也无法将他的生命延续下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所以,她对于想要给他找个女儿才如此的认真,说不上是补偿,只是看着夫君想要女儿而自己无法给她……而不高兴。 这就是她的负罪感,与羞耻心不同的是,负罪感不需要道德心,它只来源于她所在意的人。 所以,云姑娘在面对夫君的时候,是有负罪感的。 云浅看着他,轻声道:“我若是个普通的姑娘就好了。” 云舟外,细碎密集的电弧撕裂的空间,产生了一道道拥挤簇拥的黑色裂缝,不过在靠近云舟的刹那就消散的干净。 “你不普通吗?”徐长安笑着:“承认自己有秘密了?” “我也没有不承认的。”云浅手指抵在耳边:“你想知道吗?” “以前想。”徐长安闻言转过头,看向云舟外那阴暗的天色:“如今不想了。” “理由。”云浅问。 “和我不想知晓我娘亲的理由一样。” “娘亲?”云浅愣了好一会儿,美目闪烁了半晌才意识到这个娘亲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再说她这个身子的亲生母亲。 徐长安不想知晓自己的家人,一时想要给姑娘全部的、一整颗心,二……也是不想破坏了如今平和的生活。 与云浅也是一样的,这并非是逃避,而是这般的日子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徐长安很清楚……姑娘的秘密他并非是必要知晓的。 “可你早晚会知道的。”云浅的心情逐渐变差,天上落了一道烟雨。 “人也早晚会死,不还是要活着。”徐长安摇摇头,牵着她的手:“以后我知道了,再回头看如今这一段充满臆测的时光,也是很美好的吧。” 云浅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他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人都是要死的,夫君也是一样,但是她不会因为他会死就不来,因为重要的不是结果。 但是…… “我看起来很傻吗?”云浅盯着他看:“说实话。” 她才不信徐长安不想知道她的秘密呢,分明他找这个自己失神的空子就要问,哪怕是在自己“一刻钟”后大脑放空时,他都问过。 这种趁人之危的行为,若是让其他人知晓,定都会说他不是人的。 嗯,徐长安自己都这么骂过自己,属实不当人了。 “我就知道瞒不过小姐你。”徐长安啧了一声:“我当然很想知道啊,哪个当丈夫的看到妻子心里藏着秘密一藏就是这么多年会不想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云浅说着,可以明显的看出来不高兴了。 “不是骗……好吧,是。”徐长安轻轻叹息:“我很想知道的秘密,想的睡不着觉,我不问的理由不是什么怕改变现有的安逸,也不是胆小,跟不是什么觉得这段时间美好的蠢话,原因只有一个。” “是什么。” 徐长安感受着姑娘近在咫尺的呼吸,平静的说道:“只是因为你不想说,仅此而已。” 他有使用过很多办法,有些甚至都可以说的是卑劣的手段,却依然没有从姑娘口中撬出半个字来……所以,在确认了云浅绝对不想说的心意后,他就很少问了。 试图强硬的改变的姑娘的事情,这种事情,他做过几次就不再想要碰。 “我不想说,所以你就不问了,原来是这样。”云浅微微抓住一点徐长安的衣角,漆黑的眼眸泛着水光,那好心情凝聚成水潭,肉眼可见的要溢出来。 “小姐难得跟个小孩子似得。”徐长安无奈的说道:“高兴了?” “很高兴。”云浅点头。 姑娘的心情好,天上的雨势都缓和了许多。 “太实诚了。”徐长安叹气,他曾经觉得傲娇很麻烦,但是姑娘太过诚实,反倒让他想要知道傲娇的姑娘是什么样子。 想想,某天云姑娘和顾千乘一样涨红了脸却抱着他的手臂然后说上一句:“最讨厌你了”…… 那得是什么样的光景。 应当是要世界末日了吧。 徐长安觉得自己的白日梦做的很有水平。 云姑娘可不知道她那一本正经的丈夫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她继续问道:“若是有一天,我想与你说了,你就会想要知道了对吗。” “我现在也想知道啊。”徐长安回过神来,啧了一声。 “可我不想说。” “所以我不问。” “哦。”云浅衬衣片刻,认真的盯着他看,“那……若是我以后、以后也怀不上孩子,该怎么办。” 他这么想要女儿,一定会不高兴。 也许以往少年那样的决绝,说不定她没有女儿的缘故。 看着云浅有些发白的手指节,徐长安愣了一下,尝试着问道:“小姐,你背后的家族里,不会有不许女子生孩子的规矩吧。” 联想到云浅之前的话题,徐长安得出了这么一个类似的结论。 “???”云浅头上飞起来了一个问号。 “原来不是,我就说。”徐长安松了一口气,随后对上了云浅的视线。 妻子询问丈夫若是自己怀不上孩子……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是什么。 在古时,答案自然是残酷的,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但是徐长安不在意这些,他只在乎云姑娘的想法。 这时候也不能安慰姑娘家她一定会怀上的,更不能说修仙有好处能让她要孩子……因为她既然已经问了,那问题就已经建立在“她怀不上”这个前提上,你讲再多的道理,她也不会宽心,反而会觉得你想这么多办法,是因为太想要孩子而会更加不安。 所以,标准答案应该是与她说,有没有孩子自己都会一样的喜欢她。 徐长安这样想,却开口道。 “没有女儿,那我就把小姐当女儿养。” 0280 养个丫头(二合一) 若是妻子询问自己无法要孩子应该怎么回应?标准答案应该是与她说,有没有孩子自己都会一样的喜欢她。 自然不能直接说,而是要侧面的,让自己的观点看起来更真诚。 但是……若是夫妻二人的关系并非是相敬如宾,也可以酌情使用徐长安的法子。 “没有女儿,那我就把小姐当女儿养。” 徐长安认真说道。 他不会和姑娘讲道理,所以今日他也要做一个不讲理的人。 云浅:“……” 她听见了什么? 他……在说什么呢。 此时的高天之上。 包括飞鸟在内,一切吵嚷的东西都消失了。 兴许是因为云姑娘是喜静的人,而如今她的心神波动太大,一丁点嘈杂的声音都可能惹她不高兴,于是本来的雷电、雨云仿若都停滞了,然后有风这么一吹,雷电如云烟般消散,然后又起了一道新的云烟。 如浓雾般笼罩了高天,仿若一道面纱似得遮住了霜天的面容,只剩下一艘在云海中航行的小船,时隐时现在云雾之中。 “你在说什么。”云浅看着他,柳眉蹙在一起。 虽然云浅在“梦里”与他说过不想做他的女儿,但是将这种事情直接搬到她的眼前…… 天底下,能够说出将她当成女儿养的,有也只有眼前的人。 换了其他人,只怕刚起了个念头,就会被从世界上抹去了。 此时,天道点一如既往的刷着,徐长安却没有注意,他只觉得云姑娘懵懵的也很好看。 眼瞧着姑娘听到他的话后惊得眼角都开了几分,唇启后露出的些许贝齿,徐长安便露出恶作剧之后的畅快。 “怎么?小姐不愿意?”徐长安笑着,顺着云浅的思路说道:“你自己也说,我是那么喜欢女儿,若是以后不能有亲生女儿,那对于我的人生一定是莫大的遗憾,到时候……小姐你见我喜欢旁人家的女儿,一定又会在想认什么别人的女儿吧。” 或者说,云姑娘会再次提起让其他的姑娘给他生个孩子什么的。 徐长安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要将姑娘那点苗头彻底掐死。 “嗯……嗯。”云浅呆呆的看着他,自然会是这样,顾千乘就是她找好的女儿候选人……至于说以后等她长大了就不好做女儿了,那也没关系,只要她长不大就好了。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姑娘的那点小心思跟她这个人一样被夫君摸的一清二楚。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徐长安亲昵的捏了捏云浅的脸,说道:“可外来的姑娘哪里比的上在家的孩子,所以以后若是没有办法养有小姐血脉的女儿,那就养小姐好了。” 云浅:“……” 姑娘偏着头,只觉得这般不讲理的夫君很可恶但是她又很喜欢,以及……这种逻辑有些眼熟,仔细想想才发现这是她平日里的逻辑。 “小姐,你知道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吗?”徐长安笑。 “不知道。”云浅摇头:“那是什么。”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小说里的慕容复,我知道这个。”云浅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抓住徐长安在自己面上作弄的手:“莫要欺负我。” “我可没有欺负人。”徐长安收起了笑容,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很认真的说道:“若是小姐真以为我是很喜欢的人,那么在不能有琴声女儿的情况下,你觉得……是认养的女儿我会喜欢,还是将你当做女儿养……我会喜欢?” “是我。”云浅明白了。 这个答案实在是没有悬念。 甚至哪怕是有了女儿,他也是会更喜欢自己。 “所以到时候我若是真的想女儿想的犯了魔怔,小姐与其整日里想给我找个女儿,不如自己来。”徐长安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姑娘的身材,眨了眨眼。 说起来,其实他照顾云姑娘、给她换衣裳的时候,的确有老父亲的感觉。 可这是恩爱,也不是父亲宠爱丫头,得分的清楚。 “但是我不想做你的女儿。”云浅说道。 娘亲她不想当,女儿也是一样的,如今妻子的身份正好……哪怕是以往的大小姐,也要胜过娘亲与女儿。 “我知道,所以小姐若是不想做我的女儿,就别总是惦记这件事。”徐长安心想这件事他已经从梦里的云姑娘身上知晓了,他语气顿了一下后图穷匕见。 “与其担心怀不上孩子而去找女儿,不如想想,怎么让我更喜欢小姐,喜欢到没空去养女儿。” 就和没空养猫一样。 “可你已经很喜欢我了。”云浅闻言,摇头:“我不知该怎么让你更喜欢。” 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将满级的好感度更近一步,她才需要一个女儿。 “……”听着云浅的不知羞耻为何物的话,徐长安被噎了一下。 他已经尽力在模仿姑娘的思维了,却无法和她本人相比。 “怎么不说话?”云浅奇怪的问:“不那么喜欢我?” “喜欢。”徐长安叹息,松开了云浅的手:“小姐若是个小孩子,一定很可爱。” 童言无忌,在她这儿是云言无忌了。 “……嗯。”云浅应了一声,没有再讲话了。 不得不说,徐长安用云浅的逻辑回击这件事很有用,起码,云浅的确不是那么想说给他找个女儿的事情了。 姑娘是真的不愿意见到他见了自己找的女儿不满意,到时候真有一天将她当女儿养…… 关键是,若是徐长安真心的请求,她是不会拒绝的。 到时候……对于体验过夫妻的、身为“云浅”自己的来说,那样的世界,真是不如重开算了。 当然,也是说说。 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她都无比的珍惜,又怎么会重开什么。 眼看着云姑娘在自己的算计下开始怀疑人生,徐长安这个大罪人终于感觉到了几分的良心不安,他无奈的牵起她的手,做十指相扣,叹气道:“我是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么喜欢我……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点小事都让她纠结,背负着姑娘这种沉重的感情,徐长安在欺负过她之后,便只有浓浓的负罪感。 “遇见我不是福气。”云浅感受着掌心的温暖,平静的说道:“几辈子,我也不知道。” 记不清楚了。 “轮回是要喝孟婆汤的,你如何能知道。”徐长安抿嘴,为姑娘天真而感到有趣。 “嗯。”云浅点点头,没有去纠正什么。 他说要有孟婆。那便有好了。 徐长安眨了眨眼:“我还是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会喜欢我。” 云浅看着他。 在姑娘的眼里,诸般黑暗中,有这么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有些东西,并非是短时间能够说的清楚,但是就“云浅”这个名字而言,喜欢上照顾自己的、细心温和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她不只是云浅,所以她的情感,要比徐长安想象中的更加沉重……那不是山岳、不是汪洋,而是即使放在是支撑界海的天理之轮上也足以将其压成碎片的重量。 云浅很清楚让他知晓事实的结果是什么,对于他而言,过于沉重的情感只会成为他的负担最终将他压垮,所以……云浅选了一个肤浅但是有道理的答案。 “因为你好看。”她说道。 在她眼里的确如此。 也许他有过不好看的时候,但是在她的眼里,好看的就始终是好看的。 “……小姐,好看不是用来说我的。”徐长安眼角抽了两下,身子微微后仰,说道:“小姐才是好看的人。” 云姑娘本就是个先天美人,再加上被他照顾了这些年,无论是头发肌肤眼睛还是双手都养护得被极好,加上那些冷漠的气质淡化开来后,更是让他无比的喜欢,在徐长安心里,云姑娘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像是在发着光,有一种格外明朗的美。 “你说我好看,那我就好看。”云浅如今不会再反驳说自己不是没有魅力的人了,因为除了徐长安之外没有人喜欢她虽然是事实,但是……“云浅”这个姑娘是他一手照顾出来的,那就一定要是好看的。 经她的夫君之手调出来的自己,谁也不能说一句不好看。 “但是,你也很好看。”云浅点头:“这就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很浅显,也没有什么重量,她对于自己这个答案很满意。 “不对吧,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徐长安摇头:“开源之后我是有了些变化,但是咱们在岛上的时候,我可不是什么俊朗的人。” 整日和油烟相伴,偶尔上山捉羊,下海摸鱼的他活脱脱就是个野小子。 也只有服侍他或者读书的时候能安静下来,干干净净的…… 这样的他,好看在哪里了。 “可我觉得那时候就很好看了。”云浅回忆着以往,唇角勾起了一丝由心的笑容,那是发自识海深处的,无法磨灭的美好记忆。 不过,她还没有笑出来,嘴角就被徐长安用食指压住了,遮住了那浅浅的笑。 “?” “小姐。” “嗯?” “小姐……”徐长安眼里透露出几分复杂:“你那时候就,你不会是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啊。 忽然想起了外头是怎么说云姑娘了。 自己是姑娘的童养夫? 云浅:“……” 云姑娘怔了好一会儿,才在徐长安的眼里瞧见了几分不可见的笑意,她这才明白自己又被欺负了,便说道:“我那时候就喜欢你,只是如今更喜欢。” “……”于是,笑容僵硬的变成了徐长安。 姑娘可不是会撒谎的人,她说喜欢,就真的是喜欢。 “罢了。”徐长安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喜欢小姐的,一开始只是尊敬,只是后面才变了质。” 他也没有想过云姑娘那时候就是如今的喜欢,只当是发酵之后的产物。 这也是一般人的逻辑。 云浅也没有去纠正什么。 她不会撒谎,她说过的,以前的徐长安她也喜欢,但是她更喜欢如今的……准确的说,她喜欢这一秒的夫君,大于上一秒的夫君。 姑娘的情感永远在累积,当时间在她身上失去了意义后,这份情感的量,不是能让他知道、不是能让他去背负的东西。 “我自己想想吧,问你是问不出什么了。”徐长安摇摇头。 他本来是随口一问,如今反而真的想要知道云姑娘为什么喜欢他了。 自己平平无奇的,哪里讨人喜欢了。 “难道……想抓住一个姑娘,要先抓住她的胃?”徐长安问。 “你抓着我了吗?”云浅眼睫扇了扇,觉得总是抓着的人是她,所以她想要学厨艺。 “这不是抓着呢。”徐长安指着自己抓着云浅皓腕的手,然后又做势去抓她的胃。 “痒……”云浅将他作怪的手抓出去,这才说道:“你做的东西我是很喜欢,嗯……那就是就很喜欢了吧。” 他要的答案,这样就好。 徐长安做饭时候,她的确是更喜欢他了,也是实话。 徐长安是什么人? 云姑娘只是眼神一动,他就知道她在敷衍自己了,便啧了一声:“我要说,我是在给小姐沐浴擦洗的时候,你开始喜欢我的,你是不是也得点头。” “嗯。”云浅点头:“这个也喜欢。” “那没事了。”徐长安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从这个没出息的、满心都是自己的姑娘身上找到答案了。 “所以……你怎么想。”云浅被他说的也有些好奇了。 很想要知道在他的心里,会觉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云姑娘不担心他会说从第一眼就喜欢、甚至没见到就在喜欢,所以安心的很。 果然,徐长安没有想过这种奇怪的事情。 他说道:“是日常吧。” “什么日常?” “就是现在。”徐长安伸了个懒腰。 喜欢这种东西,并非是有一个开头的,也说不出开头。 在日常中开始,如同云雾一般,莫名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润物细无声。 没有开始。 他倒是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对姑娘的喜欢,在死的时候,会结束。 0281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二合一) 当徐长安找不到答案的时候,就会拿自己做参考。 先不提让他臆测姑娘是什么喜欢上他的,就让他自己想想他是什么对姑娘起了爱慕之心的……也很困难。 他对姑娘是从什么时候的心动的? 是初次见面,以为自己见到了漫天星河的惊为天人? 还是相处之后,沉醉于姑娘那九霄上仙般的美貌? 亦或是知晓了她冷漠后所隐藏的三份可爱而心跳加速。 值得他心动的点如繁星一般数不清,所以徐长安也不知晓自己是什么心动的,兴许也是……一见钟情? 反正,自从他睁开眼见到姑娘、知晓是她救了自己后,便抑制不住的升起想要陪在她身边的想法。 但是徐长安也很清楚,那种情感是敬慕。 那么这份敬慕是从什么时候变质成为爱慕的…… 这可就值得说道了。 兴许是他上山抓野味弄得灰头土脸后回来,云姑娘轻柔给他擦拭面容开始。 兴许是云姑娘可以对着他做出来那些不好吃的食物渣滓细细品尝、细嚼慢咽开始。 兴许是在服侍她换衣裳开始。 也有可能是云姑娘第一次吹海风染了风寒后卧床,他在一旁急的心焦,才开始意识到姑娘对他的重要性。 找一个浅显的答案,也许是一起洗澡的缘故,他一个正常的男子,会喜欢上与自己亲密的女子太正常不过了。 嗯。 徐长安觉得,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那就是从很久很久之前,姑娘入睡就将他当做抱枕了。 云姑娘的睡相又不好,夜里翻来覆去的,到了天明的时候,一头长发经常缠在他的身上、压在身下…… 就是这样的抱枕生活持续了几年……天知道他的敬慕是什么时候变心的。 徐长安经常会想,自己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敬慕过,他从头到尾对云姑娘都是心怀不轨的。 于是,正如他无法从庞大的记忆中找到自己是从哪里开始喜欢上云姑娘的一样,他认为云姑娘也和自己是一样的,无法知晓是从时候开始喜欢的,所以才说是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细细的发酵,找不到具体的开始。 这太正常了。 —— 云舟之外,人间仙境不过如此。 姑娘正在仔细看着天上的景色,他说是好看的,那自己当然要好好看一看。 云海没有海的蔚蓝,没有海的惊天动地的呼啸,但它有海的浩瀚,有海的气势。 可它又是不起眼的,分明只要抬头就能看得见……也许,想要看到它需要一定的眼力。 好看吗? 也许。 云浅收回视线,注意到徐长安怔怔的出神,没有打扰。 他觉得……自己是在日常中慢慢喜欢上他的,那便是这样吧。 毕竟,从身为云浅的姑娘开始,这样理解也没有什么错。 “小姐。”徐长安回过神来,咳了一声后说道:“好看吗?” “嗯。” 徐长安他虽然走神,却不忘时刻注意云浅,自然能看见她在那儿赏景,他搂住云浅纤细的腰肢,感叹道:“这云舟不论乘了几次,果然都是这样的摄人。” 那种人在云中,他到哪儿,云也跟着他到了哪儿,甚至伸手可拉住它,脸可以接触到它的感觉…… 很让人着迷。 徐长安曾经无数次沉醉在这天地的浩渺中,他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但是相对的,他也意识了到了什么叫仙凡之别。 天地之大,任我遨游。 方寸之间,他感觉自己就像仙人,可以在这万丈高空踏步而走。 那是他第一次亲身体验所谓的仙人之力,要知道在岛上也好、在北桑城也好,他都没有离得开柴米油盐,烟熏火燎过,第一次真正意义接触到“超凡”之力,当然会心动。 可徐长安发现仍旧空乏了什么,所以他一人上山、下山后早早就收起了心动。 如今他知晓空乏了什么了。 感受到怀里的温暖,徐长安轻轻笑着。 云浅能感觉到他在笑,却不知他因为什么在笑,便问道:“你笑什么。” 是因为想要做仙人了吗? 云姑娘以为可以不用这么着急,这般云中泛舟,她也很喜欢。 “因为高兴,就笑了。”徐长安说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话,却没有要细致解释的意思。 他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空乏了什么,因为少了云姑娘在身边,哪怕是仙人般的感觉,一时的刺激后,也就失去了任何的意义。 天地之大,可以任他遨游,可若是没有姑娘在身边,这修仙……便失去了意义。 从那时开始,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就是这样没出息的人,所以……让他与自己修炼是必不可少的。 视线放在远处的那并不刺眼的骄阳之上,如若镀金的光辉下,云层之的景色真的很美。 果然只有攀高峰才能真正明白天空的广阔,更不要说与妻子遨游于天际了。 朝云宗周遭的云层,自当是绝景。 “小姐,看那边的云……”徐长安自然是颇有兴致。 “云?”云浅依在他怀里,顺着看过去。 “像不像一个碗……” “碗?”云姑娘一愣,随后点点头。 “小姐,你不会是饿了吧。”徐长安咳了一声。 “一点点。”云浅眨眨眼,接着便见到徐长安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云朵状的蜜饯递到她的唇边。 云浅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咬了一口。 饿了会有吃的,这就是他说的日常,会喜欢是天底下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边的彩云也很漂亮……就像大海一样。”徐长安眸子中映着白色云海,语气有些失落:“本来应当是很好的景色,可惜……咱们就住在岛上,对于海也见得腻了。” “恩。”云浅吃着蜜饯,说道:“原来,你也是知晓会腻的。” “什么意思?” “没什么。” 云浅心想既然他知道看多了东西会知道腻,便应当理解她为什么对所谓的风景、所谓的星空没有什么喜欢了,因为见得多了。 徐长安有些奇怪,却没有说什么。 对于景色的不够完美略有遗憾,但是徐长安总的来说是很高兴的,他是一个非常容易知足的人。 就在这份日常中,他铺垫了那么久平和的气氛,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那句话。 “小姐,我对你是由敬慕变成爱慕的,你呢?是什么。” 云姑娘一开始是怎么看他的? 管家?还是小孩子? 这对他而言可能比姑娘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还要重要。 不愧真是孩子、儿子吧。 若是云姑娘说出是又“宠爱”到“喜爱”,那徐长安觉得自己这几日应当是睡不好觉。 “……?”云浅眨了眨眼,偏过头去,然后就发现徐长安在那儿若无其事的看风景。 似乎他方才问的不是什么值得他在意的话,就好像只是在问自己风景好不好似得。 时间就在这时候缓缓过去。 “……” 徐长安半晌也没有从姑娘那儿得到答案,眼角抽了抽,试探性的问道:“小姐?” “我想想。”云浅说道。 见到他再次询问,云浅就知道他是很在意的,不好不回应了。 “是从喜欢到更喜欢。”她如实说道。 与徐长安什么敬慕到爱慕、憧憬到喜欢不同的时候,她真是很简单的人,没有这么多复杂的东西。 徐长安:“……” 这时候若是问她一句是从哪种喜欢到哪种喜欢,云姑娘头上该是又要冒出问号来了吧。 也是,以她对感情的迟钝程度,自己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喜欢就喜欢吧……”徐长安摇头,他觉得云姑娘既然对自己唤她“娘亲”的事情有那么大的抗拒,便是说明她不想要孩子,所以当初怎么也不可能是将他当成晚辈去看待的。 普通的喜欢到对夫君的喜欢……反正他就这么理解了。 云海之中,暖阳直上,雾气渐薄,那云舟冲破了云海。 因为角度问题,被徐长安抱在怀里的云浅,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前面那红润但不刺目的骄阳。 有点乏了,云浅掩面轻轻打了个哈欠。 “下山还有一会儿,不睡一会吗。”徐长安顺势问道。 “睡……”云浅依在他怀里,平静说道:“这船好像榻似得,我睡不着。” 这句话说的很奇怪。 因为只有不像床所以睡不着的,哪有因为像床而睡不着的说法? 但是徐长安偏偏能够理解,因为他正巧才想过云姑娘那缠着他的睡相。 姑娘这是在嚷嚷自己缺一个抱枕,要抱着他睡呢。 这能算是云姑娘独特的……撒娇方式? 徐长安不知道,却松开了他,缓缓在宽敞的云舟中躺下,拍了拍一旁的位置。 云浅唇角勾起了一些,在他身边躺下,双手环住他的手臂,轻声道:“那我睡一会儿。” “嗯。”徐长安点头,手指在云舟上点了点,再次放缓了速度。 于是云姑娘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匀称。 睡着了。 徐长安很清楚她只有在刚入睡时,会有这样安定的表现,没多久后就会有些缠人了……这大概是云姑娘给他的、唯一一点有些像小女孩的特点吧。 果然,没过多久后,云浅就滚到了他的怀里,整个身子压在他的手臂之上。 姑娘一身云裳,披肩长发如瀑布一般倾斜怀中,徐长安都能闻见面那沁人心脾的味道。 天的强劲之风扫荡了一切,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云海吹散,谓之罡风,但是在这罡风之下,却连一丝清风都闯不进云舟,外面狂风大作,在这方寸之间确实一片宁静。 徐长安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看着云姑娘的眼神有些痴了。 他很确信,自己现在的眼神一定和那些登徒子差不了多少,但是云姑娘的睡颜……见过的都很难能忍住不心动。 随着被云浅箍住,徐长安能感受到束腰勒紧之下,姑娘的淋漓尽致,那一丁点衣裳之上的温度,似是要将他融化。 就在这时候,云浅樱唇嚅了两下,发出了一道梦呓。 徐长安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梦话,却不想……他什么也没有听得明白。 云浅的梦话说的是有些生涩、晦暗的音节,就和他方才在白玉柱上看到的古文一样,完全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过梦话,自己听不明白也正常。 徐长安没有多想,反而觉得睡梦中云浅身上的气质好像发生了细微的改变,这是来自于微表情、呼吸方式的细微改变。 她更美丽了,有一种庭院中清竹的气质。 也不再缠人了。 在徐长安的视线里,云姑娘在入梦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睡相忽然安静下来,只是依然抓着他的衣角。 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他无奈的摇摇头,轻轻牵住她的手,以自己的手代替衣角。 像是感受到了徐长安的温度,姑娘又安静了一些,深深陷入了梦香。 乖巧的云姑娘。 徐长安漆黑眸子颤了两下。 这可是限定款。 软乎乎的云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了。 下次见到,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呢。 “……” 徐长安险之又险的压抑住了自己去抚摸姑娘脑壳的冲动,因为这很失礼。 但是比起摸摸头的失礼,夫妻之间简单的亲吻就算不上事情了。 他这么想。 云姑娘闭着眼,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恬静的笑意如同微风掠过雪花。 只是,她的梦,却不是什么好的内容。 —— 梦境之外明亮而璀璨。 可梦境之中,却是漆黑一片。 这天底下有一种感觉,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是难受、或者是痛苦的,但是对于某个姑娘来说也已经是日常。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好像本应该是心脏的地方被人挖了一个深渊似的洞窟出来,永远也无法填补,那让人恐惧的空缺感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她,自己缺少了最为重要的东西。 名字。 她上一个名字,已经连同那名字的灵魂被封印在了记忆深处。 若是她有灵魂,那灵魂就像沉在漆黑的海底深处,能够感受到山岳一般的压力,却看不见光亮。 她其实不喜欢海。 无论是星海、还是大海,或者是界海。 那种极为平静,那种他不存在时只能漫无目的,她曾经是不在意的——如果她没有见过这人世间的美好。 这并非是姑娘最初的状态,只是漫长的海洋中,在等待的过程,等待着他……再次出现。 一切的情绪淡如止水,没有起伏的痕迹。 这就是失去了某个名字后,等待着再次获得名字的姑娘。 如今的名字叫云浅。 0282 负罪的云姑娘也要向神明祈祷(二合一) 徐长安也做过噩梦。 不过曾经他的噩梦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分别,简单描述大抵就是茫然与各种污浊情绪和丑陋的欲望融杂在一起,让他即使清醒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又梦见了什么不能与人说的丑陋,整个人就好像喝了女巫所制造的泛着恶心泡泡的汤药,清醒过来都能犯好久的恶心。 嗯。 他不会因为噩梦而恐惧,哪怕梦的内容再可怕……反而会觉得恶心——因为会自省,于是清醒后发觉那梦是源自自己内心的欲望后愧疚。 就好像在梦里折腾姑娘一个晚上后,醒来后就会对感觉到神清气爽的自己而无比羞耻。 与他相比,云姑娘的噩梦就简单许多了,她只是想起了曾经发生过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就可以算是噩梦了。 若是姑娘还睁着眼睛,徐长安就会发现,她只有平静,一如她眼里那些不遮掩的、可以一眼看到头的平静。 至于说感受…… 轻微一些的是内心中被挖了一个空洞,永远的失去了上一个名字,也暂时失去了能够唤她的人,整个人仿若无须浮萍般,一片虚无,什么都看不见。 那种极为平静,那种他不存在时只能漫无目的游荡,她曾经是不在意的——如果她没有见过美好的人。 “……” 失去名字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只要愿意分明可以获得一切,可是偏偏无法阻挡名字的消失……因为那是他离去后,她主动收起的一段记忆。 她已经失去了多少这些名字了? 那海雾里,藏着多少个类似云浅的姑娘? 她不知晓。 只知道,“云浅”早晚也会成为那被挖去的空洞,变成失去的名字。 所以,这样的事情对于云姑娘而言,真是十成十的噩梦。 可是…… 失去,是因为曾经有用过。 哪怕是内心出现了巨大的空洞,她也知道在不久之后……会有人能够重新将其填满,哪怕他换了姓名、换了模样,却永远都存在于哪里。 用不了多少时间,姑娘就会等到少年的牵着她的手将她从这深不见底的海底轻轻拉上去,那时候……她便又能见到喜欢的光了。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是他以为日常,是生活的细节中吗? 不一定。 也许就是从这时候——从每一次的遇见。 她在一次一次等待中,每一次见到光亮,眼里的希冀都会明亮几分——失去时有多暗淡,遇见时就会有多明亮。 “……” 梦里。 云浅缓缓睁开眼,瞧着周围一片的虚无,内心却无比的充实,因为她很清楚这只是噩梦,而外面……夫君正在占着她的便宜,亲吻她的唇角。 只是可惜,时间对于她而言没有意义,对于徐长安却有。 所以她大部分的情感都只能收起来,不然那样沉重、无法言说的感情厚度,他……不会喜欢的,而他会喜欢的,他能接受的感情是哪种。 云浅站在山巅朝下看,于是就知道了。 下面是北桑城。 她可以将这时间长河中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在北桑城里,就有一个很值得她去喜欢、值得她去学习的姑娘。 分明也是那样的喜欢他,却不会给他带来压力。 柳青萝。 那姑娘真好。 云浅在努力的学习什么叫负罪感,如今已经明白了一二。 她没有羞耻心,却可以有负罪感。 打扰了他入世美好生活的自己、以情感对他进行压迫的自己不知道心疼人、破坏了他本来有的因缘的自己……真是罪大恶极的人。 这就是她的负罪感,而这种感觉在见到月光下柳青萝认真祈祷的面容后更是愈发滋生。 入世之后,有了自己独特了解后的云浅见到了柳青萝每日忙碌后,都会驱车去那小破庙里拜佛祈祷,听见了那祈祷的内容后,她就觉得这个姑娘是自己可以学习对象。 她连顾千乘都能学,柳青萝自然也可以。 曾经的月光下,柳青萝神色虔诚——尽管她所面对着的是一尊木头镀漆的佛像。 “若世有神明。” “愿神明护佑,赐予公子凝结的智慧,赐予公子明敏的勇气,赐予公子畅行无虑的自由……” 佛像前跪着的柳青萝很忐忑,似乎是在想自己这样的人替公子祈祷会不会祈祷反作用,神明大人会不会觉得她出身过于卑劣,所以她总是不敢许太过于僭越的愿望。 听说,修仙是很危险的,公子还年少…… 她便跪坐于佛像前。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仙神啊,恳求您,护佑……我的神明。” 一想内向、懂得克制自己的柳青萝,在礼佛祈祷时,却可以说出她一生中最勇敢也最羞耻的话,慢慢释放她深埋在心底悄无声息而又炽热的喜欢。 因为没有人听见,她只是祈祷,也不会给公子添麻烦。 云浅:“……” 柳青萝这样的是好姑娘吗? 云浅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欢她,因为她不只是对着神明祈祷,她夫君也是柳青萝的神明。 在梦里,听见了少女对神明祈祷的话,还是为了自己夫君而虔诚祈祷的云浅……不知道心理是什么样的滋味。 她自然是不会吃醋的。 但是也觉得心里有些东西在缓缓滋生着…… 这可能就是她的负罪感。 对比于炙热、懂得克制的柳姑娘,云姑娘需要学习的,需要努力的还有许多……不然,她凭什么取代她的因缘、凭什么取代她的姻缘? 就因为她那不被接受的时间厚度吗。 云浅自认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高兴,可事实上,她不在,也会有其他人会让他高兴的。 如同柳姑娘的愿望,仿佛泉水般溅落入云浅的眼里,泛着潋滟的云雾。 云浅缓缓闭上眼睛,遮住那即将溢散而出的情感。 姑娘深刻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要更努力了。 在他身边走一遭,若是最后结算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出现还不如不出现,那“云浅”这个名字活的可足够失败的。 不知道怎么做的云姑娘可以先简单的学习,她是很好学的人。 ——比如,她也想要去寺庙给自己的夫君祈祷,祈祷神明赐予他那些她可以赠予他的东西。 至少不是与她同样的寺庙,要换一个。 嗯…… 柳青萝祈祷的时候是跪着的? 少女祈祷中—— 云姑娘也是个少女。 负罪的的云姑娘,今日决定要向神明祈祷。 是哪个神明那么好运呢。 —— —— 云舟之上。 近距离盯着云浅面容看的徐长安可不知道他的云姑娘脑袋里现在正想着什么,正要祸害哪家的神明呢。 他本就无法理解云姑娘逻辑。 云浅依靠他身边,身上盖着徐长安从储物袋里取出来厚厚的毯子,随着她呼吸被打乱,她缓缓睁开眼。 脑袋有些懵的云浅手指挡住唇,轻轻打了个哈欠。 “哈……啊……” 此时的她睫毛轻颤,眼角带着几分水润,仿若清早微颤的梅花,带着红晕的花瓣上沾着几滴晨露。 看到云浅醒了,徐长安笑着说道:“怎么样,睡得还舒服?” “……”云浅视线放空了一会儿,便摇摇头。 “我方才……做梦了。” “怨我。”徐长安立刻说道:“睡的这么不舒服,自然是会做梦的。” 他立刻伸出手将云浅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背:“可别是做了噩梦。” “你怎么知道是噩梦。”云浅眨了眨眼。 “真做噩梦了?”徐长安只是说了个玩笑,听见云浅的话后立刻紧张起来。 “只是一小会儿……”云浅手指轻轻掠过自己的嘴角,认真的说道:“然后就不难受了。” 夫君的吻,若清风吹散了她的那些过去,将她从海底拖拽了上来。 “咳。”徐长安干咳了一声。 姑娘这是自己趁着她睡着时都做了什么是吗…… “所以,为什么醒了。”徐长安手上微微用力,姑娘便被他箍在了怀里,他说道:“这可没有过去多会儿呢,既然噩梦散了,怎得不多睡一会儿。” 被徐长安的气息包裹,云浅面色依旧平静,但是她的耳畔却出现了一抹绯红,她扭了扭身子,说道:“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事儿?” “关于神明的事情。” “神…明?” 听着云浅莫名其妙的话,徐长安稍稍懵了下,仔细想了想后,就意识到大概率又是自己的问题。 他之前见到北桑城破庙里那个大和尚的时候就提过“佛”,告诉她这是神明的一种。 之后,又和她说自己怀疑她是不是天上哪尊“神明”下凡来捉弄自己…… 一来二去的,他总是提起,云姑娘会在意也不奇怪。 也不是什么禁忌的话题,徐长安就点点头:“神明怎么了?有什么要问的?” “什么叫神明,我不明白。”云浅水润的眸子里透着不解。 “我抄写的小说里没有提过吗?”徐长安问。 “只是一笔带过,我想知道具体的。”云浅将头埋在徐长安的身上,在想……若是他认证过的神明,自己为了他而祈祷,该是更有用的。 “我想想。”徐长安也没有敷衍姑娘的意思,半晌后组织好了语言,解释道:“小姐,要了解神明,应当要将神明两个字拆开来看的话……” “首先是神,神是人的本质本源,有神故有心,有心故有思维。” “明,则是明白透彻。” “所以,神明的本意是指有人修炼到了很高的程度,内外如一到了彻底的境界,神直接体现在人的思维言行中。” 徐长安仔细思考之后,给了云浅一个凡人可以成为神明的概念。 用他的这个逻辑,祝平娘也好、李知白也好,都是修行到很高程度的人,她们都可以算是神明。 而最接近神明,甚至可以说是神明本身的存在,那当然是朝云宗主了。 云浅简单的理解后,觉得像这些人祈祷,似乎与她在徐长安的书中所了解的神明是不同的,有些奇怪:“你书中……写的不是这样的,是可以许愿的那种。” “我知道。”徐长安摊手:“书里的神明,值得是天底下一切神灵的总称,是无所不能的……对吧。” “嗯。”云浅点头。 无所不能说不上吧,要知道连姑娘都不能无所不能,她都做不到让徐长安一直喜欢她,世界上又怎么会有无所不能的神明。 但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个人更喜欢人明心之后的神明。”徐长安手掌落在云浅小腹上,说道:“不过小姐理解中的神明就是常规意义上的,此世间万物的创造者和统治者。” 许愿,自然是这种神明更受欢迎。 只是这种神明,只是迷信之人所坚信之物,在他这儿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云浅要的就是这种时神明,毕竟她用的是柳青萝的逻辑。 “此世间万物的创造者和统治者……”云浅念了两句,垂下眼帘。 这个她知晓,就在自己的眼前,就藏在她夫君的身上呢。 此世间万物的创造者和统治者,不就是天地至理,无常大道? 就是如今藏在徐长安身上,自认为是系统的小东西。 它就是神明啊。 意思是,自己要向他祈祷? 跪着吗。 但是若是自己在夫君面前突然的跪下,他会不高兴的吧。 云浅倒是不会对于在徐长安面前念柳青萝那些台词而觉得羞耻,只是觉得徐长安会奇怪,会觉得她生了病的。 而且,柳姑娘祈祷的时候也没有让他知道,这是不添麻烦。 云浅也不想让他知道……除非他问自己。 但是神明的解释徐长安也说的很清楚了。 “……?” 徐长安正想着什么呢,忽然感觉到天道点又开始莫名其妙的一个劲往上刷,他便朝下看了一眼,发现果然是距离北桑城越来越近了。 “这北桑城果然不对劲。”徐长安蹙眉,轻声道:“上次那五万天道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如今又开始刷起来了。” 他仗着云浅听不懂,随意说着。 “怎么,是神明作祟了?”云浅问。 “小姐,你不喜欢神明吗?哪有用这种词的。”徐长安无奈。 “不知道。”云浅心想她在想下跪的事儿呢。 嗅着徐长安身上的气息,瞧着他身上那团莫名的道纹,姑娘眸子幽暗沉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系统:“……” 0283 神明竟是我自己(二合一) 天底下的神明何止千万,云姑娘在不感兴趣的情况下能精准的找到“霜天”、“高天”,这也都是她夫君的功劳。 如徐长安所言,神明可以代指的东西有很多,即天地万物的创造者和统治者,指神仙或能力、德行高超的人物死后的精灵。 总归是“神”的总称。 于是他直指本源,直指一切的起源,云姑娘跟着看过去也就明白了。 徐长安当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内鬼,若不是他,云姑娘可不会这般容易的就找到天道神明。 徐长安:“……” 因为云姑娘平日里的问题过于奇怪,也找不到什么逻辑,所以云浅即使询问了关于神明的话题,他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简单回应后,看着姑娘尤为安静迷人的侧颜,在想要不要伸手去触碰一下她耳畔散落的长发。 “天底下……的确没有比它更适合被称为神明了。”云浅若有所思。 看来,她要祈祷的神明对象应当确定了。 “……?”徐长安回过神来,过于沉迷云浅美貌的他竟然没有听清楚姑娘在说什么。 “我在想你说的神明。”云浅解释。 徐长安愣了一会儿,更疑惑了。 这话题还没过去呢。 云姑娘一般只会在意他所在意的,可他对于神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在意啊,为什么姑娘却…… 徐长安想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叹息,牵住了云浅的手。 是他的错。 云浅怎么也是个姑娘,她随着自己离开岛屿,又看了那么多书,接触了许多女子……总归有些变化。 女儿家,对这些神神秘秘感兴趣,有什么好奇怪的,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 “所以,小姐问神明,是要做什么。” “祈祷。”云浅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打算说出口。 虽然她说不能让徐长安知晓,但是徐长安若是问了,那她自然不会隐瞒。 反正还没做呢。 “祈祷……?”徐长安头上起了一个问号。 也没有办法,这种事情发生在云浅身上,他很难不怀疑她身上究竟是出了什么自己所不了解的事情。 但是云浅开口之后,他忍不住脑补一下那样的场景。 金光灿灿下,云姑娘端坐神像前,向天地神佛祷告,祈福免灾。 他一定会很喜欢的。 “少女祈祷中……” 徐长安喃喃道。 “少女祈祷……我?”云浅眨了眨眼。 “折寿中。”徐长安啐了自己一声,依赖于神明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他回过神来:“怎么忽然在意起这个事情了。” “有些好奇,想要去瞧瞧。” “这样啊……”徐长安想起了,他下山的时候的确和姑娘说过,若是有空带她去寺庙去瞧瞧的,便也觉得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想要对神明祈祷也不代表依赖神明,云姑娘多半是好奇了。 “是不是我去那庙,小姐才想去。”徐长安问。 “嗯,想去。”云浅点头。 她说的也是实话。 “懂了。”徐长安扶额。 云姑娘总是这样,有一种喜欢去他去过的地方“打卡”的感觉。 徐长安想了想,搂着云浅的腰,让她依在自己身上再歇息一会儿,同时说道:“小姐,天底下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哪怕是神明。” 若是真有可以实现愿望的存在,凭什么帮你实现愿望。 “我不明白。”云浅摇摇头,不知他忽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所谓付出,并非都是不求回报的。”徐长安小心翼翼的塑造着云姑娘的三观。 “是说,我向神明祈祷,它会收取代价?”云浅问。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徐长安点头,哪怕是尘俗里的父母,也有养儿防老的说法,何况于神明。 眼看着云浅陷入沉默,徐长安稍稍整理一下她凌乱的长发,没有急着说话。 他和云浅说这些,并非是天底下真的有神明,只是阐述自己的世界观,让姑娘对神明多一些了解,谁让她在意呢。 可云浅听了徐长安的话,一时间却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才问道:“付出都是想要回报的吗?” “大多是这样。”徐长安承认道。 “那你对我好,也是想要回报吗?”云浅问。 “……” 感受到怀里的姑娘凝实的视线,徐长安噎了一下,随后却笑了,他大大方方的说道:“当然。” “欸……”云浅偏着头:“可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他对自己好,是想要什么? “大概是想要这个?”徐长安手指在云姑娘的脸上轻轻捏了捏,感受着怀里的温润,说道:“能与小姐温存,也不枉我付出了这么多。” “温存……?可那是我想要的。”云浅摇摇头,说道:“这仍然是你在付出。” 是他在实现自己的愿望。 姑娘想不明白,他要的回报是什么……他也许是真的不求回报? 徐长安:“……” 听着云浅那轻微的心跳声,每一下都勾着徐长安心中那遮不住的怦然心动。 嗯。 他被秒杀了。 他分明都将自己的形象贬成为了和姑娘亲近而刻意付出的形象了,却不想连亲近都变成了在付出…… 任何一个男子,听到姑娘这样的话,都不可能不心动的。 “这是双赢,是双赢。”徐长安咳了一声:“我要的回报,也就是这个。” “哦。” 徐长安见云浅迷糊,心道话题差点跑远了,便立刻纠正回来:“小姐,你看……连我对你好都是想要从你那儿得到些什么,天底下又怎么会有什么可以免费实现愿望的神明?所以要去寺庙玩玩可以,莫要过于认真,神明也不会真的满足你的愿望的。” 这就是他想说的。 提前给姑娘打个预防针,以面……到时候她去了寺庙,期待满满却发现神明无法给她实现愿望,一定会不开心。 不要觉得不可能,这真的是云姑娘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但是在修仙者的世界里,他又不好直接告诉云浅“神明是假的、是不存在的”,毕竟仙人都有,神明说不定也有呢? 所以他换了一个方法告诉她,不要去期待神明,降低期待感后,也就随意她去许什么愿了。 他很聪明的没有询问姑娘的愿望,因为九成九又是和自己有关,比如……想要个孩子什么的。 云浅却不明白。 对一个人好是想要回报? 那李知白处处向着徐长安,是想要什么回报? 柳青萝日日夜夜的祈祷他的安全,是想要什么回报? 云姑娘想不明白,却没有再去询问徐长安,因为这些事情,她清楚徐长安不知晓,她只能去询问李知白和柳青萝这两个当事人,只有她们知道她们想要的是什么。 想不明白,但是她想要对神明祈祷的愿望却没有变。 她又不是为了让神明给自己实现愿望才去祈祷,只是自己想,只是从柳青萝身上所学到的东西,就和她想要个柳青萝类似的泪痣一样。 以及…… 云姑娘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徐长安不喜欢神明——至少,他不喜欢那个他口中“天地万物的创造者和统治者”…… 纵然这是神明的顶点,但是云浅不想要对着一个他所不喜欢的神明的“祈祷”,于是决定换一个。 系统大抵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徐长安的不喜欢而逃过一劫。 “……” 云浅侧脸贴在徐长安的身上,掐了一下他的手臂。 “怎么了?”徐长安看过去。 “还有其他的神明吗?”云浅缓缓问道。 “嗯?” “神明应当也有厉害与不那么厉害的。”云浅认真询问道:“有没有不那么厉害,但……是你所喜欢的?” 想要对着他所喜欢的神明祈祷。 至于说如果真是徐长安喜欢的神明被她跪着行礼会发生什么,她也没有想过。 “……”徐长安闻言,一时间陷入了迷惑。 这姑娘,让人迷惑。 但是,云浅的话,也在不经意间撩动了他的心弦。 “小姐,这天上,的确是有数不尽的神明。”徐长安说着,看着身旁的姑娘。 “嗯?”云浅转过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在等着徐长安继续说,可徐长安却忘了自己本来想要说的话,因为……一抹暖阳映着姑娘水润的眸子,璀璨而明亮,真是极美的风景。 他看着云姑娘的眼睛,恍惚之间以为自己是在看漫天的星辰。 是了。 他初次见到云姑娘时,便觉得是看见了遥远、人感觉到自身渺小的星河银练。 只是看着她,便像极了小时候遥望天空看着满天星河时候的感觉,惊艳中夹杂着对于浩瀚星海的恐惧。 而如今…… 这样的神明却依在自己怀里,那蕴含星辰的眸子就注视在他的身上。 “你看什么呢?”云浅奇怪的瞧着他。 “小姐。”徐长安没有回应,而是闭上眼睛:“这天下的确有很多的神明……” “真的?”云浅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有哪些?” “听说。”徐长安看着云浅的眼睛,无比笃定的说道:“天上的每一颗星辰都是尊贵的神明。” “星辰?”云浅闻言,眼睫扇了扇。 她不喜欢看什么星海,但是徐长安很喜欢。 但是,星辰并非是什么神明,这些事情她也很清楚。 “你真的很喜欢星星。”云浅牵着他的手,轻轻说道:“有这么好,这样值得你喜欢吗?” 她不喜欢海,无论是大海还是星海亦或是界海,这些都是她内心空洞的一部分。 但是夫君喜欢的东西,她想要了解,也想要去喜欢。 让云浅意外的是,徐长安笑了笑,摇头说道:“其实我也不那么喜欢星星……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云浅脑袋上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一个问号。 徐长安对着姑娘眨了眨眼。 他忽然想起来他小时候很喜欢看星星,偶尔也会拉上小伙伴一起看,就好像他可以看见天上的神仙,那样的景色过于震撼,似是无数星辰的排列组合,组成了一个姑娘的身子,姑娘身披霞光夜色与星空,在恒星天之上汇成一幅难以言喻的神秘画卷。 小时候很迷恋,总觉得自己能瞧见天上的仙子,总觉得有很重要的人在天上。 可在他长大之后,便不喜欢看星星了。 星空这般伪物、虚假、无可触碰的浮萍,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 长大之后,他身处喧哗繁琐的生活中,喜欢的便不再是无法触碰的星空,不是除了美丽一无是处、而是能够触手可得的东西。 不喜欢抬头看,却不意味着,他就不喜欢星星了。 他现在喜欢上了姑娘眼睛里那一颗一颗善良的星星。 就是像是现在一样,疑惑的瞧着自己、眸子泛着水润光点的云姑娘。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云浅难得被徐长安炽热的视线看的有些不甚自在,原因无他…… 她现在的身子很弱,已经经受不了一刻钟了。 所以,云姑娘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遮住了徐长安想要看的星星。 “看小姐好看。”徐长安笑着。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很神秘,神秘的就像是他曾经喜欢的一片星空,但是很可惜的是,这片星空他可以上手触碰,不会让他觉得遥不可及。 只是让摸摸,他就很喜欢,真是太卑劣了。 徐长安心想付出要回报的人是智者,而智者不坠入爱河,很可惜的是,他一直以来都是愚笨的、没有出息的人。 姑娘与他而言是春天的朦胧细雨,是夏日的一水深莲,是秋天的遍山红叶,是冬日的窗棂冰花。 她是早上清凛的风,是傍晚美好的红,是院子中那槐树的影,是如今夜幕上眨着眼的星。 这天底下的一切美好都是她,一切的美好又都及不上她。 “小姐,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尊贵的神明。” 徐长安面上有些发烫,他内心深处真的有很多想要说的、肉麻到让他都觉得羞耻的情话,但是他说不出口啊,憋了半晌后,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然后就扭过头去。 所谓的神明? 是天地万物的创造者? 是天地至理?无常大道? 都不是。 她便是自己的神明。 —— 此时,云浅也忽然想起了什么。 泛舟那次,夫君有说过月亮好看,而她就是天上的月亮,后来又说星星好看,而她是天上的星星。 “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尊贵的神明……”云浅喃喃说着,大眼睛泛着水光。 啊。 神明竟是我自己? 0284 大梦先觉(二合一) 徐长安虽然克制,说不出过于肉麻的话,但是他此时也表露出了不少的东西。 至少云浅已经可以理解“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尊贵的神明”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想说她是他的神明。 云浅此刻脸颊微红,一双水眸闪着粼粼的润色光芒,说不出的动人。 姑娘很喜欢这句情话,真的很喜欢。 只是,在心动之后,她的心思就回到了自己正在思考的问题上。 她是想要向他所喜欢的神明祈祷,可若自己就是神明,姑娘伸手从里面挑出来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就算她懂得少,却也知道天底下没有自己对着自己祈祷的说法。 比如,祈祷时要虔诚的行跪拜礼。 人如何对着自己下跪? 云浅偏着头,想了想,忽然发现也是可以的。 她频对妆镜照影。 只要对着镜子就可以做到对着自己下跪、对着自己祈祷了。 嗯? 镜子? 似乎,有许多人都说她的夫君像是镜子。 云浅想了一下若是自己拜倒在他面前会发生什么事情……大抵,她这个做大小姐、妻子的时候还未俯身,他便要抢先一步与自己夫妻对拜了。 虽然她也喜欢对拜…… 但是,以自己为神明果然还是行不通的。 想到这里,云浅转过头看了一眼徐长安,却对上了他的视线,发现他一直在看自己。 徐长安其实也很紧张,毕竟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情话姑娘有没有听的明白呢……自己用这种方式隐晦的说她是自己的神明,也不知道就姑娘那小脑袋能不能听的明白。 看姑娘那耳廓微红的模样,她大概率是听懂自己的情话了。 “小姐,你想什么呢。”徐长安咳了一声。 “神明。”云浅如实说道:“我若是你神明,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的声音那么轻,让徐长安想起夏日有风吹过的时候,风所带来的花香……细微,但是仔细去感受能够体会到让人脸热的温度。 “原来小姐听的明白。”徐长安眨眨眼:“这有什么不知怎么办的。” “祈祷。”云浅如实说道:“我要怎么对自己祈祷?” “……?” 徐长安闻言,愣了一会儿,轻轻叹息。 在云浅为自己这忽如其来思绪茫然的时候,徐长安牵住了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交给我吧。” “嗯?”云浅看着她。 “可没有人挑选神明的说法。”徐长安笑着:“我带小姐去什么哪里,你就拜哪边的神明,也不用想这么多。” 反正,她就算用心挑选了,神明也不会实现她的愿望,随意带她去寺庙玩一圈也就算了。 “一点小事,也不值得小姐你去纠结。”徐长安的声音里带着一点隐约的笑意。 嗯。 徐长安在主动将节奏带到系统身上之后,终于重新履行起了宿主的责任,出言将它择了出去,成功保护系统,以免它为姑娘祈祷的对象。 “这样……?”云浅若有所思。 去拜他给自己挑选的神明吗? 这样也好,他给自己挑选的,云浅自然没有意见。 只是,若是由他来挑选的话……她的想法也就没用了。 云浅本来想着若是无法将自己当做神明来拜,就老老实实去拜系统,毕竟这是他先前说过的“天地万物的创造者”,是最符合神明二字的存在。 如今徐长安插手,她就拜不成系统了,毕竟徐长安可不知晓系统是什么神明,他找不到这个创造者身上的。 这样一来,也不知他会给自己挑选什么样的神明。 云浅坐起了一些,松开徐长安的手,屈膝支着自己的下巴瞧着他,眼眸水光闪动。 姑娘还是很期待的。 以及。 她如徐长安所言的,将挑选神明的事情放到一旁,开始思考另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开始思考,值得她去纠结的东西。 “……”徐长安眼看着姑娘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轻轻摇头。 说起来,距离北桑城愈发靠近后,系统好像不那么闹腾了,虽然天道点依旧在网上刷着,但是已经不似之前那样有一个急促的阶段了,现在只能说是他和云浅在一起时的正常速度。 北桑城…… 哪里有问题? 在暮雨峰的卷宗上大体了解过一些,北桑城似乎是朝云宗护山大阵的其中一个阵眼,正是由祝前辈镇守的。 不知,所谓的危险,是否与阵眼有关。 徐长安一时间思绪萌动,想了许多的东西。 他将这些细节记下,以后再做分析。 “小姐,准备一下,咱们要到地方了。”徐长安已经可以看见作为目的地的高山了,便拿起云舟角落里姑娘的浅色缎带,准备将她一头长发重新扎起来。 “……” 云浅没有理会他。 徐长安疑惑的转过头,就瞧见了姑娘抱膝,下巴藏在臂弯里,耳边额前的青丝温柔地垂落下来,覆盖出一片明暗分明的阴影。 徐长安忽然觉得,云浅晶莹的眸子像是琉璃般脆弱,好像轻轻碰一下就会碎裂似得。 她有心事。 徐长安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他攥着缎带,轻轻拽了一下姑娘的衣角。 “小姐,怎么了。” “在想事情。” “我知晓。”徐长安极为耐心的说道:“在想什么?还在想神明?” “没有。”云浅摇摇头,她顺着夫君的意思,在纠结更值得自己纠结的,比如…… “你说我是天上的星星。”云浅微微扬起下巴,眼眸垂落在发丝阴影之中。 徐长安的视线从姑娘屈膝下方白皙的脚踝上掠过,咳了一声,拿着手里的缎带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嗯,小姐不仅是星星,还是月亮。” 云浅歪了歪头,澄明犹如透明的双眸看向徐长安,柳眉蹙起。 “怎么了?”徐长安依旧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 此时,云舟已经落到了北桑城的山崖一脚,完全靠岸后,云浅却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她蜷缩在哪儿,怔怔瞧着他。 徐长安没有办法,只是轻轻一跃,下了云舟,走到云浅下方,伸出了双臂。 “噗。” 些许轻微的棉花撕裂声后,本来坚固的云舟四散破裂,被徐长安脚下画着落点的阵法吸收。 而仍旧呆在的云舟上的姑娘就这个掉了下来,轻轻落在了他的怀里。 也是他最熟练的公主抱了。 怀里的姑娘肤质极佳,眼眸澄澈漂亮,鼻梁挺直不乏秀气,唇瓣不点而红,尚未扎起来的长发垂下,墨色顺着山崖上的风舞动。 公主抱,抱的自然是公主。 公主嘛,自当是脆弱的,需要好好的去呵护。 “好了。”徐长安握着云浅的缎带,摇摇头:“到底是怎么了?我说了什么让小姐不高兴的话吗。” “没有。”云浅其实从云舟跌落至他怀里之后,就已经没有不开心了…… “我是在想。”云浅轻轻拍了他的心口,示意她放自己下来。 等到她站稳身子,这才轻声道:“你方才说……你不是小孩子,没有那么喜欢天上的星星了。” 他不再喜欢星星,却说自己是星星。 云姑娘自然会不高兴的。 徐长安:“……” 啊。 明白了。 就因为这件事? 他说姑娘怎么忽然不开心了。 “小姐,我说错话了。”徐长安站到她的伸手,认真仔细的给她盘着头发,同时说道:“小姐是小姐,不是天上的星星,再说我喜欢的你,也不是什么星星。” “我知道。”云浅感受着背后夫君的温度,轻轻点头。 她又不笨,当然知道这是两个意思,不可放在一处比较,所以她没有恼怒,只是有一点点的不开心——毕竟都是他说的话。 现在,这些不开心也就消散了。 “所以……莫要说我是天上的什么星星、月亮了。”云浅认真的说道。 她就是她,是她的妻子,不是星星,也不想做什么神明。 神明的距离太过于遥远,她做妻子就够了。 这就是云浅方才纠结之后,想到的东西。 徐长安给她扎好头发,轻轻叹息。 云姑娘啊云姑娘,多少有些不解风情了,连自己好不容易憋出来的情话也能让她不安,徐长安当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但是…… 自己的妻子,他不宠着,谁宠? “都听你的。”他走到正面,将面纱重新给云姑娘戴上。 现在,该让她想想新的东西了。 “小姐,该下山了。”徐长安一只手指着那遥远的下山路,从这儿可以瞧见那高山之下小小的北桑城:“选吧,我背你下去,还是抱你下去,还是说你自己……” “我走不下去的。”云浅迅速断了这个选项。 “那我……”徐长安眨了眨眼,瞧着姑娘那玲珑的身材,认真的说道:“背着走?” “嗯。” 随着云浅俯上他的背,感受着云浅平和的心跳,徐长安心想上山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以及自己用这个方式让她去选,果然可以很快重置她的心情。 他太懂云浅了。 好了,去北桑城吧。 —— —— 此时,天色渐晚。 花月楼里。 忙完楼里最后的琐事,祝平娘长长伸了一个懒腰,旋即趴在柜台边一副慵懒模样,属于女子的风韵展露无遗。 “祝姐姐,明儿见。” “明儿见。”祝平娘对着自家姑娘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 随着最后一个姑娘离去,祝平娘长长叹息后起身锁了门,提起笔墨在账本上随意添了几笔,随后便厌了,将笔墨一甩。 “明早再算。” 祝平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觉得有些饿了,她的房间中有丫头们留下的吃食。 回到房间,她看着屋内的食盒眼睛一亮,取了菜肴吃了一半后想起了什么,看向朝云宗的方向眨了眨眼。 那徐小公子……下山了? 她早早的就接到了消息,而在刚才那一刻,无比清楚的感知到了他的气息。 祝平娘只知道徐长安带着云浅下了山,具体要做什么她其实并不知晓,毕竟……带着妻子询问她关于夫妻之间阴阳双行之事并不光彩,李知白自然不会告知外人,所以在拿到李知白给的玉简之前,她都不知晓徐长安的目的。 “嗯……”祝平娘眨了眨眼,她可有太多想要问徐长安的东西了。 比如,她送给李知白的那坛玉露酒被开封了……是哪个不检点的趁着她不在,哄骗她的李姑娘吃酒? 不会就是这个徐小子吧。 祝平娘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一会儿见了徐长安……她非要好好拷问他一番不可,事关自己的李姑娘,可不能马虎。 她不是徐长安,能够放心将云浅留在北桑城,女子最是患得患失的。 连云浅都会因为一句不喜欢星星多想,何况于她。 此时,祝平娘那一双美丽至极的玉手握着筷子在碗里轻轻搅拌着,却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兴趣。 她真是有许多想问的,比如柳青萝那突如其来的仙品天赋,还有就是……她今日才接到的、线人发来的信笺。 祝平娘:“……” 回身看了一眼桌子上摊开的信。 上面是不久前的信息,说是她家那个小丫头喜欢上了徐长安,让她想想办法。 “……?” 祝平娘接到了这个消息后,仍旧是一头雾水。 喜欢徐长安? 顾千乘? 那个死丫头虽然早熟了一些,但是她应当满脑子都是找个姑娘做娘亲吧,还知道喜欢男人呢? 还是说,徐长安做的饭太好吃了,顾千乘吃上一次就迷上了? 祝平娘还是无法理解自家小姑娘会喜欢上男子,所以,她觉得顾千乘只是被徐长安的美食给“迷诱惑”了。 嗯。 某种意义上,她觉得就顾千乘的性子,指望她爱慕徐长安,她觉得因为徐长安做饭好吃,所以顾千乘想要一个男妈妈的可能性都更大。 毕竟听她说,徐长安做的饭真的很好吃,比她姐姐的手艺都要好。 想到这里,祝平娘就知道自己为什么光搅动筷子,却不下嘴了。 祝平娘起身打开窗看向接引云舟的方向。 她想吃徐长安做的饭了。 等他来给自己做饭。 嗯。 0285 入城(二合一) 兴许是天气渐冷,又要过了一年的缘故,此时的北桑城很热闹,有一种临近要过节的氛围。 下山之后,徐长安带着云浅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也是必要的,毕竟北桑城不比其他地方,四处都是拥挤的人群,他再怎么也做不出当中抱姑娘的事情。 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北桑城内使用马车的,因为北桑城背后的秘密,能够在城里走马的毫无疑问都是大有背景的存在。 所以然后取出祝平娘曾经给他的腰牌递给那女车夫,用以在北桑城内通行。 嗯,上头有人,做起事情来就是方便。 马车平稳而行,那宽敞的空间中,徐长安与云浅坐在一侧。 徐长安耳边是清脆的马蹄声,车厢微微摇晃。 云姑娘耳边是那街头闹市的噪杂声,姑娘缓缓眯着眼睛,她不甚喜欢吵闹,便依在徐长安的身上,问道:“现在……要去哪儿?” 北桑城很大,而且也分为各种区域,颇具盛名的勾栏只不过是占据了城东一小片地方。 “先去花月楼见祝前辈,算是报个备,具体的……还是要看前辈怎么样安排。”徐长安简单解释道:“烟花街在尽里头,从这儿估摸着要走上一阵子,城里的人毕竟太多,也走不快……小姐若是累了……” “不累。”云浅打断了徐长安,趁着那微微晃动的幕帘向外看了一眼。 “……”徐长安愣了一下,随后勾起嘴角,示意车夫停下。 随后徐长安就笑着对着云浅挥了挥手,紧接着,他在一群人奇怪视线的围观下走下了马车。 街上的人纷纷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本以为是个什么达官贵人,没想到走下来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不过北桑城的仙缘极其出名,也没有任何人敢小看他,更不要说上来搭话了。 徐长安也不在意,他掂了掂手中的散碎银两走进了一家食府,不久后拎了一小袋包子重新上车。 骏马扬蹄,继续朝着城东走去。 车厢。 “饿了吧。”徐长安笑吟吟的将热腾腾的包子在云姑娘面前打开。 “有一些。”云浅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偏着头看着徐长安,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她方才往那食府里看了一眼,的确有想要吃东西的意思,毕竟时候也不早了……可是,她没有要吃哪里的东西。 她想吃的,是夫君亲手准备的晚餐……与他做的食物相比,这热腾腾的包子,真是让云浅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而徐长安就好像能听到云姑娘的心声,他自顾自的拿起一个包子,毫无形象的咬了一口,随着一股子肉香在车厢中逸散开来,徐长安三两下就吃下了一个包子,抿了抿唇上的油脂。 “小姐,一会儿还不知道去了城东会发生什么事儿,今儿的晚食就简单对付一下吧,我估摸着,我是没有空给你准备晚餐了。” “哦。”云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对了。”徐长安又拿起一个包子,赞许道:“这包子也是成立有名的食府的招牌,味道……意外的还不错。” “味道……不错?”云浅眨眨眼。 徐长安感受到云浅的视线放在包子上,面上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 他就知道。 只要是自己夸赞过的食物,她一定会想要尝尝…… 果然,本就有些饿了的云浅不再犹豫,捧起一个包子轻轻咬了一口。 姑娘家讲究细嚼慢咽,云浅的吃相斯文,知道她将一个手掌大小的包子全部吃下,徐长安这才问道:“味道怎么样?还合小姐的口味。” “一般。”云浅说道。 姑娘很平静,但是徐长安却能从云浅的语气中听见几分不满。 很显然,这东西在云浅的口中绝对说不上是好吃的,能得到一个“一般”的评价,还是沾了徐长安说“好吃”的光。 不是他做的东西,让云浅说好吃,实在是太困难了。 “先填饱肚子再说,省的一会儿见了祝前辈,再昏了头脑,”徐长安对于自己哄骗云姑娘吃饭这件事完全不觉得内疚,他抬手整理云浅的衣裳,将她面上略微沾湿的一缕发丝顺至耳后,细细擦拭着她嘴角的油渍。 云浅在车厢里休息的时候自然不戴面纱,所以徐长安看着入迷,想要摸摸她的脸,却也只是想想。 此时云浅的手正搂着他,温暖而舒适。 此时,因为更加接近城东那一片烟花之地,所以周围的环境不似市集般吵闹,逐渐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烟花之地外那环街的流水声。 不说交汇中心湖面上的错落画舫,单说这么多的青楼画舫,为了不打扰公子小姐们出行,就要是安静的。 下雨了。 小雨落在车盖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连绵不绝又仿佛带着一丝规律,让人心安。 秋来秋色倍萧萧,空垂烟雨拂横桥。 顶上是一江烟雨,侧面是一江流水,水声潺潺便是昭示情感的细腻。 马车上了石桥,蹄声清脆,而云浅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能感觉到,在马车踩过了红线,踏过了这座桥后,那楼里的、那些乐伶、那些倌人们、那些喜欢她夫君的人的数量在直线增加。 这就是勾栏? 姑娘喜欢他,就很有眼光。 云浅觉得花月楼是个不错的地方。 徐长安也能感觉到环境的改变,他轻轻咳了一声,轻轻掀起窗帘,说道:“已经到了花月楼的地界了。” “嗯。”云浅点头,周围有这么多姑娘都喜欢他,云浅当然知道到花月楼了。 “小姐,你向外看。”徐长安说道。 “看什么?”云浅朝着帘子外看过去。 小雨中,景色极佳,雨打湖面泛起一阵一阵的连漪,花朵盛开在岸边,映着那撑伞而行的女子们愈发的美艳。 交映对比,俏衬佳人。 “怎么样?”徐长安问道:“是不是……很安静?” “嗯。”云浅点头。 的确很安静,气氛好到她都想要打个哈欠了。 徐长安看着湖边小亭子里那些女子们嬉笑着打着牌,勾着嘴角。 他第一次来花月楼时,也是大吃一惊,然后便知晓这个由祝前辈做班主的地方并非是他所认知的那种不检点的烟花之地,应当是更浪漫、更轻松的地方。 自想要从未进入过红线内的让云姑娘看看,让她莫要误会了这里。 “是不是与书上写的青楼不同?”徐长安问。 “是……吧。”云浅眨眨眼,不甚确定。 “好看吗?”徐长安换了一个方式问。 “好看。”云浅点点头。 若是夫君喜欢的东西,就都是好看。 “小姐觉得好看的,就是美好的。”徐长安笑着。 随着马车行走,这片烟花地的景色暴露的更多了,他指着那细雨中的石桥、花径、岸柳,实话实说说道:“其实我以往就想与小姐来这边玩玩了……只是你不喜欢出门,这里又是烟花地儿……” 他以往面对云浅,可说不出:“小姐,咱们去逛青楼吧”这种话,自然只能耽搁。 如今倒是有机会了。 “去玩?”云浅眨眨眼。 此时,她们正巧路过一条花街,可以瞧见那古色古香的厢庑游廊前挂着大红灯笼,门侧有四个盛妆丽服的姑娘,正弯着腰,笑吟吟的对着过路的女子说着话。 阔门两侧又挂着一幅墨联。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 云浅觉得若是徐长安要带自己来这种地方玩玩,应当也是很有趣的,她便想要多看两眼,不过……让她没有想到是,徐长安立刻就拉上了车联,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云浅疑惑。 “咳,小姐,这个不算。”徐长安视线飘忽。 失算了。 那一条街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他平日里不逛青楼,所以下意识就觉得这片园子是美好的,可事实上……这里本就是青红相接,有清倌人,那自然有红倌人。 有花月楼那样的雅地,也有万枝楼那样媚态百出之地。 他现在只想穿越回一分钟之前给自己两个耳光。 得多没有脑子,才能说出要和姑娘逛这个园子啊…… 若是碰见了几个开放的五陵子,天知道能瞧见什么场景? 徐长安眼角微微抽动。 还是不看了,不看的好。 “你不喜欢这里?”云浅觉得他的态度变得太快,就问了。 “没有不喜欢。”徐长安避开云浅的视线。 这里很好。 这里的姑娘琴棋书画,知诗晓文,丝竹弦管,能歌善舞……只要来了就会知道,这儿尽是有清有红,风情万种的女韵,无论是数量、还是规模、甚至是姑娘的质量,北桑城都名扬青州。 更是有与之想媲美的绝美风景。 要知道,这里的风景可是祝平娘这个仙门高层亲手布置的,冥冥之中将人对于美感的追求放大……谁会不喜欢? 但是姑娘再好、风景再好、甚至,这里都经常有暮雨峰的姑娘们来玩…… 那也不适合他和云姑娘啊。 “是个好地方,也没不喜欢……”云浅想着之前徐长安看着外面风景眼神闪闪发光的样子,若有所思的说道:“所以,是因为我在一旁的缘故?是了……书中的丈夫逛青楼时,是要避着妻子的。” 云浅轻轻说了一句,伸出一根手指,平静说道:“你若是想要去玩一会儿,我可以小憩半晌。” 正好有些乏了。 徐长安:“……” 若是前方那驾车的女车夫回头看了一眼,兴许就能看到徐长安馒头黑线的模样。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后悔自己算计了那么多,却还是没有和她将青楼的事情说清楚。 后悔自己写了那么多有的没的,让云浅知道了那么多没用的知识。 “我……呜……”云姑娘还要说什么,眸子却忽然放大了一些。 因为,徐长安捂住了她的嘴,并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大小姐,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云浅:“……” 徐长安掀桌子了,他说不过姑娘的时候,就可以堵着她的嘴,让她不说话,也就不需要去解决问题了。 而云浅说不出话,他却可以。 “现在开始,尽量安静下来。”徐长安在她耳边说道。 一会儿可是要见祝前辈,他可不想云浅见了祝平娘后还一句一个大霹雳……他可不想见到云姑娘丢了面子。 云浅嗅着他掌心那淡淡的肉包香气,大眼睛眨了下,示意自己知晓了。 “从现在开始,有什么不懂的就先放在心里,等我们回去……我再予你慢慢解释。”徐长安提醒道:“现在,先安静,明白?” “嗯。” 看到云浅点头,徐长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此时,马蹄在青石上轻轻砸了两下,车厢逐渐平稳下来。 徐长安和云浅接过车夫递过来的油纸伞,一起走下车。 现在的位置距离花月楼还有一些距离,之所以下车是因为接下来都是水路,用不到马车了。 眼前的景色也很好,疏离的薄雨笼罩在的上空,河岸白墙黑瓦的精致楼房,多是三层小楼,婷婷窈窕立在河畔。 徐长安撑着伞,揽着云浅的腰肢朝着不远处的乌篷船走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 没见到旁边就有和自己一样搂着少女、撑着伞游玩的客人吗? 尽管再怎么在心里暗示自己,可是……他现在要带姑娘去逛青楼这件事是做不得假啊。 云浅不知徐长安在想什么,她只是瞧着远处那片乌篷船组成的迷你码头,眨了眨眼。 “走水路?”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嗯,怎么了?”徐长安问。 “没什么……”云浅脑海中闪过了曾经在北桑城见过的某个执棹少女,那是一个说过不介意给徐长安做妾室姑娘。 云浅牵着徐长安的手走向小船,然后她停下脚步。 只见一艘乌篷船荡着碧波停在了她和徐长安的面前,少女横起船棹,摘下斗笠露出清秀面容,面带惊喜的说道:“公子可算是来了,祝姐姐教妾身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 执棹少女说完后,没有等待徐长安回应,反而面露局促,像是鼓足了勇气,看向云浅的眼睛。 “云、云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0286 还喜欢吗?(二合一) “云、云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天底下,有勇气喜欢云浅的人很少,可面前正有一个……当然,执棹少女自己知晓这种喜欢并非是店里那些女子之前对食一样的喜欢,而是更接近于憧憬的情感。 “……” 看着少女握着船棹的手微微颤抖,云浅眨了眨眼,点头算是应了她的问好。 她记得这个姑娘。 当时,这个少女说她是喜欢徐长安的,也正是从这个姑娘口中听见她不介意做妾时,云浅确认了自己没有嫉妒心那种东西,反而会觉得她有眼光。 只是后来她变得有些奇怪,不过已经从徐长安哪里确定了就算自己被喜欢他也不会生气后,云姑娘对于有女子憧憬自己这件事,也就不会觉得恼怒了。 “……?”一旁的徐长安眼看着执棹少女望着云浅那善良的视线和面上微微红晕,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云姑娘还能记得这个姑娘? 这是什么奇迹。 她们以往有说过话吗? 徐长安微微发懵。 他倒是记得这个船夫少女,她在花月楼附近执棹撑船,送过往的男客、女客入花月楼,正如现在这样,徐长安白嫖过许多次她的船。 而且她和柳青萝的关系很好,当初柳青萝遇到麻烦被贵公子锁在酒肆内时,也是她找自己帮的忙。 对于徐长安而言,算是个有些脸熟的路人。 但是当这个路人红着脸盯着他妻子,那眸子中的憧憬将要溢出来的时候,徐长安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也不是笨人,执棹少女这种情感他也没有少见,甚至可以说很熟悉。 最简单的,暮雨峰上,那些少女看着温师姐的……就是类似的眼神。 炽热,但绝非是爱慕。 他有些好奇云姑娘是怎么拿下这个姑娘的,她们应当就见过一面? 但是一想到云浅的魅力,徐长安又觉得她被人憧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觉得这个少女真的很有眼光,能那么早就发现云姑娘的魅力。 他喜欢有眼光的人。 —— 雨落小船,眼看着徐长安和云浅进入船舱,少女这才回过神来,重新戴上斗笠,握着船棹轻轻一撑,小船就这么荡了出去。 小船沿着狭长的河道缓缓前行。 船夫少女手持长棹,很想要回头去看一下那戴着面纱的姑娘。 抿唇。 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姑娘,你方才说祝……班主已经在等着我了?” 徐长安的声音从船舱中传来。 “……”执棹少女的手颤了下,这才回过神来,撑着小船转了一个弯儿,这才说道:“回公子,祝姐姐知晓您要过来,让我早早在这儿候着。” “嗯。”徐长安点头。 他没有通知过要来拜访,不过祝平娘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最正常不过,而且他知道这个消息反而松了一口气。 让人来接自己,至少他的拜访不显得突兀了,不用担心打扰了前辈。 “还有一件事。”执棹少女清秀的面容上有些紧张:“公子,祝姐姐说……一会儿只见你一个人。” “嗯?”徐长安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妾……妾也不知晓祝姐姐的意思。”少女能感觉到徐长安的惊诧,立刻说道:“只是听陆姐姐说……祝姐姐要准备一下。” 她倒是能理解祝平娘的想法。 见云姑娘,自是要好好打扮一下的,不然根本就没有直视云浅的勇气。 像她,在知道自己要来接待徐长安和云浅的时候,也难得去补了个妆,只是……对于她这样普通的小工来说,即使是点了妆,依旧不敢去看她。 “这样……?”徐长安若有所思。 祝前辈不见云姑娘,先要单独见自己……徐长安觉得也许是有什么话要说,也就表示自己知晓了。 有什么问题,见了祝前辈亲口问她也就是了。 “还有。”执棹少女又想起了什么,解释道:“祝姐姐还吩咐人在东苑里安排了个歇脚的地儿,要我送……云姑娘先过去。” 她很想要再唤一声云姐姐,不过那点勇气已经在初见的打招呼里消耗殆尽,她也害怕被徐长安用奇怪的视线看着。 “麻烦了。”徐长安看了一旁安静坐着的云浅,对着她点了点头。 这很正常。 他上楼去和祝平娘说话,总不能让云浅在船上干等着吧,这还下着雨呢……安排个歇脚的地方再正常不过。 只是…… 徐长安忽然想到,若是自己离开了,那这个执棹少女单独送云姑娘离开……不会出事吧。 他倒不是说觉得云姑娘会有什么,只是看这个少女对着云浅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总觉得若是自己不在,她不会站不稳,一头栽进河里? 总觉得很有可能。 —— 在完成了祝平娘给的转述任务后,执棹少女稳稳当当的驾驶小船朝着身处而去。 小雨落下,两侧的风景极好,不可辜负。 所以,徐长安在船舱里,侧耳与云浅说着什么,让她也能欣赏这两侧的风景。 岸边有些热闹,远处湖面上画舫林立,许许多多的姑娘结伴而行,远远的瞧着岸边的人群,又有三三两两的公子挤在一起,有些吵闹。 执棹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徐长安正在看岸边,便解释道:“公子,大约是哪个楼的魁姐儿出来走动了。” 徐长安点头,他也没有怎么好奇。 这片青楼汇集的地方,有名的花魁还是很多的,每个楼都有自己的招牌。 像是柳青萝,曾经就是万枝楼的招牌。 执棹少女说完之后,偷偷看了一眼云浅,不禁在想虽然云姑娘戴着面纱,但是她才是最好看的那个,那些岸上的公子小姐对着花魁簇拥,却不知晓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就藏在自己的小船上。 以前她觉得自己的柳姐姐是最好的人,如今却叛变了……嗯,也不算是叛变。 当年她跟在柳青萝身边时就听她说过云姑娘怎么样怎么样的好看,只是那时候她不以为意,如今很是后悔,毕竟整个园区现在只有她知晓云姑娘这个宝藏,现在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若是柳青萝还在,她觉得她和柳姐姐一定可以就着云姑娘的事儿好好聊上许久的。 “……柳姐姐。”执棹少女想起了那个酒娘,面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落寞。 “公子。”少女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道:“柳姐姐……如今在仙门还好吗?” 说完,她生怕徐长安不知晓“柳姐姐”是谁,还特意解释了一下酒坊的事情。 徐长安对于她忽然的询问不意外,他想了想。 柳青萝如今过的好吗? 当然是好的,连顾千乘都听她的话,这次下山她还托自己给祝前辈带个话,说她在那边一切都好,无须挂念。 很难不好。 徐长安便点头。 执棹少女得了一个正面的答案,新中街就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长舒一口气。 徐长安没有说太多,但是也足够了,她只当是仙门的事情不能与自己这样的外人说的太多。 至于说徐长安会不会骗自己,那当然是不会的。 她只是更憧憬云浅,对于徐长安的信任和喜欢也没有减少过。 “姐姐过的好,那便好了。”执棹少女喃喃说着,她微微咬唇,看着徐长安欲言又止。 也不知道……柳姐姐入了仙门后,是否能够和喜欢人更加接近几分? 想来以她的性子,是不能的吧。 不说公子的专情,就说云姑娘给人的压力……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觉得入了仙门其实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因为只能够远远看着喜欢的人,说不得还不如看不到呢。 她这样没出息的人,也不管修仙会有什么好处,她只在意女子那点小心思。 有觉得,柳青萝与她不一样,那姐姐只要觉得能看见……就会很高兴。 不像她,见了云姐姐还不满意,甚至还想要与她说说话。 “我……真是贪心的人。”执棹少女低下头看着脚尖。 不过很快,她就为了留情而高兴了。 到底是仙门。 能入仙门,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 不久后,面前起了高楼。 “公子,花月楼到了。”少女将船靠岸后说道:“公子,我先送云姑娘去东苑。” “小姐?”徐长安看着云浅,在她耳边解释了一下自己很快就会去找她。 “知道了。”云浅点头。 于是徐长安手下船顺着竹林小道,撑着伞往花月楼去了。 “……”船夫少女静静的看着徐长安的背影,闭上眼后,觉得心跳的极快,她不甚敢回头去看云浅,只是低声道:“姑娘,咱们……也出发了。” 云浅没有说话。 船顺着小路走了一段距离后,少女忽然听见了船舱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而这样动静,也让她很快反应过来,她那整日握着船棹、略有黄茧的手瞬间握紧了,紧张的回过头去,失焦地眼眸顿时微微亮了起来。 果然,云浅轻轻支开了伞,从篷中走了出来。 那是怎么样好看的场景? 姑娘一手撑着伞,缓缓直起腰背,偏着头面纱顺着风拂动的模样,看上去慵懒而美好。 “云……姑娘,你慢些。”少女集中精力稳住船身,尽量让船靠近岸边,以面船上晃荡,跌了云姑娘。 曾经她无数在梦里再次回忆自己摔倒后,云浅伸手拉她起来的样子。 嗯。 虽然她没有被拽起来就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但是从那时候她就知道,这位云姑娘心地善良,而且很柔弱。 若是云浅在她的船上摔倒……她以后一定就睡不好觉了。 即便是这样,船上仍旧是摇晃的,但是云浅脚步走的极稳,没几步就来到了少女的面前。 “姑、姑娘,怎么了……” 近距离接触云浅,能够嗅到淡淡皂角香气还有……一点点肉包的味道,少女立刻结巴起来。 “……”云浅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大概是错觉,执棹少女总觉得云浅望着自己的目光,有一闪而过的审视。 而被这样注视的她,只感觉浑身都微微发热起来。 这种明目含光,玄之又玄的感觉让少女觉得自己的心脏变成一个大皮鼓,砰砰砰的跳动个不停。 “姑、姑娘娘,可是、可是有什么事要说?”她鼓起勇气的抬起头。 一句话,她说的磕磕绊绊、磕磕巴巴,但是云浅瞧着她的目光没有半点怒气和不耐,纤长眼睫之下的眼眸蕴含着淡淡深邃幽凉的东西。 执棹少女看着云浅漆黑眼眸,整个人忽然一颤,就好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似得立刻冷静了下来。 “好些了?”云浅看着她。 她也是会主动和一个人说话的,比如眼前这个少女,她以往就是主动开口询问的,如今不新鲜。 顾千乘,那是她特例,至少目前为止,她在云浅心里的地位还比不上这个说过要给徐长安做妾室的孩子。 “嗯……让姐姐笑话了。”执棹少女红着脸低下头。 “笑话?”云浅摇摇头:“我不觉得好笑。” ‘……’执棹少女听着云浅平静话,呆呆的看着云浅的面纱,背在身后带着黄茧的手捏紧了衣角,“姐姐说的是,是不好笑。” 徐长安的想的没错,他离开后,她是不会说话了。 但是云浅一开口,她就平静了下来,本来唤不出的“姐姐”,也能很好的说出来了。 “还喜欢吗?”云浅问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喜欢? 虽然云浅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少女就是能知道她在问什么。 云浅在问她,是否还喜欢徐长安。 曾经她就回应过姑娘这个问题,那时候她说喜欢。 只是这种喜欢和柳青萝不一样,并非是男女之情,但喜欢本就有许多种,感激、憧憬、信任都是算的,男女情欲占比很少,是那种若是让她去给徐长安做妾,她会立刻答应的喜欢。 如今呢? 她还喜欢吗? 执棹少女不得不承认,以往让她无比在意的徐公子,方才她并没有多看几眼,她的注意力……全都在云浅的身上。 “会姐姐,喜欢。”她说道。 0287 所谓的喜欢(二合一) 小船顺着水流一路往东,风掠过云浅晃动的裙角,岸边那来往的人衬着她的影,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少女不知所措。 她不知晓“正确答案”是什么,更不知晓姑娘同样的问题为什么要问她第二遍。 在执棹少女的眼中,云浅漆黑的眸子里好像席卷着什么为止的东西,似乎只是掀起一个小小的浪花就足以将她吞噬。 可偏偏云姑娘的神态十分平静,平静的让人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 执棹少女严格来说并非是青楼中人,她只是一个船夫,不是清倌人也不是红倌人,虽然样貌清秀但是因为这里好看的女子实在太多,她这样普通的丫头太过于不起眼,所以在这里撑船数年……连一个登徒子都没有遇见过。 嗯。 一个生活在这片园区,却连男子的手都没有签过的姑娘,也算是极其稀有的。 但是也正因为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她就算不是倌人却也见惯了类似的套路。 比如,方才云浅问她喜不喜欢她丈夫时,便像极了店里那些小姐、姑姑们与她说过的妒妇的形象,听说赎身后嫁出去做妾的姐姐们经常会被大妇欺负,也被不许喜欢家中的男子。 这种女人在姐姐们的描述中,通常是极度卑鄙恶毒的女人,一颗红心从里头划开,全都泛着漆黑滚烫的毒药的那种。 云姐姐……会是这样的女子吗? 少女使劲的摇头。 怎么可能呀。 世界上,怎么会有云姐姐这样好看的妒妇呢。 她之所以不知所措,纯粹是害怕说了让姐姐不高兴的话,要是她能够读心,知道说什么能让姐姐高兴该有多好。 “……” 云浅看着少女眼眸闪烁的模样,偏了偏头。 其实她没有想太多,只是随口一问。 比如……她分明是因为这个少女喜欢徐长安所以对她有好感,可是云浅发现方才这个少女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都没有怎么在意自己夫君……于是就问了。 想要知道她的眼光是否还是以往那样精准。 仅此而已,完全没有其他的意思。 “……” 水波荡漾,少女手持船棹,身子纤细,却富有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很失礼的人,怎么能在心里将云姐姐与那些妒妇放在一起比较呢,哪个妒妇会大大方方的让夫君往花月楼去的? “云姐姐。”少女轻轻开口。 “嗯。”云浅看着她。 “其实……上次公子替柳姐姐解决了麻烦后,也帮了妾许多的事情。”少女的声音压的很低,就好像不敢说给云浅听似得,不过最终她还是抬起头,认真的说道:“姐姐不知晓,妾……不,我……我以往只是个普通的乘船人,都算不得是园区的人,准确的说……我是属于城北车行那边的。” 车行? 云浅不知晓她在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可如今,我也是隶属于花月楼的姑娘啦,姐姐你看,这就是花月楼的腰牌,是个香囊呢,听说里头是祝姐姐亲自配的香料。”少女摘下腰间的一个香囊,眼睛透着闪亮的光芒,她说话的时候在笑。 云浅不太能理解她在笑什么。 但是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香囊,那里面盛放着她和夫君的绾发。 她忽然有一点点能明白这个少女在炫耀什么了。 云姑娘也喜欢香囊。 她看着少女的眼神柔软了许多,这对于云浅来说也是很罕见的事儿。 …… 少女没有说的太仔细,一些事情她自己知道就好了。 她不在属于车行,摇身一变成为花月楼这条水路专属的船夫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大抵是意味着“一步登天”。 如今成为了花月楼的“编内”人员,不需要接客,只需要“接送客人”,银两待遇的提升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 意味着她也是有后台、有人照顾的丫头了,不用再担心哪一天被人看上,一句话就要过去做个家奴、也不用担心平日里遇到什么脾气不好的客人……她可是最怕疼了。 “姐姐,我能有今天……都是因为公子。”执棹少女轻轻摊开手掌,细雨的阳光下,她手心的黄茧一点也不好看,不过她看着自己的手心,第一次……将注意力从云浅身上挪开,放在了如今看不见的徐长安身上。 这些都是徐公子给她带来的。 因为找公子帮忙的缘故,她才能走入祝姐姐的眼帘,才能成为花月楼的姑娘。 甚至,她觉得柳青萝之所以能有机会进入仙门,也是徐长安的缘故。 不是觉得,而是确定。 她可太了解柳姐姐了,若不是公子,她是绝对没有往仙门去的勇气的。 这些事情,她都没有细致的说,因为对于徐长安来说,他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想过自己一时间的好意会对她有什么样的改变。 连柳姐姐对公子都是如此,她这样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人,真是连一点点“报恩”的念头都不敢升起来。 要知道,她以往接送徐长安的时候,可是有想过,像公子这般讨人喜欢的人,就算是要做妾,轮都是轮不到她的。 所以,方才她才不敢去看徐长安,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她同样憧憬的云浅身上—— 是的,她从一开始都是在一遍一遍告知自己,只要憧憬云姐姐就好,这样最好。 真好呀,因为旁边还有一个自己憧憬的人,所以她可以将对公子的喜欢暂时叠加到对云姑娘的喜欢上,这才能……平平静静的与他说话。 有时候并非是不在意,只是不想表现出自己在意。 女子真是太扭曲了。 谁成想,云姐姐就好像能看透她内心似得……非要再问自己一遍,就好像能感觉到自己压抑着似得。 自己喜欢小公子吗? “喜欢吗……”执棹少女低着头,看着云浅袖口那青葱一般修长的完美手指,喃喃道:“我现在也是花月楼的姑娘了,就算不用接客……也不是好姑娘了。” 她像是在说服自己什么,只是说着说着,把自己都逗笑了。 “云姐姐。”少女深吸一口气,轻轻踮起脚尖,再次将双手背在身后藏起。 金色的阳光穿过朦胧细雨,落在她的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纤细的身子,明亮的眼眸,有些土气的衣裳,组成了一张船夫少女普通而又可爱的面庞,在光雨下熠熠生辉。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妾是喜欢公子的。” 一如既往的喜欢。 而且相比于第一次回应后不敢去看云浅的眼睛,这次的她大大方方的对上的云浅的视线。 对憧憬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很需要勇气,而喜欢给了她能够发出这种类似于宣言一样的勇气。 要知道,她入花月楼和非花月楼时,口中的喜欢重量也是不同的。 后者是憧憬,是非男女情欲,但是愿意做妾。 如今可就不好说了。 “……”当然,少女说完之后,就立刻泄了气,低着头好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等待着姑娘的宣判。 但是不要脸的说喜欢人家的夫君,她终于是做了一件花月楼女子应该做的事情。 瞧着少女那低着头的模样,云浅点点头,嘴唇轻轻抿着,她轻轻摘下了自己的面纱,唇角带着一丝弧度。 “原来是这样。” 她很高兴。 因为眼前这个少女冥冥之中真的很知道如何才能讨她的喜欢。 “姐姐……” 看着云浅的面容,少女像是被利箭穿透了心脏,愣了半晌后才低着头说道:“姐姐不生气,真是太好了。” “我很高兴。”云浅缓缓说道。 少女应了一声,心想云浅是说过她很少会生气。 云浅当然高兴,因为她发现这个少女比以往更有眼光了。 李知白喜欢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为止付出努力的人,而李知白影响到了徐长安,他也因为这个观点说过“喜欢”柳青萝。 云浅又会受到徐长安的影响。 所以,一个会讨自己开心,也会让徐长安喜欢过,甚至亲自出手帮助过的丫头……云浅自然会另眼相看。 被云浅盯着看,少女终于是回过神来,知晓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羞耻的东西,她急急忙忙的转过身去,手中船棹急促的敲打船头,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云……云姐姐,妾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过。” 这种话若是让公子知晓、或者让柳姐姐知晓了……她便羞的不知该怎么做人了,要知道,连花月楼里那些真正喜欢徐长安的人都知道收敛呢。 思来想去,少女认为是她相比其他的女人只喜欢徐长安这点上,还额外的喜欢云浅,所以才能鼓起勇气。 “没有说过?”云浅眨了眨眼,心想徐长安最近偶尔也会做这样自欺欺人的事情。 “云姐姐,东苑到了。”少女红着脸将船停在岸边。 “嗯。” “云姐姐。” “嗯?” “面、面纱……”她不敢去看云浅摄人的面容,小声说道:“人多眼杂,还是……戴上的好。” “知道了。”云浅将面纱重新戴上,随后觉得心情不错,在被她搀扶着下船,站在了石桥上,捏着自己腰间的香囊。 停下脚步,云浅问她:“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云浅对于喜欢的姑娘,总是不介意沾染一些因缘,因为这些都是徐长安的因缘,所以她愿意去触碰。 柳青萝是这样,李知白也是。 而云姑娘没有什么本事,做个许愿机最简单直白。 “欸?”少女被云浅突如其来的话语砸到脸上,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明白,但是云浅是在对自己释放好意这件事她还是明白的。 “想要的……东西?”她看着云浅。 “嗯,什么都可以。”云浅说道。 “回姐姐,妾……没有什么想要的。”少女清秀的面容上出现一抹迷茫。 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很满意了。 看着少女那茫然的样子,云浅面纱晃了晃,重复道:“什么愿望都可以。” 与曾经打断温梨悟道不同的是,温梨若是飞升了,那姑娘以后被清算又要多一条罪名了,而对于眼前这个少女,云浅没有忌讳……因为她夫君不在乎这个姑娘,所以哪怕她许了再过分的愿望,徐长安也不会知道,以后知道了也不在意。 飞升、长生,这大抵是这些尘世里人能够想出来最高的追求了? 云浅想。 而世界上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有人望而不得的夙愿,在其他人眼里一文不值,可以说她说没出息,但是她真的就是这样的没出息。 这兴许是最不公平的,但也寻常可见。 云浅的话语中就好像有魔力,让人可以忽略一切去相信她,如今的执棹少女就有这种……姑娘可以实现一切的感觉。 只要说出来……只要说出自己的愿望就好了,她连喜欢公子那样羞耻的话都能说出来,还有什么不能说呢? 执棹少女心中不断有这样一个声音,去挖掘她内心深处的愿望。 比如她许愿要银钱,就会有银钱。 她许愿能有权有势,就会有权有势。 她许愿能做仙人,就会轻而易举的做到。 甚至是给公子做妾……嗯,这个有些困难,因为云姑娘也不是万能的,她做不了主,因为会被徐长安欺负。 所以,云姑娘也不是万能的。 但是即使这样,执棹少女依旧懵懵的,完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想要的愿望。 能够依靠着自己的努力赚钱生活,能有花月楼做后盾,也因为挤进了花月楼的圈子,偶尔能够和那里的姐姐们打打巧牌,吃吃茶…… 过去十年来都没有过过这么舒心的日子过。 她实在是找不出自己还想要什么,也就没有愿望了。 “姐姐,妾没什么想要的。”执棹少女有些愧疚的说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愧疚,总之就是有一种,自己愧对姑娘的好意感觉…… “嗯。”云浅点点头,也不意外,只是说道:“是了,他身边的姑娘总是这样。” 个顶个的没出息。 包括自己也是。 “姐姐别不高兴……妾、妾许就是了。”少女此时晃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是不能将好意往外推的,因为推过一次,也许就不会有第二次了。 “我没有不高兴。”云浅说着,随后看着她,问道:“要什么?” “……回姐姐。”执棹少女小心翼翼的说道:“接下来,妾已经没有活儿了……妾能与姐姐去东苑坐坐吗?” 这就是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愿望了。 想和云浅多说一会儿话。 0288 出台演曲(二合一) 想和云浅多说一会儿话。 这就是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愿望了。 嗯,她再没有出息,也比柳青萝有出息。 细雨雨绵绵,像花针,如细丝,密密的斜织着打在小船上,荡起水波的同时,发出令人安心的声音。 执棹少女在许下“愿望”后,心里就很是忐忑,不知自己是否是僭越了。 姑娘不会不高兴吧。 毕竟,花月楼里虚龙假凤的事情盛行,而她总是用炽热的眼光看着云姑娘,若是被她误会了……她会想要去死的。 不过这也是少女和柳青萝不同的地方了。 少女只是个才船夫,她身子干净,不似柳青萝一样害怕只是靠近就会带坏了云浅。 云浅没有让她等太久。 “可以。” 许下了她这个愿望。 云姑娘觉得有愿望就好,至于说是什么,对于她而言都一样。 只是……云浅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是想要一会儿与他再见一面?” 既然执棹少女是很喜欢她夫君的,那么去歇脚的地儿与她说话,也会有再见他一面的想法。 “不是。”执棹少女坦然的摇头,看着云浅的样子,耳上发红。 这次真不是。 是真想与姑娘……多说说话的。 “嗯。”云浅在那里和她说着话,面纱下的侧颜神情放松,不过她又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手持船棹的清秀少女。 她还不知道少女的名字……她自己没有介绍过。 人都要有名字。 名字是很重要的,就好像“云浅”两个字一样,没有这个名字,她就没有借口呆在夫君身边。 “你的名字是?”云浅便问了。 “云姐姐,妾在花月楼里和姑娘们相处,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学到的。”执棹少女仿佛早就料想到了这一点,她看向雨打水面,看着水中那偶尔探头的鱼儿,小声的说道:“只是见几面的鱼儿,也是不需要名字的。” 说完,她轻轻念了一句词:“去年花下客,今似蝶分飞,可惜,妾身都算不上彩蝶……能做个鱼儿已经不错啦。” 云浅:“……?” 云浅没有怎么明白。 她当然不明白。 萍水相逢的名字没有意义,少女也不想让姑娘知晓自己的名字,她只要说说话,这也就是贪心的极限了。 少女没有再解释,往东苑去了。 —— 此时,徐长安站在雅阁前。 他没有急着进去。 他也许要好好调整一下心情,将一会儿见了祝前辈后话题的流程,她可能要问的东西都在脑海中过一遍……毕竟是请求前辈帮忙,细心些总是没有错。 “……” 花月楼名字上充满了风尘气息,可事实上,它代表着北桑城最核心的位置,是姑娘们轮番演出的地儿,无论是地势风水还是建筑规格都到了一个顶峰。 徐长安看着那门前巨大牌匾之上的“花月”二字,觉得无论看了几遍都是很有意境的笔法。 不知道……云姑娘和那船夫少女相处的如何了。 徐长安就算感觉到了少女对云浅的憧憬,也完全不担心,因为他对于祝平娘手底下的姑娘也可以说是放心的很,这不……都写在门前的联子里了? 徐长安站在门前,瞧着那左侧一首漆黑明诗,看的认真。 脸红凝露学娇啼。霞觞熏冷艳,云髻袅纤枝。 烟雨依前时候,霜丛如旧芳菲。 与谁同醉采香归,去年花下客,今似蝶分飞。 “去年花下客,今似蝶分飞。”徐长安在心里默默念了几句,随后对于祝平娘和这里的姑娘愈是敬佩。 这几个字,与那句“登台扫娥眉,下台卸花妆”没有什么分别。 青楼里的姑娘们已经在门前将那“逢场作戏”四个字写在了门面上,却还是有拎不清的恩客装作看不到的模样,以一颗虚假的心想要换姑娘们的真心。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 你给了银钱,便算是交易,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候,有女子从外归来,看到徐长安后愣了一下,惊喜的道:“徐公子?您回来了?” 徐长安回头,发现是一个身着黄衣的女伶。 “公子,你这不进去找祝姐姐,在门前站着做什么。”女子见到徐长安,眼里闪着光,娇笑着就要来抓徐长安的手臂,不过如往常那般被他轻轻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女子也习惯,正如门前那联上所写,她们最不会是纠缠人的性子。 只是,看着徐长安在这儿不上去的样子,她还是有些奇怪,又觉得少年人脸皮薄,一个人不愿上去也正常,毕竟往日也是有人领着的? “小公子,你稍等一会儿,我去瞧瞧陆姐姐在哪儿,让她来请您上去。” “麻烦了。”徐长安躬身道谢。 女子见状,眉开眼笑后,将本来严实的衣襟往下拉了拉,“公子客气。” “……”徐长安移开视线,继续在这里等着。 不该看的不看,这也是他的规矩。 以及……他又不是小孩子,上个楼自然不要别人领着。 但他也不是来听曲玩乐的,不是只要上楼这个地方坐下这么简单,他是来找祝平娘的。 可…… 天知道日理万机的祝前辈现在在哪儿? 以往他来到楼下,耳边自然会收到祝平娘的穿衣告诉他的位置,如今却完全没有动静…… 这才是徐长安没有上楼的真正缘故。 他可不想进入花月楼后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暧昧之处到处逛。 不久后,一个管事模样、头戴凤钗的高挑女子从花月楼里出来。 正是祝平娘手底下的一个陆副班主,徐长安也与她见过几面了。 有了领路人,就简单了。 “陆姑娘……”徐长安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公子,祝姐姐现在正在画台演曲儿呢。”陆姑娘说着,面色有些无奈:“姐姐方才说……让您去那儿等她。” 徐长安闻言一愣。 演曲? 哦,是了。 祝前辈虽然是花月楼的主子,也是身份地位极其尊贵的仙门,但是她偶尔也是会出台的。 徐长安没有多想,跟着陆姑娘入了花月楼,走侧边专用的隐秘楼梯上到三层花台,在高台雅间入座之后,还蹙着眉,在思考着一会儿见了面应当说些什么好。 见到徐长安失神,陆姑娘温婉的笑了笑,取了几根上好的香烛点上,随后将一些精致的点心果盘放在一旁,这才轻轻在墙上某个机关上按了一下,通知姑娘他已经落座了。 陆姑娘后退三步,声音忽然太高了几分:“小公子。” “……嗯?”徐长安回过神来,这才嗅到雅间中这极好的氛围。 香檀果木,秋水伊人,香凝芬芳。 “陆姑娘?” “祝姐姐让您好好听曲儿。”陆姑娘一改往日在姐妹面前的严肃,俏皮的冲着徐长安眨眼:“姐姐难得登台一次,公子可要好好瞧着……” “欸?” “要找祝姐姐帮忙,自是不能惹姐姐恼怒的。”陆姑娘看起来知道的不多,但是作为祝平娘身边的“小内鬼”,她不介意对徐长安多泄露一些祝平娘的想法。 她也不管徐长安听不听的进去,自顾自的说道。 “哪怕是祝姐姐,也是个姑娘,公子好好想想听了曲子后的感想吧,您的称赞对姐姐来说是很受用。” “还有,公子莫要显得这样紧张,记得动一动屋里的点心果盘……最好就像回到家一样,你不那么见外,姐姐才会高兴。” 说完之后,陆姑娘掩面,笑着离开了。 徐长安:“……” 这是……什么意思? 找人帮忙要讨人开心,这件事她倒是明白了。 只是,祝前辈是这样想的吗? 得。 自己真成来听曲子的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怎么在意,那祝前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忽然想要上台演曲还非要自己来听,只能说……这是她做事的风格。 难道,这就是祝前辈只让自己一个人来见她的理由? 要听曲子,云姑娘也是能听的吧。 徐长安猜不到那前辈的想法,但是那陆姑娘说的是,自己若是来找前辈帮忙,自然要在细节上做到最好。 见招拆招就是。 他拿起桌上果盘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点心,轻轻咬了一口,最后站起身,从观景台之上往下看。 说是演曲,但是很明显是他来之后才临时准备的,所以祝平娘尚未上台,仍旧在做准备工作。 花月楼很大,分成许多台,热闹许多,徐长安在这最高位的雅间将一切收入眼底。 眼前是一个十分宽敞的空间,中心是牡丹花群簇的舞台,在舞台的正面有成百上千的位子整齐排列,亭台上方有一排一排单独的雅间,可以在最好的角度观赏舞台上的演出。 厅台左右对称,贴金彩、画,装饰细腻,边缘,有些许大红色的灵气环绕,应该是某种扩音的手段。 楼里光线充足,并有华贵的摆设,和外面不一样的是,花月楼的位子上并没有果盘食物,除了位子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设计是为了让所有人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台上。 在徐长安的视角中,整个大厅最靠近舞台的那两排座位完全空着,从第三排才开始坐人,而此时正有陆陆续续的姑娘们落座。 井然有序。 徐长安扫视了一圈,发现落座的尽是穿着艳丽的姑娘,姑娘们入座后没有谈天说地,像是很紧张,在期待着什么。 徐长安看了一圈,竟然没有瞧见一个男人。 一个个方桌横在那儿,满满的姑娘们跪坐在桌前,有人似乎得到了什么消息,纷纷抬眼瞧着徐长安所在雅间的方向,指指点点。 徐长安侧耳,顺着风声可以听到下方的一些私语。 “我说祝姐姐今日怎么要在三层演曲呢……原来是徐公子来了。” “难怪。” “不对吧,小公子会来听曲子吗?” “我方才瞧见他了,应该没错,不过这样我就能理解了……公子愿意听曲子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就算是祝姐姐这些时日不愿登台,也手痒了呢。” “好了,都在这儿发什么春呢,姐姐难得登台一次,还不都竖着耳朵听着,能学到一点半点不比没长开的男人香。” “咦,我怎么嗅到一股子酸味。” “她喜欢祝姐姐,谁不知道呀。” “你们……讨打。” “……” 嬉嬉闹闹的声音在姑娘们落座后传开来。 徐长安:“……” 他收回视线,也不再去听,可眼角还是忍不住连着抽动了几下。 不得不说,祝前辈在这里是真的受欢迎,虽然那些姑娘都怕她,但是尊敬、憧憬的人更多。 以及,祝平娘这不是什么对公众的出台演出,而是花月楼姑娘们的“内部交流”,能进入这一层亲耳听祝平娘抚琴的,全部都是花月楼里的姑娘。 正想着,徐长安忽然感觉整个氛围停滞了一下。 就好像…… 班主任进班的感觉。 他立刻站起身看过去。 果然,在重要高台的侧面角落,祝平娘正在和身边的姑娘侧耳吩咐着什么,她分明站在宴会场席角落里,但是存在感极高。 这个人身上大概真的萦绕着莫名的氛围感,让人只看她一眼,就会忍不住对她心生一种奇特的期待感。 连徐长安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要误会,不是因为看着好看,而是……这样的祝前辈对他而言很少见。 他在祝平娘身上见到最多的是风姿绰约,分花约柳,充满了媚态,风韵的气质。 可如今却不大一样。 祝姑娘一改往日的艳俗打扮,她换上了一身高贵典雅的黑色琴服,如同仿佛一颗蒙上了黑布的明珠。 就在这时候,祝平娘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勾着嘴角忽然转过身对着他挥了挥手。 徐长安愣了一下,躬身行了一礼,随后……若有所思。 方才前辈转身过来的时候就像是黑布忽然被掀开,露出了明珠应有的璀璨…… 尽管只有一瞬,却也让徐长安捕捉到了什么。 他想起了先生笔下那个清冷不似尘世中人的“祝桐君”。 该说果然是一个人。 0289 安常守故(二合一) 登台前。 陆姑娘抱着祝平娘的七弦琴从远处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祝平娘这一身干练的纯黑色琴服,笑着说道:“祝姐姐,你今儿真好看。” “好看什么。”祝平娘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他来了?” “您说的谁?”陆姑娘勾着嘴角。 “你说呢。” “若是说徐公子,那自然是来了,姐姐不是都瞧见了。”陆姑娘走到祝平娘的身后,贴心的整理了一下她细腰上的系带,随后补充道:“若是说其他人,那没有……咱们祝姑娘的琴艺,向来是不给其他男子看的。” “贫嘴。”祝平娘转过身,敲了敲自己这个丫鬟的脑袋,随后问道:“送的点心,他吃了没?” “会吃的吧,我都那样提醒他了。”陆姑娘回应。 “他喜欢吃,那就最好。”祝平娘像是想起了什么,眯着眼睛笑得狭长,像只媚态的狐狸。 陆姑娘见状,愣了一下。 祝姐姐为了他上台也就算了,怎得连这些小事也要亲自过问…… 陆姑娘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尽管她已经将徐长安的地位看的很重了,但是实际上……徐长安在祝平娘眼里的地位比她所想的还要高。 她还是低估了祝平娘对徐长安的喜欢。 可……为什么? 陆姑娘自己对徐长安的好感是极高的,毕竟她也是青楼出身。 但是若是变化一下视角,理性一些去看待。 她作为祝平娘的贴身侍女,对于仙门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但是还是知道一二的……相比于平日里那些来拜访祝平娘的人,徐长安在祝平娘的口中,似乎哪方面都不甚出彩。 “怎么,想什么呢。”祝平娘看着她。 “祝姐姐,您可真喜欢那小公子,因为什么?”陆姑娘没有隐瞒,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该问的不要问。”祝平娘柳眉一横,眼里泛着一抹冷光:“掌嘴。” “姐姐说的是。”陆姑娘牵起祝平娘的手,在自己的面上打了两下后问道:“所以呢,我知晓姐姐一开始就看重他的,不过这次很明显更重视了。”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天底下总是这样的。 “臭丫头,若是往年,我非打你一顿不可。”祝平娘啐了一声,不过很明显她心情其实好得很,在那儿笑呢。 “我方才可是教训了几个说姐姐“平”的臭丫头。”陆姑娘看着一眼祝平娘的胸口,接着挺了挺自己的腰背,像祝平娘讨要维护她的奖赏。 “……” 祝平娘的眼角抽了抽。 她的身材也不差,是很标志的那种,可是就因为这个古今皆平的称号起了个平娘的名字,偶尔就会被仗着自己被宠爱的丫头们调笑。 “你这妮子这几天伙食是不是太好了。”祝平娘那漂亮至极的手掐在陆姑娘腰肢处,轻轻揉捏着。 “我不怕痒。”陆姑娘抬头看了一眼徐长安雅阁的方向,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说道:“您为了小公子专程打扮演曲,楼里可是又不少姐妹都很吃味呢。” 包括她也是。 “乱吃什么飞醋。”祝平娘啐了一声,随后问道:“我真的很明显?” “嗯。”陆姑娘点头。 何止是明显啊,简直就是将重视写在脸上了。 以往的时候祝平娘也重视徐长安,但她作为侍女看在眼里,能够感觉到是祝平娘是长辈对晚辈的重视,但是今日这种突如其来为了他演曲的改变,纵然是她也会有一种……祝平娘是不是动了“凡心”的错觉。 又是雅间、又是化妆换衣裳、又是出台抚琴的……谁都会这么想的。 “我没想这么多。”祝平娘偏着头,她只是在表达重视。 “所以,姐姐是真的比以往更看重他了,是不是因为他这次回来俊俏了很多的缘故?” “……” “还是因为公子的修为潜力比以往……”陆姑娘轻声问。 “看重是看重,不过与修为没有关系。”祝平娘摇摇头,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指上那黑白相间的指甲。 徐长安以往只是李知白教出来的一个学生。 如今,他被李知白发自内心的认可了。 这才是……他的重量在祝平娘心里飞速提升的原因。 就这一点,哪怕以往她不喜欢徐长安,也会直接将他当成嫡系的,更不要说她本来就挺喜欢徐长安的。 她特意演曲,兴许有几分想要徐长安“不经意”见在李知白那边夸她两句的意思,不像却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只是这种事儿,也不好与自家的丫头说。 “嘛,丫头们吃点飞醋,估摸着几个时辰就过去了,谁让是徐小公子呢。”陆姑娘在祝平娘耳边说道:“其他的男子不好说,但是徐小公子,一定不会自作多情的误会您的意思的。” 因为知晓徐长安不会误会、不会将祝平娘的重视当成是暧昧,所以她们对徐长安很是放心,所以一切的疑惑不会针对徐长安,只是会针对祝平娘,让人觉得她想要吃“嫩草”了。 总的来说,让人不放心的不是徐长安,而是祝平娘啊。 实际上直到如今,陆姑娘也不敢确定自家小姐就真的……对他没哪方面的兴趣。 “我瞧着,你也挺喜欢他啊。”祝平娘眯着眼睛。 “喜欢也是分许多种的。”陆姑娘咳了一声。 在她的眼里,少年人相当的耐看,气质谈吐与普通的同龄人完全不同,既不是故作成熟,也不是青涩稚嫩,有时候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很难形容的、淡雅的气质。 不过,陆姑娘开口就是:“公子年轻俊俏、玉润温和,还有一手好厨艺……谁会不喜欢呢。” “厨艺,你听谁说的。”祝平娘问。 “都这样传。” “啧。”祝平娘不说话了。 陆姑娘见状,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她忽然问道:“祝姐姐,您今个怎么没吃东西。” 她收拾房间时候看见的,还以为今日自己的饭菜不合她的胃口,如今看来,姐姐是想吃……他做的东西? “臭丫头,平日里不见你这么机灵。”祝平娘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姐姐莫要生气,我这个月的休息不要了,帮您点账……”陆姑娘冥冥之中觉得身上好像有鞭子的疼痛感,她立刻给了在祝平娘一个讨好的笑容,说道:“我去给您备食材,一会儿送到公子歇脚的地儿。” “大小也是个管事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祝平娘很是无奈。 拿自己这个侍女也没有办法,谁让她宠着呢。 “只在您面前这样。”陆姑娘屈身行了一礼,将古琴楼下后,转身离开。 祝平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 “……” 在她面前是个小丫头,在其他人眼里是严肃的女人…… 她想起了朝云宗上的秦岭。 不过,在带出了一个秦岭之后,她就有刻意的转变与少女的相处态度了……陆丫头虽然也很依恋她,但是至少,陆丫头还是喜欢男子的。 至于秦岭…… 想起这个粘人的小麻烦,祝平娘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那秦丫头……已经没救了啊。 算了,不想这些…… 看了一眼徐长安的方向,祝平娘眯着眼睛,腰间一张黑色的纸质饰品顺着风轻轻荡着。 希望,小长安能够明白她的心意,之后莫要让她说的太清楚。 —— “……” 徐长安的确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他分明是在花月楼的,但是心里却总是闪过……先生的样貌。 李知白。 这种事情以往是从没有过的,但是此时了解了一些祝平娘过去的徐长安再看过去,就会不自然的脑补许多。 比如,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一层整个花月楼的布置……都偏向暗色的黑白相间,而祝平娘身上这漆黑的贴身长裙,也挂着几分李知白身上的道袍的设计。 最简单的,如同徐长安所在的这个雅间的墙上,就挂着一幅好字。 徐长安看过去,只见细腻的笔墨间,藏着一股子优雅的氛围。 【知白守辱,安常守故。】 八个字精致的墨字装裱雅间的墙上,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就好像生怕他看不见一样。 以往的徐长安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多想,反而会夸赞几句好字,因为这几个字出现在青楼这种灰色地带中真的是最符合不过。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他知道先生的名字,还知道一些秘密…… 这种情况下,这几个出自祝平娘之手的字,怎么看,怎么不太对味。 这位祝前辈,不会对自己先生…… 还有秦师叔…… 徐长安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作为晚辈不该有这种臆测,因为天底下炙热的感情并非只有爱情,至少从他先生那里,他所见到的情感是凌驾于爱情甚至亲情之上的、更为耀眼的东西。 也不知道,先生与祝前辈有怎么样的过往。 徐长安笑了笑,随后拿起手边的点心咬了一口,细嚼慢咽的同时,在想云姑娘方才说饿……也不知道歇脚的地方有没有给她准备点心? 正想着,忽然一阵亮光升起,伴随着姑娘们的声音,徐长安意识到琴会要开始了。 他收敛了杂思,专心的看下去。 前辈……不,长辈专程为了他而上台表演,他也不敢不认真看啊。 此时,牡丹花混合着海棠花的香气在花月楼中弥漫,楼中一片寂静,所有姑娘的视线都放在了台上唯一正走向古琴的黑衣女子身上。 顶上是明亮灯光,映照着她的头饰,散发着闪闪的光亮,十分的晃眼。 事实上,在花月楼演出还佩戴银饰是很忌讳的事情,现在隔着老远看着舞台,就能看到祝平娘头发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但是意外的,祝平娘漆黑的衣裙和银饰反射的光芒融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极其和谐、绝美的画卷。 此时黑与白,让徐长安心灵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让他再一次确认……自己方才应当没有多想。 祝前辈,一定是在暗示他什么。 是因为这次上山后,他被先生认可了吗? 应当……不是吧。 徐长安不喜欢自作多情,于是没有继续往下想。 此时,祝平娘已经在古琴前坐下,灯光洒在她的一身黑衣上,被吸收了光华,却反倒更映着几分清冷。 花月楼与祝平娘,这两个组合在一起,本该是再媚色不过的东西,如今却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那台下来听曲子的姑娘看着台上的女子,眼里皆闪烁着或迷恋或憧憬的光芒。 祝平娘修长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勾。 “铮——” 金铁铮鸣响彻,瞬间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她的面容上引到琴声里。 旋即一抹慵懒,悠然的琴声沿着优雅的弧线在花月楼中缓缓流淌,静中带动如飞絮,飘忽空灵。 徐长安听的认真。 他曾经就听过祝平娘的演奏,不过那时前辈不是那么认真,像是在调笑他,但是即使是这样,徐长安当时听了她的琴声也觉得神清气爽,是一种绝佳的享受。 如今,前辈认真起来后,徐长安不自觉的闭上眼睛,用心体会波荡的琴声。 琴声委婉连绵,时而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时而若山石不禁雕琢、质朴自然。 因为是演奏给自家姑娘和徐长安听得,所以不需什么深意,只要好听就行了。 但琴曲是心声,诠释着奏者内心的波澜起伏和心路历程也没有错,随着台上祝平娘嘴角勾起,她只见沾染了灵气,琴声也发出了细微的改变。 她知道徐长安灵台坚固,内景是没用的,但是可以用更简单的一些办法。 在祝平娘的刻意下。 认真的徐长安就“看”见了一幅画面。 —— 画面上,年轻一些的李知白席地而坐,手中捧着一杯泛着热气的红茶,侧着头像是在与谁说着什么话。 —— 徐长安:“???” 他又看见李知白了。 徐长安闭着的眼睛眉毛抽了一下。 听着琴声的徐长安忽然意识到,云姑娘不在他身边是一件好事,虽然姑娘不会吃醋,但是如果云姑娘在身边…… 逛青楼,脑子里都是先生,就算是被暗示了,他也会怀疑人生的。 …… 嗯,云姑娘不在意。 就算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可因缘线曾经存在过。 这是正妻,想想怎么了。 0290 契若金石的遗憾 暮雨峰上有女子六艺,又茶通六艺,这些徐长安都知晓一些。 听着耳边如同清泉一般,连绵不绝的“叮咚”声,徐长安得到了极大的放松,心中多了一丝清凉。 音律真的有着很神奇的力量。 同样的琴声在徐长安的耳中、落在花月楼姑娘们的耳中,听起来就可能是南辕北辙的。 雅阁里的徐长安听琴时面色放松,神态享受。 可那些普通的姑娘们却听的面红耳赤,有些女子则捂着心口,面上起了一抹红晕,身子依在身旁的女伴身上,更有一些……都不掩饰眼中的情感了,与身边人十指相扣。 —— 听琴的人,每个人看见的画面是不同的。 徐长安看见的是李知白席地而坐,手中捧着一杯泛着热气的红茶,侧着头正与谁说着话,温馨而美好。 花月楼姑娘们看见的,则是两个女子依偎着前行,是逆境中的契若金兰。 祝平娘的曲子直直的击中了她们内心最薄弱的地方。 所以也难怪花月楼里盛行假凤虚凰的事,摊上这么个班主,又是这么个环境,关键是身边还真的有与自己一路相顾、一路扶持的姐妹在。 真的很难不陷进去。 “……” 抚琴的祝平娘看着台下姑娘们的小动作,勾着嘴角。 每个人所看到的东西都不同,包括她这个演曲儿的人也是一样……祝平娘看着朝云宗方向的虚空,仿佛瞧见了一身道袍的李姑娘托着脸宠溺的看着抚琴的自己。 她和李姑娘认识好久了啊。 久远到她现在往多年前去想,从一开始对李知白的不屑和误解,到后来的依靠,再到胜过家人的温暖…… 炽热,可心里也有遗憾。 “……”祝平娘垂下眼帘,轻轻叹息一声。 她送给李知白一壶“玉露酒”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和李知白所想的一样,只是在说“人生亦何须,有酒与桐君”,是在说她现在虽然改名叫“祝平娘”了,可还是她的桐君。 这没有问题,李知白对她的酒不会误会、不会多想,就如同花月楼的丫头不会误会徐长安一样。 但,人都是会变的。 祝平娘看着台下那些姑娘们牵在一起的手。 她并没有去引导姑娘们喜欢上女子,只是用琴告诉她们有“对食”这么一种可能性,天底下有【契若金石,其嗅如兰】的事情。 与喜欢的人早些在一起,总好过当做姐妹一路相互扶持,老了再回头发现最开始的不是友情而是爱情时…而懊悔不已。 嗯,亲身经历。 某个祝仙子也想过,若是在她还年轻的时候,有自己这样的前辈提点她一下…… 她说不得很早很早时候就意识到她对于李姑娘的感情是怎么样的炽热了,也不至于被世俗限制,至今……只剩下遗憾。 很难不遗憾,因为她们之间已经过了爱情的界限。 对于如今的祝平娘和李知白而言,若是将那份情感重新定义为爱情,便是亵渎、是大幅度降了级的。 别说李知白了,祝平娘自己都不愿意。 简单来说,她后悔和李知白年轻时只是“好姐妹”了。 但无可逆转,才是她的遗憾。 嗯,这才是祝平娘没让云浅来听的原因,虽然不至于说因为一首曲子云浅就喜欢女人了,但是那云姑娘是有丈夫的人,让她听自己这带着“并蒂合花”韵味的曲子算是什么事情? “……” 祝平娘按着琴弦,从低音高音,不久后,又从高音徐徐降落,像散落了一地珍珠,细碎却泛着光泽。 众人都沉醉在如水的音律里,音律中的遗憾感染了所有人。 泛音流转,那曲子相比之前的勾人心魄忽然下降了许多,就好像祝平娘的手法失准了一样。 花月楼中的姑娘们面上露出了疑惑,不禁怀疑是不是祝平娘手中的那张破旧古琴走了音。 也有一些人听了曲子,眼神一滞,闭上了眼睛,专心去体会曲子中的泛音变调。 琴音的走势,就好像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一样,有高峰,自然也有平静、遗憾。 姑娘们不知祝平娘是在遗憾什么,只是听了她的琴声后,愈发想要珍视身边的姑娘。 徐长安则完全听了个响,觉得琴声如黄莺出谷,一和三叹。 他曾经连暮雨绵音都觉得好听,也是没救了。 “……” 许久之后,山风停歇,祝平娘双手按于琴面,消去那余音后,偏着头看向上台的地方。 陆姑娘在那儿怔怔的看着她。 祝平娘想起了秦岭,若是那秦丫头,此时应当已经冲上来抱着她的腿了。 笑了笑,她侧耳和陆姑娘说了几句后,提着漆黑的长裙消失在台上,只留下仍旧回味、久久不能平静的丫头们仍旧呆呆的沉浸在曲子中。 房间里。 徐长安伸了个懒腰,一首琴曲下去,听的神清气爽,好像连身体中灵力的走势都愈发顺畅了,真不愧是祝前辈。 他看着祝平娘离去的方向,安静的坐在房间中等着。 不过来的祝平娘,还是陆姑娘。 “祝姐姐请您过去。”陆姑娘说着,兴许才听了琴曲,她有些心不在焉的。 徐长安也不在意,跟着她来到一处阶梯前。 “公子,这儿姐姐不许我们靠近,您自己上去吧。”陆姑娘行了一礼。 “麻烦。”徐长安对着她笑了笑,上楼去了。 “……”看着徐长安的背影,感受着他的气息逐渐远去,就好像山峰拂过脸颊,陆姑娘身子一颤,忽然回过神来。 回忆了一下少年人俊朗的面容,陆姑娘耳畔攀上了一抹红晕。 嗯。 祝姐姐虽好,不过自己果然还是更喜欢男子呀。 她笑着离开,去安排食材去了。 —— 徐长安踏上的阶梯外表看起来古色古香,十分精致,可当提起了灵气后,才能感知到这个楼阁有多么的玄奇。 祝平娘似乎在楼梯两侧布下了幻境。 也不是幻境,就单纯的是灵力组成的玄奇画面,难怪不许普通姑娘靠近。 徐长安走在楼梯上,只觉得窗棂的光线仿佛海水一般涨潮退潮,明暗交映,而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水面之上,道道连漪四散,如同星辉在脚下聚散。 整条楼梯、走廊都充斥着【黑】与【白】。 0291 祝姑娘不是师娘 整条楼梯、走廊都充斥着【黑】与【白】。 仔细回想,今日他从一开始就在看见“黑白”。 知白,才能看得见。 而在黑白走廊尽头之处,一道发着白色光芒的门伫立在那里。 徐长安行至门前,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了祝平娘的声音。 “进来。” 随着她的声音,房间的门自动打开。 徐长安步入房间。 与以往充斥着麝香气息不同的是,这个房间很简单,视线可见之处都是木头所做,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味,墙上挂了些许字画,风格各不相同,以水墨画为主收集了许多的书画大家的沥血之作。 不得不说,祝平娘对他的暗示真的很有用,至少徐长安就想起了……李知白的房间也是这样,先生就很喜欢名家字画。 他进屋之后,没有开口,因为祝平娘正在忙。 此时她仍旧穿着演曲时那一袭修身的黑色长裙,只是手中多了一条墨棒,而随着墨棒轻轻在砚台上摩擦,墨汁逐渐成型,她取了一只浅毫沾墨落笔。 落在纸张上时,白皙纸张上多了一道笔直的线。 黑白分明。 徐长安看着眼前的“道”,想起了李知白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但是与李知白当时教育他要“知白守黑”,要对一切都保持“虽然明白,如无所见”态度不同的是,祝平娘没有那么多大道理。 她只是认真的看着自己笔下的墨渍,一双漆黑的眼瞳泛着水光,像极了徐长安一路走过来时所见到的黑白相映。 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并没有隐藏的回忆和柔情。 此时的她,没有半点往日的妩媚和不正经。 徐长安意识到了一件事。 秦师叔说的没错,他……果然成了祝前辈的嫡系。 徐长安很知趣的什么都没有问,也移开视线。 祝平娘又写下几个字,简单装裱后挥手,平静的说道:“挂墙上。” 徐长安接过墨字。 上面写着八个字。 【提笔莫名,坐忘玄经。】 他不理解,不过听话的将其挂在那些墨宝的中央。 不过他很快就理解了。 只见祝平娘轻轻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曲线的同时,轻声道:“提笔莫名,坐忘玄经,不如听曲。” 徐长安眨眨眼。 懂了,是说修行不如听曲。 嗯? ……难道是在说,先生在山上努力修行不如她在花月楼里做鸨母快活? 徐长安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尤其的敏锐。 正想着,徐长安忽然感觉到祝平娘的视线落在了他的面上,就好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徐长安:“……” 此时的面无表情的祝平娘……真的能给他很大的压力。 好在,这种审视的视线没有过去多久,祝平娘就移开视线,从抽屉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锦盒,然后……拿出来一朵白色的小花? 那是一朵叶线狭长,花瓣为纯白色,花蕊浅黄的莲花状花朵。 “予我戴好。”祝平娘将花放在一旁,说了一句让徐长安眼角一抽的话。 “???” 他看着在安静妆镜前等待自己上前的祝前辈,整个人都懵了。 “过来,帮我戴上。” 祝平娘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着应该发生的事情:“以往,这事情是你先生做,她不在,就换你来。” 啊这…… 不过既然是代替先生干活,那就没问题了。 徐长安想了一下李知白给祝平娘戴头花的样子,走过去将纯白色小花插在祝平娘的鬓角。 漆黑的头发,纯白的花朵,又是黑白配。 “好看吗?”祝平娘问。 徐长安:“……” 看着少年人那为难的模样,祝平娘勾起嘴角,随着徐长安那惊愕的模样,她终于是绷不住了,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小长安,你真是有趣,姐姐真是太喜欢你了。” 黑色的衣裳再也遮不住她的好身材,那浓郁的媚色也重归她的眼角,风韵照人。 徐长安看着祝平娘笑出声,心中一阵凌乱。 不过他心系云姑娘,也顾不得那么多,拱手就要开口。 “祝前……” “停。”他的话被祝平娘噎了回去。 “小长安。” 祝平娘柳眉一横,“想清楚了再说话,姐姐我若是不高兴了……你便早些回山吧。” 看着祝平娘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视,徐长安只觉得……人麻了。 他这是被台上那个祝仙子和先生好友这个身份迷了眼睛,怎么忘了……前辈这恶劣的性子。 “祝姐姐。”徐长安无奈的说道。 “倒不是个笨人。”祝平娘哼了一声,翘起二郎腿,漆黑长裙下的绣鞋尖尖冲着墙上的墨字轻轻晃着,“要是敢唤我前辈,你便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吧。” “姐姐说的是。” 有求于人,还是个任性的前辈。 徐长安能有办法吗? 没有办法。 —— 可惜了。 祝平娘看着徐长安摇摇头,他只是李知白的学生而非是弟子,不然让他叫自己一句师娘,回去和李知白说,她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你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讲。”祝平娘身子前倾,双手压在腿上,问道:“方才你上来的时候,是陆丫头引的路,没错吧。” 徐长安心急归心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顺着前辈的意思,点头。 “那就好。”祝平娘红唇勾起:“小长安,你可真好用。” “……” 对于祝平娘那怪异的话,徐长安不为所动。别看他好像很无奈似得,实际上……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对祝平娘的尊敬。 这个长辈也值得他尊敬,与先生一样都帮了他许多。 祝平娘也了解他的性子,不觉得扫兴。 她又没说错,因为徐长安的存在,所以陆丫头没有像秦丫头一样对她升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这样的工具人,难道不好用吗? “知道姐姐我为什么让你一个人来吗?”祝平娘抿唇笑着。 “长安愚笨。” “自是因为有些话不好让云妹妹听见。” 祝平娘偏着头,那小白花异常的显眼,她修长手指弯了弯,取出来一封信,同时说道:“花心的男子可不讨人喜欢哦。” 徐长安:“……?” 只见祝平娘晃了晃手里的信笺,似笑非笑。 “说说吧,你和千乘的事儿。” 0292 所见所闻(二合一) “说说吧,你和千乘的事儿。” 祝平娘将手中信笺轻轻拍在桌上。 ‘……?’ 徐长安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和祝前辈见面之后第一个说的事情……是这个? 和谁? 顾千乘? 他和顾千乘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你也有张不开口的时候?”祝平娘翘着二郎腿盯着徐长安看,眸子中狡黠和笑意交织。 “小长安,姐姐我好歹也是顾丫头的姨娘,你不声不响的……我若是不问两句,到时候怎么向阿姊交代?” 交代? 交代什么。 徐长安很是疑惑,不知晓祝平娘取出的这封信里究竟是写了什么东西,不过他沉思了半晌后,还是解释了。 嗯,徐长安将暮雨峰师姐聘请他“照顾”顾千乘的事情与祝平娘仔仔细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 祝平娘看着少年人那认真解释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无趣。 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认真,根本就没有领悟她在说什么……不过她也能理解,徐长安就算想破了头也不可能猜到这信里写的是顾千乘有可能喜欢上他。 嘛。 她从见到这封信开始就知道里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之所以一幅兴师问罪的模样…… 开个玩笑嘛。 “她们也是取巧。”听完了徐长安话,祝平娘手指缠在一起,嗔道:“一个个都嫌弃顾丫头麻烦,便把她往你身边丢……瞧我回去怎么收拾她们。” “前……咳,祝姐姐。”徐长安感受到祝平娘危险的视线,及时改口问道:“所以,顾姑娘是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你不嫌她麻烦就好,我逗你玩呢。” 祝平娘摆摆手,撇嘴说道:“其实我也能理解,就千乘那个性子,别说丫头们烦,我瞧着都烦的慌。” 她站起身拍了拍徐长安的肩膀:“小长安,以后千乘就交给你了。嗯,你唤我一声姐姐,也算是她的长辈。她若是欺负你……与我说,到时候我替你出气,把她的屁股打开花。” 祝平娘晃了晃那精美至极的手指。 徐长安:“……” 无话可说。 “对了,我方才那首曲子,你觉得怎么样?”祝平娘问。 “很好听。”徐长安如实说道。 “……” “……” 细雨落在窗棂上,祝平娘就这么盯着徐长安看,眼看着徐长安没有话说了,她这才抽了抽眼角。 虽然没指望他能从曲子里听出什么“契若金石”来,但是至少也多夸自己两句,她好歹也是个女子,是喜欢听好话的。 “没了?”祝平娘身子前倾。 “嗯,没了。”徐长安不动如山。 在他眼里,一切夸赞的话,都抵不上“好听”两个字。 说到底,他还是做不到面对尊敬的长辈之时油嘴滑舌。 “长安,你是很有趣的孩子……可有时候又很无趣。”祝平娘啧了一声,取了一件斗篷披上,紧接着拿起一张胭脂纸抿了抿。 红唇愈发鲜艳的同时,她瞧着镜子里自己头上的小白花,转身视线落在少年俊俏的面容上,满意的点头:“行了,不与你在这儿干说,陪我出去走走……嗯,我若是高兴了,什么都应你的。” “都听姐姐的。”徐长安眼里微微亮了几分。 他也不着急,因为他很清楚现在还没有到自己说正事的时候。 想想就知道了。 祝平娘对着他做了那么多关于“黑白”的暗示,可见面了却没有提一句关于这个的事情,反而装模作样的聊什么顾千乘…… 祝平娘要与他说的东西尚且没有开口,徐长安又怎么会率先提出自己的请求。 他是个聪明人。 祝平娘也是个聪明人,而她也喜欢聪明的人。 —— 所谓的出去走走,其实并没有离开花月楼的地界,而是来到了后方花月楼的私人园林。 说是园林,实际上占地面积极大。 祝平娘在前面走,徐长安跟在她的身后不远,面前是一条干净的青石小砖,一座石桥将一条路分成了两部分,石桥以北一片热闹,隐隐可以见到热闹的人潮和繁盛高楼,那边是男人寻欢作乐的花街柳巷,充斥着人间的欲情与喧嚣。 徐长安和祝平娘刚就是从那花街而来。 石桥以南则完全不同,雨停了以后,风卷云舒,碧空如洗。 空荡荡、冷清清,街道上少见行人,房屋也低矮。 她们此时就在往南走,远离繁华。 祝平娘回头看了一眼,发觉徐长安在看南边,解释道:“北边是丫头们做活的地方,是以花月楼为中心的勾栏,这边则是丫头们住的地儿。” 花月楼的姑娘们虽然都和她签了卖身契,不过并不住在青楼,而是在这园林里被安排了各自的住处。 徐长安点点头。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从青楼里来到了青楼姑娘们居住的地方。 居民区? 难怪这里的氛围和花月楼里完全不同。 徐长安一路跟着祝平娘,也路过了几个院子,见到了不少女人从庭院中走出来朝着北城区而去,她们多是面容朴素,看得出来有几个人衣裳都没有穿的整齐。 这种迷迷糊糊的样子给了徐长安一种她们是在去“上班路上”的错觉。 甚至,在一些庭院的路上,还有狸花猫躺在柔草之上,翻着肚皮晒太阳,偶尔接受过往姑娘的宠幸。 这片城区真的很平和,有三两青楼姑娘结伴而行,见到他之后浅浅一笑……却没有上来搭话。 虽然不知道这位有名的小公子怎么忽然来了她们住的地方,但是有祝平娘带路,也没有不长眼的过来叨扰。 不……还是有的。 “祝姐姐!!!” 只见一个十岁出头,穿着莲花碎裙、十分可爱的小姑娘跌跌撞撞的从远处跑过来,看也没有看徐长安一眼就抱住了祝平娘的腰。 “祝姐姐……” “臭丫头,与你说了多少次了……”祝平娘媚色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无奈,她解下自己的云肩披在小姑娘的脖颈间,嗔道:“最近天气反复无常,注意别染了风寒。” “知道啦。”小姑娘蹭了蹭祝平娘的小腹,幸福的笑着。 “好了,有什么事。”祝平娘问。 “……这个。”小姑娘有些笨拙的从怀里取出一张黄纸,说道:“阿娘让我自己选个花名……我、我不会……” 一旁的徐长安眨眨眼。 花名……? 是说女子入了青楼之后抛下本家姓名,起一个好听“代号”。 可这个小姑娘才十岁大头,就要有花名,就要进入青楼了? “哼。”却见祝平娘敲了敲她的脑袋,嗔道:“你就去楼里端个茶,上个果盘,要什么花名。” “阿娘也说了……不过,早晚用的到嘛。”小姑娘捂着脑袋,一双大眼睛里闪闪发亮,她围着祝平娘转着圈,“薛姐姐已经答应教我练琴了……我以后,一定也要成为薛姐姐那样的伶师。” “成为伶师,然后呢?”祝平娘问。 小姑娘想了想,说道:“赚钱。” “你阿娘可不缺银子。”祝平娘摇摇头,她娘亲好歹也是曾经花月楼的名伶,攒下来的银子……不知够她花上几辈子了,哪里需要她出台做什么清倌人。 “我是要给……祝姐姐赚银子,姐姐们都是这样说的。”小姑娘重新搂住祝平娘的腰,嘴角带着甜甜的笑容。 一旁的徐长安听着她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而祝平娘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她撕扯着小丫头的脸,嗔道:“瞧你那点出息……” 她接过黄纸,看了一眼上面那些花名,随后直接叠起来收入怀中。 “祝姐姐,名字……我的花名呢……” “这些不好听,我回去予你想个好的。” “哦。” 听到祝平娘的话,小姑娘乖巧了下来,然后才有空在意祝平娘身边的徐长安,偷偷看了一眼后……便躲在了祝平娘的身后,看起来有些害怕。 “丫头,去和你阿娘说一声,我这就去与她说说话。”祝平娘笑着。 “欸?”小姑娘眨眨眼,随后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惊喜的转着圈。 “阿娘……祝姐姐,我这就回去。” 小姑娘跑着回家去了。 —— 等到她走远了,祝平娘这才看向沉默不语的徐长安,若有所指的问道:“怎么样?” “我……不明白。”徐长安摇头。 园林的平和,小姑娘想要入青楼的“理想”让徐长安觉得想要说什么,可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心情略显复杂。 “没指望你明白。”祝平娘伸了个懒腰,头上小白花反射着轻微的光芒:“长安,我带你逛逛花月楼,你且看仔细了。” “……?”徐长安头上起了一个问号。 虽然方才那些躺在花园里晒太阳的狸花猫很可爱,他也想要去摸摸……但是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呀。”祝平娘敲小姑娘一样的敲了敲徐长安的头,说道:“非要姐姐我与你说的清楚?” “长安愚笨。”徐长安说着,就看到祝平娘歪着头,修长的手指对着她头上那朵小花。 “这是你代她给我戴上的……她平日里忙,不知晓我在这儿过的是什么日子。”祝平娘眯着眼睛:“傻小子,你可明白了?” “明白了。”徐长安点头。 原来……是让他代替李知白看看这个青楼。 的确,李知白当时提起祝平娘的时候表情就很疑惑,想来她并不清楚祝平娘和花月楼是什么情况。 自己成长辈之间的传话筒了。 “好好瞧瞧我这儿,然后回去告诉她。”祝平娘抬起绣鞋:“走吧,去吃杯茶。” 徐长安既然已经成为了见证官,自然没有意见。 —— 徐长安带着徐长安来到一间精致的茶楼,熟悉的走入了一个房间后,她坐在靠窗的位子,处在一眼可以望到窗外的地方。 不久后,有一个女掌柜打扮的女子端着一壶茶走进房间,在她的身后,可以见到方才那个要花名的小姑娘。 女掌柜一个眼神,小姑娘就有些委屈的转身离开了。 “祝姐姐,小公子。”女掌柜这才行了一礼,给二人斟茶,期间有热茶气漂浮。 徐长安看过去,只觉得不愧是花月楼里的姑娘,女掌柜一袭深蓝的长裙,赤红色的腰封绑在腰间,披肩的长发被簪子盘在脑后。 虽然眼角已经有些许细纹,可仍旧有一种传统女子的娴静之美。 “不用管他,我来与你说说话。”祝平娘笑着小酌一口,满意的咽下后说道:“你这小店开了这么多年……凭的就是这茶,没少从丫头们身上赚银子吧。” 女掌柜也是一笑,说道:“自家的地契,整多少是个意思,姐妹们喜欢喝,我这店就一直开着。” “嗯。”祝平娘应声,随后略显埋怨的说道:“你这丫头怎么带的孩子?好好的要起什么花名,可是吓我一跳。” “姐。”女掌柜认真的说道:“我的名字便是您起的。” “人都有名字,这也是规矩,与我没有关系。”祝平娘提醒她。 徐长安在一旁听着,忽然想起了他和云姑娘。 是的,名字,这对一个人而言真的很重要。 名字是用来和别人交流的时候指代自己用的,如果完全没有和人交流的经验和必要,自然也没有使用名字的必要。 无论对于谁,被赋予了名字这件事都是可以铭记一生的。 “姐姐不高兴?”女掌柜问。 “没有。”祝平娘端着茶水,说道:“怎么教孩子,那是你的事,至少我在一天,这北桑城就能安定一天。” 女掌柜闻言一愣,意识到了祝平娘今日很有聊天的兴致,她看了一眼一旁默默喝茶的徐长安,在想是不是这位公子的缘故。 祝姐姐这是……有了在意的男子? 徐长安她认得,不过有些年轻了吧。 女掌柜垂下眼帘,随后觉得是时候对着徐长安夸一下她们完美无瑕的祝姑娘了。 女掌柜便顺着话题说道:“也就是姐姐您来了之后,这北桑城才好起来,没有您……我可不敢想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嗯?”祝平娘眨眨眼。 话题……怎么引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过也没问题。 有人夸夸自己,她会高兴。 反正她带出来的姑娘至少比徐长安这个听了琴却只会夸“好听”的傻小子要知道怎么讨女人开心。 而且,祝平娘也想让徐长安在李知白面前说她的事情。 学生“调查”出来的,总比她对着李知白自吹自擂要可信。 于是祝平娘对着女掌柜眨眨眼,示意她做的不错,继续。 “……”女掌柜收到信号,心想自己做的果然没错。 女子,当然喜欢当着在意的男子的面被夸赞。 但还是那句话。 我的祝姐姐…… 您看上的这公子,是不是小了点。 0293 她手底下的姑娘(二合一) 女掌柜在言语间细细观察,暗中品味徐长安和祝平娘之间的关系,想要从中找出几分蛛丝马迹来,毕竟她从未见过有男子进入过祝姑娘“安全距离”之内。 徐长安很有名,姐妹们很喜欢,至于说他有妻子的事情……在她眼中只要祝姑娘喜欢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她并没有瞧见祝姐姐耳根升温、脸蛋发红的模样,也没有从徐长安眼里看到迷恋的视线…… 很奇怪的关系。 女掌柜在心里给这二人下了一个评价。 嗯。 祝平娘给她的眼神,她还是看的明白的……只是夸着夸着,便有些真情流露了,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 “也就是姐姐您来了之后,这北桑城才好起来,没有您……我可不敢想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女掌柜站起身,纤细手指给祝平娘添了一杯热茶,轻声说道:“听说最早的时候,城南这一块是一片荒地,虽说没有妖祸,不过大伙的日子也不好过,要不然……我也不会被卖到这儿来。” 这里本就是青楼,祝平娘不过是改进了这里的规矩。 “丫头们都与你差不多。”祝平娘感慨道,她曾经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了人牙子,整天买姑娘。 女掌柜笑了笑,然后说道:“其实现在想来也不能算是卖,她们也是没有办法,在这里至少还有可以活的念想。” “你呀。”祝平娘捧着茶杯,看着眼前这个朴素如同良家女子的掌柜。 若非是店铺就在花月楼园区,从她的穿着和样貌、谈吐可看不出一丁点曾经清倌人的气质。 祝平娘便问道:“妮子,你如今也闲下来了,可有想过,当初若是没有进北桑城会不会好一些。” 女掌柜手指颤了一下,心道姐姐当真是一针见血。 果然,她不该将自己周身的环境摘的太为彻底吗?可赎了身之后,的确想要换一个……与青楼完全不同的环境生活。 “这种事情……会随着人的变化而不同,姐姐问我,我也不知该怎么与你说。”女掌柜的说道。 “说说看。”祝平娘饶有兴趣。 “……”女掌柜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徐长安,便叹息。 为了祝姐姐的感情,她自爆一些事儿……便爆吧。 “我小时候一开始被丢到这儿,只想去死。”女掌柜莞尔:“小孩子嘛,总是不害怕死什么的。”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祝平娘啧了一声,指着女掌柜的脸:“你这妮子小时候胆子小的很,十天有九天哭鼻子,还能不怕死。” “姐。” 女掌柜被揭了黑历史,也不脸红,只是端起茶杯遮住小半张脸,“只要心里难受了,找不到头绳都可以大哭一场,也无关……我那时是不是害怕。” “也对,哪个丫头知道自己要入青楼,都胆大不起来。”祝平娘眯着眼睛:“所以呢,后来怎么习惯了。” 女掌柜说道:“有时候想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从遇到了您,也就不那么容易了。” 她能活下来,都是因为眼前的姐姐。 在路上,总会有这样一个人,如同海雾间的灯塔,可以为她找明方向。 “少来。”祝平娘啐了一声:“说实话。” “这是实话,只不过不是您想要听的。”女掌柜轻轻叹息,随后撑着脸笑着:“我只想在北桑城活下来,什么方式都可以,什么代价都能接受,做梦都想入花月楼做角儿……那时候以为入了花月楼就可以穿好看的衣裳,吃好吃的东西,冬日可以穿的暖暖的……而事实也是这样。” “……” “姐姐可满意了?”女掌柜说道。 “嗯。”祝平娘点头。 女掌柜稍稍鼓起勇气,牵住了面前祝平娘的手,小声说道:“姐,其实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要求,能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祝平娘宠溺的看了她一眼,点头:“说的是,活着就好……可我记得,你这丫头以往可不是现在的颓废模样,曾经那个有上进心,为了学琴可以日夜不眠的妮子,去哪里了?” “赎了身,还不许我偷个懒。”女掌柜撇了撇嘴。 “目标呢?就是因为你这个模样,你家的丫头才想要做什么清倌人。”祝平娘掐了一下她的手:“天底下,有你这样做娘亲的?” 虽说也是卖进勾栏的丫头,被她要来做个养女,但是到底也是唤她一声阿娘的。 “目标?”女掌柜笑了笑,认真的说道:“姐姐,您说的目标是什么?我不大明白。” 她语气一顿。 “来我这儿吃茶的姐妹们总是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因为前方能走的路总是太多或太少,那么您说……我该有什么目标,还是说,姐姐觉得丫头她想要做清倌人哪里不好。” 祝平娘没有回应。 徐长安却听得津津有味,连茶杯中的茶水不经意喝干都没有注意到。 他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家常,却不想……祝平娘和女掌柜之间的对话有一种莫名的韵味……那是他没有见过的,是青楼繁华背后的东西。 徐长安最近也在想,所谓的目标是什么,所以他才总是觉得自己没出息。 重视权利的人会往上爬,重视银钱的人会去赚钱,重视女色的人会来青楼寻欢作乐,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目标,只是其内在的价值最终都是来自于自己的内心。 所以徐长安觉得,目标只要自己满意就好,不存在有出息和没有出息的说法。 比如云姑娘的目标是要个孩子,谁能说没出息? 这就是很出息的,徐长安内心虽然觉得修行更好,却也不会纠正她的想法。 徐长安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女掌柜。 “姐姐。”女掌柜此时眼里只有祝平娘了,她轻声说道:“我……不后悔跟着您,这就是最正确的。” 不后悔就是正确的道路。 她不后悔成为她手底下的姑娘,并且为之感到幸福。 所以,当自己女儿想要追求这一份幸福的时候,她并不会笑话她的天真。 若是能重活一世,让她选择成为一个普通人还是祝平娘手下的姑娘,她毫不犹豫会选择后者。 “少肉麻了。”祝平娘啐了一声,松开她的手,无奈的说道:“你这妮子,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姐姐以往总说我没出息,我成这样便是怨您。”女掌柜眯着眼睛,仿若回到了少女时期。 祝平娘闻言,嘴角抽了抽:“死丫头,我还说过让你多考虑考虑自己,别总想着我,你倒是听啊。” 方才她听见小姑娘说不缺钱,只是为了想要给她赚钱而进入青楼的时候,祝平娘就知道是这个妮子影响的。 “你都不缺银子了,我还能缺?”祝平娘盯着她。 女掌柜看了一眼徐长安,有些耳热,她站起身,贴在祝平娘耳边小声说道:“我没想过姐姐想不想要。” 她只知道这些她不会给别人,只会给祝姑娘。 “妮子。” “嗯?” “你没救了。” “姐姐说的是。” “……” 女掌柜望着眼前的祝姑娘,岁月仿佛在她的面上没有留下痕迹,她痴痴的看了一会儿,便觉得能被这样完美的祝姑娘喜欢……真是小公子的福气。 她表现的这样好了,小公子能感受到姐姐的好吗? 女掌柜蹙眉。 她觉得悬。 不亲身经历,永远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宁愿做一个青楼女子也要喜欢祝平娘。 这里毕竟是青楼,是烟花之所,如何才能让徐长安体会到祝平娘对她的好和温柔,这也是很重要的。 “毕竟……姐姐您总是遮遮掩掩的,分明关心我,却还是一口一个死丫头。”女掌柜轻轻叹息:“您若是坦率一些,天底下怎么会有不喜欢您的人呢。” “……???” 祝平娘头上起了几个问号。 徐长安闻言,深以为然。 前辈也算是傲娇角色? 仔细想想,她见面总是会言语调戏自己,但是从未出格过,而且自己惹了麻烦被她埋怨后,却也会尽心的帮自己处理麻烦。 “臭丫头。”祝平娘像是感觉到了徐长安的视线,咬牙切齿:“你说什么胡话呢。” “祝姐姐。”女掌柜注视着她的眼睛:“您这一生有没有什么一想起来就觉得自豪的事情。” “我?”祝平娘想了想朝云宗上某个傻姑娘,笑着:“有,最自豪的……就是一块灵石没花,就把大名鼎鼎的隐仙、丹道宗师骗上了宗门,乖乖给我炼丹。” 徐长安:“……” 他不是傻子。 前辈这是在说他先生……是在说他先生吧。 隐仙? 丹道宗师? 骗? 一块灵石没花…… 什么工具人。 徐长安想起了李知白那破旧的道袍和拮据的生活,眼角忍不住抽了几下。 女掌柜也是一怔,虽然早知道祝平娘与仙门有联系,不过她其实听不太明白。 而祝平娘既然说了,也就没指望瞒着徐长安,毕竟李知白身上那点特殊的地方就算她不说,以徐长安的聪颖多半也能猜到。 玩笑说完了,祝平娘却安静了下来,平静的说道:“一生有没有什么一想起来就觉得自豪的事情?不开玩笑的说,是有的。” “什么。”女掌柜好奇的问。 “年少时,我喜欢上了一位傻姑娘。”祝平娘眨眨眼:“这算不算让我自豪的事情?” “自是算的。”女掌柜很是无语。 其实,至少七成的女子都在少女时期有喜欢过身边的女性的,这并不值得惊讶。 但是。 但是您当着小公子的面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而且,这个所谓的姑娘说的就是先前那个被您骗上山的什么隐仙吧。 …… ? 徐长安在一旁直接傻眼。 喜欢? 哪种喜欢? 他没想到,祝平娘会借着他人之口将这件事告诉自己。 敏锐的徐长安瞬间就感觉到了这里头藏着多少麻烦,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兴许不该跟过来的,不跟过来就不会听到这离谱的事情。 不过他也有庆幸,因为毕竟是曾经喜欢,现在可不一定了,而且……祝前辈最喜欢开玩笑了不是吗。 女掌柜也很是无奈,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就觉得祝平娘喜欢姑娘而不喜欢徐长安,她仍旧对于祝平娘对徐长安有好感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怀疑。 看到祝平娘鬓角的那朵小白花了吗? 那插的角度、位置很是生涩,一看就不是精通妆术的女子所为,除了徐长安还能是谁? 所以她才会从一见面就对于徐长安和祝平娘之间如此的好奇。 “姐姐,您当着他……说这个不好吧。”女掌柜压低了声音。 “有什么不好。”祝平娘偏着头:“开玩笑的,我那时候更傻,纯的跟一朵小白花似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上她了,等明白过来之后……一切都晚了。” 人们总在不经意的年生。回首彼岸。纵然发现光景绵长。 “我可不想听姐姐的情史。”女掌柜更无奈了,就是因为这样不解风情,您才一直嫁不出去啊。 一旁的徐长安已经在想自己要不要捂住耳朵了。 遗憾?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今天通篇看见的都是黑白的暗示了……就是因为遗憾,所以才会有执念。 “你不想听,我还不想说呢。”祝平娘伸手敲了敲女掌柜的脑袋,心想要不是暗示给徐长安听,她可不会在小辈面前揭自己的短。 祝平娘白了女掌柜一眼,问道:“所以呢,你问我……是想说自己有什么一想起来就觉得自豪的事情?” “成为姐姐手底下的姑娘。”女掌柜虽然觉得自己现在说这个不应景了,但是还是想要说出口:“哪怕再过五十年,只要想到曾经我通过了考核,成为姐姐楼里的姑娘,便抑制不住的自豪。” 既然这是她内心最炽热、最自豪的事情,她又怎么会阻碍女儿成为祝平娘手下的姑娘呢? —— 徐长安垂着眼帘,在想祝平娘能够被人这样喜欢……她真是很好的人。 又觉得,原来秦师叔有这么多的情敌。 而祝平娘也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们就这样没出息下去吧。”祝平娘说着,却在想天底下很多事情和努力都没有关系,就好像女掌柜的女儿其实并没有学琴的天赋,想要成为她娘亲那样优秀的伶……会很难。 自己有空,便指点指点小丫头吧,莫让她走太多的弯路。 不过想是这样想,她开口却是一句:“再过五十年?再过五十年,你这妮子都入土了。” 说完,她自己面色都微微一变。 “是了,姐姐也是仙门。”女掌柜笑着:“到时候,姐姐会给我扫墓吗?” “少做美梦了,我可没空。” 0294 普通的姑娘(二合一) 时间是天底下最美好的物件。 同样的,最残酷的也是它。 如同恋人间海誓山盟的“愿我们彼此相爱,一直到时间的尽头”。 听起来极为浪漫,可时间作为幻觉,其本身是没有尽头的,这也就意味着终将迎来尽头的并非是时间,而是恋人之间的爱情。 祝平娘很清楚时间的残酷,一时间沉默了。 是了。 这些丫头终有一天会埋在花月楼后山上。 “所以……找一个比自己厉害的友人,真的很重要。”祝平娘轻轻笑着。 比她厉害,便意味着她会死在友人前头。 可是和祝平娘略显伤感不同的是,女掌柜身为当事人,对于自己只有普通人的寿命反而感觉不到什么好害怕的,正如她小时候不怕死一样。 “祝姐姐,您可真喜欢我。”女掌柜抿着嘴。 “臭丫头,你以为赎了身,我就拿你没办法了?”祝平娘瞪着她。 “您本就喜欢我,只是我更喜欢姐姐。”女掌柜眨了眨眼,稍稍认真了一些:“所以,五十年后……若是我也住进了后山,姐姐会给我扫墓。” “嗯,也不求一年一次,偶尔想起过来看我,我就很满意了。” “让你女儿给你扫。”祝平娘揉着眉心。 不知是怎么了。 祝平娘清楚自己分明是很“可怕”的人,在朝云宗也好、合欢宗也罢、甚至是暮雨峰,她都很有威望,说一不二的。 可是偏偏对着花月楼里这些丫头,一丁点威严都没有。 分明她该打是会打的,这楼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挨过她的鞭子,有时候狠心一些,打个几日下不来床也是有的。 可是她们偏偏不怕自己。 就好像女掌柜一样,刚见面还一幅知礼的样子,可聊着聊着,就好像时间倒流了……好像女掌柜重新变成了少女时期那个会在背后说她“平娘胸平”的臭丫头。 “贫嘴。”祝平娘抬手撕扯着女掌柜的脸,只是有意无意的,手指掠过女掌柜眼角的细纹。 虽然丫头依旧风姿依旧,可时间终究是在她面上留下了痕迹。 此时,因为二人之间氛围太好,徐长安的存在感逐渐降低,变成了一个安静的见证者。 的确,短短的交流间,徐长安发现自己对于祝前辈又多了许多的了解,如果说以往他还觉得祝平娘这个鸨母和李知白是朋友的事情有些怪异,因为二人的性格完全不同。 如今却能够接受了。 —— 祝平娘低下头,注视着手中青红交汇的茶盏,手指在碗边轻轻摩擦着,再抹去自己的唇印后,半晌才抬起头。 “妮子。” “嗯。” “你可有怨过我?”祝平娘问。 “什么?”女掌柜似乎不大明白, “仙门的事儿。”祝平娘站起身,拎起茶壶在面前的青红茶盏里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女掌柜的面前,平静的说道:“其实,姐姐我比你想的还要厉害一些,在仙门里说不得都能做个班主。” 她最初下山的确有炼心的缘故,以她那无情仙子的性子,开始对这些尘世里浮沉的女子不说看不起,却也是无视、完全无感的,也就放任了。 可是后来,她在改变了想法,融入进去后分明……是有能力改变她们的命运的。 有能力的人不使用能力去保护喜欢的人,祝平娘炼心炼心,却有些迷茫了。 她觉得自己错了。 “妮子,我完全可以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依旧有许多丫头受委屈。”祝平娘认真的说道。 “祝姐姐,您也有这样的时候……是了,若是按照仙门的寿命来看,您现在说不得还不如我年纪大呢。”女掌柜好看的眼睛眯起了些许,心里却给祝平娘点了个赞。 女子,就是要适当表现出一些软弱,才能吸引男子的注意力的,没看到一旁徐长安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吗。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敢骑到我头上了来了?”祝平娘身上了起了些许黑气。 “开玩笑,姐姐莫要恼我,不然我晚上可睡不好觉了,这年纪大了……睡眠质量就不甚好了。 “少来,你才多大点,张口就是老了老了。” 女掌柜虽然有了一些皱纹,不过远远没有达到半老徐娘的底部,甚至少少点个妆,冒充个二十出头的女子都绰绰有余。 “这样就好。”女掌柜偏着头,随后说道:“花月楼门前的字是您写的,将逢场作戏几个字写在大门上,如今……反倒是您拎不清了。” “什么。”祝平娘一愣。 “姐姐是很厉害的,我们本就知晓这件事……也无关您是不是仙门。”女掌柜眼神温和了许多,可仔细去看,却能从她的眸子里感觉到寒风一般凛冽的刃风。 “说什么有能力让我们过的更好,祝姐姐……这话莫说是我,就算是楼里那最软弱的王妹妹听了,也一定会哭着嗔您的。” 祝平娘沉默了一会儿,却笑了。 诚然,她这句话说出口就是将目前她们拥有的、努力的、经营的感情贬低的一文不值。 但是。 “我说的也是实话。”祝平娘对上了女掌柜的视线:“我的确有能力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而没有去做。” “姐姐。”女掌柜拿起祝平娘给自己斟的茶水喝了一口,细细品味了什么后放下茶水,问道:“我们在姐姐眼里,便是路边的乞子吗。” 她们是伸手讨饭的乞丐? “你若是乞丐,我早一脚给你踢开了。”祝平娘回应:“我不喜欢邋遢的人,你知晓的。” “那您还说让我生气的话。”女掌柜撇了撇嘴。 在她的心里,最耀眼的……永远是这个算账到深夜的女人,是想着法子给姑娘们找乐伶活计的女人、是那个会挡在她面前保护她的女人。 什么仙门? 根本就不重要。 女掌柜一双眼眸里,仿佛有深的水波荡漾着。 “我也好、姐妹也好,大家都是很知足的人,并不会贪得无厌,姐姐这么想我们,真是太自私了。” 世界上没有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不会认为祝平娘保护她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些姑娘看的比谁都清楚。 在这里从来没有女子觉得自己过的不好,更没有人觉得祝平娘就应该帮助她们——会这样想的女子,在这个圈子里是生存不下去的。 而留下来的姑娘,发现自己在祝平娘眼里有可能是不知恩情、“贪得无厌”的人,又怎么会高兴,怎么会不生气? 所以她才说,会这么想她们的祝姐姐是自私的人。 可是说完了之后,她就有些慌张了,觉得自己说的重了,若是姐妹们知晓她敢说姐姐自私,不得集体收拾自己。 “……” 祝平娘听着女掌柜的话,轻轻叹息。 她本意虽然是想说自己是自私的人,因为她为了炼心而没有改变她的人生,所以自私。 不想,经过丫头一番言语,反而变成了恣意改变他人人生、为了满足自我的自私鬼了? 她瞧着女掌柜那明明是比深海更加明媚的颜色,心想曾经的小丫头果然是长大了啊。 “是我的错。”祝平娘承认道:“我不该说这种话。” “姐姐没有错,再说您在我面前认错,传出去了……我怕不是活不过三日了。”女掌柜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后,轻声道:“恼怒归恼怒,可……姐姐您的念头,我也能理解的。” “你能理解什么你能理解,少在这里说大话。”祝平娘呸了一声。 她是有能力的仙门,所以会多想,这个臭丫头有什么? “我如今也有了很多的银子。”女掌柜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啪”的一下拍在祝平娘的面前,说道:“如今我也有能力给入楼的丫头赎身,给她们更好的生活。” 祝平娘:“……” 看着祝平娘眉尾抖了两下,女掌柜笑着,将银票轻轻往前推了推:“可我不去做,姐姐说……我能不能理解你?” “真有你的。”祝平娘意识到了,这些丫头都是她带着长大的,自然是伶牙俐齿也无比了解她的性子的人。 “不过我不比姐姐你心善,我是个坏女人,就算不帮她们我也不觉得难受。”女掌柜眯着眼睛:“我自己赚的银子,凭什么要给她们花……这样看,姐姐您真是天底下头号的好姑娘,谁要是错过了,保准会后悔十辈子。” “去去去。”祝平娘戳了一下女掌柜的脸,认真了一些后问道:“妮子,你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怨气吗?” “要说怨气,其实有的。”女掌柜说道。 “这是人之常情。”祝平娘心想能够理解可有没有怨气,也不冲突,只是她们更加能克制。 女掌柜十分认真的拿起茶盏,抿着杯沿喝了一口茶水,幽怨不已:“对于姐姐给我你用过的杯子吃茶,还要特意擦干净杯沿这件事,我很不高兴。” 祝平娘:“……” 目睹了全程的徐长安:“……” 两个人一时间都无话可说了。 能让这一大一小同时哑然,某种意义上这个普普通通的女掌柜也是个不得了的人。 许久后,祝平娘回过神来,轻轻叹息:“我不说我错了,但是方才那种话……我以后不会说了。” “嗯。”女掌柜应声,轻声道:“祝姐姐,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有女儿的丫头。” “那真是可惜了。” 看着女掌柜眼里的笑意,祝平娘说道:“妮子,如果我是个男人,一定会很喜欢你。” “您要是个男子,我可不喜欢了。”女掌柜提醒她。 “你……罢了。”祝平娘要说什么,却看到女掌柜忽然盯着她看,便问道:“怎么了?” “姐姐,我忽然想起了,您说以后没时间来给我扫墓吧。”女掌柜问, “没空,现在看着你就烦,到时候你变成鬼缠着我,我不更难受?”祝平娘哼了一声。 “那……您让我多活两年呗。”女掌柜站起身,走到祝平娘身边抱住了她的手臂,摇了摇后腻声道:“您也是仙门,还很厉害,那弄些能够延年益寿的丹药给我们吃,也不是一件难事吧。” “???”祝平娘头上飘起来几个问号,扶额:“说好的你不是乞丐呢,这就讨要上丹药了。” “能多活两年谁不想多活两年啊,我方才说漂亮话呢。”女掌柜抓紧了祝平娘的手臂:“姐姐,我不管这些,我就要丹药。” 徐长安:“……” 他现在觉得自己很多余。 这就是姑娘家吗? 方才分明还是一个飒爽、敢爱敢恨的女掌柜,转眼就……变成了一个会撒娇的小丫头。 徐长安在此刻深刻的意识到了,他家的云姑娘与普通女子之间的差距。 祝平娘也看见了徐长安的不自在,嗔道:“臭丫头,怎么这么厚的面皮。” 她会给的,但是不想承认。 “您给不给吧。”女掌柜眯着眼睛:“我们以往只知道您是仙门,不知晓其他的,如今您自己说自己很厉害……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若是往年,有人敢这么贪心的缠着我,可是会死的。”祝平娘黑着脸。 “人都是会死的,再说我也有许久没有挨过姐姐的鞭子了,怪想得慌的。”女掌柜笑着:“所以,丹药……嘛,也不一定是丹药,总是,姐姐您也给我们一些好东西。” “妮子。”祝平娘小声贴在她耳边。 “嗯?” “我要是个男子,一定会很喜欢你。”祝平娘说道。 “……” 女掌柜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整个耳廓像是要滴出血似得,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叹息:“可惜,祝姐姐您是个女子,便不会喜欢我,我懂。” “娘亲对女儿的喜欢算不算?”祝平娘问。 “哪有娘亲让女儿出台演出?”女掌柜问。 “做娘亲的自己都上台了,女儿上台怎么了。”祝平娘说道。 “有道理。”女掌柜伸了个懒腰,随后对着祝平娘眨眨眼。 “?” 祝平娘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便见到她站起身,拿着方才那一沓银票走到了徐长安面前。 “小公子,妾身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见面礼,这些银钱还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徐长安:“……?” 0295 执白(二合一) 看热闹会引火烧身,这并不奇怪。 可他只是旁听,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更没凑什么热闹,火怎么就烧到他的身上了呢? 看着眼前女掌柜拿着一沓银票瞧着自己的模样,徐长安愣住了。 见面礼? 似是秦岭给她见面礼,他能够理解,也愿意接受……可面前这个掌柜,是以什么立场,又是因为什么要给他见面礼? 徐长安懵着,祝平娘却看出了一二,她嘴角抽了抽。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掌柜给徐长安银钱一幕,颇有几分老母亲见到女儿拐了男子回家后,给女婿见面礼的感觉。 只是……谁是谁的娘亲? 她把小姑娘从小养到大,难不成是给自己养了妈出来? “死丫头,没大没小。”祝平娘趁着徐长安没有反应过来,走过去一把掐住了女掌柜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顺势夺下银票,嗔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女掌柜给了徐长安一个歉意的眼神,旋即转头看着祝平娘,轻声道:“公子也帮过店里的丫头,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些银票做谢礼还不行了?” 她说着,便眯着眼睛,在祝平娘耳边压低了声音,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姐姐……公子没意见呢,您莫要吃我的醋。” 祝平娘:“……” 徐长安:“……” 咳。 徐长安能感觉到脊背忽然发凉,他知趣的看向窗外,视线落在花园里那可可爱爱的狸花猫身上。 “姐姐?”女掌柜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眨了眨眼。 “丫头。”祝平娘白皙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又指了指徐长安,最后停留在女掌柜的眉心,平静的说道:“这儿……只有你这个丫头是普通人。” 女掌柜愣了一下,说道:“意思是公子能听得见?” “废话,你说呢?”祝平娘现在就是想要将自家丫头的嘴给撕了。 “我错了,不过您头上这小花戴着,也怨不得我。”女掌柜回过神来,不过却没有一丁点认错的语气,反而有一种摊开来说的爽快:“姐姐,我方才开玩笑呢……不过,这银子还是希望公子能收下。” 祝平娘回头看了一眼徐长安,发现他正盯着猫儿看,满意的转回来,说道:“他也是仙门,要你的银子做什么。” “我给公子什么不是看他要什么,而是看我有什么。”女掌柜说道。 表达感谢很重要。 而银钱对于她而言已经是很重要的东西。 “公子若是不喜欢银钱,我也可以献一首曲子。”女掌柜说道。 “一边凉快着。”祝平娘啧了一声,对于自己教出来这种不知晓厚着脸皮占便宜的丫头表示无奈。 徐长安不过是平日里有空帮了丫头们一些小忙……其中大部分还是替她做的。 但是她们也能记在心里。 “行了,长安,给你的,便拿着吧。”祝平娘拿起银票,轻轻丢到徐长安面前。 “是。”徐长安点点头,收起了银票后对女掌柜表示了感谢。 “那就这样。”祝平娘一只手抓住了女掌柜的衣领,那一袭长裙瞬间提起,让女掌柜身体的轮廓暴露在空气中,而伴随着她的惊呼,祝平娘手心出现了一条软鞭和一根明晃晃的戒尺。 祝平娘面带温和的对徐长安说道:“长安,你先去南边小园子棋亭等一会儿,我教训了丫头就来。” “好。”徐长安眼角隐秘的抖了两下,不过还是起身,拱手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让徐长安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女掌柜还能保持优雅,尽管脖子上已经被衣领勒出了一条红印,她还能平静的对徐长安告别。 “徐公子慢走,让您笑话了。” “……” —— 徐长安走出茶馆外。 一向以灵台稳重的他,不免也有几分重见天日的恍惚感。 弯下腰轻轻抱起一只正在花园里晒太阳的狸花猫,忍耐已久的他轻轻将头埋进猫儿的脖颈,深吸一口气后感受着小家伙在轻轻踢着自己的心口,便换了一个舒适姿势抱着它。 随着猫儿逐渐安稳下来,徐长安叹息。 他……方才都看到、都听见了什么啊。 徐长安无比确认,他此时就处在胭脂水粉遍地的青楼,因为就连他怀里的这只猫儿身上都带着淡淡的胭脂气味,想来是这里姑娘们留下的。 徐长安往茶馆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呢…… 方才祝前辈面上的怒气可做不得假。 暮雨峰的掌权人之一被青楼的里的姑娘气到呼吸急促,若非是亲眼所见,这种事情说给谁听……谁也不会相信的吧。 这就是勾栏里姑娘们的相处方式? 实话说,即便是祝平娘要打人、恼怒了,他也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不妥之处,反而…… 从一开始,那房间里就洋溢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 她们是幸福的。 徐长安偏着头,看着怀里的猫儿被自己挠着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心想幸福其实就是这样简单的东西。 徐长安抱着猫儿在黑白棋亭中坐下,看着眼前这个经常被使用,棋盘都有些掉色的亭子,大概能够想到,偶尔休息时,花月楼里姑娘们在这里对弈,旁边有抚琴、聊天、撸猫的。 也许,还有某个分明是长辈,却被丫头们下克上,经常被调戏的祝前辈。 他将昏昏欲睡的狸花放在自己腿上,捏起一颗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随后自己与自己下了起来。 “真好啊,这个地方。” 徐长安自弈着,思绪有些飞跃。 他开始能够明白祝平娘一个仙门为什么要呆在这里不回山门了,对于暮雨峰的姑娘来说,的确没有比勾栏更适合炼心的地方。 从他的角度去看,他所认识的、暮雨峰里的人应该都会喜欢花月楼的生活。 也就只有温梨、李知白这种不行。 落下一枚黑子,徐长安微微皱眉。 花月楼是个好地方不假,但是这个“好”也是相对的,他作为外人,瞧见的只是美好的一面,而背后那些东西他看不见…… 但是他是个知趣的人,人家只愿意将好的一面给他看,他自然不会去讨嫌想不好的。 所以。 如果祝前辈一开始就有意让他跟着游园,那么让云姑娘不要随着他一起的确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徐长安盯着棋盘看,沉思着下一步应当怎么走,之后又落下一枚白子。 他在自己与自己下棋。 很无聊。 这真的很无聊。 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尽可能的掀起思维风暴,让自己的大脑全速运转,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自己方才听见的……祝平娘对李知白的心思。 先生将她当好姐妹。 她却…… “长安,久等了。” 祝平娘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徐长安手中尚未落下的棋子猛地一抖,尽力让手稳下来后落子后,徐长安起身:“祝姐姐。” 抬起头,就看到祝平娘一副事后的模样,面上带着舒心的笑意,走过来的同时做着将软鞭往腰上缠的动作。 “你在想什么呢。”祝平娘低头看了一眼棋桌上的棋子,眨眨眼后解释道:“我当着她闺女的面,狠狠抽了她一顿。” 字面上的意思。 大概是狠狠教训了一顿,没有个十天半个月都坐不下来的那种。 “……” 打一顿他能理解,但是当着女掌柜女儿的面,徐长安一时间有些懵。 “也莫要觉得姐姐狠心。”祝平娘摇摇头,在徐长安对面坐下来,撑着脸看着他自己与自己下的这一盘棋,说道:“那女子从一见面就在惹我生气,你也能感觉到吧。” 徐长安不知自己该不该接话,不过犹豫了几息后还是点头。 他也能看出来,女掌柜从中途开始的确有意在惹祝平娘发火,他以为是二人的相处模式,原来是故意的? “她皮痒了,我就教训她一顿。”祝平娘摇摇头,将徐长安下了一般的棋打乱,把棋子挨个放回棋盘中,同时说道:“我打了她一顿,也让她闺女瞧瞧,让小丫头知晓入了花月楼后……是要挨打的。” 至于说能不能阻止小姑娘入花月楼的决心,那就不是她能关心的了。 至少,她打一顿讨人嫌的姑娘,心里舒坦了。 而被打的女掌柜回忆起了以往的事情,疼归疼,但是也很高兴。 只有小姑娘看着娘亲被打到下不来床,吓得小脸发白,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徐长安若有所思…… 原来是吓唬小丫头吗? 不过……这应该没什么用吧。 徐长安总觉得就祝平娘在花月楼里的人气,小姑娘就算看到娘亲挨打,也只会觉得是她娘亲犯了错。 “总之事情与我没有关系了,与你跟没有关系。”祝平娘摊手。 “前辈说的是。” “……” 感觉到周身的气温忽然冷了下来,徐长安这才苦笑的说道:“姐姐说的是。” “这还差不多。”祝平娘温和的笑着,将手伸到徐长安的面前:“拿来吧。” 徐长安没有犹豫的将女掌柜给的银票还给她。 “这些都是丫头们的血汗钱,自然不能让你拿去,反正你拿去也没有地儿用。”祝平娘嘟囔着:“再说,你帮丫头们的忙,有不少都是我吩咐的……她不知谢我,就知谢你了。” 她在埋怨,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脾气。 徐长安能说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想说,他现在只想早点从祝平娘和李知白中间脱离出来,好好求祝平娘把云浅修行的事情给办了…… 但是很明显的,祝前辈不打算放过他。 “长安,方才那妮子,你觉得她怎么样。”祝平娘忽然问道:“好好说,我想听真话。” “嗯。”徐长安点头,说道:“是很聪颖的人。” “我教的当然没有笨人,我是问你,喜欢她吗?”祝平娘偏着头:“喜欢,或者不喜欢。” “喜欢。”徐长安坦然的说道。 知足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愿意为止付出努力的人,徐长安一直以来都抱有几大的好感。 他眸中澄如明镜,不怕被误会。 “对吧。”祝平娘也不会误会,她得意的说道:“能让你这孩子都觉得喜欢的人,是我教出来的哦。” 女掌柜是,柳青萝也是。 祝平娘很满意,也很得意,可惜徐长安不是她的平辈,无法出言夸赞。 “不过……”祝平娘话锋一转:“长安,花心的男子可不讨人喜欢。” “姐姐别取笑我了。”徐长安无奈。 “你也知道是取笑,方才看了我这么多的笑话,我笑了一下,也算是有来有回。”祝平娘伸了个懒腰,看着趴在徐长安腿上小憩的狸花猫,说道:“嘛,花心的男子不讨人喜欢,但是至少我是喜欢的……嗯,这话云姑娘再不能说,便现在说好了。” 徐长安只当没有听见,但是离得近了,他才看见祝平娘腰上那软鞭上都破了一些。 下手……太狠了吧。 “别看我,她想从这儿弄阿白给的我炼的丹药,不挨顿打怎么行。”祝平娘和蔼的笑着。 ‘阿白’? 是在说他先生吧。 “不对,当着你的面不能这样唤她,要给她留些面子。”祝平娘摇摇头,幽幽的看着徐长安:“反正让朝云宗端坐霜天的李姑娘见到,一定不敢相信这样的孩子是我能教出来的……长安,你回山之后,一定要将今日的事儿好好与她说。” 让李知白知道,她沉迷于青楼,不是没有理由的,更不是堕落到沉迷。 徐长安:“……” 来了。 与先生有关的事情,它来了。 徐长安点头的同时,心里一凛。 他提起全部注意力,准备迎接祝平娘的审问,却不想祝平娘说道:“说事儿,少了酒总觉得不对劲……但是与你这孩子一起吃酒不像话,看你喜欢下棋到自己与自己玩,那就来一盘吧。” “来一盘?”祝平娘低下头,敲了敲棋盘。 徐长安没意见,和女子下棋,他在山上做的最多就是这个。 “嗯……我让你,落子吧。”祝平娘本着不欺负人的想法,示意徐长安先下。 以古棋的规矩,先手有极大优势,而徐长安也习惯了被让,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右上角的星位上。 古棋,白棋先行。 只是,徐长安落子半晌后,也不见祝平娘行动,他抬起头就看到祝平娘正撑着脸笑吟吟的看着他。 “我忘了说了,这次黑子先行。”祝平娘勾着嘴角:“长安,你要执白吗?” 执白……? 知白。 嘶。 女人啊……这点小事也要惦记。 还是云姑娘好。 0296 祝平娘的试探(二合一) 时至此刻,徐长安和祝平娘之间已经出现了一股奇怪的默契。 天底下,有些事情即便是你知我知,却也得装作不知道。 哪怕装作不知道的演技很差,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却也得妆。 聪明人就是这么麻烦。 祝平娘和徐长安毫无疑问都是聪明人。 比如,祝平娘对于李知白是怎么样的感情其实徐长安已经知晓了一些了,但是这件事不能放到明面上摊开来讲,所以祝平娘不断用各种方式、正面的侧面背面的、明显的隐晦的来告诉他李知白对自己的重要性。 从结果上来看,她做的一切很有用,关于李知白的,她看起来什么都没说,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棋亭间,一老一少对坐而弈,祝平娘从棋盒中抓了几枚白子,在一定高度后又让其落下,那些妻子落回棋盒时与其它棋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时,徐长安正在冥思苦想应当如何落子。 显然,就算祝平娘有意让他,二人的棋艺也不再一个水准上。 祝平娘等着有些无聊了,便问道:“小长安,丫头们教你下棋时,正统开始学棋的规矩是什么?” 徐长安正在思考下棋的对策,说道:“白子先行。” 没错,并非是什么下棋的意义、棋品人品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白子先行这就是他在暮雨峰学下棋时,师姐们与他说的第一个规矩。 这一点与他前世围棋有些不大一样,前世是黑子先行,可徐长安不知晓的是,若是将时间往前推一下,在他故乡的古时,也是白子先行,黑子先行那是现代才有的规矩。 围棋本身包罗万象,白子先行也能找到自己的道理,不过这些在这个世界都不重要了。 他冥思苦想,拿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可尚未有喘息的空隙,祝平娘随手丢下一颗白子,压力就又来到了他这边。 “小长安,你那句话,不对哦。”祝平娘弓着身子。 “嗯?不对吗?”徐长安依旧盯着棋盘看。 “非是白子先行,而是执白先行。”祝平娘偏着头:“这也是我亲口传下去的规矩,在暮雨峰上,一切规矩都是知白先行。” 徐长安:“……” 不要以为他听不清楚“执”和“知”的区别啊,哪怕前辈你秃噜过去,也是能听见的。 “嘛,你先生在暮雨峰上本就是百无禁忌的,我给她的令牌可是有着最高权限的,她自己不爱出门,也是白瞎了姐姐我的好意。”祝平娘撇撇嘴,接着笑着说道:“我下棋都是第一个,从不让人哦,就是因为执白先行的规矩。” 她可不会将执白的机会让给其他人。 徐长安闻言,想要叹气,但是又觉得失礼,一口气憋了回去,心里无奈的很。” 这位前辈给他的初印象是妩媚的坏女人,后来相处了一阵子之后发现其实是一个表面喜欢调戏人,实际上十分可靠的前辈。 可徐长安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两面都是她的伪装。 得到了李知白认可的他,如今才算真正认识了这位祝姐姐。 她此时卸下了一切伪装,倒是真的有了几分“姑娘”,而非是“前辈”的感觉。 她是小孩子吗? 只因为喜欢自己的先生而无果,就连“执白”也要紧紧的握在手里……这算什么? 自欺欺人? “你在想什么呢?”祝平娘感觉到了什么,笑吟吟的看着他。 “没什么。”徐长安轻轻咳了一声。 “你知道什么,你先生真的是很厉害的人,她做什么都快人一步,我若是不看紧点,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祝平娘啧了一声。 当年若不是她将李知白拽来朝云宗,如今她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沟的道观里窝着呢。 “有我在一旁烦着,你先生都这么厉害了。”祝平娘玩弄着手心的白子,对着徐长安说道:“若是我不在,她不得直接飞升?长安,其实飞升过的人再没有回来的,那些所谓的仙人转世,全部经不起推敲,既然如此,你说对我们而言,飞升成仙和陨落身死有什么分别?” “祝姐姐,您与我说这些,不大合适吧。”徐长安终于还是将那一口气叹了出来。 “有什么不合适的,旁人怕道心不稳,你的灵台比阿白那炼丹炉都硬,怕什么。”祝平娘啐了一声,接着说道:“不说便不说了……总之,我要看着她点,这也是事实。” 执白先生,知白守黑,那个姑娘总是走在所有人之前。 所以,李知白就算嫁给某个人做妻子,那也是领先在所有人之前的“正妻”,这就是【执白先行】。 可惜,横空出世了一个云姑娘,抢在一切之前,将所有因果搅得再也看不清,于是执白先行失去了意义,便只剩下了知白守黑。 某种意义上,祝平娘说云浅下手早是最为正确的事情。 祝平娘没有将话说开,但是也的确将他当成自己人,透露了许多。 可徐长安让她很失望。 她可是在和他说阿白的事情呢,怎么他就知道看棋盘。 在祝平娘的视角里,徐长安沉思到咬唇,死死盯着棋盘,妄图从她的手中杀出一条生路。 什么天子一号傻小子? 他这样的男人,只怕与姑娘喝酒就是真的喝酒,下棋也就是纯粹的下棋,根本就不知晓什么叫做“社交辞令”。 不过…… 祝平娘看着认真破局的少年,眼神温和。 也正是因为这样黑白分明的性子,李知白才会收下他做学生,丫头们才会愿意与他下棋吧。 “喂,臭小子。”祝平娘无奈的说道:“你是小孩子吗?胜负心这么强?” “……”徐长安有些奇怪的抬起头,问道:“下棋,不是为了赢?” 他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有胜负心,这件事在云姑娘身上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是这样没错,但是赢不了的时候,是不是该听我说话了。”祝平娘拈起一枚白子,“啪”地一下落在棋盘上。 这清脆的一声,彻底将徐长安反扑的势头杀死,惨败于女子之手。 “我输了。”徐长安看着这一场棋局。 从头到尾,他就没有出过祝平娘的节奏过。 “输给姐姐我,也不丢人。”祝平娘伸手将棋盘打乱,彻底让徐长安没有了分心的手段,这才说道:“逃避完了,若是再不听我说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徐长安:“……” 也是。 用这种小手段来逃避祝前辈,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您说。”徐长安乖乖坐好。 “我方才说了,我要看着她点,你听见了对吧。”祝平娘慢悠悠的整理好棋盘,拿起一颗白子在指腹轻轻捏着。 “听见了。”徐长安点头,这位前辈就差将对她先生的占有欲写在脸上了,之前是不敢听见,现在则是不敢不听见。 “你能理解就好,对了……”祝平娘看着徐长安抬头,微微失神的瞬间,忽然将手中白子投入棋盘正中心的天元位。 整个花月楼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嗡。” 棋子落下,却再也没有之前清脆的声音,反而是起了一道莫名的嗡鸣。 一道一道波纹顺着那棋盘正中的白子扩散开来,若是有人从北桑城上方看下来,会发现整片天空此时都化作一片密布的棋盘,而花月楼的位置正是祝平娘落子的“天元”处。 这是祝桐君的天元一子。 天元,即是棋盘正中央的星位,对应着最高星辰,寓意超神入化,是万物的本源和开始。 整个花月楼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子落下,灵力若威风轻轻撩动祝平娘的侧发,她眼中汇聚着混乱的灵力风暴。 她时隔多年,她再一次没有留手、出尽了全力想要将一个人拖拽入自己的棋局内景。 霜天之上,罡风被通天棋盘的虚影所笼罩,即便是在朝云宗之上的人都可以感受的到那威势。 暮雨峰上。 “……嗯?” 李知白从丹房中走出来,瞧着被北桑城的方向,蹙眉。 桐君? 她又犯什么毛病呢,这么大的阵仗,难不成是魔门的人来破坏北桑城阵眼了不成? 不过很快的,李知白就从那内景中感觉到了祝平娘留下的信息。 她说没有危险。 “果然是个麻烦,没有麻烦也要给你制造麻烦。”李知白叹息,手指轻轻抵着自己的眉心。 要知道以桐君的道行,乾坤境之下在这般无防备的情况下是很难抵挡的,就算是自己,在明知道她不可能在内景中对自己下手而懈怠下都是有可能中招的……可她就这么对一个才踏入修炼的少年用? 下次见面,非要好好说她一顿不可。 嗯。 李知白虽然没有看,却也猜到了这一片内景是在对谁使用。 同样猜到祝平娘在做什么的还有石青君和一些知晓徐长安有可能是仙人转世的女子……她们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意外。 见了疑似是仙人转世的存在,试探一下没什么,只是祝平娘弄得动静太大了。 温泉。 园丁模样的石青君弯腰给花儿浇着水,随后偏着头看向下方。 即使祝桐君将整个北桑城连带着徐长安都纳入了内景的范围,她也不觉得动静大了,对待那个少年,怎么样的阵仗都不过分。 不过她不关注结果。 因为不可能有用的。 桐君再厉害,再怎么抱着古今皆平的称号,还能抵得上那道真正意义上古今皆平的通天雷劫不成。 她便继续浇花。 嗯…… 能够猜到祝平娘对徐长安下手的人有很多,可是没有一个人想到祝平娘不仅仅是下手了,她还是……偷袭。 现实用言语将徐长安绑起来,削弱他的警惕心,然后趁着他失神突然发动内景。 被说是下作的手段也没关系…… 她本就是下作的人。 她方才就和徐长安说的很清楚了。 那些所谓的仙人转世都只是书上记载的,而且前后所记录的东西全部都经不起推敲,天知道那些所谓的“仙人转世”都是什么东西,至少她不相信有仙人转世,甚至……隐隐窥得修行极致是一条死路的祝平娘都不相信曾经有过仙人。 祝平娘纵然喜欢徐长安,但一个神秘来历、不知什么身份的“转世仙人”呆在她的阿白身边……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所以她设了这么一个阵法。 内景本就与一般的幻境的不同,是集现实与虚幻为一体,被拖入其中之人稍有不甚都会万劫不复,其可怕程度几乎可以与修行路上的心魔相媲美。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试探,与很早之前的一首暮雨绵音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祝平娘在施法后就在想。 若是徐长安能够稍稍挣扎一下,自己也不是不能相信他是什么大能使用秘法重修了。 若是不能抵抗,那她就有理由扒开徐长安的识海,仔仔细细给徐长安做一个检查。 别误会,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徐长安,这可是她喜欢的小公子。 她怕的是,有魔门在她喜欢的少年身上做了手脚。 目前为止,一直与魔门打交道的祝平娘在怀疑,是不是有人发现了徐长安和她、李知白之间的关系,在徐长安不知晓的情况下藏了一些东西在她识海中,企图用那东西破坏朝云宗在北桑城的阵眼。 毕竟,没有什么比一个不起眼,但是与她关系很好的少年人做这种事。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徐长安灵台为什么比一般人要稳了,因为要防止被人察觉。 虽然这么想也很离谱。 但是在祝平娘看来,这再离谱,也比徐长安是仙人转世要靠谱的多。 可天底下,向来都是无法理解的事情要大于能够理解的事情的。 祝平娘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没有任何的异常,甚至没有被自己拖入棋局内景。 在祝平娘的眼中,徐长安对着忽然出现的大阵没有任何感觉,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不,还是感觉到了的。 只见徐长安低头看着棋盘正中心的棋子,面色有些复杂。 让棋,也不是这么让的。 好歹演一下啊。 0297 云浅的称赞(二合一) 周围点着温暖的火盆。 云浅坐在那儿,面前放着执棹少女给她特意准备的零嘴和点心。 她拿起一块莲子糕,摘下糕点上点缀的水果,放入口中。 嗯。 味道很不错。 虽然与有着她夫君气息的点心不能相比,但是因为是北桑城的点心,徐长安认证过的好吃。 在云浅的对面,少女坐在凳子上,捧着自己的脸痴痴的看着云浅,一双小腿在桌下不断的摇晃。 云姐姐真好看。 吃点心自然不能戴面纱,所以她可以尽情的感受云姑娘给自己带来的惊艳。 少女抓弄耳边长发,面颊滚烫,耳根不经意间也红的通透。 她觉得云姐姐就好像是夏日在花月楼尝过的、加了冰块的饮品。 酷暑时沁人心弦的滋味,美妙的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这般美妙时光间就好像定格的似得……她傻傻的笑着。 直到。 云浅放下了点心,拿起一旁的绸子擦了擦嘴角,看向窗外。 祝平娘设下的内景笼罩并禁锢了整个北桑城,可这并非实质意义上的停止时间,但是万般寂静,说是停下了时间也没有问题。 云浅当然不会受到影响,她还要吃点心呢。 在云浅身边的执棹少女自然也没有受到影响,而一直沉醉于云浅美色中的少女顺着云浅的视线看向窗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天……怎么黑了?!”少女直接愣住,迅速跑向窗边往外看。 紧接着,她的嘴巴张成了“o”形,眸子轻颤着。 只见本来明亮的天空完全沉暗下来,街上的那些行人、游船也完全定格,每个人、每栋楼、甚至是湖水表面都覆盖上了一层黑白相间的流光,就好像这世间万物都被一条丝滑的绸缎给盖上了,仅能看见轮廓。 执棹少女抬起头,咽了口唾沫。 北桑城引以为傲的青空此时被一道道横竖交汇的线分成千万小块,分明……分明就是整片天空都变成了棋盘。 “这……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少女眼睛睁大:“大家怎么都不懂了。” 然后就是,为什么她们这个房间没有事情? 少女回过头去,便见到云浅已经收回了视线,继续吃果子。 “……” 云姑娘不在意,什么内景,不关云姑娘的事情。 这东西不是普通人能看得见的,但是因为她在一旁,所以少女也沾了光,可以看见真实。 那祝姑娘又不是要欺负他夫君,这样的试探云浅见得多了,在她眼里祝平娘出全力营造的内景和她之前那首蛊惑人心的曲子没有分别。 就好像萤火和大日的光芒在她眼里反正都是“不亮”,也说不出谁比谁强,所以若是认为她会因为祝平娘试探徐长安就恼怒,那便是不了解她了。 拿起点心,云浅看着床边那个呆呆看着自己的姑娘,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 “云……云姐姐,您……不害怕吗?”执棹少女磕磕巴巴的说道。 “我应该害怕?”云浅偏着头,若有所思。 “不是应该害怕……”执棹少女走过来,不敢去窗外,缩着脑袋说道:“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 若非是有云姐姐在身边,若非是这个姐姐平淡的表现像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现在说不得已经吓昏过去了,那还能像这样站的这么稳? “对了。”她眼睛一亮:“差点忘了,姐姐您也跟着公子去了仙门,咱们这城里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能弄出来这种天好像塌下来的景象,有且只有厉害的仙门了。 她还真是问对了人。 以云姑娘的性子,略微喜欢一个人时,也是会回答她的问题的——无论是什么问题。 云浅咽下点心,说道:“是那祝姑娘。” “……欸?!” 听着云浅的话,执棹少女惊呼出声音,接着捂着嘴,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祝……祝姐姐……祝姐姐是这么厉害的仙门吗?!!” 她完全不怀疑云浅的话。 要知道,花月楼里的姑娘们大多都知晓祝平娘与仙门有联系,但是大多都没有想过她有多厉害…… 毕竟,真厉害的,谁开青楼啊。 但是如今这个以天地为棋盘的手笔,真是将少女给吓到了,只有那些说书先生口中的仙人才能做到这种事情吧,祝姐姐居然也能? 执棹少女此时的世界观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真……真是祝姐姐……”她睁大了眼睛。 “嗯。”云浅点点头,说道:“在这个地方,她还算有几分道行的。” 说完后,云浅继续吃点心。 “……姑娘、姑娘们平日里笑话的祝姐姐,居然……居然……”执棹少女捂着耳朵:“妾、妾什么都没有听见。” “笑话?”云浅看着她。 “楼里的姐姐们喜欢拿祝姐姐打趣。” 见到云浅看过来,少女知无不言,直接道:“说她胸小,所以叫平娘。” “……” 眼看着云浅将视线移到她的胸口,然后又低头看了她自己一眼,执棹少女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天。 她当着云姐姐的面在说些什么啊。 若是让柳姐姐知道她敢在云姑娘面前说这种话,非要抽她一顿不可。 “男子都会喜欢身材好的姑娘。”云浅平静的问:“书上这么说?” “……应该是。”少女磕磕巴巴说着,接着鼓起勇气说道:“姐姐您……是妾见过最好看的人……身材、身材也很好。” “我知道了。” 云浅心想她丈夫也是个男子,但是自己已经很完美,不需要在增大或者减少。 于是‘通过改变身材而让徐长安更喜欢自己’的念头只是在她脑海中闪了下,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谁能想到,外面一幅天地时停的模样,她却在房间里和云浅讨论祝平娘的…… 嘶。 而执棹少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急着找话题将气氛改回去。 “原来这些是祝姐姐弄出来的,颜色真暖。”执棹少女走过去,将手伸出窗外,轻轻拨弄随着窗台流动的黑白灵力,说道:“知道是祝姐姐之后,就不害怕了,嗯……果然,方才瞧见那棋盘就该想到的。” 少女回身,略带崇拜的说道:“祝姐姐在咱们这儿可是被叫做棋魁的,目前无论是楼里的姐妹还是外面的男子,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 “棋……”云浅点头,好看的眸子里起了一丝兴趣。 是的。 她对棋很感兴趣。 她刚刚之所以忽然看向窗外,并非是因为城镇被封印而去看,纯粹是感兴趣后,在看天上的棋盘。 而能让她感兴趣的原因…… 当然是因为徐长安在下棋上表现出来的胜负欲了。 “你会下棋吗?”云浅瞧着面前的少女。 “我?”少女拿着茶杯的手一颤,随后猛惯了自己一口,看向房间中某个抽屉:“我……不,妾身会一点,这里有棋盘,姐姐要与妾身玩一把吗?” “我不会下棋。”云浅说道。 “……” “哦……”少女略显失望。 “不过,你可以教我。” 云浅说着,看向徐长安的方向。 他那么喜欢下棋,若是自己和他下,他一定会更喜欢下棋,也更喜欢自己。 “真的?”执棹少女听着云浅的话,整一个被天上掉下的惊喜砸晕的表现,晃晃悠悠的就去取棋盘。 可是当她触碰到棋盒,那哗啦啦棋子相撞的声音如一声声洪钟,将她满脑子欣喜旖旎震的稀碎,余下的只有理智。 “云姐姐,妾……妾不能教您。” 她面色艰难,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定。 “为什么?”云浅看着桌上的点心,随后说道:“我学东西还是很快的。” “还是应该由公子教您。”执棹少女咬唇,随后认真的说道:“无论是棋、还是其他的女子六艺,都是这样。” 她不能僭越、不能做越俎代庖的事情。 “也对。”云浅听着少女的话,感觉很有道理。 教自己下棋对于夫君而言也是一段很美好的经历,自己只想着与他对弈,却忽略了过程。 不能着急。 云浅看着面前这个提醒了自己的少女,点头说道:“你很不错。” 解锁——云姑娘的称赞。 云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但是少女的力气却在这一瞬间被抽干,她俯身于桌面,原本漆黑的眼眸泛上了水光。 “云姐姐,您……您说的什么,妾没有听到清楚。”少女埋着头闷声道。 云浅看着她,心想这一点和自己夫君有些像,都是听见了却装听不见,就是为了让自己再说一边。 “你很不错。”云浅说道。 这次,夸赞的是她和徐长安相似。 “……” 少女埋着头,紧攥裙角的手却猛地颤了一下。 云姐姐说话时很慢,语气也不温不火,可此时真的像极了一把尖刀,瞬间切开了她的心脏。 要死了。 她这么想。 因为那切开她心脏的刀不是铜铁的,而是由糕点组成,刃上还淬上了蜜饯上那最甜的一层糖霜。 执棹少女抬起头,睫毛轻轻颤动着,被一句简单夸奖迷到神志不清的少女大抵是世界上最没有出息的人……可她面上那淡淡的红晕和已经懵掉的眼神也做不得假。 “云姐姐,您……便是这样让公子迷上你您的吗。” 能问出这种话,少女大概是真的离死不远、神志不清了。 云浅没有回应。 不是不想,而是……她也不知道。 —— 花月楼的园林里。 祝平娘缓缓收起了那一片内景。 时间如同重新开始流动。 于是水流潺潺,在小溪汇集入河流的交汇之处,远处看过去有平坦的中心湖,也有纵横交错的小支流,常青叶落在潺潺水中,寒冷的水顺着青石一路向东朝着下游而去。 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平静而美好。 那就有鬼了!! 祝平娘看着满脑子都只有下棋的徐长安,只觉得刚刚自己布阵之后那几秒……整个人的世界观都被重新洗了一遍。 天底下能像徐长安这般被她近身了,还能在不采取任何防护措施下无视她内景的人有吗? 有。 有且只有朝云宗的掌门。 那位的能力于她们大概是天与地的差别。 那徐长安是什么? 他也是掌门那样乾坤境的修士?别开玩笑了。 祝平娘捂着心口,呼吸急促。 是了,徐长安和掌门还是有不同的,至少……掌门能看见她布下的内景,而从徐长安还在纠结自己天元一子的事情来看,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发现这天地异象。 也对。 他修为不高,看不见是正常的。 嗯。 修为不高。 “……?” 徐长安不蠢不瞎,怎么可能看不见祝平娘此时的异样? 但是他是真的不明白。 在徐长安的视角里,大概就是两个人说着话,然后祝平娘往棋盘正中心投了一颗棋子,一幅要再来一盘,还要让自己的样子。 可奇怪就奇怪在后面。 祝平娘落子之后就不动了,然后就呆呆的看着他,任他怎么唤也不理人。 再然后,就是她仿若捡垃圾似得将棋盘正中心那颗棋子收回怀里……接着捂着心口,一幅喘不上气的模样。 好在,现在的祝平娘恢复了一些神志,开始盯着他看。 “祝前辈,您……没事吧?”徐长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很想没事。”祝平娘此时内心波动之大,甚至连徐长安没有叫她“姐姐”都顾不上了。 这孩子…… 究竟是什么人。 祝平娘盯着徐长安看了许久,内心满是疑惑,却没有问。 从他的表现来看,自己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姐妹们传过来的消息说他是“仙人转世”了。 “前辈?”徐长安开始得寸进尺,继续前辈前辈的叫着,只是这次他有些担心的说道:“您真的没事吗?要不……回山看看?” 徐长安心里起了一个想法。 祝前辈不会是在装病吧。 装病,然后借着这个理由回去看自己先生。 生病了去看丹师,这是很好的理由,不是吗? “……”祝平娘捂着额头:“我现在不想说话,让我静静。” 前辈? 谁是前辈? 眼前的少年人才是前辈吧。 0298 嗔怒(二合一) 这个世界很奇怪,至少对于祝平娘来说是这样。 她本以为,天底下能出一个掌门那样超脱所有人之外的怪物已经是极限了。 但是掌门至少是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她只是天赋远超所有人罢了。 眼前这个少年人……算什么? 石青君只是强的不讲道理,徐长安这直接是从头到尾都不讲道理。 掌门是怪物,他是……妖孽? 祝平娘本来有许多想要和徐长安说的事情,可如今……一个字都不想说了,她只想回去好好休息,消化一下方才得到的信息。 不能说她大惊小怪,这种事情谁遇见了都不可能以平常心对待。 “我可是全力啊……手段都那样的下作了……”祝平娘喃喃说着,抬头看向朝云宗。 她无比确信,山上的人一定只知晓徐长安灵台稳、天赋好,疑似仙人转世。 出全力试探的,应当只有她一人……不然的话,这种妖孽,怎么可能放他下山? 祝平娘摇摇头。 也对,脑袋正常一些的,谁会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出全力。 也就只有她脑袋不正常,而且使用的是内景,只要没有恶意,就算全力出手也不会伤到他。 祝平娘沉思。 这件事,得上报掌门了。 灵台稳固,和能够直接无视她最强的攻击手段……这可不是一个概念。 祝平娘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徐长安。 徐长安:“……” 他现在仍旧一头雾水,但是祝平娘的眼神……那好像要吃了他的感觉,着实让人理解不能。 全力? 下作? 他怎么听不明白。 就在徐长安对于祝平娘感到疑惑的同时,他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寒光,只见祝平娘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深绿色的匕首。 徐长安第一眼看过去,就心头一跳,他心里不断的响起警惕。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 也不用他小心,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祝平娘此时取出的这一把匕首从头到尾都泛着极度危险的气息,仿佛可以从匕首上见到世界上最恶毒的颜色、如同女巫熬药时那泛着令人恶心泡泡的气息。 徐长安丝毫不想知道若是被这样的匕首划了一下……会发生什么事情。 偏偏的,祝平娘此时手握匕首,便正对着他的咽喉。 徐长安眨眼的频率加快了一些,因为是祝平娘,他没有觉得危险,系统也没有任何危险提示,所以他疑惑要远远大于忌惮。 “前辈?您这是?” “叫姐姐。” 祝平娘嘴角抽了抽,那匕首在空中挽了一个美丽的花儿,盯着他:“想挨刀是吗。” “祝姐姐,您真的没事吗?”徐长安担忧的看着她。 总觉得祝前辈是真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而并非是他所想的要找借口回山。 祝平娘反手握着匕首,将手连带匕首放在石桌下,抬起头说道:“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徐长安顺势问了。 “不好与你说。”祝平娘偏着头。 —— 她想捅这孩子一刀。 嗯,朝死里捅的那种。 不开玩笑。 因为祝平娘方才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 所有人都觉得徐长安只是灵台、只是灵魂方面坚不可摧,便下意识觉得他只有这个能力。 可祝平娘却产生了一个念头。 他兴许不只是灵魂,在肉身上极有可能也是如此。 离谱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件了,多一个也不奇怪。 至少,如果徐长安真的是仙人转世,那么他兴许可能为了一些原因会受伤,但是绝对不可能身死。 灵台有真灵不灭的保证,肉身一定也有同样的能力。 祝平娘冥冥中觉得,如果真的有人杀他,这里说的并非是留手,而是真的要他的命的那种。 一定无法做到……他绝对有反制的手段。 祝平娘握着匕首的手指微微用力,可半晌后还是松开,她叹气,询问徐长安:“长安,能让我捅一刀吗?” “?”徐长安愣了一下,说道:“可以。” “既然你不愿意……” 祝平娘说着,才意识到他的话不对劲,“你说什么?” “可以。”徐长安点点头,将手臂抬起放到她的面前。 虽然不知道这位前辈是犯得什么毛病,但是徐长安信任极了这个前辈。 再说以她的实力,真要有害人的心思,他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嗤。” 随着绿色匕首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拖进了虚空中,祝平娘扶额,半晌后才嗔道:“小长安,你脑袋没问题吧,被这玩意划一下……可不得了。” “嗯。”徐长安应声。 “……你没救了。”祝平娘叹息。 傻小子。 他只要说一声不愿意,自己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毕竟动杀心什么的她做不到。 “……” “……” 二人对视了一阵子,祝平娘抬起头:“小长安,你就没有什么想要与姐姐我说的吗。” 比如,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有倒是有。” 徐长安心想他等这句话也等了很久,便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简递给祝平娘:“这是先生让我交给您的。” “阿白?”祝平娘眼角开了几分。 李知白这个名字的出现,让祝平娘暂时放弃了追究什么秘密,她急切的握住玉简后闭上眼睛,感受着上面残留着的气息和涌现而出的消息。 “……” 在徐长安的视角里,祝平娘的脸色在接触到玉简后……变得很是怪异,最初是很惊讶,然后到凝重,最后变成了恍然大悟和释然。 那种好像卸下了千斤担子后的长叹,看的徐长安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了? 玉简里难道不是说……让祝平娘教自己和云姑娘阴阳双行的功法吗? 还写了什么? 按照徐长安所理解的,李知白给玉简的意思应当是不想他直接和祝平娘表明来意,以免被“调戏”。 毕竟,若是让他自己开口找祝平娘要夫妻之间用的功法,还不知道被打趣什么样。 可现在看来,似乎不全是这样。 “……我说呢。”祝平娘看完了玉简,顺势将其放在怀里收起来,完全没有还给徐长安的意思。 此时,她面上再也见不到刚才的凝重和怀疑人生,而是又变回了徐长安所熟悉的那个媚态横生,眼梢含笑的女子。 只是,这份笑意在见到他疑惑和无辜的面容后,变了一个模样。 祝平娘一口银牙紧咬,咬牙切齿的说道:“小长安,姐姐我真想给你一刀,有这东西你早不拿出来……吓唬我很有趣是不是?” 她在说话的时候,整个人几乎都要压在徐长安身上了。 看的出来,祝平娘此时真的有些恼怒了,只不过这种语气说是恼怒,不如说更像是姐姐见到弟弟不听话时的嗔怒。 “?” 徐长安在脑袋上飘起来一个问号的同时,整个身子也在不断的后仰,一面与盛怒之下的祝平娘发生身体接触。 在徐长安的这个角度,可以无比清楚的看见祝平娘的脸庞,离得近后,媚色也掩盖不住祝平娘她秀气的五官,若是她放下伪装,单单是这嗔怒时水盈盈的眸子……便足以让任何男子为她赴汤蹈火。 这个男子里也是包括徐长安的,不过他是为了报恩,也不是为了美色。 —— 花月楼。 “……???” 同一时间,花月楼的姑娘们一个个都趴在窗头,盯着远处的亭子里看,面上尽是红晕和兴奋之色。 她们这是看见了什么呀。 “你还小,不要看。” 有小丫头凑上窗前,不过立马就被大姑娘捂住了眼睛,好像那远方真的是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只见棋亭里,祝平娘双手压着徐长安的肩,使劲的摇晃着像是要将他的魂都摇出来一样。 而剧烈的动作下,严严实实的衣裳再也遮不住祝仙子绰约的身材,加上她现在这个前倾的姿势,受到挤压而明显地膨胀的心口,像是要把上领口处缝的扣子撑飞一样,纤细的腰肢勾勒出让女子都怦然心动的线条。 “你们快看?!” “在看了,在看了!” 这个红着脸、一幅破防模样的女人真的是祝姑娘吗? “徐公子,干的漂亮。” 叽叽喳喳,一传十,十传百,便都跑过来瞧热闹。 —— 外人看起来会觉得旖旎,徐长安作为当事人,却只是被慌得想吐。 至于说是祝前辈是不是好看? 可能是好看吧。 他脸盲……不,不是脸盲,只是因为样貌身材比云姑娘差的人在他眼里都长一个样子。 “……放过你了。” 祝平娘在恢复理智后,也发觉这样有些不太合适,尤其是背后那一道道视线让她都久违的有些脸热。 “看什么看,找抽呢!”祝平娘朝着远处嚷了一声。 可姑娘们完全不害怕,只是做鸟群一般散去,但是没过多久,又都好奇的凑了过来。 “……”祝平娘啧了一声,然后站起身,将棋亭四周的雨帘放了下来,瞬间,本来通风的亭子被一道白色的帘子四面遮挡,从外面再也瞧不见里头了。 “看,拉帘子了,拉帘子了!” “祝姐姐好大胆,这还是在园子里呢。” “嘘,莫让姐姐听见了,她可是仙门,咱们隔了这么远她也是能听见的。” “……” 听着外面小丫头们吵闹的声音,祝平娘将视线移到周围自己放下的幕帘上。 啧。 好像不能放帘子。 她居然走了一步臭棋。 祝平娘没好气的看着被她用灵气晃的至今还没有缓过神来的少年,啐了一声。 都是让气糊涂了。 此时小小的空间里,只有她和徐长安两个人,祝平娘在想着自己要不要走过去给他一脚。 祝平娘前后改变极大的原因无他。 李知白给的玉简里说的极为详细,的确说了徐长安是来要什么功法的、说了让她给云浅检查身体,看一看天癸的事情。 可这些消息,总共只占玉简内容的十分之一不到。 那么剩下的……都是什么? 就是她方才忌惮的,关于徐长安能力和来历的事情,关于他这些时日开源后所发生改变的详细分析,其中包括一切的可能性以及李知白自己的猜测。 毫无保留。 李知白和祝平娘可以说同为徐长安的领路人,自然不会有隐瞒。 朝云宗上那无法被遮挡的灵雨、以及通天紫雷和徐长安之间有可能有关系她甚至都说了。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东西。”祝平娘诡异的看着徐长安。 在看玉简之前,她已经对徐长安极为高看、极为高看了,却不想还是小看了她。 如果按照掌门暗示阿白的,前些时日那道天劫和掌门无关,反而和徐长安有关…… 祝平娘不敢往下想了。 灵台稳固算什么。 不死算什么。 全都是儿戏。 之前那道天劫,可是短时间内让天底下所有的修士失去了所有修为的……祝平娘亲身体验的感觉就是自己被封印时,一把小刀都能将她杀死。 那是真正可怕的东西,与之相比,其他所有的东西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道玉简,将祝平娘了解的、不了解的全部都说的很清楚了。 原来,阿白早就知道这小子身上的秘密了,难怪她也觉得徐长安是仙人转世,这种能力的确不可能是人间之人能够拥有的。 当然。 按道理来说,知道了更多秘密的她应该更有心事,更忌惮才是,怎么忽然放松下来了。 这里就要提到朝云宗上的定海神针——掌门了。 李知白在玉简里将石青君对徐长安的态度也转述了。 关于徐长安的事情,掌门全部知晓,也有自己的安排,所以……祝平娘完全不用操心。 在知道掌门在全心关注他之后,祝平娘瞬间就觉得没有压力了。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人觉得一切都在掌门的计划中。 这就是石青君在众人心里的魅力。 毕竟,祝平娘自己知道,她加上李知白都不够掌门一只手看的,那有掌门操心,自己还在这里分析个什么劲,按照掌门吩咐的做就是了。 “小长安,姐姐我修为低下,管不着你。”祝平娘轻轻做回原处,翘起一只脚,在已经回过神来的徐长安的注视下说道:“掌门说让我们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自然……就什么都不知道。” 石青君让她们装傻,不掺和,那就不掺和。 徐长安:“……” 他从一开始就糊涂,干脆当听不见了。 徐长安早些拿遇见出来,她知道掌门都定好了,还试探个什么劲? 毕竟,掌门都说了,自己还去试探,就好像……不相信掌门似得。 阿白方才看见自己试探开了那么大的内景,一定笑出声了吧。 她恼的就是这个。 0299 向上的道路(二合一) 祝平娘看他事不关己,又起了火气。 徐长安早些拿玉简出来,她知道掌门都定好了,还试探个什么劲? 毕竟掌门都吩咐过了,自己还出手试探,就好像不相信掌门似得。 阿白在山上看见自己为了试探他,开了那么大的内景,一定笑出声了吧。 一定会说自己又给她添麻烦,说自己不懂事。 她恼的就是这个。 —— —— 云层之上。 脚下是圆润青石,耳边是流水潺潺,一袭红衣的石青君走到泉水变,将手放在腰间轻轻将系带解开。 此处是她沐浴歇息的地方,至今为止只有两个人上来过。 一个是李知白,另一个……就是方才差点闯了祸的祝桐君。 也许是因为天癸能加速修行的缘故,又或者是她走在前面后,只愿意扶持女子,所以如今这个世道……临近顶峰的都是女子。 石青君去了衣裳,披上浴衣后走入温暖的灵泉,抬头看着清澈的高天。 有时候,她也会想是否是天道眷顾女子,所以女子的路才比男子好走? 她按照徐长安说的体验生活,这些时日抽空有看了一些小说,诸如掌权者本身是男子,所以高层女子偏多的野书有不少。 按照书中的逻辑,难道天道本身是个男子,所以女子修行的路才好走,更容易走到他面前。 选妃? 石青君看向身下的泉水,瞧着里面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 她居然也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了。 果然因为徐长安,最近的确改变了许多。 要知道,自大少女时期之后,她的心神就再没有怎么波动过了,乾坤境过后,对未来“道路”的迷茫冲散了一切,天地间仿佛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潜在力量,正在逐渐侵蚀、磨损她的神魂,导致她的感情在慢慢的消逝。 但是失去了感情的她也不会害怕。 乾坤境尚且如此,那……再往上呢?会不会失去所有的情感,甚至失去身为“人”的模样? 那样的她,还能算是人吗? 而且不仅感情被消磨,到了她这个境界,已经可以很清楚的感知到再往后修炼便是不可名状的恐怖、恐惧,就好像万千登仙之道全都死了。 三千通天路已断。 哪里来的谪仙人? 她曾经确切的认为,从古至今就不存在仙人。 所以对于人而言,乾坤境就是重点,上面的路是一片死寂,是彻底封死的。 这件事,在她初入乾坤境尚未成熟还保有些许感情的时候曾经与桐君那丫头说过——因为那时候的祝桐君也是有名的冰冷无感情的仙子,与她最为相像,甚至祝桐君是被她看做是传承者的。 可是……祝桐君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逐渐就变了,变成了石青君再无法理解的世俗模样。 嗯,李知白大概也不甚清楚,就因为她的一句话,桐君那孩子如同害怕会像自己这样失去感情,然后近乎发泄性的一头栽进了青楼。 “……” 石青君偏着头。 其实自己也变了啊,只不过,这种变化变的得比桐君晚了许多。 如今,她修为虽然下降了两成,但是感情却在逐渐回归,在徐长安的推荐下喜欢上了插花、看书。 以往这个纯粹用来修炼的近乎仙品的泉水,现在彻底沦为沐浴之所。 她已经记不得多少天自己没有吸收泉水里的道韵,只是单纯泡澡了……甚至,因为总是自己一个人,她也想要有一个闺蜜。 也尝试过去找李知白说说话……可那孩子过于尊敬她,无法与她成为朋友。 所以,她将目光放在了某个“无法无天”的云姑娘身上。 于是。 徐长安的出现,改变了她的一切,让她知道了自己的推测基友可能是错误的,让她觉得并非是上方没有路,而是急功近利的她走错了路,徐长安就是上天来指引她的。 徐长安给她带来了感情,证明往上走的代价并非是失去感情。 而他本身的秘密,也证明了天下极有可能是存在仙人的。 单单是这两点,他在石青君心里的地位就要远超任何存在,这已经无法简单用磨刀石、镜子去形容了,于石青君而言,徐长安的存在更像是“道标”。 如黑暗中驱散迷雾的灯塔。 只不过……这个灯塔见识了她所有的狼狈,而且还让她间接失去了五分之一的修为。 嗯,即使如此,石青君也没有任何试探徐长安想法。 毕竟与其他人不同,她可是亲眼看到了他和那雷劫的关系,完全没有试探的必要。 “……” 石青君轻轻搅动泉水,感受着波纹缓缓散在自己身上。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她没怎么试探就丢了两成修为……若是出手试探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现在的修为还是很有用的,不能恣意挥霍了,毕竟青州的安定是因为她在,以及那位魔门乾坤境被能够封印所有修为的天劫吓破了胆子,尚未察觉她修为不进反退的事实。 而在这种一碰就碎的平和下,乾坤境之下的巅峰战力,如同李知白、祝桐君和朝云宗各大峰主……就很重要了。 所以她在见到祝桐君居然敢出全力试探徐长安后,才立刻就将视线投过去,担忧她也会像自己那般遭受心劫。 幸运的是,桐君兴许是修为不够,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呼……” 石青君感受着泉水的温热,轻轻吐出一口热气,她伸手自虚空中取出一颗养颜果,看了一会儿后,没有下口。 她以往很“喜爱”吃养颜果。 这乍一看会很奇怪,因为她分明失去了感情,又怎么会有喜欢吃果子这种爱好? 可实际上,养颜果极为特殊。 它本身是祝平娘曾经历练时得到的某种种子,因为培育出来之后不能增长修为,味道也一般,种植过程还极其繁琐,唯一值得说的就是对于尘世的女子来说有美容养颜的作用——这有什么用,得不偿失。 所以在暮雨峰之外的地方几乎见不到。 暮雨峰也是因为祝平娘喜欢吃,才会有。 实际上养颜果的秘密不止如此。 只要方法得当是可以在果实中品味到培育果实之人的感情的,梳理灵气时的感情越是炙热,果实的味道便越好……当然,就算这条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依旧是个废物属性。 但是…… 对曾经失去了感情的石青君就不同了。 她会用吃这种果子,体会其中感情的事情来提醒自己身为“人”身份。 因为是这样的果子,秦岭才在院子里种了果树想要拿给祝平娘吃,却没有被祝平娘说过满意……毕竟对于能够感受到感情的祝平娘而言,说好吃就等于接受告白。 也是因为如此,秦岭发现祝平娘愿意吃徐长安种的养颜果后,告诉他被祝平娘视为嫡系。 “……”石青君看着手中的果实,将其轻轻丢入空间中。 如今,找回了感情的她却是不需要再吃这种东西了。 因为只是普通姑娘培育的果实。 如果是徐长安种的果实,她当然很感兴趣,甚至她还让李知白帮着自己问徐长安要一些……不过因为徐长安觉得他头一次种养颜果,不能让李知白吃试验品,所以并没有“交货”。 是说先将养颜果拿给祝桐君……不,祝平娘了? 毕竟是她让徐长安种的。 石青君觉得祝平娘让他种果子,多少有想要了解他的意思。 她对于徐长安栽培之时是怎么样的感情也很好奇——无关于他是不是仙人转世,纯粹只是对于徐长安这个人的好奇心。 不知道,祝平娘那丫头怎么样了,下次有机会,她会让他不要对徐长安做过激的事情,以面遭殃。 正想着,石青君青葱一般的手指在空中微微划过,一团水流平铺在空中化作水镜。 只是……水镜中照出来的样子让石青君整个人一愣。 在呆呆的看了几秒后,石青君果断的将水镜关上。 放在的画面里,正是祝平娘压着徐长安,拽着他的衣领使劲摇晃的模样。 因为主要是去看祝平娘的,所以她没有瞧见别的,目光所及之处就是祝平娘心口的衣裳全部挤压在一起,本来就保守的衣襟都被挤出了口子,好身材一览无余。 石青君低下头瞧了自己一眼,她作为女子,身材也极好,之所以曾经在意这个,是因为按照暮雨峰交朋友的规矩,长得好看才受欢迎。 可惜对李知白没有什么用。 “……” 石青君偏着头,手掌贴在自己的侧脸上待了一会儿,随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取出一个镜子,看向自己成熟的面容。 仔细看过去,她的眼睫轻颤,一滴雨露滑落,她眨了眨晶莹的眸子。 载营魄而登霞兮,掩浮云而上征。 这句以往形容她修炼所用的句子,如今可以用来形容她的脸庞了。 白皙面上让起了红晕。 自己怎么脸红了。 因为什么? …… 桐君那丫头在做什么呢。 四周还拉了帘子吧。 若是以往,她绝对不会多想,但是如今的石青君和以前也不一样了。 “嗯……” 石青君若有所思。 祝平娘看着面前这个好看的少年人,心跳略微加速。 气的。 她当真是越想越气。 但是一想到眼前这个少年是她一手带去朝云宗,亲眼看着慢慢成长的,便在心里安慰自己。 “自家的小辈,不能生气……自己喜欢的……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她自打来到北桑城,丢下了祝桐君的名字之后,仿佛连以往那清冷的性子和深不见底的养气功夫都一并丢掉了—— 祝平娘心里知道,她如今容易情绪波动,只是因为她在放纵自己。 在北桑城,需要的就是她这样的班主。 仔细去想,徐长安也是很无辜的,毕竟按照李知白给她的信息,徐长安对于自己身上的事情也一头雾水,甚至因为掌门故意的隐瞒,徐长安都不知道他如今的天赋究竟如何,还以为自己只是修炼速度快了一点的人呢。 祝平娘深吸一口气,捂着心口盯着徐长安看。 她觉得……似乎能够理解。 如果自己是天上的仙人转世,那么大概率也会将记忆封存起来,不然应当会无趣,而为了一切行为都符合自己内心不会受人操控,对于精神识海的封锁也是很有必要的。 难道这就是真相? 可天底下若是有仙人,是否说明掌门许久之前与她的那场谈话……是错误的? 乾坤境上面并非是一片死寂,而是另有道路? 想到这里,祝平娘心里起了巨大的波澜,她深吸一口气,倚在身后的帘子上,问道:“小长安……你很奇怪我方才是怎么了,对吧。” 见到祝平娘总算是正常了一些,徐长安松了一口气,点头应声。 说实话,方才被祝平娘那样看着,他总有一种对方会上来打自己一顿的错觉。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还是你那点天赋上的。”祝平娘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 “我的天赋?”徐长安若有所思。 对于自己的灵台他也知晓一些,似乎是说他的灵魂体稳固非常,不会被幻境和各种内景所影响……也正是因为这个特征让他在暮雨峰上成为了最合适的“磨刀石”,经常接到工作。 而对于自己灵魂体异常强大,徐长安其实并没有觉得奇怪过。 小说上不是经常写“两世为人”的人灵魂体就该天生强大。 他好歹也是活过两辈子的,虽然上一世没活多少年,但是灵魂厚重一些,很正常不是吗。 在系统没有彻底觉醒之前,徐长安作为一个带着废物系统的穿越者,一度以为自己的“金手指”就是坚实的灵魂。 祝平娘在一旁瞧着徐长安思索的盲样,眼睛眯起了一些:“小长安,你在暮雨峰上待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想过……你的灵台为什么和普通人不一样?” “想过。”徐长安摇头:“只是想不明白。” “也是,谁让你什么都不知道呢。”祝平娘是彻底不知道能从徐长安身上扒下什么来了。 0300 论道长生(二合一) “长安,你说……修行的尽头是什么?” “……?” 听着祝平娘忽然的询问,徐长安整个人都是一愣。 修行的尽头? 这种话题,由祝前辈去思考自当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若是询问自己,即使是他也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徐长安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楚祝平娘是真的在问,还是只是单纯与他说话。 应当是后者吧,毕竟他这种才修炼的人所说的话应当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而祝平娘就好像能猜到徐长安在想什么,她手掌相合,看着徐长安:“说说你的看法,不开玩笑。 “我?”徐长安惊诧之余,开始认真思考。 修行的尽头是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并不难回答。 “是飞升。”徐长安没有过多的犹豫就给出了一个答案。 “飞升……啊。”祝平娘深深看了徐长安一眼,点点头:“也是,白日飞升,自当是所有人的追求。” 徐长安不明白祝平娘的意思,可是他能看见祝平娘就好像忽然懒散,或者说颓废了下来,整个人趴在桌上,慵懒的仰起头:“可飞升……也太困难了。” 横竖方圆是规矩,是为天地。 所有的修行者,无论用什么方式去修行、无论用什么方式去增进修为,哪怕是服用天材地宝……最终一切力量的来源都是来自天地规矩之内的体系。 那么,普通的修行者也好,她祝桐君也好,甚至是掌门也好…… 她们这些修仙者,凭什么可以用在规矩内得到的力量去打破规矩,妄图飞升到天地之外? 凭什么? 甚至说,将在天地内得到的东西带到天地之外,那么此世的资源只会越来越少,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祝平娘轻轻叹息,没有与徐长安说这些,她伸出一根手指:“长安,其实……如果说飞升不需要超脱,那么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 她张开双手划了一个大大的圆,认真的说道:“若是仙人也无法超脱方圆,那么……便表明前方还是有路可以走的。” “……”徐长安闻言,摇摇头:“前辈,我听不明白。” “也不需要你怎么听的明白。”祝平娘摇摇头,她稍稍坐起了一些,问道:“小长安,按照你说的,修行的尽头是飞升成仙,那么飞升的目的,又是什么?” 将外壳一层一层的剥开,所留下的就是她想要的答案。 “仙人……”徐长安蹙眉。 他现在知道祝平娘为什么要和自己讨论修行了。 修行路上的细节他当然不懂,但是如果是这种“大道理”一般的问题,他还是能回答一二的。 不说他,随意找个尘世里喜欢听说书的人都能扯上一两句。 为什么想要飞升成仙吗? 徐长安只是想了一下自己修行是为了什么,便说道:“为了多活几年?” 长寿,多少人访仙问道都是想要这个。 “修仙是为了长生?”祝平娘啧了一声:“修行一是为了飞升,二是为了长生,你这孩子看的真是清楚,果然有眼光的就是不一样。” “前辈。”徐长安轻轻叹息,很是无奈。 他这算什么有眼光,随便找人问,仔细思考后都能得出这个答案好吗。 徐长安却不知道,就他现在被李知白和石青君看好的情况—— 哪怕他现在站起来,拔下来祝平娘的头钗对着窗外的小河打个水漂,祝平娘说不得都会觉得他这样做有深意。 对于一个已经陷入胡思乱想的女人而言,逻辑这种东西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 祝平娘沉思了一会儿,再一次问道:“长安,所以……你认为的修行,终极目的就是为了长生吗?” 徐长安点头:“应该是吧,还能驻颜……而且不说长生,即便能多活一些时间,也是一件好事。” 说什么为了长生,不如说是为了不死。 说完之后,徐长安语气顿了一下,看着祝平娘说道:“前辈,也不是所有人从开始修炼就想着飞升和长生的事情吧……” 各种意义都有,比如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四海逍遥,甚至为了血海深仇的也不在少数。 “说是这么说,”祝平娘撩起耳边散落的长发,眼眸明亮:“看的远一些,这些都没有意义。” 踏入修炼的理由在岁月的洗礼下都会失去光泽,去问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是为了长生。 但终极目标越是显眼、越是不容置疑,便从里到外面都泛着一股诡异。 祝平娘眉头紧蹙。 她忽然的沉寂徐长安都看在眼里,但是对于今日祝平娘的怪异徐长安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习惯了——虽然他一点也不想要习惯。 “长安。”祝平娘盯着徐长安看。 她的疑惑,哪怕是石青君都无法给她解惑,但是如果徐长安真的曾经是仙人,哪怕他现在失去了记忆……祝平娘还是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今日徐长安所说的话,她都会记下来,回去仔细品味。 莫说过度解读。 若是有人能驾驭之前那道在朝云宗落下的天劫……不,不需要如此,单凭徐长安能够遮挡住连掌门都挡不住的灵雨,他的一切都值得仔细品味。 祝平娘相信,这些时日徐长安在山上的行为、曾经记载他的卷宗,一定已经被暮雨峰那群女人翻遍了。 “我一直很在意长生这个词。” 祝平娘双手摞在一起,撑在棋桌上说道:“东方有红墙绿瓦,白马青衫,青灯古刹……西方有驼铃声声,胡琴琵琶,这是如今的时代,那么……再往前呢?是否也有自己的精彩。” 徐长安静静的听着,他心想一定会是这样。 时代不同,精彩自然是不同的。 祝平娘继续说道:“万载前这片土地上的东西,是我们永远无法触及的旧事,只能从书上了解一二。甚至不需要万年,掌门父辈的时代……她不说,我们便不知晓。” 石青君的年岁是目前朝云宗上所有女人里最大的。 听着祝平娘的话,徐长安点头。 时间就是这么无情的东西,在时间长河之上所发生的事情……不及时的去了解,便会沉入河底。 即使是真正的儿女与父母……朝夕相处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朝想起来,又有几个人知道父亲母亲的过去?有几个人知晓他们年轻时候发生了哪些故事? 这种事儿,总归是随着风一起消散的干净。 “时间的厚重超出我们的认知,也并非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即使是最古老的书籍,也只追溯到万年前,这片土地上断代了太多,也埋下了太多。” 祝平娘看向窗外的那一条河流,摘下自己的头钗轻轻丢进了水里,眼看着那金钗子沉入水中,她柔顺的长发倾泻而下。 此时认真的思考的她媚色不在,唇红齿白,眸若寒梅,显露出几分曾经“祝桐君”的风采。 徐长安看着忽然变成黑长直的“祝姐姐”,还没有多想就见到祝平娘转过身,平静的说道。 “长安,这天底下真的有人能够只凭一世修行就凌驾于时间、凌驾于葬送了万千世代的长河上吗。” “……” 祝平娘的话让本来只是在敷衍的徐长安也陷入了沉思。 问题太过于沉重,徐长安摇头,轻声道:“我不知晓。” “我知道你不知晓。”祝平娘给了徐长安一个白眼,失望的说道:“可我是希望你能知晓的,小长安,你让姐姐失望了。” 真是个白搭的仙人,真就是一问三不知,什么好看的小废物。 徐长安:“……” 他这时候若是还不知道自己成为了祝平娘的“情绪垃圾桶”,那这么多年也就白活了。 不过,至少因为前辈信任他,才对着他发泄那莫名的情绪。 自己得了这么多帮助,做一个倾听者也很合适。 嗯? 前些时日是不是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徐长安脑海中闪过了“秦岭”的样貌。 哦。 他才被秦岭抓着聊了许久,难怪呢。 自己这算是什么,知心姐姐? 该说祝前辈不愧是将秦师叔养大的人,真就是一个性子啊。 —— 祝平娘可不知道徐长安在心里怎么腹诽自己,她如今正在进行严肃的、对于人生的思考呢。 越是修行,越能体会到时间那无穷的厚度和可怕,所以……长生这个看似简单的答案,在祝平娘、在每一个临近乾坤境的修士心里都是一个错误的答案,绝对不能将其当做修行的最终目的。 毕竟,如果修行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长生,那么如果一个掌门那样强大的修士,在没有任何尘俗追求后……又想明白长生只是一个笑话,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美梦后,天知道这样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追求乐趣到无所不为? 乐子人? 说不得,魔门那位就是这样。 祝平娘轻轻将肩头的长发捋到肩后,望着正奇怪看着自己的徐长安,咳了一声:“不过,多活两年还是能做得到的,至于说长生……当个笑话听吧。” 一世修行,纵然真的有仙家手段、纵然似是鱼儿从时间长河中一跃而起,可最后还是会落回水里。 除非,在水面上有人能够伸出手接住这条鱼儿,让鱼儿彻底脱离时间的束缚。 可那样的存在,也不是祝平娘能够理解的。 “前辈,您是想说……”徐长安很好的履行了情绪垃圾桶的责任,顺着她的话题说道:“是想说,天下其实是没有仙人的?” “本该是这样。”祝平娘点点头,然后就盯着徐长安看,看的他心里发毛。 “本该……什么意思?”徐长安硬着头皮问。 “我不想说了。”祝平娘啧了一声。 还说什么呀。 她觉得不该存在仙人,但是眼前这个一脸茫然的孩子算什么? 他一拳将自己这些年的想法打碎了,还要来问踩了一脚碎琉璃的自己哪里疼,祝平娘觉得自己没有当场给他一脚已经是很喜欢、很喜欢她了。 “我不说了,你来说。”祝平娘撇撇嘴:“别这么看着我,说说你对于仙人是怎么看的。” 她还真的想知道满身秘密的人怎么看仙人。 看着眼前前辈那小女儿家任性的模样,徐长安眼角颤了一下,却没有办法,只能如实说道:“仙人,我不知是否存在过,不过既然有那么多的古籍都提到过……应当是有的吧。” 徐长安这次没有顺着祝平娘的思路,毕竟她都说了她自己也不知道。 做人,没有点自己的思路,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徐长安缓缓说道:“《天经·北山》记载,世有真仙,长生永年……” 徐长安仿佛背课文一样将一整段记载都述了出来。 “……你还看过这种书呢?”祝平娘惊诧的看着他,心想这书上不会记载的就是他吧,所以才能记得这样清楚。 “看过一些。”徐长安点头。 岛上的书库里什么都有,在发现自己可能是来到了一个超凡的世界后,这种书他都瞥过两眼。 “你觉得天底下是有仙人的?那然后呢。”祝平娘来了兴趣,问徐长安:“这天下若是真的有过仙人,那么他们都在哪里?” 莫说飞升出去了,她不信的。 修为越高,就越能感受到天地对自己的束缚,想要带着从天地里得到的一身修为飞升出去,别做梦了。 祝平娘曾经想过,就是因为那些走到了极致的人发现自己走到了顶点后反而浑身都是束缚所以不满,然后为了对抗天地的束缚所以才反抗天地,引来雷劫。 这就是所谓的“飞升”。 至于说输赢,除了输也找不到第二个答案。 她曾经是这么以为的,但是徐长安似乎能够给她第二个答案。 一般人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但是徐长安可不一样。 “前辈,您……”徐长安物语了。 如果有仙人,他们都在哪里? 这都是什么问题啊。 他若是能知道这个,那还用在这里陪她聊天?果然……能和自己聊的兴致勃勃的祝前辈,不大正常。 “你说说嘛,算姐姐我求你了。”祝平娘眸子闪着亮光,伸手去抱徐长安的手臂:“若是有仙人,他们都去哪里了?别说在天上,我不想听这个。” “我说就是了。”眼看着老前辈撒娇,徐长安只觉得脊背发凉,他躲过了祝平娘的手,随意找了一个答案。 “其实这世界上,说不定会有仙人一直存在于下界,只是我们不知晓。” 0301 祝姑娘问错了人(二合一) 北桑城的饭菜很好吃——云姑娘是这样认知的。 因为定居之后,徐长安总是这样告诉她。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不在的日子里,云姑娘才会乖巧的一日三餐不落下。 而给她上了“贡品”的少女,云浅还算喜欢。 此时,祝平娘给云浅安排歇脚的地方还不错,风景秀丽,床边放着一个小盆栽,那叶片绿油油、水灵灵的,看上去就知道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云浅坐在窗前,一边吃点心,一边专心欣赏窗台上的盆栽,有风吹进来的时候,撩动她耳侧长发的同时,窗前风铃叮铃铃的响。 执棹少女在云浅身后,面上带着消逝不去的喜悦,能和云浅单独呆在房间里,她当然身心愉悦。 而此时,窗外本来笼罩的巨大棋盘内景消散不见。 少女一愣,立刻趴到窗台上往外看。 只见一切静止的东西都活了过来,连带着水里的鱼儿都继续游动,看来大家都没有发现自己先前有被法术给定住过。 “果然,是祝姐姐的话,是不可能伤害大家的。”执棹少女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只是立马又紧张起来,对着云浅说道:“妾不是不信云姐姐,只是……仙门还是……就是……” 分明云浅与她说了不要担心。 “我知道。”云浅点点头,继续看着盆栽。 执棹少女偷偷看了一眼云浅,心想这位姐姐如今也和平娘、长安公子一样都是仙门了,心胸自然与她这样的小丫头不一样,不会与她计较的。 仙门……是什么样子呢。 柳姐姐如今也是仙门。 想要知道修炼、仙门之类的。 这位云姐姐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对自己很好,她能感觉到。 “仙门……仙门……”执棹少女小声道:“祝姐姐能弄出来这么大的棋盘把大家都定住,一定很厉害吧。” 她没好意思直接问仙门,那样会很突兀,于是拿祝平娘做一个话引子。 “她?”云浅抿去嘴角的糕点残渣,点点头:“于这个地方来说,是这样。” 执棹少女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问道:“云姐姐,您觉得……祝姐姐是怎么样的人。” “他喜欢,我就喜欢。” “他……是说公子呀。” “嗯。” “公子自是很尊敬祝姐姐,不过……妾身更像知道姐姐您自己的想法。”执棹少女很想要知道一个新入仙门的人会怎么想祝平娘,毕竟云浅和柳青萝一样都是新人,也许可以窥视到一些仙门的轮廓。 “我对于祝姑娘还是有些好感的。”云浅想了想,说道:“毕竟,她也算是一段因缘。” 或者说姻缘? 李知白若是正妻,她的好友,这位曾经的祝仙子身上也有许多故事可以挖掘,最后八成也逃不出她夫君的手掌心。 想到这,云浅眼睫眨了眨,看着盆栽说道:“只是如今我坏了这姻缘,便有些奇怪。” 因为祝平娘的姻缘变成李知白的了。 “……”执棹少女呆呆听着,红着脸:“云姐姐,妾……妾听不明白。” 难得姑娘愿意与她说这些。 “没事。”云浅偏着头:“祝姑娘很有眼力,我还算喜欢。” 当初,是祝平娘相中了徐长安,觉得他很有潜力,单单凭着这一点,云浅就不会厌恶祝平娘。 而且。 眼前的这盆栽,是出自她夫君的手,所以她才一直在看。 这是暮雨峰的姑娘送给祝平娘的,祝平娘平日里有好好在打理,如今发现云浅来访,特意将这盆栽送到了她歇脚的地方。 这种细节,至少是个知道如何讨人开心的姑娘。 云浅手指轻轻抚摸盆栽上的绿叶,缓缓说道:“该说他的姻缘里,便不会有我不喜欢的人,只是……” 云浅转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面前这个少女船夫身上掠过。 这个丫头生的不算好看,与柳青萝放在一起相比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点了妆之后也不过是中等偏上的姿色,身材也很普通,加上常年撑船也让她的手上布满了黄茧。 这些都不重要。 少女甚至不想与自己说名字,便是不想被记住。 “……”执棹少女耳上染起红晕:“姐姐……您、您看我做什么。” 她好像找个地方躲起来呀。 “我在想,你是不是也是一段姻缘。”云浅若有所思。 自己夫君虽然花心,但是会喜欢这样的孩子吗? “姻缘?谁的姻缘?”执棹少女收起了害羞,转而换上了茫然,随后摇头,坚定的说道:“云姐姐,妾没有嫁人的打算。” 赎身的打算也没有。 只要花月楼还在一天,她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云浅点点头,问道:“你是想修行?” “啊……姐姐真厉害,果然瞒不过您。” 执棹少女被云浅一下摸透了心思,顿时红了小脸,不过她还是轻轻摇头:“没有想要修行,只是有些好奇。” “他们都想长生,你不想?”云浅很清楚如今徐长安和祝平娘在说些什么。 “妾也不知道,不过……该是不想吧。”少女攥着自己的袖子,她是很知足的人,性子也懦弱,仙门很精彩,但是也很危险,她只要能安慰过一辈子就好。 “你与他们不太一样。”云浅更喜欢她了。 也许因为她夫君也是一样没出息? “那是当然的。”执棹少女骄傲的说道:“至少,花月楼的姑娘们都想要让姐姐您记住她们的名字。” 她却不想,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告诉姑娘。 以没出息为骄傲,这就是小姑娘难得可以骄傲的地方。 “妾身只是有些好奇,那可是仙门。”执棹少女语速加快了一些:“小时候很喜欢听先生说书,谈谈修行的事情。” “嗯。”云浅知道她感兴趣了,但是她对于的修行的态度其实也就那样。 “姐姐不喜欢修炼?”少女敏锐的察觉到了云浅的心不在焉。 “对我来说,修炼没有意义。”云浅说着,又觉得那是以前。 对于以前的她而言,修炼是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修炼不仅能让自家的夫君高兴、能让夫君享受突破所带来的成就感,而且还能让她有更多的体力去温存,不至于躬身子时连窗台都抓不住。 “还是有一些意义的。”云浅改口。 执棹少女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说道:“云姐姐,难得修行的机会……姐姐和其他人真的不一样。” “你喜欢修炼?”云浅问。 “说了只是好奇。”执棹少女笑着在将手撑在窗台上抵着自己的脸颊:“听说,修炼能延年益寿呢,书上的仙门还说,修仙者一次闭关都是一个甲子多,兴许以后……” 她说着,没有在继续往下将。 兴许以后柳青萝闭个关,自己就入土啦。 “云姐姐,是不是修炼越厉害的人活的就越久?”少女好奇的问。 “不死的话,是这样。” “可以轻松活过一百岁吗?” “嗯。” “欸……”执棹少女心想原来所谓的仙门并没有那么沉迷,与书上说的也差不多嘛,她噔噔噔的跑到房间的暑假里,摸索了一会儿后取出一本在北桑城很火的奇闻异志气,翻开一夜后念道:“海之南有冥龟定四极,以千岁为春,千岁为秋,抬腿便是白浪滔天,” 云浅安静听着。 对于自己喜欢的,又有可能是徐长安因缘的姑娘,她极为有耐心。 读完了书,小姑娘忍不住问道:“这也是书上说的,难道水龟也是有修仙的吗?” “有。”云浅点头,说道:“不过现在没了。” “真有呀。” 少女眼睛闪闪发亮。 她确实没有想过,为什么现在没了。 这一幕很奇怪,因为这种事情明显不是云浅一个尚未入门的人该知道的,但是少女不懂这些,云姑娘不会想这些,她只负责回答问题。 “云姐姐,店里的姑娘们也有养水龟的,毕竟好养也不爱动弹,即使是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也饿不死,就是没有猫儿可爱……不过妾身更喜欢水龟,毕竟妾是在船上嘛,能活这么久的水龟,一定很厉吧。” 云浅想了想,勾起嘴角,眉梢含笑,她咽下口中的点心,怀念的说道:“很好吃。” 执棹少女:“……?” 她愣了好一会儿。 千岁做春秋的大乌龟,很好吃? 难道仙门的书里是这样记载的吗。 “可真奇怪……”少女嘟囔着。 她自然不会认为是让云浅吃掉了。 而她没问,云浅就没有解释。 其实,关于那王八的事情,云浅难得能够记住。 虽然不算是什么有道行的东西……但是难得就难得在,那是他夫君下海摸鱼时候抓到的,专程给她熬了一锅汤。 然后第一次做王八没有做好,腥味扑鼻,便不许她喝,都倒掉了。 而之后再没抓到类似的东西,让徐长安懊恼了许久。 这样的事情,云浅自然记忆深刻。 —— 经过了方才的事情,执棹少女收起了好奇,想要问一些更现实的问题。 她觉得书上说的奇闻太过于遥远,毕竟云浅应当也是从仙门里了解到的…… 总之,那么厉害的水龟被吃了什么的,她也还是觉得很奇怪。 少女重新组织语言后问道:“长寿一些的长着能过百岁,那么五百岁的……就是修行者了?” “嗯。”云浅点头。 “那千岁是修仙者,有吗?” “有。” 少女满足了自己的求知欲,伸出一根手指,轻声问道:“那……再往上呢?” 再往上,那可就是……万字打头了。 能够到这个级别的,应该只有历代飞升的仙人了吧。 “有。”云浅点头,又说道:“以前有。” “欸?”少女眨眨眼,懵然后樱口微张:“云姐姐,以前有……是什么意思。” 云浅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她看向窗外,视野开阔后瞧着远处,曲指轻轻在空中往前推:“现在没有。” 对于少女所理解的仙人而言,莫说是万年,飞升之后十万年甚至更高的也不是没有,毕竟仙人就是该长生的。 有人能活这么久? 执棹少女眼里泛着独有的光芒,胆大到轻轻牵住云浅的衣角,憧憬的问:“云姐姐,世界上真的有仙人吗?” 云浅咬了一口点心,回应道:“没有。” 世界的本质,对于云姑娘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问题。 “……哦。”少女相信了云浅的话,抿了抿唇:“原来,是没有仙人的。” 云浅瞧着好像蔫了的狸花的少女,看了一眼手上吃了一半的点心,平静的说道:“我该是说了,仙人以往还是有的,只是如今没了。” “为什么?仙人也是会死的吗?”少女难以理解的抬头:“书上说,仙人飞升去了仙界,都是与天地同寿,吃的都是灵果,喝的都是琼浆呢。” “会死。”云浅移开视线,瞧了一眼霜天之上那已经完全破碎的“三十六重世界”。 不关云姑娘的事情。 就如同一个人想要坐下,但是会压死凳子上的微生物……她会在意吗? 当然不会,甚至如果不是有人提醒,她想都不会想一下这种事情。 至于说事情发生之后,霜天如何应对新的飞升者,是削去感情将其化作修补世界的养分还是圈养在规矩之内,那就是真的不关云姑娘的事情。 “仙人也会死吗。”执棹少女仿若被吓到了,紧接着她将手中的奇闻异志抱在胸口,后怕的说道:“那……还是算了。” 果然,她这样胆小、没出息的人只要好好活着,偶尔看看图画书就可以了。 说完,她还很好的对着云浅解释了一句。 “姐姐,妾很怕死,仙门……果然还是很可怕。” “人都会害怕的,书上这么说。”云浅的视线往徐长安和祝平娘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仙人不可长生。 但是只要面前的丫头不想死,便是死不掉的。 —— 这边,祝平娘依旧在质问徐长安。 事实证明,方向很重要,不然努力了再多也是白费。 她问的如果是云浅,云浅也会都与她说。 问错了人,便不关云姑娘的事情。 0302 长生、长安(二合一) 可惜的是,一般人不会询问云浅这种问题,所以祝姑娘注定会与真相渐行渐远。 不过…… 云姑娘的话也并非是绝对的。 她说如今世界上没有仙人,但是只要她夫君说有,那没有也得有。 正如此时,徐长安和祝平娘说的话。 “其实这世界上,说不定会有仙人一直存在于下界,只是我们不知晓。”徐长安猜测道。 “仙隐于世而人不知?”祝平娘轻轻叹息,问道:“长安,你是在说你自己?” “?” 徐长安微愣,第一反应是祝平娘在说他是仙人。 不过很快,徐长安就回过神来,前辈应当不是这个意思。 “晚辈的确是没有见过仙人。”徐长安若有所思。 按照祝平娘的意思,是在暗示他……不知道仙人就在自己身边? 李知白? “前辈,难道先生她……已经临近那个境界了?”徐长安忍不住问。 祝平娘:“……” 啧。 有些东西,她分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孩子却总是能避开正确答案,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你先生是很厉害,可距离传说中的明仙可还差得远。”祝平娘轻轻叹息,随后说道:“倒是你这个说法很有意思……仙人都隐藏在尘世里,并非是不可能的,比如……某时候,某个仙人便不经意的露出了马脚。” 祝平娘说话时,眯着眼睛瞧着徐长安。 看,眼前就有一个不小心暴露了“仙人”身份的少年人。 “马脚?那便不是晚辈能够理解的东西了。”徐长安摇摇头。 他会这样推测,纯粹是因为若是按照书上对仙人飞升时天地齐贺的样子,他很难想象这般人物会作古,毕竟……得是什么样的人存在能将仙人杀死? 所以他本来想说仙人都在仙界,但是祝平娘又不许他这么说,没办法他才将都隐居在下世。 至于说为什么从没有正统记载过飞升的人重新下凡的事儿,徐长安可就不知道了。 “书上写人族文统有帝王,这是成仙之人。”徐长安按照某些小说里的思路,说道:“如今外部遍地妖祸,说不得……仙人便在某个地方庇护着人族?” “长安,你这个想法……”祝平娘咂咂嘴,心想孩子就是孩子,思维天马行空,叫人摸不着头脑。 “……我也就是说说。”徐长安挠了挠头。 真是随口说说。 他现在比起什么破仙人,其实更像追问祝平娘看了玉简之后打算怎么安排云姑娘……但是作为晚辈,也只能顺着祝姑娘来。 “其实你说的隐仙是有的。”祝平娘忽然说道。 “嗯?”徐长安一愣。 真有? 这也能让自己猜到吗。 祝平娘伸出手掌,随后向内打了个弯,指着自己说道。 “我。” “……?” “姐姐我就是隐仙。”祝平娘眉梢带笑:“修行界将道行足、且不出世、不掺和各种盛会的修行者成为隐仙。” “原来是这样。”徐长安点头,立刻就明白了所谓“隐仙”的含义。 “那……” “没错,你先生也是。” 徐长安还没问,祝平娘就给抢答了。 “嘛,相比于我,其实你先生更适合隐仙之名,毕竟姐姐我总是抛头露面的,而且长得也没有她好看。”祝平娘想起了李知白,面露迷恋:“仙人,自当是长得好看的,只有阿白那么好看的才配叫隐仙,其他人……只是个隐士罢了。” 说完之后,祝平娘就见到了徐长安的眼神一动。 便明白了。 她立刻解释道:“你先生没有隐藏样貌,她不屑做这种事,所以你所看见的她就是真实的她。” “嗯。”徐长安点头。 “怎么,是想说……她没有我好看?”祝平娘眯着眼睛,眼角笑意更浓。 徐长安没有回应,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李知白单纯从样貌来说,其实是很普通的女子。 他先生与暮雨峰多数打扮艳丽的女人不一样,不着长裙,而是一身极为规整的古朴道袍,齐腰长发整日束起,集束成冠,用黑色的带子绑着。 面容也寻常,无法给人一丝一毫的惊艳,不到三十岁的模样搭配上神色淡薄。 这样的李知白和媚色透骨却时而显露几分清冷之惊艳的祝仙子……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但是作为学生,就算心里门清,也不能在外头对着自己老师的样貌品头论足。 “我就喜欢你们这种没有眼力的模样。” 让徐长安意外的是,祝平娘反而跟高兴。 “就只要我觉得她好看就好,最好……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喜欢她。”祝平娘声音上扬了几分:“长安,你先生在我眼里可是最好看的哦,将来若是有一个人能够成仙,那一定是她,毕竟……仙人一定是这个时代最好看的人。” 徐长安:“……” 长得好看的就是仙人? 那云姑娘岂不是已经得道了。 想着,徐长安却是一愣。 身边的仙人? 隐仙…… 云姑娘?! 还记得吗。 他初次见到姑娘时,那种自内心油然升起的、仿若仰望星空一般的惊怖…… 姑娘在他眼里,开始就是九霄之上有上仙。 但是。 虽然云姑娘很神秘,但是至少如今,徐长安不相信她是仙人。 天底下有搬个凳子就不停喘气,心口疼的仙人? 天底下有温存时扶不稳的桌台、甚至差点撞了脑袋的仙人吗? 自然没有。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 重点是,徐长安知晓云姑娘绝对不会骗他,所以她此时没有力气,便是真的体质孱弱。 但是,徐长安心里还是起了一丝疑虑的。 云姑娘不是仙人,不代表她上边没有仙人……不是说可能有什么家族。 云浅一开始看不起朝云宗的事情,徐长安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莫非,自己抱上了一条大腿? “……” 祝平娘正说着话,见到徐长安陷入了沉默,蹙眉:“怎么,虽然你对你先生尊敬这一点我很喜欢,但是若是你敢将阿白不好看这件事说出口,我可是要打人的。” “没……没什么。”徐长安轻轻揉着太阳穴,将杂思甩出去。 “算了,你说的尽是些没用的话。”祝平娘撇撇嘴。 嗯。 埋怨是这么个埋怨,祝平娘还是将徐长安今日所说的话都记下来了,准备回去逐条分析,再找机会和李知白分享。 “本就是晚辈的胡言乱语。”徐长安无奈,他也想知道,祝前辈从哪里来的对自己这么大的期待。 “长安。”祝平娘斜着着身子而坐,长发散落至侧腰,随后问道:“你修行,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她以往不会去问。 因为他是为了保护那位云姑娘。 “修行,是为了多活两年。”徐长安说道。 他没有撒谎。 只要他还活着,云姑娘必定不会受到伤害,反之,若是云姑娘遇到危险按,他一定会死在她前面。 所以……好好活着,就是徐长安的终极目标。 只有活着,才能和姑娘做百年、千年夫妻,只有活着才能守护她。 “原来说了这么多,你这孩子修行的目的,也是为了长身。”祝平娘惊诧的看着徐长安。 她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如果徐长安真的是仙人转世,如果仙人是她所想的并非超脱,只是隐藏在尘世里,那么他对于长生应当不会有太多的追求,哪像现在……一幅没出息的模样。 “晚辈是个俗人。”徐长安摊手:“就想多活几年,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 “多活几年?那是多少年?”祝平娘问:“一百年够吗?” “短了。”徐长安没有撒谎。 “也是,若是一百遍,我从阿白那儿给你骗一颗丹药来,也就差不多了。”祝平娘来了兴致,追问到:“那……一千年?” “前辈,千岁的修仙者,很罕见吗?”徐长安问。 祝平娘掰着手指算了一下,随后说道:“不多,可也不少。” “那还是短了。”徐长安眨眨眼。 “贪心的小鬼。”祝平娘抬手轻轻敲了一下的肩,嗔道:“过了万,意义可不就不同了。” 活了万岁的人? 到了这个层次,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祝平娘,也无法用“修仙者”来概括了。 仙人这个答案一定是没错的。 但是祝平娘没有见过仙人。 不一定是修仙者只能活万岁,而是只要能修炼这么长时间,一定……一定很早的就接触到头上的那个天花板了。 到时候是福还是祸,她也不清楚。 “前辈。”徐长安认真的说道:“只要有想要与之携手的人,百年、千年、万年总是不够的。” “……你在这儿等着我呢。”祝平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眼睛合起了少许,只露出些许的水光。 他就说这个孩子并非是那么贪心的人,怎么欲望一路奔着长生去了。 原来,是想侧面与自己说……他对于云姑娘是怎么样的在意,好让自己一会儿替他办事用心一些? “也是您教的好。”徐长安咳了一声。 祝平娘:“……” 无话可说了。 用这种方式旁敲侧击的表达李知白对自己很重要的人是她,徐长安不过是跟着学两句了。 “长安,姐姐我差点以为……你真是想要长生的愚蠢、贪心之人了。”祝平娘啧了一声。 徐长安闭上眼睛,片刻后微微睁开。 “长生……遥不可及,也没有意义。” 他终于是对着自家长辈说了一句实话。 徐长安看向天空,摇摇头:“前辈,您说仙人若是长生的,那若是真正计算仙人的年龄,该从何时开始?” “都永生了,还算什么。”祝平娘摇头。 无限大的数字,便数不清楚。 “可晚辈觉得,计算仙人的年龄,应该从其生辰一直到白日飞升的那一刻为止。”徐长安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时间……那种东西对于他而言实在是没有讨论的必要。 所谓人生,就是要有始有终的。 徐长安不喜欢长生这两个字。 也许是因为时间的的力量太过于可怕,即使是他,也无法保证自己在时间长河的洗礼下,能够永远保持对云姑娘的爱慕。 这并非是他内心不坚定,只是事实如此。 —— 祝平娘却愣住了。 漆黑的眼眸缩成了一个点,在眼光内轻微颤动着。 是了。 仙人究竟是不是永生的另说,但是普遍的认为仙人永生,所以飞升之后,年岁就失去了意义。 祝平娘不相信徐长安这天真的话,但是其话语中所联想出来的东西才是让她心神波动之物。 如果飞升之后的时间没有意义,那么是否可以说,作为人的一生,在飞升时刻就迎来了终结? 飞升……便是死了吗? 临近高处,情感逐渐消退…… 祝平娘不想再往下去想了,她呼出一口浊气,轻声说道:“小子,原来你想要的不是长生,而是长安……真是没出息。” “晚辈本就是俗人。”徐长安坦然道:“若是能有一世安稳,其实也不错。” “真是对不起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没有将这个世界变成你想要的太平盛世。” “晚辈、晚辈可没有这个意思。” “怎么,现在装傻了?说什么之后的事情没有意义……”祝平娘给了徐长安一个白眼;“方才你那些话,难道不是在教训姐姐,莫要想的太远,脚踏实地更好?” 是的。 仔细去品味徐长安的话,就可以明白他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好高骛远”了,在那里不满了。 “咳……”徐长安被祝平娘噎了一下,苦笑道:“不敢。” 他的确被抓着说了这么多废话有些不满,但是没想到前辈这么敏锐。 “我又没说怪你,脚踏实地是要好一些,分明掌门也让阿白转述于我……让我莫要多想。”祝平娘叹气。 常言道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可若是满了百,甚至可以奔着千去,而且不似尘俗那般为柴米油盐奔波……会怀有多少忧虑,便也只有自己知道。 大道行思,莫过于此。 可是,她思考这些并非是好高骛远,也不是没有意义的。 “长安,你说……若是修炼会让人失去感情,你还会修炼吗?”祝平娘忽然问。 徐长安一怔,旋即没有任何犹豫的摇头。 若是失去感情,他还修炼个什么劲。 “所以姐姐我在害怕。”祝平娘抬起头。 她不如掌门,以往的掌门即使知晓会失去感情,却依旧每日尝试化解泉水中道韵,想要走的更高。 她却来到了北桑城, 她在知道修行终点有可能会失去感情后……她就怕了,害怕自己和阿白也会变成掌门那样冷漠的性子。 所以她迫切的想要知晓所谓飞升成仙的真相。 “阿白为什么不怕……”祝平娘喃喃说道:“难道,她不喜欢我?” 徐长安:“……” 他现在好像不该在这里。 0303 三分真相(二合一) 房间里。 云浅安静的看着眼前的盆栽。 她已经看了许久了,却依旧看不够,也不知为何,按照道理即便是夫君亲手所培育的盆栽,也不足以这般吸引她的视线。 “云姐姐,您还真是喜欢这盆缠丝藤。”执棹少女忍不住说道。 云浅已经看了许久了。 “缠丝……缠丝藤?”云浅言语温和,可眸子里却攀上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嗯,这也是楼里姑娘们家中常备的盆景。”执棹少女手指指着那盆栽中心沿着中央青木缓缓缠绕,最终聚集在顶端如伞面般垂下的青藤。 精致的四四方方的花盆里,藤看起来是依附青木而生,可仔细去看,却会给人以这并非是依附而是死缠的错觉。 藤蔓看似是依附,实则是如同跗骨之蛆般将青木困死,恣意吸取青木中它想要的东西。 依附。 这绝对算不上是依附。 “……” 似乎是看出了云浅的疑惑,执棹少女摇摇头,轻声说道:“云姐姐,这东西看起来不吉利,所以您最好还是……换个盆景喜欢吧,城北春萝居有不少好看的花景。” 云浅手指轻轻抹上盆栽中的青藤,问:“你不是说常备。” “是倌人姐姐们常备。”执棹少女摇摇头:“姐姐们养着这个东西,是要做个警,提醒自己……莫要像这青藤一般,只会依靠别人而活。” 树死了,藤也活不了。 别看在花月楼里这个花魁那个花魁的叫着,生活的挺不错的。 一旦真的出去找个男人依附,最后都难得能有好下场。 花月楼里的姑娘都是如此。 若是有心计一些的姑娘,真的能将依附做到极致,赎身后站稳脚跟……却也只是从活不下来的藤变成能活下来的藤,汲取了一根青木的养分,再去寻下家。 那样的日子,是否是好过的也只有自己知晓。 “总之,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执棹少女摇摇头,说道: “这天底下,可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道理。” 云浅:“……” —— 霜天之上暗纹荡漾。 若是霜天会说话,此时一定想要亲口说一句——天底下没有,但是天顶上可以有啊。 —— 大抵是云姑娘自己也不会想到,她在有一天会被一个尘埃一样的女子“教训”。 可这少女也是夫君的一段姻缘,便是得了宠爱的。 云浅不太明白:“想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是错的?” 夫君如今努力修炼,说的就是想要与她多做几年夫妻……为的,就是要多与她在一起。 他就像那青藤? “谁说错了,当然是对的。”少女有些奇怪的看着云浅,随后面色微红:“妾身若是有喜欢的人,才不似柳姐姐那般没出息,有机会的话,一定天天粘着……嗯,前提是要有机会。” 她不修炼,就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这样?”云浅点点头,问她:“我不甚明白一件事。” “姐姐您说。” “若是有人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想要多活几年。”云浅平静的说道:“可活的久了最后却会失去感情……那是谁的错?” “……云姐姐。”执棹少女头上飘起来一个精巧的问号:“妾听不明白。” “如果修行需要失去感情,还需要去修行?”云浅说道。 “修行要变成无情的人?”执棹少女一怔,随后脑袋摇的似是拨浪鼓。 “那不要。” 书上写的太上忘情吗? 那样的仙,还修个什么劲。 “嗯。”云浅不再说话了,指甲细细的刮过那盆景里的青藤。 这就是云浅……不,是【她】和徐长安、和执棹少女之间最大的区别。 云浅不会因为知晓修行最终会失去感情就不去修行—— 正如她明知道夫君只要长生下去,最终一定会逐渐被时间磨去感情,却依然想要多看他几眼。 她才是对着树木汲取营养的附骨青藤。 而如今的事,就好像那只要显露一角就可以碾碎世界树的青藤,偏偏却要依附于一颗普通的小树一样。 她如今暂时想起了许多和【云浅】一样的名字,暂时还未将记忆重新封印,所以她很清楚上个云浅、上上个云浅……最终的结局都是什么。 他承受不住她身上的重量。 那些在他理解中无数世的生活,不过是枷锁。 他终究是他,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过了多少世,却依然不愿做跳出时间长河的鱼儿,被她捧在手心……她便只能下水来瞧他。 云浅闭上眼睛,感受着盆栽里徐长安所残留的、淡淡的气息,说道:“我这样,也没办法。” “什么?”执棹少女不明白。 云浅没有回应,只是偏着头,神色淡薄。 那些不属于【云浅】的记忆,涌现的厉害,似是在此刻沸腾翻涌,一个个争先恐后都想要出来,看看他似得。 可事实上,云浅并没有分魂,也没有什么分身。 她就是她。 都是自己的记忆,是自己的宝藏,又怎么会施加大力的去封印。 各种画面在脑海中翻腾,云浅轻轻叹息。 都是夫君那一手琴曲,坏了她的封印。 以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好说。 大多数场景下,虽然她会将徐长安周身的时间无限拉长,一天当成无数天来过,可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每一份记忆里,在临近夫君的情绪剧变时,姑娘都会去想,这一世的他在知晓真相后,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不过每一次他的反应都不一样,有时愤怒、有时苦涩,不过更多的还是平静,便猜不出什么来。 对于普通的人而言,活的时间长了,会想要死的——云浅比谁都要清楚这件事。 直到他的精神被彻底磨灭成空洞,都绝对不要放手——这也是两个人约定的事情。 类似的约定,都会在【他】还喜欢【她】的时候许下。 所以云姑娘会照做,不许他死,一直到时间的尽头。 “……” 窗外一片明媚之色,阳光洒下,映着云姑娘的面,很是好看。 “云姐姐,您真好看。”一旁的执棹少女喃喃说道。 就好像天上的神仙似得。 “……嗯。”云浅点点头。 在那些不属于【云浅】的记忆,该收起了。 即使是早晚会发生的事情,如今正处在幸福中的云姑娘也不想要回忆起曾经无数次被他所注视的目光。 那种仿若要将她血肉一点点剥离,想要将她贯穿脊骨的仇恨眼神。 —— 可她真的照他的眼神做了,换来的又是制止。 也不知道是在他叫什么名字、是哪一世的自己……当真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没好的回忆。 笨人。 云浅轻轻托起窗台上的盆栽,抱着走到桌子前坐下,旋即托着脸看。 “云姐姐,您不是都……修炼了,怎么还这样……”一旁的执棹少女看着云浅不过抱着盆景走了两步,就不断喘气的模样,惊诧不已。 云浅将视线从盆景上离开,偏着头:“昨晚,有些累。” 云姑娘心想她和夫君的日子还长着呢,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依旧对这一世抱有希望,依旧很想要怀上孩子。 或者说,她对每一世都抱有希望。 总是会破局的。 云浅喘着气的空,就将那些记忆一股脑的都塞了回去,事实证明,当她下定了决心,收拾这些记忆也用不了两三日。 —— “……昨、晚晚晚晚晚……” 执棹少女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小脸刷得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什么场景,整张脸就好像能滴出血来。 “怎么了?”云浅看着她。 不出意外的话,若是这一次自己没有来,那么这种事情,她也是会和自己夫君做的。 “不不不不,没……没事,姐姐,我方才什么都没有听见。”执棹少女使劲摇着头,像是要方才听见的全部都甩出去。 只是,两个少女都喜欢、都在憧憬的人一起……对于她这样还是一朵花黄的小闺女来说,还是太过激了,刺人。 但是本来就是她大惊小怪了,人家是正经夫妻。 嗯。 某种意义上,少女所想的事情一丁点都没有错。 就和祝平娘所认为也没有错一样。 修行的确会导致失去感情—— 和天道无关,只是如果按照祝平娘的理解,人真的成了仙,在时间的压迫下,总归是会走到终点—— 因为没有追求。 因为看不到希望。 因为往上的路,本应该在开启成仙之后无比精彩的世界之旅……已经结束了,和那被彻底撕开的天地之轮一起被恶人随手终结。 所以,仙人在飞升那一刻就已经死了这件事,是对的。 徐长安说的,自然是对的。 徐长安:“……” 徐长安不知晓这些,他的态度已经在和祝平娘的对话中表现出来了——他只关注当下,不好高骛远,脚踏实地走好自己的路最重要。 但是,此时的徐长安不太像走路,他瞧着眼前扭捏自怜的祝平娘……真的很像找个地缝钻进去。 “?” 祝前辈在这里像一个小姑娘似得担心自己先生会不会喜欢她,不担心会丢失记忆是不是不喜欢她,还是说因为她变了模样,不似以往清冷所以讨厌她了…… 这种隐私,徐长安听了都脸红的话……真的是自己能听的吗? 徐长安手指攥在一起,不敢去看祝平娘。 这位前辈……在世界上是已经没有在意的人了吗? 在小辈眼前说这种话,她难道就没有羞耻心吗? 还是说…… 她要与自己摊牌? 至少,应当不会是要“灭口”。 徐长安想着,轻轻转过头,看了一眼徐长安,却发现祝平娘停止了自言自语,反而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面上笑吟吟的,看的徐长安心里发毛。 应当……不会灭口吧。 “长安。”祝平娘忽然说了一句。 “在。”徐长安立刻回应,随后认真的说道:“晚辈不是多嘴的人。” 抛去灭口的玩笑话,徐长安知晓自己的确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听了,只会埋在肚子里,不会与任何人说。 “我知道你不是多嘴的人。”祝平娘抿唇:“怎么,害怕了?不叫前辈了?” 徐长安闻言,面带苦笑,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调戏自己,就这样有趣吗? 从这里来看,祝姑娘和李知白真就是完全两个性子。 “长安。” “嗯?” “还好有你。” “……” 徐长安眼神一动后猛地抬起头,便见到祝平娘湛明的眸子。 “没有听得清楚,要姐姐再说一遍吗?”祝平娘眸子中的清澈只持续了一刻就恢复了浑浊的媚态。 徐长安又是苦笑,看来逗自己,真的是挺有趣的。 祝平娘瞧着徐长安那好玩的模样,嘴角勾起了几分,可眼底一片澄明。 她没有在开玩笑。 还好有他。 还好有这么一个极有可能是仙人转世的孩子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还好因为他,掌门说自己逐渐找回了感情,说是只是她走错了路,并非是修行会让人失去感情。 “若不是有你,姐姐可不敢再修行下去了。”祝平娘喃喃说道。 “?”徐长安听得很清楚,不过……他奇怪归奇怪,心里也有疑虑。 他方才不止听见了单相思的秘密,还有…… “对了,方才我和你说修行会失去感情,只是开个玩笑。”祝平娘啧了一声:“姐姐我这么好看,阿白却不喜欢,你说……她是不是修行,把脑子、把感情都修没了?” 徐长安:“……” “哈哈哈,你这小子真有意思,别老是露出这种眼神,姐姐会更喜欢你的。”祝平娘咯咯笑出了声音,半晌后,才含笑解释道:“好了,后半句是开玩笑的,不过修行不会失去感情,是姐姐想多了,你莫要多想。” “晚辈知道了。”徐长安点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祝前辈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他方才可是真以为,修行,增添了寿命后会失去感情,变得冷漠的…… 若是那样,他现在马上就带着姑娘回到自己的岛上隐居,再也不出来了。 还好。 “都是掌门不好。”祝平娘忽然说了一句。 她这么讲很失礼。 但是的确都怪掌门啊。 若不是她唤着自己,告诉自己所谓修行的“真相”,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结果到头来,是掌门自己修行有问题,不是上头的路有问题。 祝平娘这找谁说理去。 “对了,姐姐说的话,你方才都听的很清楚吧,说掌门的坏话也好,阿白的事儿也好……”祝平娘说着,缓缓站起身。 她嘴角带着勾人心魄的笑意,手中出现了一柄漆黑的锤子,对着徐长安眨了眨眼。 “让姐姐敲一下?” 0304 祝姐姐(二合一) 有时候,徐长安会觉得眼前这位祝前辈很有趣。 她就好像前世瞧过的,某个可以让人信任的蓝胖子一样,总是可以在关键时候帮助到自己。 无论是看出了自己想要修仙的心,还是将同样珍贵的机会赠予云姑娘,甚至是杀了青眼虎这种小事情。 他总愿意与这个前辈分享,总愿意去寻求她的帮助。 如果说对李知白的是尊敬,那么他对祝平娘的便不是那么尊敬,毕竟一个总是调戏晚辈的女人,给人的感觉总归是不太正经的。 所以,有时候一句祝姐姐,倒也不是完全是被强迫才能唤的出口。 反而是那句前辈,叫起来不甚顺口。 因为是长辈,而并非是前辈。 他总是可以信赖她,无论是什么事情。 所以,哪怕至今为止,祝平娘都没有提起关于一句云姑娘丹田的事情,徐长安依旧很安心,安静等待着。 但是。 瞧着祝平娘手中那一柄漆黑的,足以有他脑袋大的巨锤,徐长安轻轻叹息。 是了,还真的是蓝胖子。 无论是先前那柄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恶毒的翠绿匕首,还是这柄隐约可以从完全不反光的漆黑上察觉到时间厚度的锤子,只要一看就知道是不得了的法器。 她也有无数宝物。 徐长安眼角抽了抽。 这些不是她拿锤子敲自己头的理由啊。 这么大的玩意,被敲了脑袋,天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 他抬起头,看着此时祝平娘。 因为钗子已经丢入了水中,祝平娘常年的妇人髻散落,此时黑长直的她整个年轻了十岁不止,瞧起来甚至比云浅的岁数还要小上一截,被徐长安唤一声姐姐,也毫无违和感。 祝平娘握着锤子的手很紧,那淡淡的指甲在窗外的光下闪耀着精致光芒。 她是认真的。 “姐姐我说的话,你方才都听的很清楚吧,说掌门的坏话也好,阿白的事儿也好……”祝平娘说着,缓缓站起身。 她嘴角带着勾人心魄的笑意,握着重锤,对着徐长安说道:“安心,这东西是我杀了魔门现任二长老,从他手中得来的魂器,只要轻轻一下,就足以让你忘记方才听见的事儿哦……嗯,你相信姐姐,姐姐会找好力气的,不会太疼。” 徐长安:“……” 魔门的二长老…… 徐长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级别,但是忽然意识到,也许被他当做姐姐的这位管事,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很多。 包括先生也是。 徐长安忽然产生了一怔恍若隔世的感觉。 难道…… 他也是有后台的人? “想什么呢。”祝平娘偏着头,轻声道:“那魔门的老东西可是难杀的紧,若非是当初提前找了阿白给我掠阵,说不得还真的会教他跑了……” 祝平娘说着,语气一顿,说道:“小长安,你莫不是想要反抗姐姐吧……提前与你说一句,魔门大长老的位置一直空着哦。” 她觉得是时候让这个少年人知晓,他是有后台的,修炼路途难走,她也想要让这个少年显得更锋芒毕露一些——李知白在玉简中也是这样说的。 尤其是祝平娘最近知晓徐长安在朝云宗上名声有愈发恶劣的情况后,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 连温梨那别扭的丫头都知道予他撑腰,自己这个最初的领路人,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所以祝平娘在告诉徐长安。 自己很强。 李知白,祝桐君都是隐仙。 魔门教主之下第一人,被祝桐君轻而易举的击碎了神魂,从见面开始,他就只有逃命的份。 除开州外妖族,魔门能与她正面对上的只有教主与第一…… 不对,只有教主。 魔门的长老第一席一直空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有些奇怪,毕竟按照魔门的环境,第一席的位置应当争的狗脑子都打出来才对,怎么会空着? 祝平娘此时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说着,情不自禁的往徐长安身边靠了靠。 而只是这样靠近了几步,祝平娘的思绪就清明了一些,如同久旱逢甘霖,让她忍不住大口呼吸了几下。 不对劲。 魔门的第一席……怎么会空着呢。 以及,若是魔门就只有这点实力,平衡是怎么保持住的。 好奇怪啊。 祝平娘这样想。 但是很快,她的记忆就告诉她一切都是石青君的安排,她们只要照做就好。 此时,一个因为耽误了徐长安做晚饭而被云姑娘抹除了存在的大长老,带给了祝平娘些许无法理解的怪异感。 本不该是这样的,但是谁让徐长安在她身边呢。 他才是最好使的规矩。 只要靠近他,云姑娘也不好使。 祝平娘摇摇头,将脑海中的记忆甩出去,笑着盯着徐长安的脑袋说道:“让姐姐敲一下,就会失忆了。” “……”徐长安眼角抽了抽。 失忆? 这玩意,怎么看都是物理失忆吧。 “长安,这时候退缩,便有些不似男人了。”祝平娘勾着唇,笑得很好看。 “祝姐姐。”徐长安身子稍稍后仰,认真的说道:“以我的灵台,这种针对魂魄的东西,该是没有作用的吧。” “你倒是对自己有自信,这可是那老东西的法器,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挡住。” “……” 徐长安当然不知道自己能挡住,他只是不想挨锤。 “不过,你说的没错,这东西的确对你的识海没有用。”祝平娘嘟囔着:“以它抹去你的记忆是不可能的,我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 “?”徐长安闻言,问道:“那……” “我只是……”祝平娘轻轻叹息,她单手扛着巨锤,另一只手对着徐长安轻轻握爪,那锋利的指甲好像散发着阵阵寒气从徐长安的脖颈刮过,让他起了些鸡皮疙瘩。 “姐姐我只是想要找个借口打你一顿。”祝平娘平静的说道:“非要让姐姐说出口吗。” 徐长安:“……” 虽然已经猜到了祝平娘只是想要打自己一顿出气,但是当她真的说出口,徐长安只觉得自己很冤枉。 他反思之前,总的来说该是没有犯什么大错。 “记得那噬魂匕吗?”祝平娘偏着头,认真说道:“我方才可是真的想给你一刀的。” “噬魂匕。”徐长安想着祝平娘之前拿出的那翠绿色匕首,轻轻点头:“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字。” “是吧。”祝平娘问:“早些知道这个名字,还会同意让我给你一刀吗?” “前辈,这不算是什么问题。”徐长安一头雾水,他奇怪的说道:“晚辈更想知道……是哪里错了。” 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祝平娘不高兴了,非要打他一顿出气。 至于说怎么打,徐长安完全就不关心。 他只是稍稍表现一下自己的抵抗心,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 “啧。”祝平娘深吸一口气,手上银光一闪,那巨锤被她丢进了虚空中。 搓了搓手,祝平娘不满的说道:“你这小子,真是狡猾,就这样清楚,姐姐我舍不得打你?” 她当然舍不得,掏出个锤子只是想要吓唬他,看着他害怕而已。 而徐长安真的很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方才的忌惮和恰到好处对于巨锤的害怕让她很满意。 “倒不是说舍不得。”徐长安不自在的挥挥手,看着窗外的某个地方,面色温和的笑意:“只是,内子尚在城中,祝姐姐总归不会让长安太过于丢脸,对吧。” “……”祝平娘柳眉一跳吗,微微咬牙:“你倒是看的清楚。” 她当然会在云浅面前给徐长安留面子。 在她看来,管家上位的徐长安本就天生矮了云浅一头,她又怎么会在云浅面前落了徐长安的面子? 倒不如说,她往日所做的事情,也不乏维护徐长安面子的事情。 面对喜欢的少年,一声“祝姐姐”,她听着问心无愧。 “不过。”祝平娘惊诧的看着徐长安:“你如今,不会唤她云姑娘了?” 方才的一声内子虽然叫的生疏,但是至少表明了他的态度。 以往的时候,她对云浅的确有不满过,因为二人分明是夫妻……徐长安对外却一口一个小姐、一口一个云姑娘的…… 作为长辈的祝平娘自然看云浅不爽,在她的眼中,只是觉得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女子霸占了徐长安后,还让他爱的卑微。 很喜欢徐长安的祝平娘自然认为云浅得了便宜还卖乖,所以……她从未制止过花月楼里的丫头们喜欢徐长安。 哪个做姐姐的希望瞧见弟弟整日卑微连妻子都唤不出口的? 可是…… 如今从徐长安对外改口来开,两个人一同修仙后,关系似乎突飞猛进了? “祝姐姐。”徐长安无奈扶额,说道:“很早的时候,我就说过,没出息的人是我,不是她……只是您不信。” “你若是没出息,那天底下就不存在有出息的人了。”祝平娘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即便真是如此,云姑娘听着你总是小姐的唤她,却不想法子纠正,这妻子……也不甚合格。” 徐长安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与女子讲道理。 说云姑娘“坏话”的人,他应当是憎恨不已才对,可是祝平娘的算是坏话吗? 当然不是。 “所以呢,你们现在……有了进展?”祝平娘显然不会真的有拆散二人的念头,不然她还维护徐长安的面子做什么? 倒不如说,她当时第一眼就觉得这二人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大抵是cp头子那种。 那种平和的相处,正事她想要与李知白有的。 “是不是青萝上山之后,适当的外部刺激让云姑娘有危机感了?我就说……这种法子是很有用的……”祝平娘说着,咳了一声。 只是可惜了青萝,不过这也是那孩子自己的选择,她不会插手。 “柳姑娘……”徐长安摇摇头,说道:“只是,如今上了朝云宗……暮雨峰尽是女子,我又是暮雨峰的管事,总是要让她安心。” 他眼里的云姑娘看起来冷漠没有感情。其实……是个嫉妒缺乏安全感的姑娘。 比如她总是喜欢安静的看着自己。 比如如同青藤缠树一般,不把他缠着、不箍遮他腰就睡不好的模样。 以及,分明体力不支,却总是喜欢温存。 云浅每一次失态都与他有关。 她就好像一个被摔碎又站起来的陶瓷,不好好呵护的话,随时都会破裂。 他处在女子堆中,若是在对外一口一个“小姐”、“云姑娘”的,那视她为何物? 连妻子身份都不敢让人知晓的丈夫吗? 他当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祝平娘听着徐长安话,只觉得有什么在自己心上撩了一下。 半晌后,她“和蔼”的笑着,拍了拍徐长安的肩。 “原来……真不怪那云姑娘。”祝平娘捂着脸:“你这臭小子,当真是鞭子不打到头上,就不知道向前走,人家一个千金小姐跟着你私奔,什么都不要了……你却连一声亲近的称呼都唤不出口?什么东西,我真想给你一刀。” 是的。 徐长安比她所想的,还要没有出息。 祝平娘的态度转变的就是这样的快,毕竟……她若是姐姐,那不会偏袒徐长安和她的妻子,只是按照事实说话。 “总要往前走的。”徐长安也知道自己不是人。 “不过,还算有担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祝平娘笑吟吟的看着徐长安:“安心,你只管娘子娘子的叫着,后面的事儿姐姐来搞定,不会让云姑娘因为你的坏名声受到影响的,谁若是敢说她的坏话……嗯,不会有的。” 徐长安笑着。 果然。 他担心云浅被自己连累……这些事情,都不用他开口,祝平娘都会想到,都会安排好。 “怎么,你不信?”祝平娘感受到徐长安的眼神,挺了挺胸。 “信。”徐长安点头,若有所指的说道:“您可是能拿到那把锤子的人。” 他现在若是还不知道祝平娘提起什么魔族二长老是让自己安心,就白活了。 “哼,聪明的让人恶心了,小长安。” 徐长安:“……” 祝平娘轻轻捋着心口的长发,眉梢含笑。 她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啊。 无论是样貌还是性子。 祝平娘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徐长安伸手让她捅一刀的样子,那平和的眼光……与阿白是那样的相似。 都是对于她的举动表示无奈。 可无奈之后,是深层次的信任。 那隐含的炙热,足以将曾经是一朵雪梅的祝桐君融化成雪水。 “阿白说你想要一把剑。”祝平娘抬起头,看着徐长安。 “我不高兴。” 0305 女子大多都是麻烦的(二合一) 关于徐长安的事情,李知白不会对祝平娘有任何的隐瞒,毕竟一开始祝平娘才是徐长安的真正意义上领路者。 —— 祝平娘想着玉简里李知白与她说徐长安想要一把趁手的剑的事儿,柳眉凝蹙,盯着徐长安。 “长安,姐姐我不高兴。” 祝平娘说着,将不满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徐长安闻言,叹息。 自己这……又是哪儿错了。 没有办法,徐长安解释道:“开源后暮雨峰旧剑已经不太好承受灵力,运转时十分生涩。” 所以,需要有一把趁手的好剑是必须的。 “废话。”祝平娘给了他一个白眼,嗔道:“这种事儿我能不知道,需要你来提醒我?” 徐长安:“??” “那您……” 徐长安正要说什么,便见到祝平娘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祝平娘指着自己:“需要剑,为何不找我要,而去找她?” 徐长安:“???” —— 祝平娘自是不高兴。 一直以来,大部分的麻烦都是她给徐长安解决的,结果徐长安缺了兵刃,不来找她帮忙,却去寻李知白那个门都不出的宅女? 是觉得与她不亲近,还是说觉得她不如李知白,拿不出合适的兵刃来? 徐长安找李知白帮忙,见了自己,却提都不提一句。 祝平娘虽然爱极了李知白,但是在这件小事上,却吃起李知白的醋。 分明她才是应当被徐长安求助的那个,添麻烦也是找自己。 分明是自己带上山的孩子,怎么就变成阿白的人了呢。 她是哪里比不上李知白了。 眼看着徐长安傻傻的懵在那里,祝平娘皱眉,声音往上提了几分:“说,为什么不是找我要剑?” 她方才又是拿匕首,又是拿锤子的,徐长安难道就没有发现,她其实很富有吗? 各种法器应有尽有。 至少,比李知白不知道有钱到哪里去了。 只要徐长安愿意好言好语的求她几声,就让他从她的收藏种随意挑选一把灵剑做被李知白认可的见面礼…… 哪怕是把最好的剑拿走了也没关系,反正是给阿白的学生用的,自己人,不心疼。 祝平娘本来都想好了的,可惜徐长安这个笨人不争气。 “……说话,愣着做什么。”祝平娘眼看着徐长安还在发呆,牙齿咬出了明显的“咯吱”声。 徐长安立刻回过神来。 虽然完全不知道祝平娘的脑回路是什么,不过这个姑娘很生气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 “您消消气。” 徐长安能屈能伸,清了清嗓子后认真解释道:“长安既然已经与先生提过这件事,自然……不会再麻烦姐姐您。不然岂不是显得长安不信任先生。” “你倒是会为阿白着想。”祝平娘啐了一声,瞪着眼睛:“我是说,一开始想要剑就该来找我,而不是她。” “嗯?”徐长安敏锐了意识到了什么,他顿了一下,略带试探的说道:“祝姐姐,我在山上开源后试了一下相性才决定要用剑的,那时候,您也不在暮雨峰。” 如果当时祝平娘和李知白都在山上,那么他会找谁来帮忙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这样?”听着徐长安的话,祝平娘若有所思。 这样说,好像也是。 “……”徐长安松了一口气。 只听说过添麻烦让人恼怒的,到了他身上,自己不给她添麻烦,也能恼怒成凶巴巴要打人的模样,当真是不太理解。 “你知道什么。”祝平娘撇嘴:“阿白不算是剑修,不过她当年的确学过一些,所以才待在剑堂……至于说剑,她当年的剑都是从我这儿拿的,你找她要剑,她哪里能拿出的出来?” “祝姐姐,您的意思是……”徐长安说道:“给您添麻烦可以,不许麻烦先生?” 他是在说祝平娘居然这么喜欢李知白。 “不是。”祝平娘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看着徐长安:“小长安,你不会觉得,这种话就能让姐姐羞臊吧。” “不敢。”徐长安偏着头。 果然……他这点道行在祝平娘面前简直不够看,还是不要在言语上耍花招。 “你哪里有不敢。”祝平娘说着,面色却缓和了许多。 原因也很简单。 她是因为徐长安的见外而恼怒,他如今既然敢拿着话来臊自己,便是自诩为弟弟,算不上见外了。 祝平娘的气当然消了不少。 女人,都是这么麻烦。 “你也是,阿白也是,都是惹我生气。”祝平娘咬牙,指着朝云宗的方向说道:“你知道阿白在玉简里说什么吗?她居然让我帮着留意下玄剑司最近有没有什么好剑,说是要与他们给你换一把来……” “她什么意思啊,居然让我去留意玄剑司,看不起我是吧。”祝平娘嚷嚷道:“阿白若是要什么剑,还找那群臭男人换什么?直接问我要不就好了。” 徐长安不找她帮忙,李知白也绕过了她找玄剑司。 这才是她生气的理由,单单一个徐长安,可不够格让祝平娘恨的咬牙。 “……” 徐长安闻言,眨了眨眼。 先生……是这样想的? 他当时只是气氛到了,先生居然想到了玄剑司那里,一时间,他心中暖暖的。 不过,徐长安听着祝平娘的嘟囔,扶额。 却也知道她为什么而恼怒了。 女子……哪怕是这位祝前辈,也真是—— 麻烦。 “前辈,先生应当知道您这些年在北桑城忙碌,不愿意麻烦您,所以只是寻个消息。”徐长安解释。 “少替她说好话。”祝平娘坐回去,歪着头不看徐长安,缓缓道:“她这些年何尝关心过我,哪里知晓我在做什么?她只在意着修行和那点丹道……也真是懒得说。” 自打她堕入勾栏之后,李知白就没有再来看过她了,哪怕回山也都是她主动去与她说话,她却还忙着炼丹…… 这才是祝平娘似是一个炸药包一点就炸的真正缘故。 徐长安闻言,不说话了。 人家闺蜜之间的事情,他这时候可不敢插嘴。 “……”祝平娘心口剧烈欺负,半晌后才平息过来,问道:“长安,你知道姐姐我为什么这样不高兴吗?” “不知道。”徐长安摇头。 “我自是知道阿白的性子,知道她平日里忙,也不想来打扰我的炼心……毕竟,她以为我是在炼心的。”祝平娘摇摇头:“她不喜出门、不喜吵闹,自然不喜青楼,这些我都是知晓的……” 徐长安安静的听着。 祝平娘叹气,抬头说道:“可是作为女子,哪怕知晓是为了自己好,却还是希望她能多来瞧自己两眼……你能明白吗?” 她也是入了青楼后,被胭脂香气包裹,越发越像一个普通的女子。 或者说,【祝桐君】这个人的青春期——来的晚了。 “明白。”徐长安点头。 “欸?” “我明白。” 徐长安坦然的说道。 还记得他刚要修炼的时候,说着不去朝云宗看云浅,却一天不落下的往那里跑……甚至因为他的存在,云浅跟着温梨修行都受到了影响——毕竟晚上与他一起,便没有空复习白天学习的东西了。 但是他还是每天都会去,便是因为相比于为了她好,让她莫要不安更为重要。 在这一点上,他毫无疑问做的不知道比李知白好多少。 但是问题又来了。 他和云姑娘是夫妻,李知白和祝平娘算什么? 先生没有道理这样在意她的念想吧…… 嗯,这句话可不能说出口,不然徐长安觉得正在气头上的祝平娘该是能一口把他给吃了。 “你倒是比你先生强。”祝平娘盯着徐长安看了一会儿,翘起一只二郎腿,脚尖冲着徐长安微微滑动着。 徐长安想要移开视线,不过。不知何时,祝平娘的手中出现了一个玉质酒盅,其中晃着琼浆的颜色。 棋亭内酒香四溢,不用刻意呼吸都能感觉到浓郁的香气。 晶莹酒水在白色酒杯中轻轻打着旋儿。 又有几滴佳酿自杯沿落下,沾湿了祝平娘的裙角。 “我是好脾气的人。”祝平娘眯着眼睛,抬头将酒水一饮而尽:“对阿白不满可是极少的……但是今儿有,也是有道理的。” 祝平娘说着,身子前倾,重新取出一个酒杯,将其轻轻推到徐长安面前。 徐长安:“?” “是要你吃酒,看不明白?”祝平娘笑着。 徐长安拿起酒杯,抬起头打量着祝平娘。 女子一头瀑布般的漆黑长发,身材在姿势下彰显的淋漓尽致,只是隐隐看过去……徐长安总觉得祝平娘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恼怒,一会儿又这样渗人…… 很奇怪,就好像她精神不好似得。 但是一想到,先生画卷中的祝桐君和祝平娘也是一个人,似乎祝平娘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值得奇怪。 毕竟没有什么比仙子和鸨母的差距更大了。 要么怎么说女人心,海底针呢。 “别愣着。”祝平娘想了想,从纳戒中取出一把细剑放在桌子上。 这剑鞘…… 徐长安这个剑修,他的注意力一瞬间就那黑白相间的剑鞘吸引了过去。 只见剑鞘润色如玉,泛着些浅光模样。从剑身来看,连寻常剑的一半宽都没有,没有百兵之长的气势,但是却突出了细,长。 看起来像是女子用的佩剑。 “诺。”祝平娘指着桌上未出鞘的长剑,怀念的说道:“这剑……本是很久很久以前,阿白准备再修剑道的时候,我予她准备的。可惜后来她没有修炼几年就放弃,便没有送的出手,如今,拿给你用,也算合适。” “前辈,这不合适吧。”徐长安提醒她。 剑是好剑,但是其中的韵味,可不是他这样的晚辈能吃得下的。 说到底,他只是想要一把八品左右的低级灵剑就行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少废话,我说合适就合适。”祝平娘一拍桌子:“吃酒!” “……” 被祝平娘盯着,自然没有地方逃,徐长安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眉头一挑。 是玉露?! 又与普通的玉露不太一样,味道更烈。 “是青萝给我特意定做的酒。”祝平娘解释道:“味道很好吧。” “嗯。”徐长安迎上后低下头,眼里起了几份怪异的神色。 他想起了一件事。 祝平娘……送了一壶玉露酒给李知白,不过被她转交给秦岭了。 若是以前,他还觉得没什么。 可如今发现了祝平娘在觊觎李知白,送她玉露酒真就是暗示的时候,其中的意味一下就变了。 徐长安立刻就明白,秦岭为什么说祝平娘会往死里找她的麻烦了。 那个秦师叔对祝平娘的心思……一清二楚啊。 “青萝的玉露酒没有与之想陪的金风酒,所以这种酒就是要一个人喝的。”祝平娘喃喃说道。 说的没错。 哪怕云浅和徐长安晚上吃酒,也都是各吃各的,毕竟云浅不能吃辣,徐长安却嫌弃酒不够有劲。 徐长安看着自己眼前的酒杯,眨眨眼。 祝平娘既然说着酒是一个人喝的,为什么又要赠予自己一杯,还逼着自己喝? 这可与她说的话背道而驰了。 “想知道姐姐……为什么要与你吃酒?”祝平娘一下就猜到了徐长安的心思,毕竟是她诱导的。 只见祝平娘轻轻撩起耳畔黑发,姿态优雅的重新给自己和徐长安将酒杯满上。 “再来一杯,我就告诉你。”祝平娘率先拿起酒杯喝下,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后,盯着徐长安看。 杯中物是幽雅细腻的味道与淡淡的果香蔓延,徐长安有些犹豫。 事情……朝着他万全不能理解的方向发展了。 自己怎么在青楼里和前辈吃起酒来了? 可是祝平娘幽幽的眼神盯着他看,如今可退缩不下去。 他喝了酒。 祝平娘满意的笑了,自顾自的斟酒,对着徐长安晃动,接着一饮而尽,面上起了绯红。 酒水自唇角流淌至漆黑束腰长裙上,加深了她身上的颜色。 “这酒是一个人喝的,我赠予阿白,她却拿去与你分享。”祝平娘对着徐长安说道:“姐姐我都没与阿白一起吃过酒,却被你抢了先……同样的,姐姐我都没有与你吃过酒,却被她吃了头酒。” “如今,算是吃回来了。”祝平娘伸了一个懒腰,抿了抿唇角:“算起来,我们都与你吃过酒,下次我找她,可不许以不喜欢吃酒拒绝我了。” 有这种好事,徐长安抢在她前面和李知白饮酒的事情,她就不欺负他了。 徐长安:“……” 和先生吃酒? 难怪祝平娘方才看着他的眼神那么吓人,原来是吃醋了。 可问题是,那是云姑娘干的啊…… 徐长安看着一脸满足的祝平娘,一时间有些懵了。 现在该怎么办。 0306 一把好相性的剑(二合一) 祝平娘为什么对他的态度那么奇怪,一会温柔,一会又危险…… 徐长安全都明白了。 原来,祝平娘是以为李知白开封了玉露酒是给他喝了,所以才吃醋,一幅要吃人的模样。 祝平娘也是有理由的啊。 就她家阿白那个性子,把她周围的关系扒了一圈,有且只有徐长安能够走进她的“安全距离”,掌门虽然也可以,但是祝平娘很确信一点,那就是石青君在李知白心里的地位极其崇高。 倘若石青君真的找她说说话,李知白怎么会上酒?当然是用清茶招待。 所以,思来想去,祝平娘都找不出来第二个抢在她前头和李知白吃酒的人是谁。 除了徐长安,还能是谁? 加上徐长安这次重归剑堂,成了李知白所认可的学生,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所以,祝平娘无比确认,与李知白一起喝玉露酒的就是徐长安。 这件事是在徐长安还没有下山时,她就确认的事情——所以,从一开始祝平娘见到徐长安之前,她的心里就带着一大鼓醋味了。 吃醋了。 奇怪的是,她两方人的醋都吃。 与李知白的初次对饮,与徐长安的初次对饮,一个被徐长安拿去了,一个被李知白抢去了,她什么都没有捞到。 两个人自己都喜欢,所以对着双方吃了两份醋,这种感觉很奇妙。 祝平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管好自己的心思,所以才让徐长安第一次与她见面不要带上云浅,毕竟带上云浅之后,为了照顾徐长安的面子,有许多事情她就不好开口了。 也是因为一开始就带着醋意,她会因为徐长安找李知白要剑而不找她就恼怒…… 她恼的是剑吗? 她恼的是金风玉露变成她带上山的长安和阿白了……这种被排除在外,她还偏偏不能回山的感觉,让祝平娘很想打人。 好在,柳青萝当初酿酒的时候,只做了玉露酒,是做独饮的,并不是有一对的姻缘含义,不然祝平娘怕不是要喝上两斤陈年白醋了。 “……”祝平娘上下打量着低头不语的徐长安。 嗯。 总觉得……他好像有些心虚? 不过也正常,毕竟自己都说开了,徐长安知晓她的心思之后,对于他和李知白吃酒会让自己吃醋这件事自然会心虚。 但是也幸好是徐长安,不是外面旁的什么野男人。 吃醋归吃醋,祝平娘觉得李知白和徐长安一起吃酒是很好的事情,她很能接受了。 于情来说,她希望平日里不吃酒的李知白第一次与人对饮是她自己喜欢,而不是应酬。 与理来说,无论是李知白还是徐长安,她们的性子都摆在那里,纵然吃的真是姻缘酒,也不可能产生什么暧昧来。 甚至……以阿白动不动就拿戒尺打人手心的古板性子。 祝平娘勾起嘴角。 她觉得徐长安那顿酒吃的不安呐。 “嗯,还好是你。”祝平娘伸了个懒腰:“与你吃酒,姐姐我虽然吃了陈醋,可还是满意的。” 徐长安:“……” 他稍稍抬起头,就看见祝平娘眉眼含情的瞧着自己,手指微微一颤,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只见祝平娘轻轻拿起那柄细剑,感叹道:“叫我泛了酸,却还要给你见面礼……啧,也没办法,谁教长安你讨人喜欢呢。” 手掌轻轻抚过剑鞘上的黑白细纹,祝平娘怀念不已,“当年,阿白想要学剑,我便求当时的隐仙融了我的兵刃,与她做了一柄灵剑,可惜因为灵性太过,若是不以剑意驱动只会事倍功半,便想着等她悟出了剑意……再当做贺礼送上,结果你也知道了,没有送的出手。” 祝平娘叹气:“谁知道,她也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转头就去炼什么丹,若非是打不过她,我真想一剑把她的丹炉劈了。” 徐长安:“……”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桌上的细剑,虽然是女子用细剑,但是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好东西。 “后来修为高了,才知晓剑道难走,庆幸之余,就想着以后若是阿白有了徒弟,就送给她徒弟。”祝平娘偏着头,无奈的说道:“谁知道后来……她连门也不出了,我便想,是不是我那些年在她之外的事儿上表现的过于淡漠无情,影响到她了。” 当年的李知白隐居于道观,各方面都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毕竟李知白年轻时候也是个喜欢参加茶会的千金小姐,不然能会点妆? 祝平娘则完全是个没感情,或者说不会表达感情的面瘫。 渐渐的,两个闷葫芦,一个看开了下放青楼,一个干脆变成了宅女。 祝平娘如今的改变,未必没有后悔的意思。 若是自己年少时活泼一些,也许如今的李知白就是另外的性子了。 “……” 徐长安依旧安静听着,没有机会插话。 他看着祝平娘自顾自的陷入了回忆,眼珠颤着,思考怎么才能解除误会。 别胡说啊。 他可没有和先生一起吃过什么玉露酒? 这种事情,传出去像什么话? 在徐长安心里,他和祝平娘在勾栏里吃酒都可以接受,毕竟祝平娘……大家都了解。 先生可不行。 徐长安十分尊敬李知白,而他在暮雨峰又是个面首、小白脸的名声,和李知白一起吃酒这种事情传出去……可不行。 “嘛,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祝平娘可不知道徐长安的想法,她无奈的说道:“如今倒好,别说阿白没有徒弟了,我手底下都没有个徒弟……” 女儿倒是有不少。 似是秦岭那样的逆女,一心想着不孝的……也有。 想起了秦岭,祝平娘扶额,对于这个孩子除了没有办法,也只有没有办法了。 “总之,这么多晚辈里,唯独没有喜欢使剑的,拿剑胆琴心去劝,全都去学琴了,学女子六艺的姑娘家家……谁会喜欢这戳眼的玩意。”祝平娘摊手:“倒是除了个温梨,不过那丫头不是我的学生,阿白倒是教过两年……” 祝平娘说着,忽然停下。 果然,听到温梨后,徐长安本来不感兴趣、勉强听她絮叨的模样忽然一改,起了兴趣。 祝平娘心想温梨的感情先不提,至少她和徐长安的关系很不错。 “温师姐,也在剑堂跟着先生学过剑?”眼看着祝平娘吊自己的胃口,徐长安追问。 “温丫头是上山时就有一手战场上用的枪法,跟着阿白学过几年剑法基础,养下了如今的性子。”祝平娘解释道。 嗯,能让浮躁、对什么都不信任的温梨变成如今的稳重,宅女李知白可谓是功不可没。 祝平娘也能理解。 李知白对于温梨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而徐长安各方面都像极了李知白……天生就容易得到温梨的一分好感,至于说这一分好感变成后面的九分,就都是徐长安自己的能力了。 “傻小子。”祝平娘瞪了他一眼。 “?”徐长安莫名其妙挨骂。 祝平娘也不解释。 不光是傻小子。 还是傻丫头。 他也不想想,就温梨那生人莫近的样子,能够那般亲近他……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 也怪温梨早时不把自己当做女子,对于喜欢的感情自己都摸不明白,所以才停滞不前,不然的话……徐长安那么敏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温梨对他的心思,早就该敬而远之了——就好像柳青萝那孩子一样。 要是温梨早些时真的表现了喜欢,徐长安也不可能和温梨有如今的关系。 要知道徐长安哪怕保护柳青萝,都要说是受人所托才保护她,那近乎残忍的斩落一切可能的暧昧的行为,对于徐长安而言是保护云姑娘的必要手段。 结果就是,温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徐长安是不是喜欢,徐长安当然察觉不到,加上一只狸花从中勾引,他和温梨的关系才越拉越近。 这两个人中没有任何暧昧,也是事实。 “现在的孩子……比我们当时麻烦多了。”祝平娘撇撇嘴:“姐姐也是懒得说……” 她唯一想说的,就是徐长安结婚结早了,云浅下手早了这件事。 本来应该精彩的修罗场,以众人还没入场的时候,就决出了绝对的赢家。 徐长安:“……?” 他只感觉祝平娘盯着他看,眼神复杂,可又什么都不说。 “总之,温梨当年用枪,大开大合,性子洒脱利落,更像是男子……这样的细剑,她使不来。”祝平娘重新拿起黑白剑鞘,以剑柄对着徐长安:“反之,你这孩子心思细腻,大多数时候都像个女子,与这剑的相性不错……对了,我方才就想说了,长安,你开源之后……真是俊俏了太多,若是穿上了裙子,稍稍点个妆,只怕……姐姐我都要让你三份。” 徐长安:“……” 说谁像女人呢。 他温和了些,也不阴柔吧。 心思细腻纠结这点倒是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嗯……温丫头的确比你更像是个男子。”祝平娘偏着头:“小长安,你上辈子不会个女子吧,还是个矫揉造作、因为某些事情矫情到死的女子,然后投胎都没有放下,所以……才这样会多想?” 徐长安不说话。 作为晚辈,被长辈找乐子,也是工作。 只是,他上辈子可是男人,毕竟前世的事情还记得。 至于说前世的前世,那就不知晓了。 “你看,你如果是个女子,加入暮雨峰就顺理成章了。”祝平娘瞧着徐长安,娇声笑着:“而且,你若是个女子,那么一个云姑娘做妻子,再添几个闺中蜜友,也不算是花心。” “……” “好了,不拿你找乐子了。”祝平娘将手中剑鞘倒了个位置,面色认真了许多:“总之,这间阴柔了些,可总归还是符合知白守黑的性子……你用着最为合适。” 不开玩笑。 李知白和徐长安太过于相似,相性太好。 嗯,比如……祝平娘不知道的,两个人都对云浅“一见钟情”的事情,当然相似。 一个是本该是天道选中的幸运儿,现在从天道之子升级成为天道之“父”,之所以要带“”,大抵是因为,系统都不敢做姑娘的孩子,生怕抢了未出世孩子的位置。 另一个,知白守黑本就代表天地大势,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天道之女”。 相性当然极好。 所以,徐长安虽然此时满心都装着事儿,但是对于祝平娘此时拿出的这把黑白交映的长剑……真的很感兴趣。 “嗯,这剑虽然送不出去,不过我这些年来也一直在按照阿白的性子淬炼它,本来觉得如今给你这把剑早了。”祝平娘手指轻轻扣在剑格上:“但是谁让你如今都能和阿白一起吃酒了呢……便当做是你能够让阿白改了性子的礼物,毕竟我以后也有借口找她吃酒了,算是个奖励。” “瞧瞧吧,姐姐我这些年对你先生的……咳,说不出口。”祝平娘面色一红,没有给徐长安过多思考的时间,她拇指微微往上一顶。 “嗡!” 一声响亮的剑吟凭空而起,黑白波纹撩动棋亭周身的帘子。 只见寒光一闪,浅色的剑光闪过,似是清风吹拂过山谷,轻吟风声过耳,吹皱一池水面,也让徐长安眼前一亮。 入目是黑白。 正如他面前的棋盘。 剑身与剑鞘一样,整个都是黑白交映的颜色,可是又泛着意思完美融合进去的银光,而且黑色中似乎是绣着一根根金线,精致的不似兵器,而是艺术品,是一件漆器。 “好看吧。”祝平娘眼看着徐长安看直了眼睛,满意的点头:“我可是照着阿白铸的剑,她在我心里就是这样的好看的。” 祝平娘怀念的握住剑柄,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她分明只是轻轻的挥动,没有用任何的真元,但是剑刃划过,却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清澈水汽,水汽残留,泛起点点墨点,似是一朵朵梅花。 “水墨,黑白若没人,正适合你水属性的特质。”祝平娘轻笑:“而且你不似男人五大三粗,拿着也趁手,怎么样,喜欢吗?” 她没有说具体的品阶,但是也不需要说,毕竟徐长安没有出息,太珍贵……他不敢拿怎么办。 —— 徐长安:“……” 喜欢吗? 这还要问? 好了。 现在问题摆在他面前了。 剑是好剑。 可问题是,因为他与先生吃酒才要给他。 该怎么解释。 0307 她的温柔(二合一) “果然,阿白会喜欢的剑,你也会喜欢。”祝平娘说着,抬手把几缕碎发夹到耳后。 徐长安此时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稀奇玩具的孩子。 女儿家就是这样,见到了闪亮又美丽的物件,总归是会很喜欢的。 徐长安虽然不是女子,但是剑修……哪怕是尚未踏出门的剑修,谁又会不喜欢剑呢。 眼看着徐长安分明心动的厉害却不开口,祝平娘勾着嘴角,对着他抛了个媚眼。 “说啊,喜不喜欢。” 徐长安:“……” 他不说话,祝平娘便再次抓住剑柄,很外行的又耍了个剑花,那黑白剑刃在幕帘内留下了一道道水汽。 随着清风剑吟,水汽缓缓弥漫在徐长安周身中,带来温暖潮湿的同时,似薄雾叆叇,水汽氤氲。 此处棋亭被幕帘包裹,水汽缭绕间,乍一看过去,还以为是进了浴室的汤池。 而在祝平娘的刻意操纵之下,灵剑水汽聚集成云雾汇在徐长安的身上,化作一条条灵动的小鱼时不时触碰一下徐长安的手,旋即又立刻逃开。 祝平娘的恶趣味,将灵力当做小姑娘一样调戏徐长安,也别有一番滋味。 水汽缭绕,将祝平娘的鬓角微微打湿,她笑着对徐长安说道:“莫要再忍着了,喜欢就摸摸看。” 徐长安轻叹,抬起头,认真说道:“真是把好剑。” “净说废话。”祝平娘啐了一声,反手剑旋,只听剑吟,这柄细剑干脆利落地归回剑鞘。 “我给你的,还能不是好剑?若非是你这孩子没出息,我勾引你做什么。”祝平娘呸了一声,旋即蹙眉。 她忽然意识到。 仙人转世,不知为何,却是个中规中矩的水属性天赋。 难道不应当是绕过五行属性,直接探究本源的、更为惊人的天赋吗? 灵台分明稳的可怕,天赋却中规中矩。 水属性灵力这种东西,说万能、什么都沾一点,其实就是不到一定境界,哪方面都差一些。 不过水为阴,倒也映照他这女子般的性情。 祝平娘想起了什么,修长手指指着灵剑:“它没有五行亲和,只是偏向于阴阳之道……到你手里,怕不是把阴剑。” “……?” “听不明白也没有关系。”祝平娘歪着头,此时,在她卸掉头钗后,那朵有徐长安亲手给她戴上的小白花终于落了下来。 “前辈……不,祝姐姐。”徐长安认真说道:“您在这剑上倾注了这么多精力,长安可没有资格昧下。” “给你的,怎么能叫昧。” 祝平娘小心翼翼的接住花儿,将其放在棋盘上的黑子上,这才抬头解释道。 “此剑不过五行,包含阴阳,我后来求了掌门的一丝意境锻造其中。”祝平娘手指于虚空中一点。 一道阴阳之气落于地面,瞬间便扩散成阴阳之阵,黑白二色组成一个小小的太极图在她掌心中淡淡旋转着。 “万物莫过于阴阳,而至今为止,能完美掌控阴阳之道的有且只有掌门。” 似是石青君,偶尔是温柔之水,偶尔是爆烈之火,本质都是阴阳转化。 “在阴阳之道上,分明阿白更适合受到掌门的关注。”祝平娘叹息:“可事实上,掌门在姐姐我身上倾注的资源反而更多,你猜猜为什么?” “……”徐长安微怔,随后若有所思。 “莫要装傻,你都跑来向我要阴阳双行的功法了。”祝平娘啐了一声。 “因为您出自合欢宗。”徐长安叹气。 “没错,以阴抱阳,以阴养阳,沾染了阴阳之道的些许皮毛。”祝平娘叹气:“阿白那么憧憬掌门,结果掌门选中的人却不是她……而是我,这样我怎么有脸再将这把剑送给她。” 算什么。 挑衅吗? 只是可惜了,她知道李知白憧憬掌门,特意求了一道意境,如今也浪费了,只能便宜了徐长安。 “?” 徐长安闻言,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就是懵。 他先生可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但是徐长安忽然又觉得也许不是这样。 祝平娘送给李知白的酒,她老人家转手就送给秦岭了……还真不好说。 “以您与先生的关系……”徐长安正要说。 “我与她什么关系?”祝平娘打断了她:“阿白认识的是祝桐君,不是我。” 徐长安:“……” 祝平娘摊手:“再说,我当然知晓阿白不会多想,更不会嫉妒我什么,但是……还记得我店里的丫头给你银票时的话吗?” 徐长安就明白了。 给你什么,不是看你要什么,而是看我有什么。 李知白可以不在意,祝平娘却过不去自己抢了李知白机缘这件事。 他不觉得祝平娘想的多,反倒是发现……这位祝姑娘对他先生的感情还真是热烈。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剑现在拿去给阿白,她也用不到。”祝平娘伸了个懒腰,歪着头说道:“她用不到,我硬塞给她做什么?拿去垫炼丹炉吗?” 说着,祝平娘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徐长安,似是一条妩媚的狐狸。 “有时候,讨好她喜欢的孩子,可比讨好她本人要有用的多,一把没有的剑送给你,阿白自然会记得我的好。”祝平娘将长剑推到徐长安的面前:“怎么样,你姐姐我是不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我可是赚大了。” 讨好她喜欢的人,比讨好她本人有用的多,在这一点上,云姑娘很有发言权。 可是,让祝平娘意外的是,她都已经将话说成这样,用各种方式来削减徐长安那别扭的性子,以自己占了大便宜来隐晦的告知他了…… 徐长安却依然没有收剑的意思。 是的,祝平娘说了这么多,就是因为她太过于了解徐长安,这孩子不会莫名收下自己的重礼,所以她花了这么多的心思。 “我……不能要。”徐长安轻轻将剑鞘推回祝平娘的位置。 “哦。”祝平娘眉头一挑,那眼里的妩媚逐渐降温,直到看到桌上的小白花,内里的冰冷才褪去。 “长安,拒绝长辈的好意,不知好歹……便是阿白教你的事情吗?” 还是说,一个不知谓的仙人转世…… 她才不管。 自己带上山的,就是自家的孩子。 李知白在玉简中很重点了提了这件事,就是莫要被他的神秘桎梏,该如何就如何。 “祝姐姐,您说的都对。”徐长安总算是能插话了,无奈的说道:“可……我没有与先生一起吃酒。” 她以为自己和先生关系突飞猛进白才要赠剑……本就是误会,她说了再多让自己收下,那也没用啊。 “……?” —— 随着徐长安的话,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祝平娘眼里本来的恼怒、冰冷、妩媚一时间全部都化作了愕然,她歪着头呆呆的看着徐长安,喉咙间无意的发出了一声疑响。 “欸?” 傻兮兮的祝平娘,就好像一只饿了几天的傻狐狸,哪有先前的精明。 “祝前辈,您……还好吧。”徐长安问。 “不……不是与你吃的?”祝平娘终于回过神来,她手指下意识的抓紧了裙角,面露急色:“怎么能不是与你呢?” “怎么能不是与你……是谁?掌门……不,不可能是掌门……是了,不是你的话,问你也是没有用的……” 她急了。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祝平娘忽然发现对于李知白,她居然还有不了解的事情,怎么能不急。 亭子不大,祝平娘却开始在亭内转圈,踱步间,帘子顺着风拂动。 “不是你,难道是秦丫头,她敢将心思打到阿白的头上,莫不是屁股痒了?”祝平娘脚步加速,忽然坐下,脚尖急速的抖着。 “还是说……是百草园那个破锄地的,阿白整日往那儿送丹药,我就说她看阿白的眼神不对……” “还有温丫头的师父,那个死剑女人和阿白也认识……我不在,便偷我的家?” “她不是最喜欢整日摆弄她那个破戳眼棒,只是自作多情的被人家的温柔伤过一次,就说再也不会喜欢男人,怎么说话不算数——是了……她说不喜欢男人,没说不喜欢女人……该死的,你这个做师父的,去喜欢温梨不好吗?” —— 徐长安:“……” 自己都听见了什么玩意。 温师姐的师父,被男子伤透过心? 剑女人? 徐长安仿佛看到了某个前辈一剑将自己穿心的样子,他默默捂住了耳朵。 能不能听得见先不说,至少……捂着耳朵就可以说没听见。 一旁的祝平娘恨不得立刻抛下北桑城的护山大阵,飞上朝云找那些偷腥的算账。 “阿芙……是阿芙吗?”祝平娘眼里尽是混乱,喃喃道:“我托着阿芙帮我瞧着点她……莫不是引狼入室了。” “该死的,若是让我知晓是哪个野女人……”祝平娘银牙紧咬,随后站起来,又坐下。 “不,不一定是女人……” “玄剑司……玄剑司……老东西找温丫头提亲被打了面子,将念头打到阿白这个做过温梨先生的人身上也是有可能的,求她说情?还是没了小的惦记着大的……” 祝平娘此时周身灵力鼓动,漆黑长裙飞起,露出下面一小节白皙脚踝,只是她此时使劲踩着高跟绣鞋,看的有些骇人。 “八方迎客,难道是道门的来续缘了,以往吃苦时不见人,如今做了隐仙却想来攀关系,什么东西……” “书院那帮子儒生也不是好东西。” 祝平娘着急,将所有人骂了一个遍。 从这足以看出,她说唯一能接受的就是徐长安和李知白对饮,也不是假话。 徐长安:“……” 毋容置疑的,这位祝前辈在一瞬间就“疯”了。 一口一个野女人,一口一个野男人。 而且那贝齿咬得嘎吱嘎吱响的模样,真的有几分要吃人的感觉了。 徐长安忽然有几分……不敢开口了。 祝平娘觉得李知白对她毫无隐瞒,什么都说了……可是徐长安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李知白认云浅做“妹妹”,与她关系好,答应教她点妆的事情一定没有说。 不然,祝平娘应当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云姑娘身上才是。 先生……对祝前辈隐瞒了。 按照先生提起她时候的无奈,应当只是怕麻烦…… 现在他懂了。 让祝平娘知道是云浅和李知白吃的酒……那还得了? 可祝平娘是什么人? 在徐长安表情刚出现一点波动的时候,她就是一愣,然后立刻拎着裙子扑了上来,将徐长安整个按在石椅上,左手死死的按着他的肩,将徐长安半个身子都推出了幕帘外。 窗外看热闹的姑娘们:“……” 她们从方才开始都看见了什么? 独处,拉帘子,丢钗子,现在要吃人了是吧。 真是的,玩笑也要有个度。 —— 徐长安只觉得喉咙处有着割裂的细微疼痛,睁开眼就看见祝平娘周身逸散着浓郁的灵气,将他整个人困住。 “你知道什么?”祝平娘死死盯着徐长安。 “……” “别装傻,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我都瞧见了。”祝平娘眉眼着急,她撤了灵气,后退说道:“是阿白不许你与我说的?长安……姐姐我待你不薄吧,莫不是连这事也要瞒着我。” 所谓刚柔并济,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事情,祝平娘玩的熟练。 看着前辈一幅被欺负了的、泫然欲泣的模样,徐长安叹气,指了指自己腰间盛放着绾发的香囊。 “……腰饰?”祝平娘一怔,皱眉:“腰饰……合欢铃?顾千乘那死丫头?!!臭丫头,找娘亲找到阿白头上了?是了,信上说丫头有了心上人,说的原来不是你……” 顾千乘喜欢喝酒,上山之前还去喝过柳青萝的酒。 她又是自己的晚辈,打小在暮雨峰长大的顾千乘撒撒娇想要见李知白不是什么难事,然后吃了自己的酒也很合理。 嗯,很合理。 祝平娘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戒尺,开始以指甲在上头刻顾千乘的名字。 徐长安:“……” 祝平娘在以为他和李知白吃酒之后,居然只是投来几个危险的眼神……然后还要送自己宝物。 此时,徐长安终于发现祝平娘对他有多好。 她很温柔。 0308 所谓“威胁”(二合一) 花月楼偏院,本来僻静的地儿如今却被姑娘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陆姑娘一身轻装步入阶梯,一路引风尘,身上却干干净净,所过之处之留下了淡淡麝香气息。 她按照祝平娘的想法去准备了各种她爱吃的食材,可是回去却没有见到人,一问才知道祝平娘和徐长安去游园了。 祝姑娘与一个男子游园? 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祝姐姐呢?”陆姑娘走到人群里。 她是祝平娘的近侍,也是花月楼的管事,一人之下的地位平日里积威,所以陆姑娘一出现,周遭瞬间鸦雀无声。 “回姐姐。”有人小声的指着远处那四周被帘子遮盖,侧耳都听不见一丁点动静的棋亭:“在里头呢……平娘拉了帘子,有阵子了。” 陆姑娘:“……” 微微沉默后,她在想要不要去拽一把祝平娘,毕竟祝平娘既然惦记着徐长安的饭菜,还是早些吃的好。 而且,陆姑娘才不管什么仙门,今日祝平娘没有好好用餐。 女儿家,怎么能不按时吃饭呢。 可是,当陆姑娘随后从周围丫头们口中知道方才都发生了什么后,神色僵硬,表情……怪异里带着几分羞意。 先是拉帘子,不许人看里头? 又将钗子丢进河里,女儿家,散着头发见男子算什么? 而且,听说她方才还将公子半身都压出了亭子。 我的好姐姐。 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您说的是要吃公子做的饭菜,不是把公子当佳肴吃了吧,再说……那云姑娘可还在北桑城里呢。 哪有她这样做事情的? 陆姑娘侧耳倾听,然后发现周围的姐妹们都在说祝平娘不好,反而对徐长安充满了信任。 所有人都想要徐长安逃离“魔爪”。 陆姑娘捂着脸。 分明她们的祝姑娘也是人间绝色,到这里……反倒被认为完全是没有魅力,靠着强迫才能接近少年的坏女人了。 不满归不满。 陆姑娘也这样想。 她不认为那位徐公子会有任何的僭越,这种信任也并非是一日两日能够建立起来的。 “也注意点影响啊……”陆姑娘无奈,喃喃道:“若是那云姑娘吃了醋,姐姐您打算怎么收场……再说,传出去了,真不怕那仙门的姑娘也吃醋?” 她跟着祝平娘,多少也知道祝平娘在仙门有一个十分在意的女子,大抵与“黑白”相关。 “哦,徐公子……也是。”陆姑娘点点头。 如果她爱慕祝平娘,知道祝平娘和徐长安这样接近,也不会吃醋,这就是徐长安给人的安心感…… 奇怪。 他分明也是个男子,怎么就不会给人以威胁感呢。 陆姑娘思来想去,忽然觉得徐长安也许不那么像是个男子。 这样想很失礼。 她走到棋亭不远处的河边,放下垫子后在石墩子上坐下。 “陆姐姐,您要的杆子。”有侍女走过来。 “嗯。”陆姑娘接过鱼竿,上了饵后,轻轻甩竿。 侍女走到陆姑娘身后,细心的给她整理了一下垂落耳畔的发丝,随后问道:“您怎么忽然想要钓鱼了?” “祝姐姐喜欢吃鱼,我给她弄一条。”陆姑娘说道。 市场上买的,自然比不上自己的心意。 “这样?”侍女眨眨眼,随后就听到陆姑娘幽幽的说道。 “妮子,你说……钓鱼能钓上来金钗吗?”陆姑娘盯着那安静流淌,算不上深的河水。 “不行吧。”侍女说道。 陆姑娘盯着水面,仔细去看,里面有少许的鱼儿在水中逆行。 她在想自己要不要跳水里把祝平娘的金钗给捡上来。 “那可是祝姐姐挺喜欢的钗子,这些时日一直都在戴着。”陆姑娘轻声说道:“只是比不上公子今日给她戴的小白花,这才被丢下吧……可那花儿不能常戴,祝姐姐总归还是会后悔的。” 一旁的侍女微微一怔,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轻轻压住她的肩。 “陆姐姐,天凉了。” 花月楼的女子可没有什么修为,都是肉体凡胎,下水再上来,可经受不住寒凉。 “去城里找个卫兵取上来就是了。”侍女提议道。 陆姑娘回头给了她一个白眼,嗔道:“祝姐姐的头钗,是能让男人碰的?” “……哦,也是。”侍女点点头,随后眨眨眼:“找徐公子帮忙?” 陆姑娘点点头。 “嗯,这个可以。” 半晌后,她转过身和侍女对视一眼,两个人很默契的同时低下头,勾着嘴角笑。 她们可没有说徐公子不是男人的意思。 可那个少年……实在是太让人安心了。 —— —— 温柔,是要分人的,哪怕是徐长安,在深刻的对比下,才发现祝平娘对他真是好极了。 可是,很快的徐长安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听着指甲与戒尺摩擦的让人牙涩的声响,抬起头看着祝平娘在那里刻着顾千乘的名字,陷入了沉默。 再怎么说,顾千乘也是祝平娘真正的晚辈,祝平娘再怎么信任自己,也不应当领先于顾千乘这么多。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自己的威胁在祝前辈的心里……都比不上顾千乘? 怎么想,顾千乘那个姑娘,对于祝平娘的“恋情”,都不可能有威胁吧……祝平娘方才说什么……顾千乘是要找娘亲? 果然,他就觉得顾千乘看云姑娘的一见钟情有哪里不对劲。 徐长安:“……” 好歹他也是个男子,对于先生也是既憧憬又尊敬,怎得在她这儿,连顾千乘、秦岭都不如。 要知道,就算秦岭接近李知白,也一定是为了间接接近祝平娘……祝平娘连秦岭的醋都吃,却唯独不吃他的醋。 于是,徐长安发现了他在祝平娘眼里的威胁甚至要小于一只草履虫的事实。 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被信任,还是被小瞧了。 他却是忘了,他入城之后也算是在祝平娘眼皮底下成长的,平日里出入青楼的次数只多不少,祝平娘亲自下场“勾引”、“调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于徐长安的生活作风,祝平娘可以说无比的了解,当然信他。 方才说他像是个姑娘家也不是开玩笑。 花月楼的里的姑娘很好看,徐长安偶尔也会看上一两眼,包括对她也是一样,可是徐长安那时的眼神完全与贪色沾不上一点的练习,甚至都说不上是欣赏……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游园时瞧见了一朵艳丽的花儿,无论是不是喜欢,总归是多看上两眼。 所以,她有时候会想,兴许徐长安的取向不是女子。 他只是单纯的喜欢云浅这个人。 对于这样性子的男子,祝平娘自然无比的信任……嗯,如果他身上没有那些让人捉摸不透的秘密就更好了。 —— 徐长安深刻感受到来自一个小气、爱吃醋的女子的信任。 轻轻叹息。 面对着这样的祝姑娘,他怎么能撒谎。 尽可能让前辈莫要吃云姑娘的醋吧,那么……就不能前辈前辈的了,为了云姑娘也得弯下腰来。 徐长安清了清嗓子,手指搭在祝平娘的戒尺上,微弱的失衡让祝平娘刻着顾千乘名字的指甲在戒尺上划出一道斜痕。 “祝姐姐。”徐长安解下腰间香囊放在手心。 “嗯?”祝平娘停下手中忙碌动作,轻声道:“莫要替千乘求情,她若是敢与我说对阿白一见钟情,我能扒了她的皮。” 祝平娘说话时,语气轻慢,温吞吞的模样很是温柔。 可话语的内容,就不是那么温柔了。 “我说的不是什么腰饰。”徐长安也很无奈,祝平娘是怎么联系到铃铛上的。 “我还想说你一个大男……小男人没事挂香囊装什么君子呢,以往可没有见你挂过这些东西。”祝平娘啐了一声:“到底是上山后有妻子在身边,就是不一样,也会打扮自己了。” “不是香囊,是绾发。”徐长安说道。 “绾发?哦……结发为夫妻,恩爱……恩爱……”祝平娘念叨了一两句,脸色忽的黑了下来,她眉眼弯弯,笑吟吟的看着徐长安。 “臭小子,你是来刺激姐姐是吗?” 秀恩爱秀到她的头上了? 纵然作为长辈,为晚辈的爱情送去祝福是应该的,但是作为一个大龄剩女,还是一个完美错过爱情的大龄剩女,她可瞧不来恩爱的事儿。 “与青楼女子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同坐,还一起吃酒……你也好意思提云姑娘?”祝平娘拿起桌上的酒盅,手指轻轻摩擦过酒杯上自己的唇印,啧了一声:“花心的男人。” 几句话,祝平娘就将自己用给他帮忙“逼迫”他吃酒的事儿给忘了。 徐长安只当没有听见,只是再一次用食指点了点香囊,然后将其小心翼翼的、重新牢固的系在腰间。 祝平娘:“……”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不是腰饰?” 徐长安点头。 不是腰饰,就不是顾千乘了。 那么让徐长安知晓,又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的人……也只有一个了。 此时,棋亭侧湍急水流带来凉风。 挤进来的寒风让祝平娘连着打了几个寒颤,她深吸一口气,自纳戒中取出一件白色的斗篷披在肩头,又拿出一个暖手炉捧在心口。 一时间,亭子内混合着斗篷上香料、碳火的味道,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麝香,隐隐飘出芳雅的香风。 仙门不会觉得冷,但是祝平娘在北桑城时,会将自己压制成普通女子的模样。 祝平娘抱着暖手炉,瓮声道:“是那位云姑娘?” “嗯。” “什么时候。” “我带着她去找先生,先生让我来找您寻个功法,就是那时。” “哦,她们两个的关系怎么这么好了?”祝平娘问。 “说不上关系好。”徐长安很谨慎的说道:“我们于先生而言,只是晚辈。” “也对。” 祝平娘沉默了半晌后,认真的说道:“你们小夫妻可真有意思。” 徐长安看着祝平娘平静的样子,一时间摸不透她的心思。 在听到是云浅和李知白一起饮的酒后,祝平娘的态度就很奇怪。 不像是知道是他时的纠结和释然,也不像是知道不是他时的气急败坏……但是就是这种平静,让徐长安感觉有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错觉。 徐长安这么想,于是天上下起了小雨。 雨声淅淅沥沥,化作雨幕,砸在河水中,留下细密的坑点。 徐长安想了想,说道:“祝姐姐,其实……也不算是对饮吧,应当说是先生一个人喝的酒,云姑娘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 徐长安用词很小心,祝平娘先前说不想被秀恩爱,他也不叫内子了,称呼改回了“云姑娘。” 云浅怎么会与他之外的人吃酒? 所以,从头到尾只是李知白起了兴致,自己小饮,和云浅聊天而已。 “少来,当时你不在,是她们两个人单独一起的?”祝平娘问。 “嗯。”徐长安没有撒谎。 祝平娘双手环胸,捋起耳边的青丝,眼角是深深的不明情绪,她盯着徐长安:“以阿白的性子,她是与人对饮,还是让人看着自己喝酒,都一样。” 能单独相处时让李知白弃茶而饮酒,是不是一起喝的,已经不重要了。 “……” 徐长安不说话。 倒是没有想到,祝平娘真的将醋吃到了云姑娘的身上。 “怎么,没有想到我会吃云姑娘的醋?”祝平娘的声音传来。 徐长安抬起头,就见到祝平娘眉梢带笑。 他一愣。 被徐长安用怔怔的目光看着,祝平娘再也忍不住笑,她笑了一阵子后,将暖炉塞进徐长安的怀里:“怎么,吓到了吧,傻小子,我怎么会吃云妹妹的醋,你真以为姐姐是个醋坛子?” 徐长安将暖炉放在桌上,无奈的说道:“祝姐姐,您……” “怪我是吧。”祝平娘给了徐长安一个白眼:“还不是你捉弄姐姐在先?你早些与我说是那云妹妹和阿白开的酒坛子,我至于在一旁吃飞醋?我肚子里那点坏水,都让你听去了,还不许我吓吓你。” 徐长安:“……” 实话说,就祝平娘方才表现出来的样子,他能坦然说出口才是心大。 不过…… 徐长安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祝平娘真的是在捉弄自己吗? 他先入为主,觉得以云浅的美貌,她的“威胁程度”一定极高,天花板级别。 认为祝平娘肯定会大吃飞醋,才说不出口。 云姑娘那么好看,她真的没感觉? “别这么看我。”祝平娘仿佛能够猜到徐长安的意思,她啧了一声,指着徐长安的脸。 “你家的那位云姑娘,还不如你呢。” “……” 0309 所谓花月(二合一) 祝平娘本以为除了徐长安之外的任何人与李知白接近她都会心里泛酸,哪怕是她一手带大的秦岭和顾千乘都是如此。 直到她脑海中闪过了那个从来不拿正眼看人的云姑娘。 云浅? 她的那点威胁,还不如徐长安呢。 “你家的那位云姑娘,还不如你呢。”祝平娘认真的说道。 徐长安:“……” 眼看着徐长安陷入沉默,祝平娘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说道:“方才瞧着你不愿意说,姐姐我还以为是暮雨峰哪个女人吩咐的,才那般紧张。” 如果是云浅…… 对她的威胁无限趋近于零好吗。 “别这样看着我。”祝平娘摆摆手:“那位云姑娘是什么秉性,你自己不知晓?她眼里除了你什么都瞧不见,还有什么好说的。” 祝平娘和云浅仅有的几次对话也是徐长安在一旁。 而实际上,作为被徐长安委托他不在时照顾云浅的人,祝平娘对于云浅自认为很了解。 如果说徐长安见到好看的女子,还会当做扫视花儿一般的看上两眼…… 云浅连看都不会看。 “我以为这花月楼也算是个游玩的好去处。”祝平娘啧了一声:“可她向来都不会多瞧一眼,所以……我偶尔会想,你给那云姑娘下了什么药,让她这样的喜欢你。” 徐长安:“……” 祝平娘:“?” 她看着徐长安抱着暖炉欲言又止的模样,眨了眨眼。 “怎么了?我不吃你家云姑娘的醋,你还不高兴了?”祝平娘给了徐长安一个白眼:“担心的也是你,这孩子什么毛病。” “……”徐长安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遮住自己怪异的眼神。 云姑娘的“战斗力”还不如自己? 没错。 在云浅没有上山之前,他大概也会这样想。 前提是,他没有听见李知白那一声声温和柔软的“云妹妹。” 他瞧着自己怀里的暖炉,想起了李知白招待云浅那日,出场时便是生怕云浅冻着,递给她一个精美的暖手炉。 那日的李知白将房间妆点成茶会模样,使用了蜜饯、熏香。 最重要的是…… 虽然当时只是在园子中抬头一撇,却留下了惊鸿般的回忆。 当时,他就发现李知白为了云浅换下了她那一身洗到发白的道袍,穿上了一身纯白、松软的长裙。 那时候的李知白长发散落至腰间,在发尾绑了一个白色的缎带,毓秀之色吐出,大气静雅。 “……” 徐长安轻轻叹息。 能让李知白紧张至此,特意唤了一身衣裳的云姑娘,会不如自己? 徐长安将暖手炉放在祝平娘的面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的祝平娘很是奇怪,理解不能。 但是对于云浅有了解的祝平娘……完全就没有想过云浅对她能有什么威胁。 至于说李知白? 阿白的性子她更有信心。 所以她无比相信,李知白和云浅两个人就算摩擦到了一起,也生不起什么火花。 “瞧什么瞧。”祝平娘嗔道。 “没什么。”徐长安有些愧疚的移开视线。 他作为晚辈,尽管知道祝平娘对他极好,但是先生也对他极好……他做不到向祝平娘转述李知白私下里的事情…… 而且让祝平娘知道她心里的“阿白”会为了云姑娘而换一身裙装…… 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云姑娘总是说一句话。 他不问,她也就不说了。 所以,祝前辈自己都觉得没什么,他就没有必要开口,不是吗? 他是先生的学生,又不是祝平娘安插在先生身边的细作…… “公子,来做妾身的细作吧。” “……” 徐长安抬起头,瞧见了一幅笑魇如花的景色。 祝姑娘一身漆黑长裙,长发如瀑布,慵懒的依靠在亭柱上,偏着头盯着他看,一双美目半眯着,似是一只晒太阳的狐狸。 看似放松,实际上眸子里一抹狡黠让她看起来随时会将猎物扑倒进行致命的撕咬。 亭外,细雨势微,淅沥的安静。 “祝姐姐,您……说什么?”徐长安小心翼翼的问。 “公子瞒了妾身什么事儿?”祝平娘温柔的说道。 “……”徐长安手指一颤,没有开口。 “公子不想说,妾身也就不问。”祝平娘抿唇笑着,“谁让现在与你说话的不是你的祝前辈,不是什么仙门,只是花月楼里一位普通的、单相思的女人。” 徐长安意识到了祝平娘在说什么。 她的意思是,接下来的话不以“祝平娘”、“前辈”的身份进行,是更加私密的话题。 “细作?”徐长安忍不住问。 “字面的意思。”祝平娘撵起一颗白子,再一次落在了天元位上,缓缓说道:“落子天元,先手优势尽失,可这也是姑娘家的任性,天大地大,大不过妾喜欢。” 徐长安不说话,也没有落子对弈,只是安静的听她说话。 “下棋嘛,教了妾身许多的事儿。”祝平娘嘴角带着让人惊艳的弧度,她拿起黑子,自己与自己下了起来。 “比如,落子天元,已经失了先手,便需要站稳脚根,缓缓而进,一旦进入攻势才可无忧无虑地发起进攻。” 祝平娘落子,继续说道:“小公子下棋少变通,不过胜在棋风稳健,实打实的稳扎稳打,可你也有优势,那便是你已经占了先手优势……不,该说是胜势。” 人生如棋。 徐长安和云浅对弈,他占据的是先手优势吗? 他分明已经赢了。 只要他愿意,纵然是将云姑娘的棋子全部吃下,云浅也会照做的。 所以,徐长安和云浅两人的棋不可复制。 “比起你,妾身可就惨的多了。”祝平娘可怜兮兮的说道:“下棋,讲究的便是争先手,有时候甚至要放弃一些暂时的优势来顾全大局……可妾身分明已经得了先手,却落子了天元,便失了进场的最佳时机……” “长安愚笨,听不明白。”徐长安咳了一声。 “……”祝平娘语气一滞,无奈的说道:“也是,你毕竟是个男子,还不是女子。” 她也不妾身妾身的装模作样了,再不说的浅显一些,他便要笨死了。 祝平娘摇摇头,说道:“其实,那位云姑娘与我很像……不,作为失败者,应当说我与云姑娘很像。” “?” 徐长安一怔,然后忽然意识到,她说的是真的。 按照李知白画里的,以往的祝桐君清冷淡漠,如霜天之上的仙子,真正的高岭之花…… 而这朵高岭之花的眼里,却有且始终只有李知白一个人吗。 这可不是和云浅很像? 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我不如云姑娘,她抓住了机会,看起来是输了棋给你……可事实上,她赢了。”祝平娘有些羡慕的看向徐长安。 同样的性子,云浅抓住了机会,嫁给了喜欢的人。 祝桐君却完美错过了告白的最佳时机,甚至直到如今才意识到自己错过的感情是什么。 祝平娘是在说,她在年轻时候以往分明有最好的先手,只要她早些时候认真努力一些,说不得真的能掰弯李知白。 徐长安有些明白了,没有说话。 于是祝平娘问徐长安:“公子,你说……妾身得了先手,却又丢了先手,若是还想赢一盘棋,该如何?” 徐长安蹙眉,说道:“下棋,若丢了先手……需稳扎稳打。” “也对,精心做好自己的事情是打败对手的最好方法,过分关注对手的缺点会忽视自己的破绽,成为失败的种子。” 祝平娘勾起嘴角,猛地将桌上棋子打乱,认真的说道:“可这并非是下棋,我要的是阿白。” 徐长安:“……” 他桌下的手指一僵。 祝平娘摊牌了。 “所以,妾身不单要做好自己的事儿,还要……过分的关注她的事儿,不然怎么赢棋呢。”祝平娘眯着眼睛:“已经赢了人生的赢家,徐公子你说对吧。” “祝姐姐说的是。”徐长安有些艰难的点头。 “所以妾身需要一个细作。”祝平娘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敞开了说道:“以往阿白身边没有人,现如今她认可了你,来做我的细作,将她身边碰见的女人、男人、最近的事儿都与我说。” “……” “也不让你白做。”祝平娘认真的说道:“不是你吃的酒,这剑便不给你了……不过,若来当妾身的细作,妾便什么事儿都依你。” “……” 徐长安听着祝平娘的话,已经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她竟然要自己当她在暮雨峰上的眼睛,汇报李知白的一举一动? 也对。 她是做的出来这样的事情。 不如说,她已经做过了。 徐长安可是记得祝平娘先前自言自语时说过,让一个叫“阿芙”的女人盯着李知白的,不过从后来她开始忌惮“阿芙”是不是自己起了“歹心”后,就已经不信任她了。 不信任细作,自然要找个更好的。 能够接近李知白,充分得到信任的他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妾身没有在开玩笑。”祝平娘认真的说着,自腰间取下一块金灿灿的腰牌,连带着那柄墨色长剑一同推到徐长安面前:“只要你点头,这些便是你的。” 暮雨峰高层的令牌,权限……徐长安不太知晓,只知道要远远大于他在执事殿任何一种。 心动归心动,徐长安无奈的苦笑。 “祝姐姐,莫要为难我。” “哼。”祝平娘呸了一声,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嗔道:“这叫什么为难,亏你还是阿白的学生,知白守黑两个字,让你给吃了?” 徐长安心想这是四个字。 却听祝平娘说道:“可我只看得见知白,便是两个字。” 徐长安:“……” 啧。 原来祝前辈也是说情话的一把好手,可问题是……你去与先生说,与我说有什么用。 祝平娘无视了徐长安一脸怪异的表情,语气平缓:“所谓知白,是虽然守在黑暗中,但心中有光明,知道光明一定会来到,教人在绝境中勿绝望,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意。在阿白戴过的道观里,我瞧见过她静坐,开始双目内一片漆黑,久而久之可以虚室生白,直达一片光明。” 祝平娘说着,指着徐长安的眼睛:“你先生都做得到,你去暗中,帮姐姐做个细作怎么了?若是我与她能稍稍亲近一些,将来她也会感谢你的。” 祝平娘没想过和李知白成为对食,因为那对于她们两个人的关系反而是已经降级。 所以,她要的只是感情上能更进一步,比如……温存之类的。 “祝姐姐,没有您这样……理解的吧。”徐长安对于祝平娘劝说自己的手段感觉到无奈。 “怎么没有。”祝平娘撇嘴:“所谓知白守黑,青楼也是一种,下棋的知白也是,姐姐我历练就是为了阿白,你懂什么。” 徐长安很坚定的摇头。 开玩笑呢。 再怎么想,他也不可能监视李知白,成为祝平娘的细作啊。 虽然有些过分,但是真说起来,李知白在他心里的地位要更加重要。 别说一把剑和腰牌,哪怕祝平娘拿修炼功法的事情来要挟他,他也绝不会就范。 “嗯,不错。” 眼看着本来对她战战兢兢的徐长安毫不犹豫的拒绝,祝平娘笑得更灿烂了:“长安,你越是听阿白的话,越是替她着想,姐姐便越是喜欢你。” 他看重李知白,比直接看重她还要让她高兴。 “小长安,你可知……花月楼是什么意思?”祝平娘画锋一转。 徐长安被祝平娘盯着,半晌后才闭上眼睛,说道:“尽听笙歌夜醉眠,若非月下即花前。” “说的对。”祝平娘满意的点点头。 鲜花前,月影下,正事勾栏。 “但是也错了。”祝平娘语气认真,将棋盘归位,自顾自的在棋盘上做了一个开局。 徐长安看过去,眸子一闪。 暮雨峰上,有一种简单一些的黑白棋,是姑娘们不想对弈太久的简化版本。 而这样的棋,总归是有开局必胜手,也是禁手。 祝平娘此时所摆的就是【花月定式】。 先手必胜。 祝平娘语气平静:“从下山炼心开始,我给这儿改名为花月,便是这样想的。所谓花月,是姐姐我错过的花前月下,也是棋语花月定式……这次,我一定要赢。” “我一定要赢。”她斩钉截铁。 “长安,我需要你。” 细作,是必须的。 0310 算无遗策祝姑娘(二合一) 所谓的花月楼,这个意义在祝平娘入住青楼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她要的是花前月下,亦是棋语必胜的花月手开局。 此时,祝平娘将自己的感情彻底摊开来给徐长安看,让他了解了自己的决心。 “姐姐我因为一些原因,需要留在北桑城,不能回山。”祝平娘看向北桑城的阵眼,“所以,阿白的事儿,便需要一个人帮着盯着梢,可能明白?” “……嗯。”充分的感受到祝平娘的信任和感情的徐长安点头。 “来帮我。”祝平娘认真的说道。 “祝姐姐,您还真是信我。”徐长安很是无奈。 让他做细作? 他若是真当了细作,第一件事难道是“告发”云姑娘和先生的亲密吗? “姐姐不信你,还能信谁?信阿芙那个半年也传不回个消息的女人?”祝平娘啐了一声,随后上下打量着徐长安。 说起来,她托着阿芙办事,李知白的消息没有多少,徐长安得到消息倒是不少。 阿芙似乎……很关注徐长安。 那可不是个喜欢男子的女人。 是因为,二人都是水属性修士的缘故? 摇了摇头,祝平娘将这些杂思从脑海中甩出去。 她的确很信任徐长安,这份信任已经到了即使知道他身上背负着秘密,却依旧愿意以晚辈去对待他的程度,几乎不会有什么忌惮。 没办法,徐长安这种情况换任何一个人修仙门派都不会这般平静,肯定都会想方设法的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可偏偏石青君的心思无法揣摩。 李知白又是那么个模样。 至于说祝平娘……她都抛下修炼逃到青楼里了,更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绪来认知她。 总之…… 大抵是这三个女人都不甚正常。 祝平娘望着沉默不语的徐长安,抬手轻轻将徐长安有些凌乱的衣襟整理好,随后笑着说道:“长安,你可没有立场这样说姐姐,你还不是一样的信我。” “您是前辈。”徐长安下意识说道。 “住在青楼里,上台演出的前辈?”祝平娘摇摇头:“小家伙,恣意的相信一个人,在修行界是很危险的。” “恣意?”徐长安闻言,无奈的摇头:“这可不是个好词儿。” “对吧。”祝平娘摊手。 徐长安抬起头,没有说话。 没有谁的感情和信任是能被恣意忽略和践踏的。 他是个心思斑驳的人,而这样的人往往是多疑的。 他连寄生在自己身上的系统都完全不信任,却信任祝平娘这个一看就不太正经,浑身上下都是秘密的女人……也是有理由的。 “莫要这么看着姐姐,说了那么多,便是不想做我的细作。”祝平娘冷哼一声。 “我……也没有办法。”徐长安苦笑。 他真答应了去做什么间谍、细作,才不对劲吧。 “长安,是姐姐先认识的你吧。” “嗯。” “我对你不好?” “自是好的。” “那你帮她,不帮我?” “……” 徐长安眼角微微一颤,他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缓缓说道:“祝姐姐,这也没有帮谁……不帮谁的说法吧。” “废话。”祝平娘呸了一声:“我与她对坐,将她强行缚在那里与我下棋,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你不帮我,就是在帮她……这个道理,你不懂?” “我还真不懂。”徐长安略显无语的说道。 “所以我说你傻兮兮的,笨男人,不解风情,靠着大小姐才上位的蠢人。”祝平娘发泄似得一连骂了徐长安许多句,像是个恼怒的小姑娘。 徐长安也习惯了祝平娘在他面前的百般面孔,只是安静的微笑。 他还真是喜欢眼前这个姐姐一样的前辈。 比如…… 及时话题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祝平娘都没有提一句他找她帮忙的事情…… 祝平娘完全没有拿自己找她帮忙的事儿来要挟自己做她的细作。 意思是,哪怕他拒绝了,她也会帮着给自己挑选功法。 先生也好,祝姑娘也好,似是总会照顾他这样一个少年的想法,尽可能的不会让他不安,就好像将他当成一个易碎的孩子似得。 这种被人关切的感觉,对于徐长安来说除了无奈,也有几分温暖。 “傻小子,笑什么笑,不帮我还有脸在这儿笑!!”祝平娘气急败坏的以手肘杵了一下徐长安,然后语调抬高,问道:“长安,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你先生?” 喜欢我,还是喜欢你先生…… 徐长安:“???” 祝平娘的声音像一阵风似的在他的耳边萦绕。 他从未有想过,有一天能从祝平娘耳中听到这种话。 这什么和什么啊。 可徐长安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祝平娘便不说话了,也不追问,像是已经得到了答案。 祝平娘不再去看说徐长安,端起酒杯,不过很快又放下。 散发时总是容易凌乱,祝平娘青丝半垂落而下,她伸手将头发撩至耳后,然后再一次拿起酒杯,薄唇印在杯沿上,轻轻吸去上面一层温酒。 酒香混合着淡淡的胭脂香气,让祝平娘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耳后……似是看负心汉一样给了徐长安一个斜眼。 “没良心的东西。” 徐长安:‘……’ “看什么看。”祝平娘撇嘴:“当着我的面,却不说更喜欢我……答案也就很明显了。” 她不解。 “分明姐姐我待你不比阿白差,分明姐姐我是先来的……分明,阿白她只是教了你一阵子,后来连剑堂都不许你进,你却向着她,不向着我?” 徐长安继续沉默。 不是装死,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让他说是因为祝平娘有“歹心”,是因为李知白更加弱势,他才向着李知白的吗? 怎么可能。 女人的麻烦徐长安在暮雨峰上可是很了解的,这种时候与其张嘴解释让事情更加凌乱……还是装死更加的好用。 祝平娘望着低头一言不发的少年,嘴角勾起了一些,不过待徐长安感觉到什么后抬起头,瞧见的却依然是一副怨妇模样。 “没良心,但至少不是太笨。”祝平娘伸了个懒腰,“啊……于我而言的最优选……你不愿意来做我的细作,那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在徐长安疑惑的眼神里,祝平娘说道:“备选方案,长安,来做姐姐的细作吧。” “?” 徐长安眼睫一颤。 这个备选方案,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祝平娘当着徐长安的面将她本来要给徐长安的礼物收回纳戒里,说道:“之前是你瞒着阿白来与我做细作,打探她的情报……这对我而言是最好的,可你不愿意做……” “那……” 在徐长安惊诧的视线里,祝平娘稍稍拖了一下尾音,然后轻笑着。 “不瞒着阿白,总可以了吧。” 徐长安:“……” 懵了。 他彻底懵了。 做间谍,还能不瞒着人的? 祝平娘拿起酒杯,抿了抿,说道:“长安,你回去见阿白,告诉她姐姐我让你做我在山上的细作,告诉她我要你通报她在山上的一举一动。” 放下酒杯,祝平娘笑得灿烂。 “去向她神情,说我要监视她,让她自己选。若是阿白自己都没有什么意见,你总归没有立场拒绝姐姐了吧。” —— 徐长安怔怔的看着祝平娘,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 完全不是祝平娘的对手。 从一开始见面,节奏也要,自己的念头也好,几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是了。 他怎么忘记了李知白的性子。 以李知白的性格,自己若是回山将事情与她说了,估计她完全不会在意。 李知白就算知道祝平娘要在她身边安插间谍,甚至来请求她的同意……她也只会无奈的嗔一句,然后答应的。 别人会不想被监视。 但是一个是祝平娘,一个是徐长安,可就另说了。 “祝姐姐,您……早就算计好了?”徐长安喃喃道。 “什么叫算计,莫要说的这样难听。”祝平娘啐了一声,然后白了徐长安一眼:“傻小子,真以为我会在阿白身边安插什么细作?也不想想她什么修为,什么细作能瞒过她的眼睛……我若真是做了,她怨我怎么办?” 她可负担不起被李知白埋怨的风险。 “所以……”祝平娘眯着眼睛:“就算有细作,也得让她知道,在她那儿提前报个备,明白了?” “所以您就选中我了。” 徐长安叹气。 “我与阿白都喜欢你,便是你最为合适。”祝平娘笑着:“长安,你可想清楚了,若是现在就答应做我的细作,通知阿白的事情我去做,然后这把剑现在就给你。” “若是你现在不答应,回去询问她之后再回来做我的细作,那……这把剑什么时候拿给你用,可就看姐姐的心情了。” 祝平娘说着,语气一顿。 “长安,无论怎么选,你最后都会是姐姐的细作,无非是早一些或者晚一些。”祝平娘提醒他:“答案呢。” 徐长安叹气:“您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祝平娘提前将长剑收回了纳戒,就已经知道了他会怎么选。 从一开始,祝平娘就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选项,只有自愿的……以及被自愿的。 的确。 他回去问李知白,得到的答案一定不会是拒绝。 虽然很奇怪,但是李知白一定会答应祝平娘“监视”的提议……可就算如此,徐长安还是无法做到李知白没有同意就提前答应祝平娘。 这是原则问题。 “有原则是好事,姐姐我也喜欢。”祝平娘合上的眼角开了几分,染上了几分媚色:“那么咱们说好了,回山之后,阿白若是同意了……记得常给姐姐来玉简告知她的动向,听见了没,姐姐小细作。” “您说的是。”徐长安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可怕。 该说她活了这么多年,果然不是白活的。 “还有一件事。”祝平娘手指轻轻绕着长发,说道:“剑,虽然早晚是要给你的……不过,还是往里头新锻些水灵,你拿着能更趁手。” 所以不让徐长安现在拿走。 “麻烦祝姐姐了。”徐长安扶额。 她真的将一切都算清楚了。 要不要当细作,要不要剑……看起来好像是他的选择,实则都是祝平娘让他选的。 “怎么,姐姐我对你不好?”祝平娘挪了挪身子,想要来抱徐长安的手,不过这一次徐长安没有躲避。 祝平娘当然没有真的想抱他,只是闹他玩。 以往徐长安会躲。 如今他不躲了。 因为他发现了,连他会躲这件事都是祝平娘算计好的。 果然,祝平娘在即将依在他身上的时候,稍稍偏了一下,没有真的抱上去 “你是小孩子吗?”祝平娘略显无奈的,指着他的脸嗔道:“居然要在这种地方扳回一城?” 就不怕她真的抱上去,蹭一蹭他的脸? 到时候看他带着一身胭脂粉,有什么脸面去见那云姑娘。 “祝姐姐。”徐长安勾起嘴角,随后说道:“长安……总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有胜负心。” 虽然输了很多次,但是只赢了这无关紧要的一次,他就很满意了。 “瞧你那点出息。” 祝平娘哼了一声,随后与徐长安对视……两个人都是一笑。 默契还是什么,也都表达的很清楚。 “我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祝平娘重新坐到徐长安的对面。 她让徐长安知道她和李知白感情,让他帮忙做事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接下来……就是徐长安自己的事情了。 先从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开始。 祝平娘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若有所指的问道:“长安,青萝那妮子,最近如何?” “柳姑娘?”徐长安想了想下山时的那一面,与祝平娘说了。 半晌后,祝平娘眨眨眼。 “那妮子让你给我带个好?” 柳青萝让徐长安告诉她,她在山上一切都好,无须挂念。 “嗯。”徐长安点头。 “……死丫头。”祝平娘捂着脸。 挂念? 她挂念个什么劲? 柳青萝是她送上山的,她能不关注她的事情? 那句话分明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徐长安听的啊。 分明是柳青萝自己想和徐长安说一声自己过的很好、让他莫要担心。 但是这种话是她不能、也没立场说出口的,便只能借自己的面子。 祝平娘做了一次挡箭牌。 她对徐长安可以一直赢,在柳青萝这儿却被利用,输了一手。 “姐姐我是这么好利用的吗?”祝平娘呵呵一笑,将视线放到一脸茫然的徐长安面上。 她得给柳青萝找个麻烦。 0311 徐长安能做到的事情(二合一) “姐姐我是这么好利用的吗?”祝平娘呵呵一笑,将视线放到一脸茫然的徐长安面上。 她得给柳青萝找个麻烦。 “……” 徐长安感受到祝平娘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走,轻轻叹息。 本能告诉他,这位姐姐又开始憋什么坏水儿了。 果然,没过多久,便听到祝平娘问。 “长安,姐姐方才特意为你开台演曲,那曲子是好听的吧。”祝平娘笑着。 徐长安也摸清楚了一些祝平娘的套路,大大方方的说道:“您那曲子尽是知白守黑,怎得能说是为长安所奏。” “你能代替阿白给我戴小花,代她听曲子不行?”祝平娘指着桌上的小白花反问。 徐长安一怔,便见到祝平娘说道:“一会儿走的时候,再给我戴好。” “……是。” 徐长安能有什么办法。 眼看着徐长安放弃反抗,祝平娘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个年轻的少年,想要在她手上讨到便宜,还嫩着呢。 相比之下,青萝那个“可恶”的丫头,要难对付许多。 祝平娘沉默了一会儿,感叹道:“果然……长安,幸好有你。” “?” 徐长安头上飘起一个问号。 “也不需要你明白。”祝平娘啧了一声,自顾自的取出一柄妆镜。 对镜照影。 祝平娘当着徐长安的面,从妆镜里抽出一张绯红的胭脂纸,在唇上印了印,补了被吃酒时抿下的胭脂。 旋即她看向镜子里那个眉梢挂媚的女人,喃喃自语。 “莫非……姐姐我很有捡人的天赋?” 天知道,柳青萝刚上山就传出来可能是仙品天赋的时候,祝平娘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 她只是见到一个闺女改了性子,想要给予她一份仙缘。 柳青萝的天赋她以往也测试过,除了感受灵气的快一些,没觉得有什么特殊,谁知道一上山就说是仙品火属性天赋,而且靠着顾千乘给的半本凝气功法就直接开源,修为直追徐长安…… 她当时的心里除了无法理解和疑惑,更多的是惊讶甚至惊骇。 可如今。 有徐长安这个真正的“怪物”做例子,柳青萝的仙品天赋似乎也不那么让人惊讶了。 所以祝平娘说还好有徐长安在。 明月在前,月光下闪烁着亮光的朱玉也就不那么耀眼了。 “……嗯。”祝平娘眯着眼睛,目光从徐长安的面庞到身材上掠过,满意的点点头。 怎么说呢…… 若是青萝真是那在大争之世都是绝对意义上核心的仙品天赋,那么能够让她喜欢、为止倾心的男子,自当是要在仙品天赋之上的怪胎。 “姐姐我果然很会往山上捡人。”祝平娘笃定的说道。 “……?” 徐长安听着祝平娘自顾自的说话,无奈:“祝姐姐,您说什么呢。” “我不是说了,你不需要听的明白。”祝平娘说着,在徐长安不解的目光中呼出一口浊气:“行吧,青萝那妮子说是什么好天赋,结果还是那样的没出息,我也就放心了……” “……” “长安,我这些年闲置着,也找不到几个合适修炼的苗子,统共就送上山三个人。”祝平娘掰着手指:“一个是你,一个是青萝,还有你家的云姑娘。” 她说着,攥着自己的三根手指。 这三个人里,一个仙人转世,一个仙品天赋,只有那云姑娘普通了些,甚至经脉受损没有办法修行……但是也足以证明她的眼光了。 难怪连李知白都在玉简里说她很会往山上捡人的。 “说起来,阿白当初也算是我间回去的。”祝平娘若有所思。 总之,柳青萝虽然是仙品天赋,但是因为徐长安的存在,所以石青君也好、李知白也好,都没有过于重视柳青萝的天赋。 毕竟一个尚未成长起来的仙品天赋,和一个已经能接近雷劫、无视内景的怪物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但是估摸着当她们发现没办法从徐长安身上挖出什么来之后,柳青萝就会得到自己应该有的资源了。 祝平娘这么想,随后轻轻叹息。 她带大的丫头她知道。 这花月楼里的姑娘什么都好,就是个顶个的没出息。 祝平娘做不到云姑娘还在、或者说徐长安和云浅夫妻关系正和谐的时候往里安插什么第三者……但是喜欢一个人不是错,更不要说那妮子克制的很好。 如同姑娘家化妆只是让自己心情更好。 柳青萝喜欢徐长安,是她自己喜欢,干徐长安什么事儿。 所以,祝平娘说着要教训柳青萝那她做挡箭牌……实际上,却只想要丫头在山上能过的好些,莫要总做那“望夫石”。 真是奇怪,她居然担心一个仙品天赋在山上会过的不好。 “长安,你听了我的曲子,也能听的明白……最近琴艺见涨。”祝平娘抬头说道:“是学的百家艺,还是又跟着温梨学了乐理?” “都有。”徐长安点头,随后还是将自己最近有在练琴的事情与祝平娘说了。 原因……徐长安觉得自己找秦岭借琴的事情,八成是瞒不过这位前辈的眼睛的。 祝平娘点头,心想这是一件好事,她问道:“长安,你方才在高台上,可看见……姐姐我演曲时候,丫头们都是什么状态。” 徐长安想了想,说道:“她们都在认真的学。” 那些女子除了在很认真的听曲子,便是在盯着祝平娘手上的动作、精神的状态,希望能从她的身上学到些什么。 “是吧,她们都是很好学的人。”祝平娘说着,轻轻叹息:“长安,你只看她们学的认真,可那些妮子里,有的却一点不喜欢琴,甚至对琴……很是厌恶,分明是吃饭的手艺。” 徐长安不说话。 他能够理解。 祝平娘只当徐长安不能够理解,解释说道:“也没办法,你练琴觉得是陶冶情操,可丫头们觉得是为了取悦他人而努力,不过是取悦人的手段。” 青楼梦好,难赋情深。 “有些脑袋转不过来的丫头,怎么会喜欢不过是取悦男子的工具。”祝平娘心想柳青萝那个丫头就是典型。 她从万枝楼一路爬上来,琴艺是她不需要去卖身的护身符,在整个北桑城都具有名气。 可在赎身之后,她却就此放弃七弦,再也没有碰过。 清倌人嘛,赎身之后,非必要,大多数都是不想碰琴了,这些会让她们想起那过去的记忆。 可柳青萝不一样。 她能将琴艺修行到让自己都为止侧目的阶段,便不知是为了生活。 柳青萝是喜欢琴的。 若是不出意外,哪怕她赎了身,也不会放弃在七弦之上的修行。 祝平娘很清楚,柳青萝之所以在赎身之后再也没有碰过琴,只是因为她后来有了心上人,便开始对自己清倌人的身份感到自卑,所以开始疏远那能够提醒她身份的七弦。 可是…… 何必低到尘埃里。 那丫头,午夜时分瞧着闺房内的七弦蒙尘,可会对无法练琴而不甘? 自是会不甘心的。 妮子本就是很好的姑娘,该有自己的追求,作为长辈、姐姐、甚至是青楼姑娘们“娘亲”,祝平娘总该会做些什么。 柳青萝自己看不清楚的时候,就需要她了。 “长安。”祝平娘轻声说道:“青萝那丫头,逢事儿总是慢半拍,你若是有空……算了,与你没有关系。” 徐长安:“……?” 祝平娘给他一个白眼。 本想说让徐长安有空的时候去找柳青萝询询琴艺,毕竟在琴艺上,柳青萝比温梨那个假女人强多了。 但是仔细一想,她是想要给柳青萝找麻烦不加,但是这个麻烦有些太大了,柳青萝接不住。 那丫头不会想要与徐长安接近的,自己这样做,反倒是成了拎不清的人,会被她记怨。 所以到头来,自己给丫头寻个福利都要畏手畏脚的? “臭丫头,我真是欠她的。” 祝平娘啐了一声,重新说道:“青萝那丫头做事总是慢半拍,也丢三落四的,之前上山的急,把她的琴落在北桑城了,你这次回山……帮我把她的琴带回去吧,毕竟是女儿家的私人物件,我不好托其他人了。” 这就是祝平娘给柳青萝找的麻烦。 “好。”徐长安自然没有意见,只是顺带手的事情,他都没有多想。 “笨。”祝平娘看着徐长安,无奈。 这孩子怎么那么不聪明呢,自己拿他做点算计,真是很简单。 ‘……’徐长安只当是没有听见,他和祝平娘在一起,十句话得有八句话是听不明白的,还不如直接躺平。 “算计你这样的傻白甜,还真是让姐姐心里充满了负罪感。”祝平娘无奈的说道。 “祝姐姐,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将柳姑娘留在城里的琴送上山,也能算是算计?”徐长安轻轻笑着。 “是啊,只是按照我的吩咐才去做,你这样撇的干净,也是姐姐我能放心让你去做的原因。”祝平娘啧了一声,随后摊开了说道:“姐姐只是想要青萝那个傻丫头将她所喜欢的琴艺捡起来,莫要辜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修行。” 所以让徐长安去送琴。 让她知道,原来那些年取悦男子的手段,学来不是没有作用的。 徐长安会给柳青萝将琴捡起来的理由。 “死丫头……这些时日没有琴在身边,会不安的要死吧。”祝平娘想起了柳青萝,眼里闪过一抹心疼。 “长安,算是姐姐的私人请求。”祝平娘温声道:“你见了青萝,与她说说琴的事儿,说你喜欢……说说仙门对琴的看法,莫要让青楼的麝香挡着她抚琴的手。” “柳姑娘……”徐长安想了想,点头:“好。” “因为你喜欢琴,还是因为是姐姐我的私人请求。”祝平娘眨眨眼。 “自是因为祝姐姐。”徐长安没有犹豫。 “净说姐姐喜欢听的。”祝平娘轻轻叹息,便觉得这样也好:“行吧,就与她说……是我让你去的,说清楚也好。” 她很早就知道徐长安做事情不会留有余地,所以指望他留有暧昧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很早时就问过徐长安有没有纳妾的打算了。 答案也是没有。 “堂堂一个仙品天赋,琴艺傍身,天下哪里不可去得,没出息的东西。”祝平娘偏着头,啧了一声,对着徐长安说道:“姐姐我能帮她的,也就这么多了。” “长安。”祝平娘看向徐长安,有些迷茫的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将她们当做路边的乞丐,会好一些。” 她说的是花月楼。 徐长安能听的明白。 之前在与女掌柜说话时,祝平娘问她们怨不怨她分明是仙门,却不帮她们脱离“苦海”……女掌柜告诉祝平娘,花月楼的女子不是路边的乞丐。 可如今,有柳青萝在前。 祝平娘便觉得,让这些丫头做乞丐没什么不好,毕竟同样是低到尘埃里,至少乞丐还能干净些。 徐长安闻言,漆黑的眸子在眼眶内显得异常平静。 他没有赞同祝平娘的话,只是语气平缓的说道:“这也是您的事情。” “是了。”祝平娘回过神来:“这也是丫头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她歪着头,苦恼的敲了敲脑袋。 “都怪青萝那个没出息的丫头,让姐姐我也跟着胡思乱想了……如今我管理下的花月楼可不比她一路走过来的万枝楼楼,万枝楼里连清倌人都要活的战战兢兢的,生怕被人占了身子。” 在她的花月楼,谁敢对清倌人动手动脚,她便要卸了他们的手脚。 至少万枝楼不能给柳青萝的安全感,花月楼能够做到…… 所以,在花月楼待过,还这样别扭的丫头,应当有且只有柳青萝这么一个了。 “长安。”祝平娘抿了抿上了胭脂的唇,嘴角轻扬:“青萝那个丫头以往可是胆小的紧,被一个男人威胁便不敢反抗,差点就失了身子。” 她在掀柳青萝的黑历史。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祝姐姐,您倒是给姑娘留些面子。”徐长安摇摇头。 他觉得柳青萝是个很坚强的人,毕竟他亲眼见过。 “我是想说。”祝平娘摇摇头:“我不在山上,千乘没脑子,青萝做事情又总是慢半拍……你帮我盯着些,若是有人欺负青萝,便与我说……我去给她出息。” 这也是细作的工作。 0312 菟丝子(二合一) “我是想说。”祝平娘摇摇头:“千乘没脑子,青萝做事情又总是慢半拍,你帮我盯着些,若是有人欺负青萝,你告诉我,我去给她出气。” 盯梢,这也是细作的工作。 徐长安闻言,微微皱眉,并未直接答应。 倒不是说他不愿意帮着照看柳青萝,可对于柳青萝徐长安没有了解。 光知道云浅在暮雨峰上瞧见过她,但是徐长安没有在暮雨峰的卷宗上看见柳青萝的名字,所以这位柳姑娘,大概率只是被顾千乘带来暮雨峰的。 她应当是鼎心峰的弟子。 徐长安自己没有什么能耐,他那点面子只在暮雨峰、百草园和天明峰有点用,怎么帮着盯梢柳青萝? 天明峰本来是因为有亲近的秦师叔,可如今秦岭被当权者排挤出了圈子,整日在家里逗猫、自怜、思念情人。 暮雨峰…… 他看着人气不错,可那些姑娘大多都是看在温梨的面子上,和徐长安真正关系好的也只有三公岩区域的女修们,毕竟他平日里负责的就是三公岩那一片地方。 这样看来,他堂堂一个暮雨峰的执事,最有面子的地方居然是百草园? 所以徐长安没有直接答应祝平娘,他就是负责任的表现,毕竟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没有空去关心柳青萝的情况,她就算在鼎心峰被人欺负了……他也不知道啊。 再者…… “祝姐姐,有顾姑娘在,柳姑娘应当不用担心吧。”徐长安说道。 顾千乘怎么可能放任别人欺负柳青萝。 “我不是说了,千乘那丫头没脑子,和她二娘一个德行。”祝平娘啧了一声:“指望她,怕不是青萝被人吃了,躲在被窝里抹眼泪,她还要去问青萝是不是饿了呢。” 徐长安:“……” “对了,她二娘,就是我阿姊。”祝平娘摊手:“这娘俩的性子,我可太了解了,指望不上的,在心思细腻上,我只相信你……毕竟能在暮雨峰那个地方做好管事。长安,你比女人还要女人,有你在一旁帮衬,但凡她受了一丁点委屈,你一定能看的出来。” 她指着徐长安那一脸无奈的表情,认真的说道:“把妮子交给你,我放心。” 徐长安:“……” “夸你呢,还不乐意听了。”祝平娘不满的看向徐长安。 “祝姐姐,您夸人的方式,也是别具一格。”徐长安单手掩面,接着抬起头:“说是这么说,那柳姑娘身在鼎心峰,平日里……我与她也没有什么接触。” “鼎心峰?”祝平娘眨了眨眼:“那也是我的地盘,我怎么不知晓这事儿。” 鼎心峰是如今合欢宗的大本营,是她那没脑子的阿姊、顾千乘二娘的地盘…… 她可没有从那边得到一丁点关于仙品天赋的消息。 事实证明,顾千乘在当二五仔,保密的方面做的很好,现在只有暮雨峰的高层知晓柳青萝的真实天赋。 看着祝平娘一脸茫然的模样,徐长安眼睑微微抽动。 暮雨峰、鼎心峰都是她的地儿。 但是徐长安总觉得,这么大的修仙圣地,在祝平娘眼里也抵不上她这青楼勾栏的一亩三分地。 一旁的祝平娘看着徐长安眨了眨眼,略显犹豫的开口。 “长安……罢了,这也正常。” 祝平娘回过神来,心想徐长安当真对柳青萝上山之后的动向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 也是,那位云姑娘初登山,他自然不会分心去关心一个外人。 以祝平娘对暮雨峰那群老女人的了解,柳青萝这么好的苗子,八成是要被留在暮雨峰的。 虽然如今暮雨峰已经脱离了合欢宗,自成一派,没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不似其他峰背后都站着各种宗门,争抢弟子都是为了自己宗门的利益…… 但是谁会嫌弃弟子的修为高呢。 嗯。 祝平娘心想最主要的是,柳青萝是她手底下的人,自然是要呆在暮雨峰的。 而留下之后,便要去想什么样的人适合做柳青萝的引路人。 那么问题来了。 如今的暮雨峰的小辈里,谁有资格称为仙品天赋的引路人? 答案除了那一朵梨花……还能有第二个选择? 不说温梨成为云浅引路人这件在暮雨峰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单说徐长安和温梨亲近的关系,温梨教柳青萝修行……徐长安以后自然会经常见到她。 所以,徐长安和柳青萝之间就好像本就应该有一条看不见的线一样,这里面不掺和任何的算计,就是最理所当然会发生的事情。 没有第二个选项。 柳青萝一定会留在暮雨峰,也只可能被温梨领进门。 “那没出息的柳丫头一千个不愿、一万个不愿,却总归是跑不出去。”祝平娘感叹不已:“难道这便是所谓的无心插柳?”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真是有命运这种东西的,将姻缘线系在女子的小指上,无论如何都逃避不开。 徐长安在一旁倾听雨声,没有说话,毕竟祝平娘在他面前聊着聊着就忽然脱线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长安,你说……如果青萝以后有了孩子,我觉得柳依依是个不错的名字。”祝平娘忽然说道:“杨柳依依,她似乎没有人依着便活不下去。” 杨柳依依,本意是依依不舍的离别之情。 也符合她的感情。 祝平娘为自己的想法而轻轻拍手,显然很满意。 徐长安一头黑线。 这位祝姐姐,真的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徐长安已经十分努力了,却依旧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她比云姑娘还要离谱,至少云浅的脑回路解释一下还是能理解的,祝平娘则完全就不是人能理解的生物。 不过有一点,徐长安觉得祝平娘说的不太对。 他认知中的柳姑娘看起来是个偶尔会化妆、喜欢发呆、偶尔会脸红的内向女子,但是那份纤细柔弱后面所隐藏的是让他都为之动容的坚韧。 若是灵魂有光芒,她便是发着光的。 连云浅都能记住她的名字,偶尔会提起,甚至说过喜欢的女子……怎么会是祝平娘口中的“柳依依”。 但是祝平娘是娘亲,对女儿的评价自然轮不到他开口反驳。 “别这样看着我,你懂什么。”祝平娘似乎能猜到徐长安的心思,她轻轻摇头,手指缠住垂在腰间的长发,缓缓的说道:“青萝那妮子,本质上一根菟丝子,不依附着什么,就活不下去。” 菟丝子,如同是青藤一般依附其他人而活的生物。 不过菟丝子是一年生寄生草本,大抵活不久,只是一抹转瞬即逝的风景,在这一点上和云姑娘不一样。 但是单纯说“依靠别人而活”这一点,柳青萝和云浅应该还是有共同话题可以说的。 —— 徐长安本能的感觉到祝平娘对于柳青萝的话题有些多了,似乎是想与他阐述柳青萝对她的重要性。 就如同她对李知白的态度一样。 徐长安疑惑于祝平娘为什么要和自己说柳青萝的事情,毕竟对于他而言,与那位柳姑娘的关系点到为止,不该有太多交集。 以及。 那位坚强的柳姑娘,怎得会是懦弱的菟丝子。 祝平娘对人的看法似乎和他不大一样? 不过医书上,菟丝子性甘、温。 倒是符合那柳姑娘的性子,徐长安觉得在这一点还是有些相像的。 祝平娘能感觉到徐长安的疑惑,所以她深深的看了徐长安一眼,然后呼出一口浊气,眼神略带失望。 自己这位晚辈,怎得就不是花心的性子呢。 他若是花心一些,那事情就好解决了,皆大欢喜。 不过祝平娘也只是想想,首先的问题就是,徐长安如果是真是花心、四处留情的人,暮雨峰的姑娘与她自己、李知白又怎么会这样喜欢的他? 柳青萝这种出身青楼的清倌人,更是不可能多看他一眼。 所以,这个事情注定是无解的。 但是祝平娘总觉得柳青萝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 在被卖入青楼后,失去了人生支柱的柳丫头,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可怕,如同在失去寄生物之后,以往强势的菟丝子才晓得自己有多懦弱。 她但凡骨子里真是坚韧的,便不可能三言两语就差点被人胁迫的要了身子。 这份懦弱在柳青萝刚赎身那段时间最为明显,作为花月楼里曾经琴艺只在她之下的姑娘,祝平娘对于柳青萝有着十二分得到关注。 曾经青楼的工作是柳青萝的依附生活的东西,可赎身之后她就迷茫了,于是开始近乎于执念的收养那些流落北桑城的孤女,尽可能的给丫头们找出路,让她们不要也入了勾栏。 徐长安出现前的很长一段时间,这就是柳青萝的精神支柱。 而后来,发现丫头们不需要她帮忙,都有自己的想法后,柳青萝的心性就出现了一个缺口,好在后面有人填上了这个缺口。 因为她是“柳依依”,所以才会一有空就前往寺庙为心上人求佛祖保佑。 在被徐长安告知要离开北桑城常驻仙门之后,那丫头仿佛又变回了丝毫没有主见的菟丝子,迷茫的不知前路为何。 祝平娘看的比谁都清楚。 柳青萝之所以愿意修仙,不仅是想要做有用的人,更重要的是,想要做对“他”而言有用的人。 所谓依附,并非是要成为夫妻、情人才可以的。 不接近,只是为了这么一个目的而活也可以。 但是毋容置疑,柳青萝重新给自己寻找的这个依附目标太过于脆弱,如镜中花、水中月,一碰就碎。 这很危险。 “真是麻烦,我真是欠那丫头的。”祝平娘脸色有些难看,喃喃说道:“那丫头若是个普通的天赋,姐姐养着她、心性有些问题也不算什么……” 可柳青萝是仙品天赋啊,而且绝对不是一般的仙品天赋。 山上传来的消息,说柳青萝的天赋极其可怕,半日修行直接开源,身上所缠绕的火灵力就已经堪比半步仙品的火凤草所溢出的灵气了。 这是什么概念? 纵然是书中所记载的、不知道夸大了多少的仙品天赋都没有她这样夸张,如果说仙品之上还有天赋,那应当就是她这样的了。 仿佛天生就是为了修行而生的。 柳青萝的天赋对上温梨都是毫无疑问的碾压,哪怕温梨带上她的剑道天赋都不行。 如今那些各种榜单上所谓的天之骄子,捆在一起都不够柳青萝打的。 暮雨峰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许久,一致认为,柳青萝说不得是天道宠儿。 这样的人,无论在哪一篇的古籍中,一旦成长起来就没有任何平庸之辈,个个都是大争之世中最耀眼的存在、世界的主角、天地的中心。 祝平娘至今都无法理解,那个懦弱的丫头怎么就这么离谱,不是有徐长安在,她都想说柳青萝是不是才是仙人转世了。 ——云浅想要她有好天赋。 这很合理。 但是对于祝平娘而言,这本身就是最不合理的事情,尤其是在柳青萝心性已经成型,内部有着大缺陷的情况下。 她若是一个普通的姑娘,祝平娘保她一世自然没有问题,而她本就是这样想的。 可如今,祝平娘隐约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要知道,温梨只不过是心性有一个小缺口,都让众人战战兢兢的盯着她,生怕走错了路。 柳青萝的可怕的天赋配合上她的性格,天知道以后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 徐长安看着祝平娘复杂的眼神,不太理解。 对于祝平娘而言,关键是……柳青萝修行的太快,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人无法去扭正她的心思——那份从少女时期就一直维持到如今的性格,又怎么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一般人进境神速尚且会有心境跟不上的问题,柳青萝呢……祝平娘是真的无法去想象柳青萝以后的模样。 所以,问题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徐长安现在开始花心一些,也许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对于徐长安可以成为不会崩塌的“目标”的这件事,祝平娘有很大的信心,他就好像是定海神针,只要他在,那姑娘就不可能出问题。 但是修仙界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徐长安又是这么神秘,哪天飞升成仙,重归仙界了……柳青萝该如何。 所以,她才想方设法的给柳青萝重新寻找“支柱”。 而七弦琴,就是她看上的第一个目标。 所以祝平娘才和徐长安说了这么多,让徐长安帮助柳青萝将丢下的七弦琴重新捡回来……但是其中的难度,她也拿不准。 “长安,你知道佛门有个说法叫以身饲虎吗。”祝平娘眨眨眼。 徐长安:“……?” —— 房间里,云浅小口的咽下点心,眸子幽邃。 仔细去看,徐长安身边的女子,总是会有特质很像云姑娘。 某种意义上,祝平娘也是不得了的人。 只是,或许她应当去想的不是徐长安不在了后柳青萝会如何,而是…… 徐长安不在了之后,云姑娘会如何。 云姑娘也是老虎。 0313 祝姑娘也会委屈(二合一) “长安,你知道佛门有个说法叫以身饲虎吗。”祝平娘说完之后,自己都若有所思。 若是按照修仙界大方向的规矩来说,柳青萝这样一个才开源,就已经可以预见到无比光明未来的存在……纵然心性有缺,但只要有解决的办法,便算不上什么事情。 徐长安:“……?” 佛门? 以身饲虎? 祝姐姐在说什么呢。 不过提起佛门,徐长安想起了下山时候见到的那个颇有修为的大和尚。 祝平娘:“……” 站在整个朝云宗的角度去看,若是为宗门争取最大的利益……让徐长安“以身饲虎”,稳住柳青萝的心态应当是最正确的选择的。 可那是一般情况。 关键是,柳青萝也不是普通的丫头,徐长安就算真的想要接近她,也得她愿意才行。 天底下哪有不给寄生者添麻烦的菟丝子? 柳青萝就是。 她分明是依托着他存在,却希望离得远远的……也不知道那丫头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想了一会儿,祝平娘才微微叹息。 所以麻烦的姑娘,总归是麻烦的。 抬起头,眼看着徐长安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祝平娘摆摆手:“不说佛门了,提起来姐姐就来气,你还记得咱们城里有个破庙吗?” 徐长安一怔,点头。 说的不就是祝平娘刻意留在花月楼附近,用以给姑娘们做精神寄托的地方。 “青萝平日里常去那里礼佛。”祝平娘说着,啧了一声:“那个老家伙今日也拜山去了……他当初对你天赋的评价可不怎么高,我年轻时就有人传那老东西相面、算命有多准,如今瞧来也多是夸大,现在……打脸了吧。” 祝平娘说着,哼哼了两声。 老和尚当初对徐长安的评价十分一般,甚至那一丁点正面的评价都可能是看在徐长安和她的关系上才给的。 但是事实证明,她眼前这个少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那老东西就是个没眼力的。 “……”徐长安听着祝平娘言语里的不满,不知该说什么。 祝平娘口中的“老家伙”在他眼中……那可是个庞然大物,徐长安还记得自己下山时候时候看到的那漫天霞光。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前辈,而作为修行者,总是对佛门这种神秘的东西……敬而远之。 徐长安还记得老和尚对他说过一句他与佛门有缘,听着还怪瘆得慌的。 至于祝平娘所说的打脸……徐长安觉得有些奇怪。 老和尚给他的批命很普通,正符合他的性子,怎么就打脸了。 “别这样看着我,都说女子头发长,见识短。”祝平娘双手在心口前抱了个圆:“老家伙头上半根头发没有,不也是没有见识?你很奇怪,他瞧不出特殊来姑且还可以说是你的问题……” 可柳青萝呢? 柳青萝三天两头的就跑去老和尚的眼皮底下给徐长安祈福,老东西不也没有看出柳青萝有仙品天赋在身上? 徐长安闻言,微微眨眼。 祝平娘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他很奇怪,老和尚看不出……是自己的问题? 是说自己的灵台稳重吗? 徐长安偏着头,看着面前骂骂咧咧的祝平娘。 很明显,在提起柳青萝后,祝平娘的好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差了。 “哼,我看老家伙以后在我面前还怎么媏架子,相面……以后我给他安排个小摊,挂个旗子城南算命去吧。”祝平娘嘟囔着,随后抬头看着徐长安。 她本来还觉得是不是可以靠佛门的一些秘法来对柳青萝起到正面效果。 可事实证明,柳青萝天天去礼佛,也没见到她看轻徐长安。 老和尚又一点本事都没有,这个念头便也只能想想。 “总之,你把琴带上山给青萝的时候,记得和她提一下这次下山听我演曲的事儿。”祝平娘双手攥在一起:“多与她说说琴的好,只要你能让她将荒废下来的琴艺重新捡起来……姐姐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祝平娘说着,又改口道:“不对,这也是委托……青萝以后在暮雨峰住下,是你分内该管的事儿,给我用心起来啊。” 对于祝平娘想要让柳青萝练琴的事情,徐长安完全没有多想,这也很正常。 毕竟,任谁去想,也猜不到祝平娘是想要用琴来取代……或者说是营造柳青萝心里第二个“精神支柱。” 让徐长安有些惊讶的是。 “祝姐姐,您说……柳姑娘也会入暮雨峰?” “废话,不然我让你帮我盯梢?”祝平娘给了徐长安一个白眼,嗔道:“平日里有空就帮我盯着点,别让我闺女让那些不检点的女人给欺负了。” 不检点…… 也不知身处青楼做鸨母的她是怎么说出口的。 但是徐长安也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柳青萝上山就上山,她毕竟是祝平娘的晚辈,这件事也不值得他多想…… 不过,徐长安还是挑了挑眉。 说起来,他一直想要云浅有一个朋友。 曾经认为温梨有机会,结果温梨教她修行就只是教,完全没有朝朋友方面发展的意思。 后来觉得李知白很喜欢云浅,可听云姑娘说她们在一起就是单纯的化妆师与妆偶的关系…… 如今这个柳姑娘…… 云姑娘说过很喜欢她,也喜欢她的酒。 这是不是个让云浅成功交到一个闺蜜的最好的机会? 徐长安沉思着,总觉得应当是有机会的,但是这种事情也强求不来,所以让云浅和柳青萝交朋友的事情只是在他脑海中浮起一会儿,便沉到了水底。 “长安,你想什么呢。”祝平娘看着难得走神的徐长安,有些奇怪的眨眨眼:“……哦,你是觉得她都上了暮雨峰,不可能有女人欺负她是吧。” 徐长安闻言,点点头。 祝平娘说的也是。 鼎心峰他不了解便算了。 暮雨峰的师姐们看起来爱捉弄人,但是那绝对算不上是欺负,他当初被刁难也只是因为自己男子的身份…… 而且暮雨峰又是祝平娘的大本营,她的“女儿”怎么会被人欺负。 所以,徐长安才没有往心里去。 “这你就不要管了,我说你记住就行,反正就当是捎带手的事情。”祝平娘摆摆手:“到时候你给我传阿白消息的时候,顺势提一下她最近的状态是不是正常,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就行……正常就好,若是有一丁点和你见过的不同,就要汇报给我。” 开玩笑。 暮雨峰上那群老女人知道眼前有一个史无前例的仙品天赋,甚至是一个比仙品天赋还要夸张的“天道之女”,能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们为了试探徐长安,都能朝黑石塔里塞自己年轻时候的投影,结果导致整个黑石塔承受不住都崩溃了。 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试探柳青萝呢。 让徐长安盯着点,总归是没有错的,可不是她有什么私心。 “祝姐姐。”徐长安却摇摇头,有些不解,他秉着接下了任务就要负责人的心态,问道:“您说瞧着柳姑娘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可她如今入了仙门,总归是有改变的。” 若是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回报……徐长安总觉得不太合适。 “仙门?”祝平娘闻言,摆摆手:“一般人入了仙门当然会改变,但是这也是分人的。” 对于柳青萝这种姑娘而言,说不好听的…… 仙门和有钱人、有权人在她的眼里都一样。 指望短时间内柳青萝因为接触超凡力量就心性改变,以她对丫头的了解,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一旦柳青萝出现了特别明显的变化,那不用想,百分之百是因为徐长安。 祝平娘在这一点上可是看的通透,她轻轻拿起一粒黑子,再一次轻轻压在中心的天元位上,缓缓说道:“长安,莫要想当然……最简单的,你入仙门前,入仙门后,心性可有太大的变化?” “……”徐长安闻言一愣,若有所思。 祝平娘见状,勾起嘴角。 按照他的理解,他上山之后就应当有变化,可事实上,除了眼界、修行的提升,徐长安的性格并没有和上山之前的他有出入。 人这种生物,灵魂在幼生时所创造出来的形状,若是不经历特别大的变故,在定型后就很难发生改变了。 “你明白就好。”祝平娘看着棋盘上的天元子,又捏起一粒黑色的棋子落在棋盘的其他星位。 徐长安之前自己和自己下棋,如今轮到她了。 “一子天元。” 祝平娘自己与自己下棋,手法就随意了许多。 天元是棋盘的正中心,故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说法,她这样的举动是最蠢的……但是姑娘家就是喜欢这种一子定天元的气概。 天大地大,大不过我喜欢,大不过你喜欢。 大不过……我喜欢你。 祝平娘抬头瞧着徐长安,心想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与其让丫头们喜欢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还不如喜欢他的。 至少,他始终是干净的,始终符合丫头们心中对心上人的预期。 她没有说柳青萝是肥水的意思,只是柳青萝遇见徐长安之后,的确重新拾起了打扮,常年隐藏的身材也放开了,瞧起来丰满了许多,不然也不能三天两头的就引男人要给她赎身。 祝平娘捏着棋子,想着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天元一子是很潇洒,可……接下来会吃不少的苦头。 就和她喜欢李知白,柳青萝在意徐长安一样。 这便是喜欢和任性的代价,注定是一条不好走的路。 她想的清楚,柳青萝也该想的清楚。 柳青萝想不清楚,那就由她这个当姐姐的替她想清楚——本该是这样的。 祝平娘对着棋盘冥思苦想,旋即有些苦恼、甚至带着几分委屈的看着徐长安:“长安,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柳青萝此时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让她也不知晓如今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 “……?” 提问,被警钟的前辈用微微发红的眼眶瞧着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徐长安纵然知晓她是故意的,却依旧脊背发寒,半个身子都微微发麻。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祝姐姐,您说的我不明白,不过若是下棋,那……顺其自然,见招拆招就是。” “顺其自然……”祝平娘点点头,撇嘴:“道法自然……吗?是阿白这个假道姑会说的话,你果然是她的学生……可事实上,姐姐我就是听信了她那知白守黑、道法自然的鬼话才错过了说喜欢她的最佳时机的。” 现在她不相信道法自然,她相信事在人为,得不到的,想办法强求也要得到。 徐长安看着祝平娘,闭上眼睛。 不得不说,听见祝平娘说要和李知白表白说的那么平静,他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个世界,当真是很奇怪,与他所认知的一丁点都不一样。 “不过,天底下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家云姑娘那么幸福的,对的时机遇到对的人……让我都很羡慕。”祝平娘啧了一声。 麻烦归麻烦,柳青萝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的,顺其自然、见招拆招也是有道理的。 反正她手里握着徐长安这么一个大杀器,暂时也不怕柳青萝不听话。 她一只手指着徐长安的脸。 “你是个大麻烦。” “柳青萝也是个大麻烦。” 然后在徐长安愕然的眼神里,祝平娘又指了指她自己,委屈的说道:“原来,姐姐我不单会捡人,还很会找麻烦……难怪阿白总是这么说我,给我都气饿了……要知道,我今个可是还没有吃东西,听见你要来,就在准备琴曲了。” 徐长安:“……” 这时候,装死可太有用了。 祝平娘心想柳青萝的事儿,便到此为止,毕竟除了徐长安所说的顺其自然、见招拆招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除非徐长安真的逆转了性子,把青萝这株柳树收入那空荡荡的院子,种下做个点缀,不然问题解决不了。 所以,与其继续纠结,不如想想她本来的念头。 她可是想要品尝徐长安的手艺的。 起个话题吧。 “长安,你身上有什么吃的吗?姐姐我饿了。” 祝平娘说着抬起头,然后整个人愣住。 只见徐长安默默的取出一袋蜜饯,打开后放在她的眼前。 香甜的气息弥漫。 “……?” 0314 徐长安喜欢“花草树木”(二合一) 云浅安静的看着面前的盆景,视线落在她和徐长安曾经带过的住处。 准确的说,徐长安并没有在家里呆过太久,几乎都是她一个人住。 家里庭院中虽然宽敞,可是却没有种任何的草木,所以显得颇为冷清。 所以,云姑娘还记得一幕。 那时,徐长安要离家,停在漆木红门前,回头与她说了一句话。 【家里空荡荡的,小姐若是喜欢,就种些什么吧。】 那时候,云浅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是却深深的记住了这句话,毕竟她的夫君向来不说无用的话。 也是因为这个话题,她缠着夫君就着“杏树”的话题说了许久,算是难得以自比“红杏”的事儿让徐长安好好紧张了一次。 如今…… 云浅却有些明白了。 云姑娘瞧着窗外,忽然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执棹少女。 少女本来正偷偷看着云浅的侧脸,这一下被抓了个现行,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可云浅并没有放过她,反而盯着她看。 “云……云姐姐,你这样看着妾身……做什么。”执棹少女带茧的手攥紧了衣袖。 “春风吹开长安花……”云浅若有所思,想起了自己抄录过他写的诗句。 “春风?长安……是说徐公子吗?”少女闻言一愣,随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云姐姐,北桑城有十里春风不假,不过花月楼的姑娘们都知晓分寸,不会……不会去勾……勾公子的。” 而且,也要相信徐公子才是。 那位公子纵然是过了十里春风,也沾不上一丁点胭脂的,云姑娘自当该放心。 嗯。 在执棹少女眼中,以为云浅是吃醋了。 毕竟,看看徐长安都做了什么事情。 带着妻子来逛青楼,而且进来之后就和云浅分开,自己去玩了…… 但凡是个女人都会多想的好吗。 云浅奇怪的看着紧张兮兮的执棹少女,点头:“我知晓,我是在说花草……” “花草?”执棹少女眼睫轻轻扇了扇,一头雾水。 “他很喜欢种地。”云浅怀念的说道:“喜欢栽培……对于这个天赋也喜欢的不得了。” 徐长安从还在岛上的时候就在岛上种了各种东西,如今这个习惯直到上了暮雨峰都没有改变。 “这样吗?妾身还是第一次知晓这种事……”少女点点头,将徐长安喜欢种些东西的事情记在了心里。 只是,少女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了许多。 她心想喜欢种花花草草这个爱好,真的好讨人喜欢呀。 倒是有些像是姑娘家才会有的习惯。 “所以,我才想花草的事儿。”云浅偏着头看着眼前的执棹少女,冷不丁的问道:“你的名字,里头可是带着花木。” “欸?”执棹少女一怔,她不想说自己的名字是不想过分接近姑娘,但是忽然被问了,一时间措手不及。 没有犹豫太久,少女不愿意撒谎,便如实说道:“回云姐姐,妾身的名字里……是有花木的。” 不过,一想起云浅和她说徐长安喜欢花木,她又立刻补充道。 “这在花月楼也很常见的,毕竟……姑娘们的花名那么多,沾点梅花、桃花、海棠花乃至牡丹花,真的很常见。” 这可是勾栏,当然很常见。 “你也是有的。”云浅心想眼前的丫头果然……本来也该是她夫君的因缘。 她看着少女的眼神更加柔和,然后就看向窗外空荡荡的庭院,不说话了。 执棹少女在一旁见到云浅忽然沉寂下来,有些犹豫……不知是不是该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姐姐,但是……她的名字哪怕带花儿,一听也是个丫鬟的名字,比柳青萝更像是丫鬟的那种,俗气的名字着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还是云姐姐您的名字……更好听呢。”少女喃喃的说道。 “我的名字?嗯。”云浅应了一声,平静的说道:“云雨的云,搁浅的浅,他说喜欢。” “云雨……”少女红着脸点头,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半晌后才低声说道:“真好听。” “好听,可没有花儿。”云浅说道。 “花儿?”执棹少女不知云浅为什么要在意花儿,她摇头,轻声说道:“如今的世道,女子名带花……其他地方妾身不知晓,至少在北桑城,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里可是青楼。 大户人家给姑娘起名字,可都是文绉绉的,哪有几个用花名的? 所以真正的千金小姐,那名字一听就知道于她们这种叫桃花、杏花的强多了。 “这样?所以那李姑娘的名字不带花,是因为她是千金小姐出身?”云浅想了想,却摇头,否定道:“不,不是这样。” 李知白的名字不带花木是有理由的。 因为花木是种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的,而李知白……她可是“正妻”,是要住在屋里的,自然不需要花木的名字。 至于说她是个千金小姐出身,应当是个巧合。 “……”云浅身子撑在窗台,手指抵在唇角,一双眸子泛着一抹深不可测的荧光。 她看待问题的角度总是很奇怪,但是某些时候,也能直达本源。 她之所以,忽然在意起花草树木,原因自然是因为徐长安觉得家里空荡荡的,想要在院子里种些什么。 他喜欢栽培,喜欢花草树木。 所以便会有许多的姑娘。 天底下总是有这么多的巧合。 比如柳青萝,便是最典型的花木——她姓【柳】来自净水边的细柳树,更是以青萝为名,也是一种汇聚起来很好看的植物。 甚至连性格,都是祝平娘认证过的“菟丝子”,也是植物。 这位柳姑娘,当真从头到脚都是写满了会让她夫君喜欢的要素…… 所以,庭院空荡荡的,除了屋里的女主人,便应当栽下柳、青萝。 这还只是其一。 那位此时正眼带春光瞧着她夫君的祝姑娘……祝平娘? 不,她本名是叫——祝桐君。 凰栖东南,结庐桐树。 山相惭多识,桐君未徧知。 这位祝姑娘,分明是庭院里一株挺立、高冷的梧桐。 还不止,这些只是在云浅眼前的。 想想朝云宗上。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满目盛开的梨花,俏丽的花朵开放在角落,不起眼,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热烈。 温梨,是梨树,也是梨花。 云浅:“……” 云姑娘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秘密,她夫君的因缘……甚至姻缘,似乎一早就摆在明面了——从他觉得院子空荡荡的开始。 这样算起来,是不是秦岭这个名字,也沾染了一些花木? 不,这个名字一提起,便是带着一股子绿意,各种意义上的。 再往后想,包括徐长安在山上养的那只狸花,都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起了一个“徐小花”的名字。 天底下真的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 云浅歪着头,手拖在脸侧,指甲在自己的眼角微微打着转儿,又思考了一会儿。 她身后的这位执棹少女,名字里也带着花儿。 “……嗯。” 云浅垂下眼帘。 仔细去想想,徐长安身边的女子,有和花草树木沾不上边的姑娘吗? 她自己算一个。 不过云浅自知自己是外来的,但是她自比红杏,总归还是沾一些的。 “……” 很快的,云浅就想起了一个喜欢挂着铃铛叮铃铃到处跑的丫头…… 有了。 顾千乘,不沾花草树木。 所以,她应当不是夫君的姻缘,只是因缘,是走马观花,顾望千乘。 事实上也是如此,徐长安对待顾千乘,一直都是将她当做小孩子看待的。 也是。 毕竟,祝桐君如果是院子里种下的草木,那顾千乘可是叫祝桐君小姨的……那可是亲姨娘。 她如今的夫君,对辈分、规矩可是很看重的,怎么可能对小姑娘下手。 所以,顾千乘必然不会是院子里的姑娘。 对了。 还有一个人。 云浅抬起头,看向朝云宗的最高处——那里有一个正在沐浴的,被众人尊称为【掌门】的存在。 石青君。 因为这位石姑娘过于没有存在感,除了夜晚和徐长安在湖边幽会过一次几乎就没有交集,云浅一时间将她给忘了。 如今想起来,便发现似乎连石青君也没有逃过徐长安的“毒手”。 毕竟,这位石姑娘,已经被她夫君影响的自己开始种花、研磨花粉吃了。 而且,石青君和柳青萝都很相似,也是从姓到名都没有逃开的。 青君,这两个字也十分有名。 青君,竹也。 石中竹,本来也该是院中一道绝美的风景。 “……是错觉吗?”云浅喃喃说着。 这一会儿,柳树、梧桐、梨花、小花、竹子……都数不过来了。 关于徐长安的事情在云浅眼里都是带着迷雾的,不可能尽数洞悉,但是这忽然让她发现的“道理”、“规矩”,让云浅左思右想,都觉得真是十分有道理。 思维发散,云浅甚至又挖出了来一个名字。 阿芙。 这个水属性的女修士也总被提起,算是一朵芙蓉。 云浅微微咬唇,心想果然,若是她这次不插手,夫君的生活该是很好的,都是他喜欢的姑娘。 如今,却是被她这么一个不带“花名”的女人给占据去了。 而李知白…… 云浅心想果然她想的没错,李知白是屋内人,是正妻,便不需要花名。 嗯? 等等。 李…… 李子? 李子,属是蔷薇科、李属植物。落叶乔木。 云浅眨了眨眼。 啊。 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原来连这位夫君无比敬重的先生都没有逃过她忽然发现的这个定律? 不对啊,那这样一来,这些女子不就都是花园、院子中的姑娘了,虽然说有她们在,那庭院不再空荡荡的,可是……屋里呢? 屋里可是还要有一个姑娘的。 “……”云浅歪着头,心想难道是……自己。 这个想法只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瞬,就将其丢下了。 云姑娘不是贪心的人,觉得这样就好。 如果云浅这忽然、莫名其妙的想法让徐长安知晓,他一定会很无奈的轻轻敲打云姑娘的脑袋。 天底下带花木的姑娘、姓李的姑娘多了,难不成都是他老婆? 巧合罢了。 而且,云姑娘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徐长安与她说庭院中空荡荡的,可以种些什么。 这里头也是有一个重要条件的。 【家里空荡荡的,小姐若是喜欢,就种些什么吧。】 重点,是她喜欢。 庭院中的花草树木,不是他喜欢才种,而是让云姑娘莫要寂寞。 那些是为了她而栽培的,不是他自己的欲望。 而云浅想不到这些,她只是觉得自己又一次破坏了夫君的因缘,至于说徐长安愿不愿意被她“破坏”,云姑娘可不管这些。 她可是很早就说过的。 想要让徐长安花心一些。 毕竟,人越多,他就越贪心,越贪心,便会什么都想要,不会那么轻易丢下她这个没有花名的女人—— 此时,云姑娘的脑袋里罕见的起了一个念想。 也许,哪怕是为了夫君好,她都可以适当的与那些女子接触一下? 毕竟,盘点了一圈,那些姑娘里都是她略有好感的人,因为这些女子都喜欢她夫君,都很有眼光。 目前的好感度,柳青萝大抵是最高的那个,然后就是李知白了。 不过如今的云浅起了一个念头。 说不得,正妻不是李知白,而是柳青萝? 是她以前想错了? 算了,不想了,有些乏了。 果然,动脑子也是很消耗体力的事情。 至于说名字的花儿…… 云浅视线随意的往一旁的执棹少女身上掠过,然后移开。 云浅心想自己还是不要带花的名字好。 她拿起一颗点心,小小的咬了一口,盯着那糕点上留下的小巧牙印,也就不往下去想了。 “……” 在云浅的身后,执棹少女眼看着云浅在那儿陷入长久的沉思,直到她开始吃点心,才安静下来。 执棹少女很是不解。 但是她也看出了,似乎这位云姐姐想要她自己的名字里带上花木。 可她该说的也都说了,剩下不能说的,也就没有打算开口。 至于说不能说的…… 其实,她觉得【云浅】这个名字,也是有花的。 【巫山小女隔云别,春风松花山上发。 南山桂树为君死,云衫浅污红脂花。】 青楼里的姑娘们总是喜欢这些略带感伤的诗词,所以方才……云浅提起自己名字里没有的时候,她脑海中闪过的便是这七言。 诗词这种东西,写出之后,流落到青楼姑娘们手里,它的原意也就不重要了,至少……姑娘们觉得是感伤的。 想想这词儿。 巫山,让人想起夫妻。 南山,更是不吉利。 后头的,桂树为君死,云衫浅污红脂花…… “……” 执棹少女轻抿嘴唇。 这七言,抑郁感伤,她便没有开口。 云雨的云,搁浅的浅,便是好到极处了。 0315 心动是很简单的事情(二合一) 棋亭。 徐长安安静的靠在小亭的边缘,倾听外头的雨声。 在他的面前,祝平娘手边放着他方才拿出来的蜜饯袋,正半弯着腰认真的在那里自己和自己下棋。 也不知是怎么了。 他方才取了蜜饯出来后,祝平娘拿过去就不和他说话了。 不是她说有些饿了吗? 自己身上正好有给云姑娘准备的小点心,怎么……她还不满意了? 是东西不好吃? 徐长安看过去,便见到祝平娘右手捏着棋子往棋盘上一投,左手拿起一个蜜饯就扔进了嘴里,咯吱咯吱的咬了两口就咽下。 这吃相,比起云姑娘的优雅可差远了。 但是看起来也不是蜜饯不好吃才是。 徐长安看着蜜饯袋里那泛着一层细密糖霜的云朵状蜜饯,心想他的手艺也都是在云浅这些年口味愈发刁钻下所锻炼出来的,他做的蜜饯自然不会不好吃。 那问题来了…… 这个前辈忽然的,在闹什么脾气呢。 徐长安这个心思都在云浅身上的男人,自然不知道祝平娘为什么会发小脾气。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随着棋盘局势的展开而消散了。 祝平娘今日因为高兴穿了一件极显身材的黑裙,她本就是显高的,穿了一件暗八仙纹织裙,坐在亭子中是一副很好的风景,只怕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 徐长安也这么想。 真好看啊…… 指黑棋。 他只觉得前辈下的棋很有意思,有些手痒,想要坐下来和她来上一局……但是甚至自己完全不配和前辈对弈,徐长安便认真思索,观局。 —— 祝平娘为什么恼怒,其实她自己也有些摸不太清楚。 大概就是一个常年单身的老女人,面对让她喜欢、而且信任的晚辈时,偶尔会表现的像是一个小女人,也不值得惊讶。 顾千乘吃过徐长安给云浅做的汤包,她沾了云姑娘的手艺尝到了很好的味道,回去便与祝平娘说了。 从那时候开始,祝平娘就对顾千乘口中厨艺比她姐姐还好的徐长安做饭会是什么味道。 而今日是个很好的机会。 外头,陆丫头的食材应当都准备好了,就等徐长安钻进庖厨忙活,然后她在外头翘着脚等吃了。 接过呢,她刚说自己饿了,才要起个话头…… 徐长安就拿出了一袋蜜饯把她嘴上堵上了? 什么毛病。 祝平娘抬起头瞥了一眼徐长安。 只见她不说话时,徐长安也完全没有任何的急躁,只是安静的坐在哪里,视线落在她正自己和自己下的棋局中。 那副“恬静”、“专注”、甚至可以说是“优雅”的模样,让祝平娘的眼角忍不住抽了几下。 你是哪里来的千金大小姐? 不说话的时候,怎么这样的吸引人? 以祝平娘这些年的经历,加上身为“祝桐君”仙子时的经历,她周围优秀的人可谓是不计其数,可是无论是记忆中什么样的翩翩公子,在如今的祝平娘眼里,完全比不上身边这个认真观棋的少年。 分明徐长安那点准备好的礼节,在她眼里漏洞百出。 他似乎不甚明白北桑城公子小姐们见面的语言艺术,看起来泡在暮雨峰整日和姑娘们说话,可无论从思维方式还是行动上都透着一股子生涩。 可就是怎么看怎么让人满意。 祝平娘忍不住抿了抿手指上那一层单单的糖霜,感受着正符合她喜欢的甜意从舌尖一直暖到心里,合上眼睛。 果然…… 是有点心加成,自己才对他这般满意的。 他果然是个女子吧,现在看来不仅是千金小姐了,说不得是书香世家的才女,亦或是青州郡的郡主? 这手艺,哪是能出自男子之手的? 至于说为什么非要是女人…… 在这个世道上,一般男人的厨艺能这么好? 那个男人能随时随刻拿出这么一大袋子零嘴来。 关键是……还很好吃。 就说气不气人。 祝平娘只觉得自己身为女子的尊严就像是烧好的山芋,剥了皮后啪的一下摔在地上,然后被路过的徐长安踩了一脚。 关键是她还不生气,因为徐长安很好看。 她方才问了一句,知道这蜜饯是徐长安亲手做的,味道的确非常非常好,就如他这个人一般的符合她的胃口。 可她说的想要品尝他的手艺,说的也不是一小袋蜜饯啊。 外头的食材可都准备好了。 祝平娘:“……” 凌乱了。 哪怕是祝平娘自己都没有想到,只是一袋蜜饯就让她的心乱了。 至少在这一刻,她的确没有去想李知白了。 而徐长安从前头开始就一直认真的看着棋盘,发现祝平娘的心乱了后的几手有些凌乱,自己也忍不住的微微蹙眉。 这一幕,落在祝平娘的眼里,让她忍不住的揪了下心。 “……” 咬唇,祝平娘轻轻叹息。 祝桐君啊祝桐君。 果然是因为知晓了仙人境不会失去感情后,过于放松了吗? 不过,他还真是喜欢棋。 那就算是给他的奖赏。 祝平娘收起一切的杂思,准备好好的自己与自己下一场,满足徐长安对于棋艺的喜欢。 这么想,于是祝平娘的注意力从徐长安身上移开,专心的完成自己的棋局,她双手攥在一起,身子稍稍前倾,仔细盯着那黑白之色。 思绪对半分,专心于棋局的祝平娘再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东西,一手接着一手落子。 徐长安见状,眼里瞬间就起了亮光。 琴棋书画,徐长安都喜欢,但是若是说目前为止他好感最高的,还真是棋。 琴、书、画也很好,毕竟他还做过白日梦,想要云浅弹琴给他听。 但是棋不一样。 这和其他不一样,是相对简单的,他可以和云浅一同参与的。 所以,有想要和云浅一同下棋的这个心绪在,他从一开始就对棋有着特殊的喜欢。 只是喜欢归喜欢,徐长安整日在暮雨峰上与姑娘家对弈,每次山上的集会也好、过节也好都少不了姑娘唤他去下棋。 于是…… 徐长安深刻的知道,他那点微末的棋艺有多丢人,暮雨峰上随便出来一个师姐都能把他按在棋盘上摩擦。 作为丈夫的,怎么会想要在妻子的面前出丑? 所以及时锻炼棋艺,不要太过丢脸也是对徐长安而言十分重要的修炼,毕竟他还想要亲手教云浅下棋,不提升自己怎么行。 而眼前的祝平娘,毋容置疑,她的下棋思路在徐长安眼里就如同发现了什么宝藏。 局势上,她持白子的一手天元直接将本该是优势的白子拉入了普通场子,所以在不放水的情况下,自己与自己下棋,棋力真正意义上的不相上下。 局势焦灼,看的徐长安一阵心痒,呼吸都不自觉加重了许多。 祝平娘:“……” 也不是她分心,而是徐长安那炙热的眼光伤到她了。 她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只见徐长安沉醉在棋盘黑白二色上不可自拔,那眼里浓郁的痴迷之色溢于言表。 徐长安过于认真,并未发觉祝平娘捏着棋子不落反而盯着他看。 “……”祝平娘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嘴角轻轻抽了两下。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徐长安这么喜欢她,这个少年人平日里哪怕她怎么样装妩媚都不会多瞧一眼,就像是个入定的和尚。 如今虽然变了,可他喜欢的不是她,而是下棋。 “什么毛病。”祝平娘小声嘟囔了一声,只是……她嘴角也勾起了几分。 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祝平娘继续下棋,她拿着黑子,犹豫良久后落下,旋即想也不想就拿起白子重新将黑子拉入险地,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冥思苦想。 很快的。 因为棋局的局势越发复杂,祝平娘每一手的思考时间越来越长。 天元棋是上来就浪费了先行之利,而姑娘家落子,先手是要贴目给后手的,所以……难度很高的情况下,天元棋的最优解手便是模仿对手落子,给自己争取思考时间的同时扰乱对方的心思。 可问题是,祝平娘现在是自己与自己下,哪有自己扰乱自己心思的? 看一旁那好看的少年,算是扰乱自己的心思吗? 从他的身上瞧见了几分李知白当年优雅的身影,算是扰乱自己的心思吗? 当然算。 祝平娘瞧着徐长安,仿佛回到了当年,她推开道观的门,瞧见的那个坐在石亭中吃茶的李姑娘。 祝平娘的呼吸忍不住也加速了许多。 心是乱了,可对于局势却没有帮助。 徐长安看了这么久,认真思考解法。 很难。 徐长安想了一下,如果让他下场,无论是黑子还是白子,估计早就投了,但是祝平娘偏偏可以自己与自己下的势均力敌。 徐长安醉心局势,额上竟然起了些许水润,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真的是越来越佩祝前辈了。 他觉得是不是姑娘家平日里心思过于斑驳,总是想的太多,所以才能一心二用到这般境地? 可问题是,徐长安自认为他的心思也细腻、斑驳,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朝一日的棋艺也不会差了? 最好是。 河水湍急的声响响彻在耳边,配合上淅沥雨声,闭上眼睛还以为天上下了一阵子暴雨,水流声能让人心思宁静。 此时,祝平娘的动作忽然发生了改变,她像是抓住了什么自己的破绽,整个人的节奏出现了一瞬间的变化。 也许是觉得亭子里的光线有些暗了,祝平娘一边落子,一边下意识的就拉开了身旁的帘子。 一抹阳光裹挟着略微寒冷的雨水进来,洒在她的面上。 她身子摇晃,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明显已经到了胜负手。 随着徐长安的意犹未尽,这样的棋局也落下了帷幕。 徐长安长长的叹息后,不舍的说道:“白子……赢了。” 纵然落了天元一子,可还是赢了,其中曲折让徐长安都觉得很不容易,可同时也为了黑子的落败而感觉到惋惜。 “长安。” “在。” 徐长安看过去,忽然发现祝平娘此时面色十分认真。 被一个黑长直这样盯着,徐长安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黑子输了……你可有觉得可惜。”祝平娘问。 “有。”徐长安点头。 “欸?”似乎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祝平娘偏着头,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可惜这盘棋没有下的更久一些,毕竟真的很精彩。”徐长安摇摇头:“至于说为了黑子落败而惋惜,那没有。” 毕竟,黑子无论陷入怎么样的局势都十分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 在付出了全部的努力之下,哪怕输了,也没有什么好惋惜的。 “说话说一半。”祝平娘给了徐长安一个白眼,随后笑着:“是吧……只要努力了,便不会觉得惋惜……所以,你该是能理解姐姐我才是。” “嗯?”徐长安闻言,直接说道:“祝姐姐,您说什么呢。” “阿白是白子,我是黑子,她总是会赢,可不一样的是,姐姐我还没有与黑子一般努力过就要输了……”祝平娘撇撇嘴:“这我怎么可能满意?所以……你一定要在这事儿上,好好帮衬着姐姐才是。” 徐长安:“……” 他一时间无语,可偏偏的,祝平娘举的这个例子他一下就能明白。 祝平娘既然喜欢他先生,那么不努力一番就输掉,自然会很不甘心。 是敲打自己收集情报要认真? “祝姐姐,您和先生的事情……就像这盘棋。”徐长安无奈。 “是说,你在旁边看着就行?”祝平娘拿起一颗蜜饯咬了一口,随后幽怨的看着徐长安:“没良心的东西,姐姐给你献上了一盘好看的棋,你便这样对我?” “观棋不语真君子。”徐长安避开祝平娘的视线。 “少来,君子还远庖厨呢。”祝平娘晃了晃手里带着牙印的蜜饯:“手艺不错,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徐长安无奈。 “嗯。”祝平娘瞧着徐长安那吃瘪的模样,掩面轻轻笑着。 她自打和徐长安一起说话,便总是发自内心的笑。 她很喜欢看徐长安加在自己和阿白只见那没有办法,却又避不开的模样。 “白子自然是会赢的。”祝平娘忽然说道:“这可是阿白,我怎么会教她输?所以无论下多久……最后,总会是她赢。” 徐长安闻言一愣,忽然瞳孔一缩,立刻道:“您方才……不会是放水了吧。” “你猜。”祝平娘眼看着徐长安在那儿怀疑人生,摇头:“听见了水声,便觉得阿白该赢了,反正……你看了个高兴,便也够了。” “说好的黑子努力过,才不可惜了呢。”徐长安看着她 “也不一定要全力,只要能骗的了自己,让自己觉得有努力过就好了。”祝平娘伸了个懒腰,小的很好看。 “有些事情,尽管知晓会是输,可不努力一番,便不甘心。” 她从头到尾,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输,但是为了曾经对阿白的心动,依旧会去做。 这,便是炼心。 可如今的祝平娘有些奇怪,因为她发现让她心动其实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她瞧着手中的蜜饯,又看了看那因为自己看了一盘“假棋”而闷闷不乐的徐长安。 难道她其实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0316 让人安心(二合一) 尘世里常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便要先抓住他的胃。 毕竟,这个世代的男子是不下厨的。 但是在祝平娘这儿就换了过来。 她偏着头,感受着唇上的甜意和微微加速的心跳,轻声道:“长安,你抓着姐姐的胃了。” “……?” 让祝平娘意外的是,徐长安听着她的话,却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有些无奈的瞧着她。 祝平娘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意识到她平日里调戏徐长安调戏过多次了,这种话在他听来估计早就习惯了。 她一时间也有些无奈了。 难得想要说一句有些心动的真心话……该说是自作自受? “啧。”祝平娘咂咂嘴,随后摊手,指着那桌上的一袋蜜饯,嗔道:“我不管……这样,我换个说法。” 祝平娘稍稍顿了一下,问道:“长安,你想要抓住姐姐的胃吗?” “……” “?” 徐长安沉默后,看着祝平娘那闪闪发光,眼神期待的模样,脑袋上飞起了一个问号。 这位祝姐姐,是想说什么呢? 什么胃不胃的。 眼看着徐长安懵了,祝平娘撇撇嘴:“没良心的男人,方才听了我的曲子,没付银子吧,来找我帮忙……却连付出都不愿意?” 祝平娘往徐长安身边靠了靠,装出一幅委屈的模样去抓徐长安的衣角。 徐长安下意识想要去躲,不过祝平娘认真的时候,他又哪里躲得过去……于是,便被抓住了衣角。 不知道的瞧过去,还真的以为祝平娘可怜兮兮的,是有什么事情要求他呢。 “祝姐姐,您……究竟是想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了。”徐长安是拿祝平娘一点办法都没有,分明也是个长辈,怎么偶尔就与一个小姑娘似得。 关键是,他很清楚祝平娘这一幅模样是装出来的,所以除了无奈,也没有别的想法。 “喂,臭男人。”祝平娘也不装了,她一只手拉扯着徐长安的衣角,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精致的面庞:“你想白嫖啊?” 徐长安:“……?” “装什么傻。”祝平娘呸了一声:“正人君子厌恶为之,洁身自好者厌恶听之,但是嫖就是嫖,要给银子的。” “??”徐长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对着脑袋泼了一盆污水。 “祝姐姐,话可不能乱说……” “你听了琴没?”祝平娘问。 “……听了。”徐长安眼角微微抽了一下,这时候他就算是蠢,也知晓绝对不能说是她让自己听才去听的话。 “给了银子没?”祝平娘笑着:“我家的丫头找我喝茶,都知道给银子呢。” “……现在给还来得及吗?”徐长安取出一张银票。 “你说呢。”祝平娘微微弯着身子,抓着徐长安衣角的手却没有松开,她眯着眼睛,像极了一只妩媚的狐狸。 “还有,姐姐我也是花月楼的姑娘……你确定,要拿银子与我做交易?” “没事了。”徐长安立刻将银票重新塞回怀里。 “开…玩…笑…的。” 祝平娘松开他的衣角,没好气的说道:“你找别人帮忙都知道给些好处,怎么到了姐姐我这儿,就想着吃白食了?” 她指着自己的脸:“我看起来,比山上那群丫头,好欺负?” “……”徐长安看着祝平娘那一幅讨要好处的模样,整个人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祝平娘方才在说什么东西。 他呆了好一会儿,单手掩面。 原来是这样吗。 是了,因为是祝平娘,所以徐长安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不是他小气,而是这些恩情他都会记在心里。 主要是,祝平娘帮他太多了,以他现在的本事,说回报什么太过于廉价。 “祝姐姐,我这儿的玩意,再好的拿给您……不也是让您笑话。”徐长安心想他所有的家底加起来都买不起一颗中品丹药,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是说我饿了?”祝平娘说着,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面带幸福的吃下,回味了一会儿后才回神说道:“蜜饯又不能当饭吃。” 听着祝平娘在“饭”字上加重了音调,徐长安沉思了一会儿,试探性的开口。 “祝姐姐,我……请您吃饭?” 祝平娘没有理会他,只是问道:“阿白吃过你做过的饭没?” “嗯,有次家宴。”徐长安点头。 “因为什么?”祝平娘蹙眉:“她可不是会凑热闹的人。” “还不是为了内……我家那云姑娘。”徐长安说道。 “哦,给她看丹田是吧。”祝平娘斜了徐长安一眼:“千乘吃过你做的东西,阿白也吃过,你瞧着姐姐我抱着这么一袋蜜饯,就不心疼我吗?” 她伸出一根手指,眼神带媚:“我可是听说了,你方才在雅间听琴时,是吃了我那儿桌上的点心的……长安,姑娘家最在意有来有回的事儿,你也知道的吧。” 徐长安:“……” “祝姐姐。” 徐长安叹息:“有什么话您不能直接与我说?” 闹了半天,是想要他亲自下厨招待。 一点小事,有必要这样拐弯抹角吗? 以及…… 原来祝平娘特意吩咐让他在雅间里用食,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吃了她的,就要做给她吃? 祝姐姐,祝前辈? 您是小姑娘吗? 徐长安很是心累。 他只当是祝平娘知道李知白去他家里做客吃醋了,所以想要尝尝先生尝过的手艺,所以对于祝平娘这个要求完全不惊讶。 “废话,你求姐姐帮忙,还要姐姐我张口求你?”祝平娘见他终于开了窍,没好气的说道:“再说了,至今为止,姐姐我有认真的请求你做过任何事吗?” 徐长安摇摇头。 出去开玩笑的,祝平娘对于他……几乎一直是在付出的。 “所以,我若是要求你做什么事情,那可是第一次。”祝平娘勾着嘴角:“这对女子可是很重要的……怎么能用在一顿饭上。” 看着祝平娘那一幅女赖子的模样,徐长安只当是没有听见,他摇头,认真的说道:“长安但有能做到的,定不会推辞。” 别说是一顿饭,祝平娘帮了他那么多,他也不是白眼狼。 “你不懂。”祝平娘摆摆手。 开玩笑。 徐长安现在这么神秘,鬼知道他是什么来历,所以……她的这个“第一次”的请求,还是留在关键的时候用,哪怕是玩笑性质的,也不想说出口。 “好了,少那么多废话,我想听的呢?”祝平娘盯着徐长安看。 徐长安看着祝平娘的期待的眼神,苦笑,随后说道:“祝姐姐,回去后,长安便备一桌晚食,若您赏脸,定教姐姐满意。” “赏,我要吃千乘吃过的那什么包子,还有……阿白与你那宴上她爱吃的菜,也与我来几个。”祝平娘笑了,她说着,将桌上的蜜饯抱在怀里,对徐长安说道:“这蜜饯,我就收下了。” 徐长安看着祝平娘在那儿自顾自的信息,一时间无言。 怎么也是个前辈,隐仙…… 兴许这就是女子吧,那些心思本就不是她能摸的透的。 “好了,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吗?”祝平娘一切目的都完成了,她已经迫不及待品尝徐长安的手艺了,现在就只想将他赶去厨房:“有事就说,没事……大部分食材我都让陆丫头准备了,做好了我去你那儿吃,要什么食材都给你准备……” “祝姐姐,云姑娘的事……”徐长安提醒她。 “忘不了,不就是几分功法?”祝平娘想了想,说道:“我回去收拾一下我那些收藏,吃了晚食后,我帮你和云姑娘瞧瞧体质,到时候挑好了给你送过去。” “麻烦了。”徐长安松了一口气,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 “怎么?”祝平娘见状,有些奇怪,她忙着伸手将黑白分明的棋子搅合成一团混沌,懒得收子就将棋子混合着整个倒进棋篓子里,准备将这烂摊子留给下一个来这儿下棋的的姑娘们收拾。 坐正身子后问。 “长安,你还真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回祝姐姐,还真有。”徐长安干咳一声,随后指着被祝平娘拉起来的帘子,示意她现在的情况都被外面那些看热闹的姑娘瞧去了,兴许不太方便。 “什么意思?”祝平娘眨眨眼,回过头,然后自己也是一愣。 只见她方才随手将幕帘拉开,这一下不要紧,棋亭里的事儿都让人看去了。 外头分明下着雨呢,那群死丫头居然撑着伞凑在一起往这边看热闹。 糟了。 这帘子开着,岂不是说……她方才装可怜去拉徐长安的衣角,那一幕全被看见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散乱的长发,眼角起了些许不明显的红晕。 她咬牙的说道:“臭小子,早怎么不提醒我。” “我也是才想起来。”徐长安咳了一声。 其实他一早就注意到祝平娘拉帘子了,但是他是晚辈,还以为祝平娘是故意的呢,就没有说。 之所以现在提起,只是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容易误会所以才想要她将帘子拉上……没想到,原来祝平娘不是故意做模样给外头的姑娘看的。 “……该死,不知道她们要怎么笑话我了。”祝平娘往窗外的雨幕中丢下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随后将帘子拉上。 于是,棋亭中光线再次暗了下来,祝平娘嘟囔着:“有什么事儿你等下说,我整理一下衣裳。” “嗯。”徐长安点头,知礼的闭上眼睛。 祝平娘满意的看了他一眼,略显昏暗的环境下,她耳上的一点点红意并不明显,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 “死丫头们,若是传出什么去,看我不撕了她们的嘴。”祝平娘说着,取出一条红头绳简单将长发束了一个干练的单马尾,简单而好看。 她又整理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裳。 “好了,有什么事,说吧。”祝平娘在徐长安重新睁开眼后,有些奇怪的说道:“姐姐我倒是好奇……你有什么事儿是要这样与我说的,还不能让人瞧见?” 她是不想被丫头们小花,徐长安又不会害怕被误会,毕竟这孩子一直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 可祝平娘话音才落下,就看到徐长安取出一封极其精美的信笺,送到她的眼前。 “……???” 祝平娘愣了好一会儿,连伸手去接都忘了,呆呆的看着徐长安手中的信。 她只是扫了一眼,就瞧见了上面用朝云宗通用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 【送呈祝姑娘亲启,多日未晤,系念殊殷……】 多日未晤,系念殊殷这种句子多用于,表达自己的爱慕之心。 “长安。”祝平娘稍稍坐的距离徐长安远了一些,她声音自己都没有注意的有些认真:“你这是……什么?” 难怪他非要拉帘子呢。 “祝姐姐,您拆了看,也就知道了。”徐长安也很无奈,不过这也是他答应秦岭的事情,尽可能让祝平娘拆信前不要知道这封信是秦岭写的。 不然祝平娘可能就不看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秦岭在封面写的字都没有用她自己的笔迹。 要给信。 这也是徐长安没有当众取出的缘故,外面那些女子又听不见他和祝平娘在说什么,让她们看见自己取了一封信给祝平娘,还不知道要怎么脑补呢,自然要谨慎些。 “……”祝平娘奇怪了看一眼徐长安,然后拆了那封信。 紧接着,瞧见了信里那让她再熟悉不过的、来自于“逆女”的字迹和那些让她觉得肉麻的话,祝平娘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也难怪她出现了一瞬间的误会,毕竟她不知道徐长安和秦岭的关系居然这么好,好到了秦岭能让他送信的地步。 所以说…… 她托徐长安帮衬着攻略李知白,却不想,秦岭早早就找徐长安做过同样的事情了? 逆女。 自己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丫头。 好在,秦岭的那腻歪人的情话并没有说太久,除了开头,剩下的就是解释了一下她和徐长安认识的过程,一些关于云浅的事情,还有就是她帮衬着祝平娘打听到的一些李知白近期的动向。 秦岭自主帮着她打探李知白的消息……一时间,祝平娘心情也有些复杂,不过很快的,她脸色就青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长安,我给阿白的酒,怎么到她手上了!” 0317 养孩子的心得(二合一) “长安,我给阿白的玉露酒,怎么到秦丫头手上了!” 祝平娘手指发颤,她握着那封写满了秦岭心意的信纸,只觉得秦岭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好像透过纸张出现在她的眼前。 经过了之前的历练,对于祝平娘轻而易举的“破防”,徐长安已经完全猜到了。 很难不破防啊,她的心意被李知白转交给了别人……而且还是转交给了一个喜欢她的人。 这大抵就是等于,你喜欢的人却给你介绍相亲对象…… 简直就是杀人还要诛心。 “祝姐姐。”徐长安小心翼翼的说道:“酒到了秦师叔的手上,自然是先生主动送过去的。” “你这是什么辈。”祝平娘咬牙,她理解归能理解,但是架不住恼怒啊。 徐长安唤她姐姐,却叫秦岭师叔,这一下,秦岭就大了她一辈。 不过,祝平娘转念一想,点头:“对,就唤她前辈,老死那秦丫头,” 徐长安:“……” “酒……”祝平娘稍稍冷静了一些,她不甘心的问:“长安,阿白……有喝过的对吧,她不是一下没喝就送给秦丫头的……对吧。” “嗯。”徐长安瞧着祝平娘可怜兮兮的模样,轻轻叹息,言语温柔了许多:“我方才不是说了,我去的时候,先生自己烫酒便喝上了……该是喝不惯,才送予秦师叔吧,毕竟开了封,放着也不合适。” “你莫要给她找借口,怎么不向着我?”祝平娘咬牙,说着,她便拿起了秦岭给她的那封信,张口就要读秦岭写给她的情话。 “那个秦丫头,真是不知羞耻,阿白给她她就要?不知道送回去?也是,她都能写出这种东西了,你听听她怎么说的出口的,我可是她的娘亲……” 徐长安看着破了大防的祝平娘,脑袋上起了一条黑线:“……” 拿捏了。 他被祝平娘拿捏,转眼,祝平娘就被秦岭完全拿捏。 想当初,他听到秦岭说祝平娘可能要当他的面读信来落她的面子,徐长安还觉得不可能,祝前辈该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可没想到,真就是让秦岭猜了个十成十。 其实秦岭一开始是让徐长安不要让祝平娘当场把信打开的,不过后来觉得如果徐长安不看着点,祝平娘兴许会直接将信扔掉,这才改了口。 目前看来,这位秦师叔……比看起来的厉害多了。 “祝姐姐,冷静些。”徐长安听着祝平娘已经朗读了一段,扶额:“您也给师叔留些面子……” 这是他能听的吗? “面子?”祝平娘闻言,停下了动作,反问道:“她教你送你这样的信,就没想过在你面前还要什么面子,她都不要面子,我还给她什么面子。” “先生送给秦师叔的,师叔没有不收的道理。”徐长安努力的执行他答应秦岭的、别让祝平娘落她面子的事。 祝平娘:“……” 她和徐长安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徐长安的脸:“傻小子,被她卖了,却还在这儿替她说话,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孩子。” “……”徐长安一怔,不明白她的意思。 “长安,你真以为,姐姐因为一坛酒,便要当着你的面羞她?我就是这样小气的人?”祝平娘问。 徐长安没有说话。 祝平娘老脸一红,嗔道:“好吧,我承认我心眼不大……可是秦丫头的错,姐姐我这是给你出气呢,是你傻。” “……?”徐长安不经意歪着头,脑袋上起了一个问号。 “算了,说给你听也没意思,你傻就傻着吧……”祝平娘嘟囔着:“也对,你都要和那云姑娘修炼床帏之事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 祝平娘望着徐长安呆呆的看着自己,叹气,然后就忍不住笑了。 她吃李知白借花献佛的醋,可之所以真的想要找秦岭的麻烦,还是因为这个女人不守规矩。 她居然光明正大的在信里告诉自己,她赠予了徐长安几颗夫妻间“提兴致”用的粉色丹药? 要知道,在暮雨峰上,将这种带着“春意”的丹药当成胭脂来用的事儿,大家都是当做秘密,尽可能不想与他说的。 毕竟,徐长安是很干净的人。 而秦岭发现暮雨峰包括祝平娘在内的姑娘都在隐瞒姣物做胭脂的事情,便直接送了他几颗,让他对着云浅用药。 这才是祝平娘恼怒的点。 虽然说暮雨峰本就是不干净的地方,没有必要掩饰,更没有必要担忧他会受到不好的影响……但是姑娘们就是不想让他误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祝平娘怔怔看着徐长安的脸,随后喃喃道。 “是了。” 少年的确是个干净的少年,就像是北方冰域的雪花一般,清澈且耀眼。 可…… 他根本就不是丫头们想的那样干净,毕竟要是云浅体质正常一些,孩子都该有了。 她以为的清澈少年,实际上早早的走在了她的前面,是真正意义上的前辈,与她这个抱着一堆“小黄书”,却完全没经验的女人有本质的不同。 这次,徐长安找她要双行的功法,让祝平娘在此刻彻底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兴许就是秦岭想要告诉她的。 眼前的少年,不是孩子。 他是个男人。 —— “……” 祝平娘微微咬牙,她赌气似得靠近了徐长安,死死抓住他的衣裳,嘟囔着:“敲打我?秦丫头凭什么要我避嫌?就因为你长大了?不……姐姐我偏不。” 对于秦岭吃醋吃到自己和徐长安头上这件事,祝平娘觉得荒谬和不满。 “祝姐姐……您这是怎么了。”徐长安看着祝平娘鼓着脸的样子,很是无奈。 “你别管,那秦丫头多心,我偏不避嫌,反正你和云姑娘都不会误会。”祝平娘呸了一声:“我就是避嫌,不与你贴贴,也轮不到那秦丫头。” 徐长安:“……” “长安。”祝平娘抓着徐长安的衣角,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带女儿的天赋?当年秦丫头是个可爱的丫头,现在怎么满脑子就想着怎么推我?” 徐长安听着祝平娘的话,也在怀疑人生。 我的祝姑娘。 您这话,是能与我说的吗? 什么叫秦岭整日想着推她。 还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当年我就是对她太好了,事事都想着她……才让她这样依恋我。”祝平娘悔不当初:“早知道,三天一顿打,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徐长安:“……” 他是个聪明人。 祝平娘见到徐长安装死,撇撇嘴,松开抓着他衣角的手,杵了他一下,说道:“莫要装傻,秦丫头让你送信,阿白让你送酒……无论她们还是姐姐我,哪有将你当外人的?有什么想说的就说,装傻,我可是要生气了。” “……”徐长安手指僵了一下,只能开口说道:“祝姐姐,那陆姑娘是不错的人。” “嗯?也对。”祝平娘满意的点点头:“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出了一个秦丫头后,我教陆丫头可是很用心的,这次她没有长歪。” “……”徐长安不说话。 那位陆姑娘是祝平娘的副手。 其实他发现陆姑娘也很喜欢祝平娘,只是没有秦岭那么露骨。 “不知我怎么把秦丫头养成了这样阴暗的性子。”祝平娘瞥了一眼徐长安。 有些话她没有说。 秦岭就是个恶劣的坏女人,她觉得她自己在徐长安面前丢脸了,很不干净。 于是就拿那种药给徐长安,企图让他给云浅用,让他变得和她一个层次,也不那么“干净”。 这种纯粹的“恶女人”行径,才是祝平娘说自己羞秦岭是为了徐长安出气的真正理由。 可惜,徐长安不领情。 倒不如说…… 哪怕徐长安知晓了秦岭的意思,也不会往心里去,估计只是无奈的笑笑。 可以说秦岭是有恃无恐。 属于是她和徐长安都被秦岭给拿捏了。 祝平娘撇嘴,不去想那个逆女,紧接着若有所思。 她忽然意识到,夫妻之间用的功法在她这是很正常的,所以徐长安说要,她完全没有多想,毕竟她出自合欢宗,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害羞…… 合欢宗的功法,和一般的功法在祝平娘眼里都一样。 可问题是,在正常人眼里呢? 双行阴阳的功法,一般都会觉得不检点吧。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祝平娘眼角轻轻抽动,她默默松开徐长安的手,后退几步,指着自己说道:“长安,姐姐我好看吗?” “好看。” 徐长安认真的点头,在敷衍上,他深得云浅真传。 “哦。”瞧着徐长安毫无波动的眼神,祝平娘掩面:“合着……我在你眼里,就不是女人?” 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徐长安但凡将她当成一个女人看,都不可能那么平静的来找她要合欢宗的功法,或者说……正常一点的男人,找一个女人要合欢宗功法,多少都会有暧昧吧。 徐长安那边一潭死水,暧昧,就没有过。 “前辈自然是前辈。”徐长安如实说道。 “没事了。” 祝平娘有些萎了,她难得的不自信。 难道……她和云姑娘就差的那么远? 她也是很好看的吧。 追求祝桐君的人说一句遍布青州一点都不过分。 祝平娘本以为徐长安平日里就算再知道避嫌,应当只是他能够克制,可李知白用这件事告诉他……徐长安完全就没有将她们两个当成是女人过。 “阿白……也在敲打我?”祝平娘咬唇。 李知白让她意识到这件事,估摸着是让她莫要往徐长安身边安插什么女子,毕竟连她的姿色徐长安都不放在眼里,更不要说其他女人。 祝平娘认为李知白纯粹是想多了,她只是照顾柳青萝的想法,可没有让柳青萝插足的意思。 而她现在的确不高兴了。 “长安……你莫不是喜欢男人?”祝平娘一脸怪异的问。 “???”徐长安头上起了问号。 “云姑娘……到底给你使了什么迷魂药,也是奇怪。”祝平娘摇摇头,她从来没有一刻对于那位云姑娘这样好奇过。 对比一下她养出来的秦岭。 再看一下云浅养出来的徐长安。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忽然想要找那位云姑娘讨论一下“育儿问题”……晚上见面,再了解看看好了。 “不与你说了,去我给你们准备的歇脚的地儿弄晚餐吧,一会儿我让几个丫头去偏院听你吩咐。”祝平娘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近距离接触云浅了。 徐长安想了想,发现该说的的确都已经说清楚。 就只有一个养颜果的事情还没有提起……不过,养颜果的事儿,等晚饭需要上甜品时,再问也不晚。 徐长安便起身,准备离开。 “把伞拿着。”祝平娘从纳戒里丢出来一把伞,指着窗外的雨。 徐长安点头,取伞离去了。 只留下祝平娘一个人拉开帘子,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偏着头,一只手捂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细微的心跳。 “……” 祝平娘忽然的让徐长安离开,便是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对劲。 闷闷的,让她不大高兴。 不知是什么了。 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她自居为姐姐……但是就算是姐姐,也不想被否定魅力吧,这挫败感还真是让人有够难受的。 祝平娘皱眉。 徐长安这种眼里除了云浅什么都没有的样子,也不知李知白是怎么受得了的。 也对,李知白那一身破衣裳,她哪里算是个女人。 祝平娘难得有一点点的心动,却发现原来自己在对方的眼里连个女人都不算,这种感觉让她咬牙。 从一开始,李知白就否定了她作为女子的魅力,认为徐长安不会将她当成女人看——虽然事实如此。 阿白凭什么就觉得她没有魅力—— 难道,她在阿白心里,真就这么没有魅力?默认她勾不动一个乡下来的少年? 不爽。 晚上去赴宴,她定要好好打扮一番。 徐长安她肯定是勾引不动了。 那……就让云浅说她好看! 以证明她的魅力才不是李知白认为的一无是处。 0318 挑拨离间的坏女人(二合一) 花月楼里百花绽放,姹紫嫣红,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淡淡的胭脂香气,姑娘就是最美的花。 姑娘们从窗子里探出头瞧着那埋头急行的、衣裳有些凌乱的祝平娘,好奇的紧。 祝平娘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湖边。 只见在石岸上,陆姑娘手持钓竿,依旧在那里钓鱼,而因为下了雨,所以在她的身后站了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小姑娘干着侍女的活给钓鱼的陆姑娘撑伞。 “来了。”陆姑娘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轻轻抬杆。 一条银色的鱼儿上了勾。 可惜,有些太小了,陆姑娘便让小丫头把鱼苗解下来,重新抛进水里,眼瞧着鱼儿穿过溅起的水花,微弱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光,就如同一座七彩的桥。 “算了,我没有钓鱼的本事。”陆姑娘叹息,收起鱼竿后取出一条锦帕将手指仔仔细细的擦干净,这才回头笑着:“祝姐姐,您可算舍得与公子分开了。” 在她身后撑伞的小丫头听着陆姑娘“调戏”祝平娘的话,身子微微颤抖。 无论是喜欢拿鞭子打人的祝平娘,还是利用姑娘这位传说中花月楼的二把手,都让她害怕……在这儿,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吧。 “你倒是会享受。”祝平娘看着她,柳眉一横:“让你做的事儿,都忙完了?跑这里钓起鱼儿了。” “这不是想要给您亲手钓个鱼,我亲手钓的鱼儿,满打满算……也算是参与了公子给你准备的晚饭嘛,然后……就算是我做饭给姐姐您吃了。”陆姑娘叹息:“可惜,我没有这个本事,只能勾引上来鱼苗……” 陆姑娘说着,嘴角带起笑容,她回头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小丫头,若有所指的说道:“妾身不似祝姐姐您,连小公子也想往上勾……毕竟,鱼苗嘛……无论是公子还是这样的丫头,都是要小心呵护的,姐姐您也常说,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滚一边去,说谁老牛吃嫩草呢。”祝平娘听着陆姑娘在那里影射她勾引徐长安、为老不尊……满头黑线。 陆姑娘掩面,笑着。 “再说了,谁和你说强求不来的?”祝平娘走到岸边,蹲在石头上盯着水面,仔细去看,里面有少许的鱼儿在水中逆行。 雨水落在湖面,泛起涟漪。 她忽然伸出手插入河中,一把抓住了游的正欢实的鱼,不是鱼苗,正肥美。 “看,只要是姐姐我想要的,谁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祝平娘将鱼儿丢进鱼桶里,然后对着害怕的颤抖的小丫头说道:“行了,把这鱼给长安送去,不知道地方就去找黄丫头。” “是。”小丫头闻言,如释重负,拿着渔具,逃似的离开了。 小丫头离开之后,祝平娘顺势就接替了她的位置,替陆姑娘撑起了伞。 祝平娘看着小丫头逃离的背影,感慨的说道:“也不知道,这孩子还能怕我几年。” “不懂事的时候,总是怕您的鞭子的嘛。”陆姑娘嘻嘻笑着。 “小时候都怕我怕的要命,长大了个个都无法无天。”祝平娘无奈的摊手:“是我打你们下手不够狠?” “听说茶馆那位妹妹让您下午收拾了一顿,没有个小一旬,怕不是下不来榻了,这还不狠?”陆姑娘摇摇头:“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小时候害怕被您打,长大了反而不怕了……毕竟,姐姐您总是在意我们的,外人……谁乐意管你。” 陆姑娘说着,站起身接过了祝平娘的雨伞。 作为侍女,自然不能让祝平娘给她撑伞。 两个女人站在湖边,祝平娘若有所思,随后埋怨不已:“所以,她们就在外头看我和长安的热闹?真是欠收拾了……妮子,你说怎么才能让她们和小时候一样怕我?现在鞭子已经不好使了。” “嗯……”陆姑娘眼睫眨了眨,伸出一根手指:“只要您不再喜欢她们,她们便会怕您了,顺便说一句,我也是这样。” “那可太难了。”祝平娘叹息。 “祝姐姐,您是个花心的人儿。”陆姑娘撑着伞,笑着:“只要姐姐喜欢我们,下手再狠,我们只是身子疼,您也是会心疼的。” “我才不心疼。”祝平娘咬牙切齿:“死丫头们,敢说我发育不好。” “真不心疼,就莫要打了人还送伤药。”陆姑娘说着,轻轻叹息,她将伞朝着祝平娘的方向斜了斜,无奈的贴金祝平娘,语气怪异的说道:“我的祝姐姐,您可知道,您方才都对着小公子做了什么?” “我?”祝平娘咳了一声:“我怎么了?” “您怎么了?”陆姑娘看着祝平娘那装糊涂的模样,一时间呼气都乱了节奏,她将一只手伸到祝平娘的面前,然后开始曲指。 “和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游园、进了棋亭后拉了帘子、将公子半个身子推出棋亭,好像要骑在他身上似得。” 祝平娘:“……” 陆姑娘还没有说完,她继续说道:“还不止如此,姐姐您进去后丢了钗子,批头散发的与公子单独相处,头上的小白花都换了位置,而且……” 她弯腰在祝平娘身上嗅了嗅,笃定的说道:“还吃了酒……这味道……是刘妹妹的玉露酒?” 陆姑娘面色怪异。 “祝姐姐,您和公子在一起……两个人吃玉露?” 她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难道祝平娘……对徐长安真的是有想法的? “就是吃点酒,不至于吧。”祝平娘眼神有些虚浮,听着陆姑娘的话,她也意识到自己真的办了不少的事情。 “不至于?”祝姑娘距离祝平娘更加接近,她狐疑的看着祝平娘鬓角的些许湿润,睁大了眼睛:“不是雨水,带着一股子沁人的香气……天啊,我的祝姑娘,你和公子在亭子里都做什么了?您不是仙门?怎么还出津了??” 仙门也能出汗? “没做什么,这水汽……”祝平娘解释道:“是我方才取了一把灵剑,抽剑的时候让水汽染着了。” 陆姑娘:“……” 陆姑娘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祝平娘嘴上的胭脂,在祝平娘呆滞的模样中,抬手以指腹轻轻在她嘴角抹了一下,然后就这么放入了口中。 这一幕,若是让秦岭看见,该是能嫉妒睡不着觉。 毕竟祝平娘对秦岭时刻防备,相比之下,陆姑娘可以轻而易举的突破她的防线。 “糖霜的味道。”陆姑娘将手指擦干净,抬起头:“您可不爱吃点心,徐公子给的?” “嗯。”祝平娘回过神来,嗔道:“死丫头,你做什么呢。” “先别管我做什么。”陆姑娘望着祝平娘的嘴角:“总之,姐姐您吃了酒、蜜饯,所以唇上的胭脂也重新上了新的?” “嗯,方才补了个妆,怎么了。”祝平娘说道。 “哦。”陆姑娘捂着脸:“您补了唇上的胭脂的事情,一般人注意不到,可咱们这里的丫头能注意不到?” 祝平娘都做了什么啊。 拉了帘子推到少年人,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候解了头发,自己出了汗,然后从亭子里出来的时候……唇上的胭脂还抹了新的。 祝平娘知道她想说什么了,满脸的不自在,她无奈的说道:“妮子,我真什么都没有做,就和她说了一会儿话。” “姐姐,我相信您,可您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陆姑娘指着身后的花月楼:“丫头们可是都瞧见了,你猜……她们会怎么想。” “我不猜,她们敢不信我?”祝平娘冷哼一声。 “谁敢不信您啊。”陆姑娘撇嘴:“祝姐姐,虽然您做了这么多会让人误会的事情,不过丫头们也一定会相信您和公子不会做什么……嗯,主要是相信公子。” “信我,那不就行了。” “可相信你们之间是清白的,不代表她们就不会当个趣料聊着了,毕竟……这话题当是很有意思的。”陆姑娘说道。 祝平娘:“……” 也是。 这事儿就算都知道她们是清白的,但是时候一定会凑在一起好好讨论。 “算了,不会误会就好,她们愿意聊,聊就是了。”祝平娘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了。 “?”陆姑娘一愣,随后皱眉,她抓住祝平娘的手:“祝姐姐,在我心里,您该不是这样的坏女人。” “……?”祝平娘也是一愣,连甩开手都没有,反问:“说谁坏女人呢?” “破坏公子与云姑娘的夫妻情感,这不是坏女人?”陆姑娘眼神尖锐,语气严肃:“祝姐姐,您若是喜欢公子,便大大方方的去追,使这种法子挑拨公子与他妻子的关系,我不喜欢,妹妹们也会喜欢。” 哪怕是无意间的,她觉得这样做也很不妥。 “???”祝平娘头上起了一堆问号。 “您听不明白?”陆姑娘认真的说道:“云姑娘如今就在花月楼,这事儿若是传到云姑娘的耳中,她会怎么想?哪怕那云姑娘平日里性子冷淡,可毕竟是个女子。” 她认为祝平娘这个事情做的不地道。 毕竟,祝平娘的心思先不说,徐长安目前对祝平娘肯定只有尊敬……在这种情况下,让人家小夫妻陷入信任危机可不是好的女人应当做的事情。 “就这样,您晚上还要去公子的小院吃晚食……不甚合适吧。”陆姑娘牵着祝平娘的手:“我的祝姐姐若是喜欢一个男子,便该大气,而不是使这些小手段。” “……”祝平娘看着一脸严肃的陆姑娘,呆呆的瞧着她。 一脸茫然的祝平娘翘起来竟然有些可爱。 “姐姐,莫要装傻。”陆姑娘说道。 “那云妹妹,不会误会的吧……”祝平娘语气有些断断续续:“我是会偶尔装着逗一下长安,可……”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为陆姑娘的话说的很有道理。 想一下,如果将云浅换成任意一个女子,哪怕是她自己…… 丈夫和女人在青楼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哪个女子不会吃醋? 难道…… 这就是秦岭在心里让他和徐长安保持距离,避嫌的原因? 原来秦岭的话是有道理的。 事实证明,同样的事情,由秦岭和陆姑娘说出口,目前来说是后者的劝谏更有用。 “妮子,我没有……”祝平娘还想说什么。 “我知道。”陆姑娘接了话,她轻轻抱住祝平娘,小声说道:“我当然知道姐姐您不会使什么手段……只是,我的话您也得听进去,咱们女儿家做事情……还是不能由着性子来,这也是您教我们的。” 若是喜欢,就攻上去。 若是不喜欢,便离得远些。 若是一般,就莫要营造暧昧。 “祝姐姐,您是怎么想的。”陆姑娘问的。 “我也不甚清楚?”祝平娘眨了眨眼,随后捏了捏陆姑娘的脸:“少管我,我差点被你绕进去了……那云妹妹绝对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因为徐长安没有在意,就说明……云浅一定不会因为这些流言而吃醋。 徐长安的心思有多细腻? 但凡这些流言有可能让云浅误会,他绝对会将这一切全部都扼制,而不会任由着她闹性子。 所以祝平娘才说,她差点被陆姑娘给绕进去了。 云浅根本就不会吃醋,甚至都不会在意,又何来破坏人家夫妻关系的说法。 “您反应过来了啊。”陆姑娘也不意外,她有些不舍的松开祝平娘纤细的腰肢,说道:“有些奇怪啊,公子没有揽着您,便是他不吃醋的,可是……天底下真的会有遇到这种事情而不吃醋的姑娘吗?祝姐姐您长得这么好看……” 除非云浅一点都不喜欢徐长安,不然怎么会不吃醋。 但是徐长安的态度又确实摆在那里,所以奇怪。 “给我备一身好看的衣裳。”祝平娘看着远处:“今晚,姐姐我去会会那云姑娘,瞧瞧她究竟是什么性子,居然占得先机,早早的就把仙人转世的身子给破了?” “嗯,您后头说什么,我没有听得清楚。”陆姑娘疑惑。 “没什么。”祝平娘摆摆手:“总之,妮子你的话糙理不糙,摸清楚那云姑娘的性子前,我以后在长安面前会注意一下的。” “……”陆姑娘叹气。 意思是如果云浅真的不会吃醋,她就不改是吧。 “真不知道,您为什么要给自己定位成坏女人的形象。”陆姑娘嘟囔着。 “你懂什么,你不知道逗长安有多有趣。”祝平娘笑着:“我这是在炼心呢,还记得当年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最开始逗他的时候……瞧着他的反应,我觉得道心都颤了下,好像要突破瓶颈似得……” 祝平娘说着,可惜的摇头:“只是后来就没有那感觉了。” 所以,她逗徐长安的习惯才保留下来。 “道心颤?那是什么,我瞧您就是心动了。”陆姑娘捂着脸。 “心动?”祝平娘眼里闪过一丝微光,她垂下眼帘,似是不经意的问。 “妮子,你说,对一个人心动,是什么样的感觉。” 0319 定义一下,什么叫坏女人(二合一) “妮子,你说对一个人心动,是什么样的感觉?”祝平娘问。 陆姑娘闻言,微微一怔,旋即低着头:“姐姐怎得问我这样的事儿……” 她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姐姐,您对徐公子心动了?” “没有,说什么呢。”祝平娘连连摆手:“姐姐我连心动是什么感觉都不知晓。” 总之,如果说她对李知白的感情是心动,那么祝平娘可以确定,她对徐长安的和李知白的不太一样,所以应当不是心动。 “说说看。”祝平娘追问。 “……”陆姑娘沉默了一会儿,一手捂着心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同时,唇上淡淡的甜意昭示着眼前女子吃过的蜜饯。 她说:“姐姐,所谓心动……那一定是心在动了,也就是跟平日里的跳动有所不同,要么太快,要么太慢。” “说的什么废话。”祝平娘嘴角抽了两下:“认真些。” “哦。”陆姑娘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若是喜欢一个人,一定是心跳加快,像是入了花月楼后才学了一段舞就被姑姑安排要上台演出的感觉,心跳过快,羞怯里还有害怕,兴奋中还有不安……” 她语气顿了一下。 接着说:“除此以外,动心的感觉还会有这些,比如分享与守护,就是想对那个人好一点,再好一点,极致的好一点……既想占有,又想克制,总在寻找平衡。” “占有……克制?”祝平娘眨眨眼,心想自己好像有些能够理解了。 秦岭就总是想要“占有”她,不过那秦丫头不知克制两个字怎么写。 但是祝平娘又有些奇怪,因为如果秦岭对她的是心动的标准,那么……她对李知白呢? 祝平娘喜欢李知白,却从未有想过占有什么。 难道……自己对阿白并非是心动? 那对那徐小子呢?是因为自己想要一个少年做晚辈? 祝平娘在那儿若有所思,陆姑娘则偷偷看了她一眼,低着头:“祝姐姐,关于心动,我更喜欢克制的说法,真正心动的感觉大抵是分明心会狂乱如麻,却依旧表面假装镇静……生怕自己做了一些不妥的事儿让喜欢的人厌恶。” 她说完之后,就不说话了。 “原来是这样。”祝平娘拍了拍陆姑娘的肩膀,感慨道:“你这丫头也长大了……能分析的这般透彻,可是有了喜欢的人。” “有吧。”陆姑娘扭过头去。 有些事情是瞒不过人的。 喜欢这种感情,即便捂住她的嘴,也会从其他地方溢出来。 祝平娘自然不是个笨人。 “前车之鉴?”祝平娘忽然开口。 陆姑娘下意识说道:“请自三思。” 前车之鉴,请自三思。 “是后车之师。”祝平娘捂住自己的脸,无奈的说道:“妮子,秦丫头是你的前车?” 此时的祝平娘忽然意识到了,徐长安提起陆丫头的时候那表情是想说什么。 徐长安不愧是心思细腻的人,只是了了几次见面,他就能察觉到陆姑娘对她的感情不单纯。 “祝姐姐,您说什么……罢了,被您发现啦,我喜欢您的事儿。” 想象中陆姑娘被戳破了心思的慌乱羞耻并未出现,她大大方方的抱住了祝平娘,双手环在她的后腰处:“我的确很喜欢姐姐您,也心动的很,可您口中的那位秦姑娘与我可不一样。” “确实,她可没有你这样磊落。”祝平娘叹气:“所以呢,你也和那秦丫头一样,要做一个逆女吗……能不能别要给我添麻烦。” 虽然很早就意识到陆姑娘对她的感情也不单纯,但是因为有秦岭这个大巫在,所以祝平娘觉得这位侍女还是有纠正的可能的。 “花月楼里的姑娘喜欢您的多了,怎么就不许我喜欢?”陆姑娘箍着祝平娘的腰,感觉到她并没有任何要挣脱的意思,笑得很开心:“再说了,姐姐不推开我,不就是什么都知道。” “讨打。”祝平娘拍了拍陆姑娘的腰,示意她松开。 不舍的松开手,陆姑娘摇摇头:“祝姐姐,我与秦姑娘可不一样,我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 “我在花月楼里是您的侍女,也是总管,能让我看上的姑娘也只有您一个,所以……我对您心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她和秦岭又不一样,她的喜欢润物细无声,不会像是秦岭那样纠缠,所以祝平娘即便发现了,也只是一笑而过。 “我是没的选,才喜欢您。”陆姑娘故作叹气,随后指着徐长安离去的方向:“我还喜欢徐公子呢,比喜欢您还要喜欢。” 说着,她指了指天上。 “若是我去了仙门,见到其他比我厉害的姑娘,还会不会喜欢姐姐您,那就不好说了。”陆姑娘感慨道:“这样看来,您早年收的那位女儿……入了仙门后还对您一往情深,她才是厉害的人。” “一边去。”祝平娘真是提到秦岭就一头黑线。 不过,她也笑了。 正如陆姑娘所说的,花月楼里喜欢她的人多了,只要不像秦岭那样从一开始就奔着将她推倒去,那在她眼里就都不是麻烦。 毕竟,陆姑娘说喜欢徐长安也是真的,她能听出来并非是谎话。 从这里,就比秦岭强多了,陆姑娘对她完全不是什么威胁……所以,她完全没有必要提防陆姑娘。 “祝姐姐,您有些偏心了。”陆姑娘不满的看着她。 “什么?”祝平娘不明白。 “凭什么秦姑娘喜欢您,您的反应那么大,我喜欢您,您连一丁点嫌弃都没有……”陆姑娘搓着手指:“难道,我在姐姐的心里,就和楼里那些喜欢您的妮子一样,都是可有可无的吗?” 如同秦岭羡慕她能常伴祝平娘左右,她还羡慕秦岭能在祝平娘心里占了那么大一片地方。 祝平娘为什么嫌弃秦岭?还不是因为太过于在意这个大女儿。 “你是不是傻,这个醋也吃?”祝平娘捂着脸。 “我不管,我喜欢您,您也得避着我点才行……怎么能让我随意的占便宜。”陆姑娘鼓着脸,好似闹别扭的小姑娘。 “是你说的,那我以后就找黄丫头沐浴时候给我擦背。” “她敢?”陆姑娘柳眉一横:“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祝平娘:“……” 嗯,是自家的丫头了。 女人对自己的魅力都有认知,像是徐长安那样油盐不进的人毕竟是少数,祝平娘对于自己受欢迎这件事完全不觉得意外,只是她有些奇怪。 “妮子,你方才说的心动,是说我吗?”她好奇的问。 “是您,也是徐公子。”陆姑娘摆摆手:“比我厉害的,我都想试着喜欢一下。” “……”祝平娘一时间无言,不过还是问道:“能说说……你说对我的心动,是什么时候、什么场景吗?” 陆姑娘闻言,攥拳:“我的好姐姐,哪有您这样问的?我也是个女人,也是要面子的。” “说说,我做个参考。”祝平娘完全不害羞,她是真的想从陆姑娘身上找找相似的地方,看看她对于李知白的感情究竟是哪种。 “真有您的。”陆姑娘轻轻叹息,说道:“其实您这样问,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可第一次发觉自己可能喜欢女子,便是几年前,某个早晨给您梳头……您却要自己来的时候。” 半晌独坐小轩梳台,少久整钿弄发钗。 那时候的祝平娘清晨就吃酒,醉醺醺的坐在妆台前自己化妆。 陆姑娘还记得当时她里面穿的是浅绿色的裙装,披肩长发搂起,顺势扎在肩后,露出精致的侧脸和耳朵,刘海梳至耳侧,娴熟的动作令人怦然心动。 而真正让她心跳加速的,是当时祝平娘取出胭脂纸,轻轻在胭脂纸的一侧上呡了一口,留下了清楚的纹理后……回头对着她的那一笑。 就是从那一刻,已经做了多年祝平娘侍女的陆姑娘忽然就发现她是喜欢祝平娘的。 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就这样?”祝平娘眨眨眼:“我还以为我做了什么让你感动的事儿呢……怎么与小说中写的不一样。” 祝平娘有些失望的说道:“妮子,你意外的纯情啊。” “我反正就这样没出息了!”陆姑娘有些急了,她本来还觉得没什么,被祝平娘小看反而羞红了脸。 “啧。”祝平娘心想她大小在合欢宗长大,看过的感情不知道多少,这个丫头还够平淡的。 与陆姑娘不一样,她可找不到自己某某一个点对李知白特别心动,而是只要看着她就无比的安心。 不知道徐长安和云浅最初的心动是自己这种无处可寻的还是陆丫头那种有特定点的。 “妮子,你说……如果我晚上去问长安他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云姑娘的,这合适吗?”祝平娘问。 陆姑娘闻言,抬起头:“合适……如果您想要做公子的妾室,怎么不合适?” “呸,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祝平娘白了她一眼。 “姐姐,您若是因为某个仙门的姑娘而纠结,不如亲口问问她。”陆姑娘提醒祝平娘。 她和自己说着羞人的话题都没感觉,还有什么是不能问的。 “你懂什么,阿白最嫌我麻烦,我怕不是起个头……她就要赶我走了。”祝平娘撇嘴。 陆姑娘摊手,表示不想掺和她的事情。 其实,陆姑娘认为自己这位祝姐姐才是意外的纯情,看似妩媚风韵,实际上将她剥开就会发现……她干净的和一朵小白花似得,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才能让她分明什么都懂,可又这般的干净。 但是这种话也不是她能说出口的。 “姐姐,您总是说秦姑娘麻烦,可……我跟着您这么多年,却也没有瞧见过她一次,更没见过她纠缠您。”陆姑娘对于秦岭这位自己名义上的“大姐”还是很好奇的,她不解的说道:“您既然也关心秦姑娘,总是这么避着她……不太好吧。” “你懂什么。”祝平娘想着信封里的情话,眼角抽动:“她看起来严肃认真,可一旦牵扯到我的事儿……啧,也是我当年去哪里都带着她,甚至与她回合欢宗上三门住过一段时间……”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秦岭算是被她给带坏的。 “您不说,我自然是不懂。”陆姑娘盯着她看。 “怎么说呢。”祝平娘轻轻叹息,说道:“她给了长安几粒丹药,让他拿回去给云姑娘用。” “丹药?仙门的丹药?延年益寿吗?”陆姑娘眼睛闪闪发亮:“能让姑娘变得更好看吗?” “好看?吃了那丹药肯定好看。”祝平娘呵呵一笑:“可主要作用,是在榻上……” 她附耳在陆姑娘耳边说了几句。 没多久,陆姑娘耳朵上起了一层血色,她俏脸通红,磕磕巴巴的说道:“媚……姣……药……秦姑娘怎么么能……啊……徐……徐公子要对云姑娘……使那种药吗?” 难道徐长安和云浅的夫妻生活不和谐? 是了。 那云姑娘在北桑城除了吃饭都不出门,总是一幅冷淡模样,兴许还真的对夫妻的事情不感兴趣。 她不感兴趣,所以徐公子才要使药? 陆姑娘瞪着眼睛。 徐公子多好的人,她……这也太浪费了。 不对啊。 而且为什么是秦姑娘送药,而且那不是仙门吗?怎么有青楼里如今都不许用的粉色药膏。 “东西具体怎么样先不说。”祝平娘指着天上:“你就说,秦丫头能做出来这种事情,她能是什么好人?” “那……那可不好说。”陆姑娘脸庞发热:“说不得……公子也愿意用,秦姑娘只是给他帮忙,说不上是坏的。” “哦。”祝平娘温和的笑着,她收回手,指了指自己,问道:“妮子,你说,秦丫头家里备这种药,是想对谁用?” “那当然是对您……”陆姑娘说着,忽然身子一颤,抽了一口凉气。 她终于意识到,她的喜欢和那位仙门的秦姑娘……不在一个级别上。 她只是喜欢,秦岭却是要吃人。 “懂了吧。”祝平娘伸了个懒腰:“她可是个麻烦……不过,她倒是给我了个点子,不知道让阿白封了修为,吃点姣物会不会有作用。” 陆姑娘:“……” 所谓近朱者赤,通过秦岭,她解锁了祝平娘早年的一些性格……身子微微颤抖。 她决定,收回祝平娘是小白花的评价,对于秦岭和祝平娘的事情也决定不再掺和,不然天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卷进去,她可不想吃药。 而且此时陆姑娘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徐长安收了丹药,是不是就是想要……用? —— 远处,等待徐长安归家的云浅歪了歪头,回身对着执棹少女问。 “你吃过姣物做的丹药吗?” “……?” 0320 姣红荷(二合一) 温暖的房间中,执棹少女笑靥如花,她瞧着看风景的云浅,眼里闪过一抹不掩饰的喜欢。 云姐姐无论是什么模样都那么好看,姿态优雅,娉婷而立。 可当云浅开口后,少女的眼神僵在了那里,她睁大了眼睛。 “云、云姐姐,您说什么?” “没有听得清楚?”云浅轻轻叹息,心想她和自家夫君果然一样,听明白的事情非要自己再重复一遍。 好在,徐长安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一会儿……便让她们好好聊聊? 云浅转过身,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 “你可吃过姣物做的东西?味道怎么样?”云浅很好奇:“不知是什么味道?” 执棹少女:“……” 确认,不是自己听错了。 少女小心翼翼的看着云浅:“云姐姐,您说的姣物……指的……是……” “我在书中看见过许多东西。”云浅回忆说道:“书中,有恶人会给女子使的药,吃下去后有些像是吃酒的感觉……” 少女听着云浅的话,小脸上瞬间起了一层血色。 她当然明白云浅的意思。 她很想在喜欢的姑娘面前说一句自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无法说谎。 因为她也看过楼里姐姐们的藏书,类似的东西,大抵是绕不过侠女什么的……虽然瞧的面红耳赤,但是……她也真的看过许多。 少女捂着脸:“云姐姐,您、您忽然的问这个做什么。” “你吃过吗?”云浅问。 “吃……吃?没有……妾身没吃过。”少女尖叫,旋即使劲摇头。 她又不是书中写得那些落网的女子,也没有身处什么恶劣的勾栏,吃这个做什么? 她看了一眼云浅,身子轻轻一颤,似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画面。 “那物件,还算常见吧。”云浅看着她一幅惊诧的模样,有些不解,因为按照她所了解的,类似的东西无论是在暮雨峰还是北桑城应该都是很常见的。 “常见?”执棹少女闻言,使劲的摆手:“才不常见……云姐姐,您从……” 她羞红了脸,正要解释,却忽然愣住了。 嗯? 好像还真的挺常见的? 云浅一开始的解释让她不免想到了野书中的烈性的、姑娘家吃下去就会要死要活的药物……所以下意识就产生了抗拒的心态。 可仔细去想,才发现这东西在花月楼还是很常见的,但是……完全没有书中所写的那么可怕,只是一种日常食用的小“点心”、“胭脂”,所以一时间她没有将其和云浅所说的联系起来。 在花月楼女子的心中,这根本就是两种东西。 “怎么,是有的吧。”云浅见她愣住,点点头。 “回、回姐姐……有,不过……已经算不得是姣物了。”执棹少女深吸一口气,努力按下自己的害羞,小声说道:“如今北桑城有祝姑娘管着,若是发现有人将烈性的姣物带进城,便是犯了姑娘定下的规矩,咱们城里只有削弱了药性的东西,提供给姑娘们……解、解乏。” 她说着,忍不住脸热。 “解乏?”云浅若有所思:“就与酒水一样?” “差、差不多。”少女小鸡啄米似得点头。 听起来奇怪,但是在花月楼里,吃那些东西和吃酒都差不多,有些不喜欢吃酒的姑娘就用微量姣物来让自己脸红、变得更好看。 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少女不知道云浅是从哪里听到花月楼女子喜欢吃这东西的传闻,但是她觉得云浅对这里的姑娘有误解,她们吃的是正常的“胭脂”,才不是书中所写的那些怪东西。 得解除云姐姐的误会才行。 她也吃过那些红荷胭脂,可不想被姐姐认为是不检点的女人。 “云、云姐姐。”少女鼓起勇气,解释道:“那些红荷胭脂只是一个提神的东西罢了,就和艾草没有分别。是姑娘们茶会上用来提氛围的,有因为吃了之后的姑娘会很好看……所以,偶尔上台演舞或者气色不好的时候,会吃一些。” 吃下去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反应,只是会让女子更有精神,更好看。 “与书中写的不一样?”云浅偏着头:“我在书中瞧着,吃了这些东西会让男子会更喜欢。” “呜……” 少女听着云浅的话,忍不住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狸花一般的悲鸣:“云姐姐、您莫要再、再说了。” 她也是个黄花闺女,与一个自己心怡的姑娘讨论这些东西……让她现在就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 眼看着少女如同一颗蘑菇一样将自己藏起来,云浅歪着头。 是很值得害羞的事情吗? 奇怪,她分明说是很常见的。 云浅喜欢眼前这个女子,便耐心的解释道:“我是听说,吃了那些东西会更好看,能够让他更喜欢我,才想要了解的。” 云浅不管这些。 只要能让夫君更喜欢,无论是普通的还是烈性的姣红荷,她都能吃。 而且,她也有一个好处,似是李知白这种姑娘还需要封印了修为那红荷才能生效,她却只要在夫君身边入口……就会有效果。 所以才好奇。 “云姐姐……您……”少女闻言,怔怔的看着云浅,半晌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云姐姐,公子他待您不好吗?” “什么意思。”云浅看着她。 在这个时段,徐长安怎么会待她不好。 “哦……哦。”少女没有解释。 方才听着云浅的话,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云浅被徐长安冷落了……所以才想要用这些姣物来唤回徐长安的心,但是怎么想都是她误会了。 云姐姐那么好看,怎么会被冷落? 她觉得自己如果是个男子,和云姑娘在一起,一定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着她,怎么会冷落? 连她都这样,徐公子的眼光只会更好。 嗯。 某种意义上,她想的没错。 徐长安一开始和云浅在一起,的确婪欢的很,把云姑娘折腾的不轻,所以如今才克制的厉害,为了当年的不成熟而感到羞耻。 “云姐姐……”少女压低了声音:“公子、公子是仙门,平日里兴许很忙,才没空与姐姐一起那、那个……” “???” 云浅眨了眨眼,一双水润的眸子透着疑惑。 “总之,花月楼的倌人们吃红荷胭脂是习惯,姐姐您那么干净……还是别吃的好。”执棹少女一鼓作气的说道。 云浅只是在问,没有要听意见的意思,但是眼前这个女子她喜欢,便极有耐心。 “我只想知道,吃了后,他会更喜欢吗?” “徐公子?妾……不知道。”少女心想一般的男人当然会很喜欢,但是也是分人的,徐长安她不了解,所以不能回答。 “我知道了。”云浅点头。 一般男人喜欢的徐长安不一定会喜欢,但是只要有一些可能,她都愿意去尝尝。 反正秦岭的东西已经给徐长安了,云浅虽然觉得自己早晚能品尝味道,但是她夫君那小心的性子,一开始定是不许让她吃秦岭给的仙门物件,这样一来,她便只能将目光放在北桑城常见的、红荷胭脂上。 效果一定不如秦岭给的,但是胜在随时可以买到。 “味道怎么样?”云浅问。 “呜……”执棹少女双手搓紧了衣角:“妾……妾没吃过。” 她对着云浅撒谎之后,小心的抬起头,却发现云浅正安静的看着她。 少女身子猛地一颤,咬唇,指节捏的发白。 许久后才移开视线,红着脸说道:“妾撒谎了,其实……有吃过一些。” “味道呢?” “甜甜的、像是芋粉的味道,有些胭脂铺子会往里头加梅子粉……” 少女也豁出去了,抬头说道:“每一个胭脂铺子里的红河味道都不一样,不过大抵是酸甜口,符合姑娘们的口味,就好像……蜜饯的味道。” “蜜饯?”云浅眨眨眼。 少女抬起头,就看见了云浅眼睛闪闪发亮,她立刻又低下头。 不关她的事儿。 是云姑娘一直追问,自己不敢不说…… 她觉得如果柳青萝还在北桑城,知道她对着云浅科普这种东西…… 少女感觉身上火辣辣的疼。 纵然是温柔的柳姐姐,一定也会恼的打她一顿吧。 但是方才她只是小小的撒了慌,就觉得好像要被负罪感淹没,也没有办法呀。 不过这也是她和柳青萝的区别了,她不觉得云浅这样的姐姐需要别人去“保护”,所以她回答云浅的问题只是自己羞耻,完全没有想过会带坏云浅。 在她心里,云姐姐会有她自己的考量。 毕竟,执棹少女本身就是一个为了生活而努力的、自立的姑娘。 “你说东西,胭脂铺子里都是有卖的吗?”云浅想起了什么,问道:“蛾眉坊也买得到?” “娥眉坊也有。”少女下意识说道:“不过,娥眉坊卖的最好的是滴泪痣的胭脂……” 她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云浅的眼角。 和柳青萝不一样,云浅的面上没有多余的点缀。 “我想试试。”云浅点头。 “嗯……嗯。”执棹少女眨眨眼:“也是为了让公子更喜欢您吗?” 她现在居然能跟上一些云浅的思路了。 “是。”云浅瞧着眼前的少女,觉得她是个聪明人。 少女却笑了。 她终于意识到了,原来她被云浅秀恩爱秀了一脸而不自知。 “您可真喜欢公子。” “喜欢。” “云姐姐,其实您若是能常笑笑,比用什么胭脂都要好用的。”执棹少女说道。 “笑?”云浅歪着头:“没有高兴的事儿,为什么要笑。” “因为……能让公子更喜欢?”少女说着,心想自己就是个狗头军师,她都和云姑娘说什么呢。 “笑……能让他更喜欢?没人与我说过这些事。”云浅若有所思:“我试试。” 云浅对于眼前这个少女更喜欢了。 聪明、胆子大,有思量。 她帮助了自己,便要再还一个。 “你没什么想要的……我便不知该怎么做。”云浅靠在长倚上,平静的说道:“若是你以后想到了自己想要什么,便与我说。” 她会满足她的愿望。 “?” 执棹少女眨眨眼,不过她很快说道:“姐姐,求您别和其他人说……红荷的事儿是妾与您说的,楼里的姐姐们知道了,会狠狠的收拾我的。” 云浅点头,表示她的请求自己知道了。 只是,这算不算是愿望? 云姑娘也不甚明白。 “那就好。”少女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趴在桌子上,将脑袋埋在臂弯,再也不肯起来了。 她冷静下来,一想到自己和云浅都说了什么,便一股子要晕过去的感觉。 云浅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刚和徐长安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他那时候不知心疼人,让她总是没什么力气……但是在云浅心里,不当人的徐长安也比如今动辄就“克制”、“克制”的挂在嘴边的徐长安更让她安心。 时间长河不可逆,至少如今当着徐长安的面不行。 而此时,云浅发现了一个能让她梦回当年的物件。 她饶有兴趣、面露回忆的问道。 “对了,书中所写的那些烈性的,是有的吗?” 吃了这个,也许就能找到当年得到感觉了。 执棹少女:“……” 她捂着耳朵,头埋的更深了。 现在就是忽然想要去死。 徐公子……怎得还不回来。 —— 徐长安从花月楼出来,问清楚了云浅此时在什么歇脚,但是却没有急着回去。 自己离了她一阵子,就这么空手回去可不合适。 那就与往日一样,回去的时候给姑娘带一些礼物好了,这也是她们之间难得的小习惯。 徐长安在给她挑选礼物的时候都十分纠结,但是又因为他买的任何东西云浅都不会表示喜欢还是不喜欢,所以……徐长安每次都会尝试带不同的礼物回去。 而如今,徐长安没有多少的迷茫。 很显然,在山上的这段时间,云浅明显的表现出来了一个爱好,无论是她自己点妆的频率还是和李知白都结缘。 【胭脂】。 徐长安便走进了胭脂铺子。 0321 徐长安心里的姣物(二合一) 徐长安去寻胭脂铺子,他一如往常那般来到花月楼一侧的翠玉街,走到胭脂楼前,微微一怔。 只见售卖胭脂的楼阁门前贴了一张大大的红花纸,上面写了歇业半旬的话。 “……歇业了?” 徐长安皱眉。 这家是他在北桑城里唯一来过的胭脂店,以往给云浅买胭脂都是在在这里,如今这一下关了门,他一时间还真的不知该去哪里。 好在,披罗居同在翠玉街,徐长安没有多想,往披罗居而去。 嗯。 “披罗居……”徐长安想起了什么,轻笑。 —— 披罗居是很有名的衣布坊,花月楼姑娘的最爱,同时在整个青州都享有盛名,分店开满北桑城周边,算的上是祝平娘的自家产业。 有祝平娘做后台,这生意做起来自然是无往不利,而也是因为祝平娘的缘故,云浅出岛之后所穿的所有衣裳,包括女子贴身的里衣都是出自披罗居。 徐长安以往不懂女子的品味,所以物品要什么衣裳,都是来披罗居让这里的姑娘们帮着挑选,直接打包带回家。 所以,云浅有时候会有那些薄纱、不能传给外人看的衣服……就都是披罗居的姑娘们为了促进徐长安和云浅的夫妻感情所加进去的。 毕竟,徐长安说要生活的必备的衣裳, 在这些姑娘眼里,用来提兴致的轻纱和里衣、月事用的白绫都是必需品。 不过, 徐长安这次不仅是来买衣裳的, 他还准备顺路问一下披罗居的姑娘们, 看还知道哪里的胭脂铺子品质较好。 —— 眼前。 雅致阁楼连接着一个巨大的院子,风吹过仿若都沾染了颜色, 空气中多了些许染料的香气。 徐长安推开门进了披罗居,轻车熟路的找上了前台。 “逢小节,这些时日没货, 能卖的都卖干净了,姐姐等过些时日上新再来吧。” 前台正提笔写着什么的账房姑娘听见了脚步声,头都没有抬。 徐长安闻言,心想应当就是这个什么小节促进了北桑城的消费, 以至于旁边的胭脂店和衣坊局然都卖断货了。 “咳。”他轻轻咳了一声。 “……男人?” 账房姑娘眉头皱起:“哪来不懂规矩的人,不知晓披罗居不许男……欸?” 账房姑娘怔怔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徐长安,擦了擦眼睛,然后立刻兴奋了起来。 在徐长安惊诧的目光中, 少女放下笔, 干净利落的从柜台里翻了出来,然后……一把抓住了徐长安的手臂, 死死的抓住。 “公子, 您还知道回来?” 账房姑娘红着脸, 一边抓着徐长安,一边对着后台嚷嚷。 “都赶紧出来, 徐公子来了!!!一会儿又该跑了!!!” 徐长安:“……” 他头上起了黑线, 不过好在眼前的姑娘的动作并不过分,只是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肘, 所以徐长安并没有躲。 而随着账房姑娘的嚷嚷,很快的,一群燕燕莺莺, 人挤人的从后院涌了进来。 姑娘们见到徐长安后, 皆是眼神一亮,很快就将他围在了中央。 “……” 徐长安没有要躲的意思, 因为他对这里的姑娘们很有耐心。 徐长安一般情况下会尽力避开这样的场面, 但是披罗居不一样, 简单来说。 这披罗居的姑娘们几乎全是云姑娘的迷妹。 “好了, 都安静些。” 这边,见到徐长安彻底跑不掉了,账房姑娘才松开他的手,退至众人身后。 此时,一个管事模样的女人看着徐长安,眼里闪光。 那是女生看到了好看的换装娃娃的眼神。 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笑着说道:“公子,您不是带着云姑娘去了仙门,怎么这就回来了?若是仙门不好待着,便回来咱们这儿歇息, 权当是回娘家了。” “对对对,回娘家。”有女人附和。 “平娘说公子是她的晚辈,便也是咱们自己人。” “就是就是。” 一时间, 女人们吵吵嚷嚷的。 火光映着徐长安的无奈。 “啪啪。”管事拍手:“安静, 好了……说正事。” 她一发话,姑娘们都安静下来。 “公子,您这次回来, 云、云姑娘也跟着回来了吗?”管事提起云浅的时候,语气顿了一下,不过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 “嗯,不过在祝姑娘那边,暂时没机会出来。”徐长安解释道。 “这样啊……”管事失望的叹气。 “怎么这样。” “这次瞧不见了。” “……不高兴。” 一听到看不见云浅,披罗居的姑娘们几乎瞬间就蔫了下来,连管事的笑容都僵硬了许多,她沉默了一会儿,希冀的问道:“见不到姑娘也不碍事,公子,妾身想知道,您带姑娘上了山之后,云姑娘是不是也穿上了仙衣。” 徐长安摇头。 管事的眼睛一亮, 声音上扬了许多:“姑娘还穿着……我们披罗居的衣裳?” “嗯。”徐长安点头。 云浅还未彻底入山,穿的当然是他在披罗居给她买的衣服。 最简单的…… “现在, 还穿着呢。”徐长安说道。 随着徐长安的话音落下, 那些本来蔫下去的女子们逐渐回复了精神,管事也难掩眸中的激动, 面带红晕的说道:“云姑娘……真、真好。” 眼看着衣坊管事双眼失去了焦距,一幅人生圆满的姿态与披罗居的姑娘们抱在一起,徐长安轻轻叹息。 不过,他嘴角勾起。 披罗居的姑娘们都很可爱。 她们之所以慢慢的成为了云浅的“迷妹”,全都是因为云浅在北桑城生活,所穿的一直都是披罗居的衣裳。 这些在披罗居工作的姑娘当然爱衣裳,又不缺钱,有做华服的爱好是最正常不过的。 既然做都做了,谁不想让自己的衣裳好看,谁不想自己的衣裳穿在好看的姑娘身上? 云浅就是这个好看的姑娘。 无论是什么样的衣裳穿在云浅的身上都无比的合适。 因为无论自己做出怎么样的衣服,穿在云浅身上都会一秒变成最顶级的款式,所以这些女人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徐长安回来给云浅买衣服的时候,然后一股脑的将自己的设计卖给徐长安。 总之慢慢的,云浅就成了披罗居姑娘们心里最完美的衣偶,她们碍于祝平娘的吩咐不敢打扰云浅,但是云浅会按时出来用餐,她们就在街角蹲点……然后一本满足的看着云浅穿着她们亲手做的衣裳出行。 云浅的人气在披罗居里就积攒到了让徐长安都瞠目结舌的地步。 而如今,云浅第一次离开北桑城,从她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这么久…… 而云浅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披罗居卖出去的衣裳穿在其他女人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丁点云浅身上的“顶级美感”,让这些女人们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干劲。 毕竟,她们一直都知道,她们做衣裳的手艺根本就不怎么样,是云浅让她们可以暂时做一个自己是顶级绣娘的梦。 云浅这么一走,以至于这些姑娘们都出现了“戒断反应”。 —— 披罗居的管事发现自己失态了,她清了清嗓子,问道:“公子,您和姑娘这次回来,要……住多久?” 徐长安摇摇头。 管事和周围的姑娘们的脸一下就白了,半晌后才像是抽干了力气,轻声道:“罢了……瞧不见,便瞧不见了吧,对了!” “衣裳,公子还是要买的。”管事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恭敬的塞到徐长安的手上,她恳求道:“姐妹们这些时日给云姑娘做了许多的衣裳,您能不能都收下,咱也知姑娘入了仙门,可只是偶尔能穿一次,就足够了。” “哪有买衣裳,却收钱的道理。” 徐长安无奈的笑着,加了一些银票后将银子还给管事,然后取出储物袋,表示她们做的的衣裳全要了。 “多谢公子!” “姐妹们,动作起来!” 眼看着徐长安表态,女人们喜滋滋的离开,去取各自的衣裳去了。 徐长安在桌前坐下。 他不仅是来问路的,来披罗居买衣裳是其中一个目的…… 前世总是听说女子的衣裳再多也不够穿的,所以是时候给云浅上新了。 徐长安轻轻叹息,他心想自己果然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其实他完全可以抽个空和云浅一起来披罗居,但是一想到这些女人那恨不得将云姑娘留下来的眼神,他便觉得还是自己来的好。 毕竟,徐长安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分明没有透露过任何一点云浅的信息,这些女人是怎么仅凭目测就做出来云浅穿着合身的衣裳的。 他当年若是有这个本事,还用费劲心机,趁着每天服侍姑娘穿衣裳才能偷偷记一下数据? “……”徐长安听着身后那些姑娘们远远传来的嘈杂声,垂下眼帘。 嗯。 上面都是敞亮话。 如果不骗自己,说实话。 他来披罗居,其实有自己的私欲在里面。 给云浅添衣裳这件事,从方才在花月楼看到那些形形色色的女子时,就已经在他脑海中定型了。 云浅之前的衣裳他都看的差不多了,而作为男子,谁不会喜欢新鲜感呢? 这就不得不说,披罗居的姑娘们真的很厉害,她们所做的衣裳各种风格都有,从小家碧玉的江南风到大气静雅的长裙应有尽有,几乎可以将云姑娘的魅力尽可能的衬托。 这些衣裳,不仅云浅穿的习惯,最重要的是,很符合他的审美啊。 因为他很喜欢披罗居的风格,所以才总是买…… 哪怕是那些轻纱,他嘴上说着不喜欢,心里……还能真的不喜欢? 即使是他,在见到云浅换上那薄薄的轻纱时,也忍不住在心里给披罗居的姑娘们点了个赞。 而且。 徐长安眨眼的频率逐渐加快。 不出意外的话,他接下来就要和云姑娘一同修炼……阴阳之法了。 他也了解过,听说因为要将阴阳之道的修行和日常的夫妻生活区分开来,所以初步修行会使用一些助兴的物件…… 最常见的,自然是秦岭给他的、糟糕的丹药。 可他舍不得让云浅吃什么姣物,那么换好看的衣裳,也算是助兴? 云浅换上好看的衣裳,在他心里就胜过任何的丹药了。 “咳。” 徐长安干咳了一声,旋即转过身,看向那些凑过来的姑娘们。 因为云浅入了仙门,许久也见不到一次了,所以这次的姑娘们十分用心,不再将衣裳一股脑的丢过来,而是认真介绍自己的杰作。 “公子,青色的确是不错的颜色,这些是落绫间会送的最好的料子过来,我裁了一个连衣青裙。”有人拿着衣裳走过来。 徐长安只是看了一眼,脑海中就闪过了云姑娘身穿长裙的模样。 大气,优雅,不用问,穿上这衣裳会举手投足都带着书香门第的气息。 徐长安默默的将其收进了储物袋。 又一个姑娘走了过来,她拎着一条赤红色的丝裙。 “只有长裙也不好,其实云姑娘的腰更适合艳色、适合宽一些的腰带,可以显得人高挑,而短裙比长裙要好看。” “是吗?”徐长安收起短裙,心道好像的确是这样。 “莫听她胡说,云姑娘的气质清冷,穿着艳丽的衣裳算什么?” 管事走过来,手中是叠好的一套浅棕色的长衫,她认真的说道:“公子,这是我做的长衣,深衣的衣襟直裾、曲裾,曲裾深衣、袍、直裰、褙子皆对准了规矩,穿在旁人身上兴许会显得死板,但是云姑娘……只会让这种严肃死板变得活起来,您相信我。” 徐长安只是脑补了一下穿着好似严肃先生一般的云浅,就呼吸一颤。 不得不说,那种衣裳上的规整和云浅的冷漠真是相辅相成,而云浅不经意间偶尔还会软下来,那感觉…… 徐长安一阵心动。 不愧是活在北桑城、花月楼最中心的披罗居的姑娘们啊……简直对于男子的心思最了解不过。 这才过去多久? 优雅的、艳丽的、反差的衣裳就都有了。 让姑娘穿上,不比什么简单粗暴的“丹药”强的多? —— 云浅小口吃着点心。 她喜欢穿披罗居的衣裳,因为徐长安会喜欢。 只是,吃较物和穿衣裳……冲突吗? 不冲突吧。 也没有规矩说,她吃了药,就不许穿衣裳了。 她全都要。 0322 大采购(二合一) 徐长安在暮雨峰呆了那么久,从个人喜好上来说,暮雨峰上那些仙门的衣裙,还真的没有出自披罗居姑娘之手的衣物要更让他心动。 倒也不是仙门的衣裳不好,毕竟暮雨峰对于女韵也很看重,只能说……披罗居的衣裳都是按照云浅的样貌气质而量身定做的,自然会更戳人一些。 —— 没过去多久,徐长安已经不记得自己接了多少衣裳了。 只记得,至今没有接到过重样的。 他将眼前的短裙收入储物袋,心道若非是东方师姐借了他一个储物袋,这么多衣裳,他说不得要打包手拎回去了,到时候……被朝云宗的人看见,还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呢。 至于说他有一个系统空间,徐长安怎么会让云姑娘日夜所穿的衣物经过那什么“系统”的手。 不可能的。 因为不安全。 想到这里,徐长安叹息。 他这次回去哪怕倾家荡产,也要给即将踏入修行的云姑娘准备好储物袋—— 储物袋他可以没有,但云姑娘不能没有。 ‘……’ 披罗居的姑娘们见到徐长安开始叹息,便以为是不是自己拿了这么多衣裳让公子心烦了,有些不安。 于是衣坊管事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公子,妾身这帮小姐妹可能过于热情……给您添麻烦了,不过丫头们只是让云姑娘试一下我们平时闲来无事时候做的衣裳……” “嗯?”徐长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他只是走神了,可没有嫌弃的意思。 但是,很快的,这里的姑娘就开始附和管事。 “云姑娘真是妾身见过最好看的姑娘,无论穿什么衣服,做什么样的髻都是那么合适。” “就是,我第一次在街上见到云姐姐,那时便觉得她很适合做衣服架子……纵观花月楼,也找不出一个云姐姐这样的姑娘,她若是入了花月楼,花魁哪还有其他女人什么……呜呜呜……” 明显未成年,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话说一半,就被一头黑线的女人们拖进了人堆, 内部“处理”掉了。 云浅入花月楼? 那是人能说出口的话? 夸人也不会夸。 “咳, 小孩子随口的话, 公子莫要往心里去。”管事有些尴尬的看着徐长安。 “没事。”徐长安心想只要喜欢云姑娘的,他看着就很喜人,便摇摇头, 指着自己的储物袋问道:“只有这些吗?” 他说着,取出一沓银票放在桌角。 姑娘们见状, 眼睛一亮。 原来公子并非是觉得烦了, 没听他用的“只有”这个词吗? 显然是没有满足呢。 披罗居的姑娘们对视一眼, 心想果然只要妻子足够好看,是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给她买好看的衣裳的。 她们一定会让徐长安来了披罗居, 然后心满意足的出去。 —— “衣裳也是要配饰的,公子,这个发箍和这手链好不好看?”一个少女递过来两样物件。 碎花手链, 淡红色发箍。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徐长安发现那发箍顶端有两个蓉黄色的点缀, 就像顶着两个小小的耳朵…… 而且还是狸花的耳朵。 嗯,这里的姑娘们可真喜欢狸花。 猫耳的云姑娘? …… “公子,这有一对凤钗, 还有一对琉璃红的耳坠,很搭配您之前收的、偏艳的衣裳。”管事姑娘走过来, 打开一个小巧的宝盒,将里面的首饰展示给徐长安看:“宝石也可以拆卸、更换颜色。” “耳坠?”徐长安一怔。 他想起了云浅缠着自己要打耳眼的事情, 心想云浅很喜欢首饰,可他还没有表态, 就听到管事姑娘笑着:“妾身当然知晓云姑娘没有做那贫贱的东西,这耳坠是夹挂式样的。” “这样?”徐长安心上一动,接过宝盒后问道:“夹子?可会不舒服。” “咳。”管事女人面上起了一阵红色,小声的说道:“不、不会疼的,与清媚坊出的挂链同样的材质,妾身让人去定制的,一直戴着也不会疼……就是可能有些容易掉,不过云姑娘不喜动,应当不碍事。” “麻烦了。”徐长安收下了首饰。 不过他有些奇怪,因为在管事送过来这一对耳坠后,周围的姑娘们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连带着成熟的管事女人,面上也带着一抹红晕。 这是怎么了? 清媚坊,是什么地儿? 而让徐长安耳朵一动的是,人堆里就传来一个丫头疑惑的声音。 “姐姐,清媚坊是什么地儿?你们莫要骗公子,夹式的耳坠怎么会戴着不疼?” 徐长安看过去,发现是之前那个拿云浅和花月楼女人对比的未成年小丫头,显然,姑娘们没有把她“处理干净”。 闻言,徐长安疑惑的看向管事女人,他不觉得对方会欺骗自己,但是多少有些疑惑。 “把这个死丫头,带下去,锁屋里。”管事女人一头黑线。 于是,小丫头被堵住了嘴, 夹着胳膊推了出去,临走时候, 徐长安还听见那些姑娘小声对丫头说道:“你还小,不懂……以后就知道了。” “……?” “那个……”管事女人双手环心口, 小声的说道:“公子, 莫要听小姑娘胡说,他什么都不懂,这耳坠子是妾身自己做的,力道很轻,真的不会有问题。” 徐长安应声。 他能明白。 人家不是说了吗?戴着疼的不会掉,而给云浅这个容易掉,那自然不疼,反正他就给云浅送个开心。 只是他本来不在意,但是经过小丫头这么一掺和,他想不在意也不行了。 徐长安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想有什么疑惑去问祝前辈就是。 他简单点头就收下了衣物。 眼看着这件事这么过去,姑娘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开始送衣裳,只是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她们没有再一件一件的展示了,反而将所有的衣裳全部叠在一起,混合着送了上来。 徐长安看着眼前的衣裳,心想自己这是来进货了啊。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只要云浅的身材不发生大的改变,估摸着能穿上许久都不带重样的。 至于说为什么不再一一展示,姑娘们说是怕耽误了徐长安的时间。 徐长安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在收衣裳时,不经意间在那些衣裳堆里看见一件眼熟的轻纱后,忽然一愣。 用心看过去,徐长安又发现了一件散落的披肩,衣服领口半开,然后……下面就没有了。 他眼角抽了抽。 合着,披罗居的姑娘们是将那些用料极少,不方便展示的衣物都混在这里头了?! 毕竟,让这些黄花闺女对着一个男子展示那些夫妻之间的衣裳,她们也是做不到的。 应该怎么说…… 还是挺贴心的? 咳。 徐长安眨眨眼,将一沓衣物收入了储物袋。 只是,他脑海中闪过了李知白的影子。 在此刻,徐长安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先生……” 原来,他所尊敬的先生并非是什么天上高不可攀的神仙,也不是没有私念的神人,她有时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想想李知白喜欢给云浅化妆,给云浅戴了手镯和耳环,这些,与这些披罗居的姑娘们有什么区别? 都是将云姑娘当成换装的衣偶。 没有区别。 是了,先生也是个女子,那么祝平娘喜欢她,有什么好奇怪的。 —— 不久后,徐长安完成了大采购。 “公子,您要的席帽。”管事将一个斗笠模样,可以遮脸的帽子递给徐长安,然后说道:“您问的胭脂铺子,从翠玉街出去东边不远处有一家,用料很规整,可以去瞧瞧。” “麻烦了。”徐长安点点头,将帽子戴上,随后走出了披罗居,往东去了。 “……走了啊。” 不舍的看着徐长安离开,披罗居的姑娘们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 直到管事回过头,恨铁不成钢的扫视一众丫头:“方才是哪个没出息的一直盯着公子的脸看的?让他察觉到了什么,走的时候……还要了席帽挡脸?这下好了,他带了帽子,姐妹们不都看不见了?你们吃独食是吧。” 是的。 徐长安在开源之后,面容改变之大,姑娘们又怎么会看不见,只是方才去取衣裳的时候也都互相交流过这件事。 “没办法,瞧不见云姑娘,还不能瞧公子解解馋吗……” “就是,话说这就是仙门的修行吗?小公子这改变也太大了,我方才第一眼都没有认的出来。” “我觉得,公子若是解了长发,稍稍打扮一下,说不得比平娘都要好看呢。” “对对对,平娘同是仙门,怎么就没这种气质……” 又有人指着管事:“姐姐,您别说我们,方才就您盯着看最久。” “就是就是,您方才第一眼看到公子,就差把他当个姑娘吃了,还说我们呢。” 管事女人:‘……’ 无话可说。 徐长安多好看? 可是他穿的却是最普通的衣裳,兴许上面有她们不懂的仙门阵法,但是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徐长安的衣裳一瞧就知道是批量生产的,做衣裳的人一定没有怎么用心。 所以,管事女人方才的确在脑海中演练了许多次如果徐长安成了衣偶会怎么样,不过她不赞成这些丫头的话。 徐长安只是温和,没有一丁点的阴柔,自然完全不适合什么女裳,她想的可都是换各种男装。 只是可惜,未出阁的姑娘们,用心的、一针一线做男子的衣裳会有特殊的意义,她们不会去做,做了,徐长安肯定也不会收下。 就是不知道,那云姑娘的手艺如何了。 以那位云姑娘的性子,公子该是穿不上妻子亲手的衣裳的吧。 可惜。 —— 就在此时,忽然有姑娘开口说了一句。 “云姐姐就在花月楼里做客,她没时间出来,咱们进去不就是了?” 管事听着这句话,微微一怔。 却不想,这句话就似石头丢入泉水泛起的连漪,很快就得到了大多数姑娘的认可。 直到姑娘们将目光都看向她,管事女子才在所有姑娘不解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不许去。”她认真的说道。 “为什么?” 一时间,所有的姑娘们都愣住了,她们以为……姐姐一定会答应才是,毕竟当初云姑娘的好看就是管事发现的。 是她带头,喜欢云浅的风气才在披罗居里传播开来。 一直有人觉得管事喜欢云浅——另一种意义上的喜欢。 “要知足。”管事女人语气平静,“咱们个个都想着云姑娘,便不合适。” “姐姐,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 管事女人无奈的瞧着自家妹妹,伸出一根手指:“凡事要有分寸,莫要让徐公子厌恶我们,可明白了?” “欸?”姑娘们傻眼了。 “徐公子那么好的人,应当不会吧……” “就是,姐姐你莫要骗人。” 管事女人叹息,取出戒尺在几个领头的姑娘头上敲了敲,再看着一些姑娘开始若有所思,便很是欣慰。 “你们知道平娘当初怎么与我说公子吗?”管事女人问。 “不知道。”众人摇头。 “徐公子,他是个面热心冷的人。” 管事女人语气带着深意。 “姑姑有没有教过你们,与这样的人相处,该怎么做?” “……注意分寸,莫要得寸进尺。” “没错。”管事女人语气一顿,又说道:“你们以为,公子为什么临走时候要了一个席帽?” “……”姑娘们不说话了。 自然是因为她们看着他的眼神过了分寸。 “明白就好。”见到妮子们都安静下来,管事女子看向徐长安离去的方向,勾起嘴角。 面热心冷? 那又如何。 小丫头们怎么能明白,因为徐公子满心只有那位云姑娘,所以看上去才是心冷的。 管事女人看着徐长安和云浅的经历,便有一种在看小说的感觉。 这是她喜欢的一对。 以前她还觉得云浅太好看了,显得徐长安平凡,可如今……正是天仙配。 天底下,有什么是你磕的一对夫妻分明双方都是冷漠的,却眼里只有对方,只对着对方火热……更幸福的? 至少,如今的管事女人作为披罗居云浅的迷妹头子,一本满足。 要的就是公子面热心冷,不然他花心,云姐姐该怎么办? 面热心冷这可不是缺点。 以及,平娘那个危险的女人可是说过的,她喜欢的就是面热心冷的人。 0323 她想要一对狸花耳 北桑城时隔多日,难得有攘攘的下着小雨。 执棹少女觉得这天气有些奇怪,尤其是在方才,那天气阴暗了一阵子后,温度便陡然下降,好像有一片云路过城镇。 不过很快的,她就放下了心里的疑惑,只当天色忽然明暗又是平娘弄得,并未放在心上。 她乖巧的坐在云浅的身后,痴痴的看着窗边那倾听雨声的姑娘。 算着时间,公子应当差不多要回来了……也就是说,她与与云姑娘二人相处的时间要过去了。 她是有眼力的人,等到徐长安回来,纵然让她留下,她都没有那个勇气。 所以,此时的少女是将眼前每一分每一秒都当成最后可以近距离看云浅的机会的。 只是…… 她忽然的轻咦了一声,奇怪的看着那抬起双手顺着耳侧往头顶滑去的云姑娘。 她呼吸忍不住加速。 因为这一幕,着实有些像是花月楼里姑娘们养的狸花晒太阳时抱耳朵的动作了……可云姑娘不是狸花,头上也没有耳朵,便只是自己不检点的臆想。 少女羞红了脸,低下头,为了自己将云姑娘与狸花产生联想而感觉到羞耻。 “……” 耳边雨声淅沥,云浅的手指落在柔顺的长发上,偏着头,在想一件事。 披罗居的姑娘们,都是天才吗? 她们做的衣裳能让徐长安更喜欢她也就算了,居然还能想出在头上戴个猫耳的事儿? 徐长安那么喜欢狸花,肯定会很喜欢。 云浅不明白,她自己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 单单是这一点,云浅就对披罗居姑娘们的好感升了一个档次,相比之下,拿她与花月楼的姑娘相比算什么事情? 所以云姑娘才说天道没有什么出息,她都没有因为这事儿而恼怒,它便要给自己出什么气。 总之,目前比起高高在上的霜天,于云姑娘而言, 那能提升她对于夫君吸引力的披罗居姑娘们要重要的多。 “耳朵……” 云浅松开手, 指甲刮过自己的耳廓, 心想比起伪装出来的耳朵,如果她真的生出了一对绒黄的猫耳,夫君定是会爱不释手。 云浅回过头, 对着那正在自我反省的少女说道。 “人会有狸花的耳朵吗?” “……”少女一怔,然后猛地抬起头。 “欸?” 狸花? 耳朵? 难道……方才不是她的臆想? “什么情况下, 人会有狸花的耳朵。”云浅重复了一遍, 又补充道:“要在规矩里的。” 要理所当然, 不能说她凭空变出一对耳朵来。 “姐姐说什么呢。”执棹少女懵懵的瞧着云浅,不过被云浅一直盯着, 她便收起了疑惑,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人长猫耳朵?云姐姐是说半妖吗?也对……您是在仙门上见到半妖的姑娘了啊。” “半妖?”云浅脑海中闪过一朵梨花,便问道:“什么半妖。” “妾也没有亲眼见过的。”少女说道:“这外头不是有妖族吗。” 谷霩 “嗯。”云浅点头。 在她的理解种, 妖, 对于人族来说既是绝对的恶。 人人得而诛之, 天下修士皆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那种, 积年累月的仇恨中,一切都不可挽回的对立上, 人族和妖族像是两颗相撞的星辰,不到一方毁灭十之八九便不会停止。 “咱们这儿靠近仙门,没有听说过什么妖祸。”执棹少女回忆说道:“不过, 外头若是有狸花妖,与咱们人族的姑娘有了子嗣, 就会有半妖。” 人与妖的结合十分困难,但如果母体有幸怀孕, 新诞生的孩子便大概率会是半妖。以人或妖的主体附带些许另一半的特征。 这种事情,她出于好奇, 也听说书先生聊过许多次。 “反正,妖怪和姑娘结合后的子嗣就会出现是人,但是有着猫耳朵的模样吧。” 执棹少女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害怕,她紧了紧衣裳,小声的说道: “听说,半妖都是很可怕的,人族和妖族都不喜欢……走到哪里就是一片血腥……” 云浅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听说书先生讲过,以往有小国就饲养着半妖用来在战场上用……”执棹少女一个哆嗦:“总之很可怕。” 少女顿了一下,补充道。 “楼里遭了妖祸才来的姐姐们说……外头的妖祸,大多都和妖族没有什么干系,都是心智不熟的半妖所为。” 少女害怕,却还是说道:“云姐姐,您在仙门遇到的半妖应该不会有危险……吧,毕竟是仙门。” 她们这样的普通人,基本没有什么机会见到纯种的妖族,反倒是半妖偶有传闻。 “这样啊。”云浅听着她的话,想了想的温梨的状态。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的温梨彻彻底底的是人族的姑娘,她半妖的一面神魂分裂成了与她相连的狸花妖——“徐小花”。 “我没有见过半妖,只是问问。”云浅平静的说道:“原来,半妖就可以既是个姑娘,也有猫耳了啊……真好。” “……?” 真好? 少女头上起了个问号。 云姐姐,说什么呢? —— 云浅只觉得有些可惜,她这具身子现在是彻底的普通人族姑娘,可变不成什么半妖了。 而那位分明有机会可以长出让夫君爱不释手的狸花耳的温姑娘, 却放弃了这个诱人的选择。 云姑娘没想到, 她居然也有一天能够体验到什么叫【你在意的东西, 在他人那里一文不值】的感觉。 但是这样想着, 云浅忽然又意识到, 温梨并没有吃什么亏。 徐长安玩小花的耳朵, 温梨也是有感觉的。 “……” 收起心思,云浅心想她自己是没有什么机会生出一对耳朵了,这样看来,又得和泪痣一样,借助外物。 “对了。”云浅想起了方才忍不住瞧见的事儿,随意的问道:“清媚坊是什么地方?” 在云浅的视线里,她问出口之后,执棹少女的眼神一瞬间就慌乱了。 “……呜。”少女耳廓上攀上了一层红色。 她此时的状态,竟然比她询问红荷、丹药的时候还要过分,一幅天塌了的模样,慌的不得了。 0324 不值得在意的地方 慌张? 为什么。 难道清媚坊是个吃人的地方? “怎么了?”云浅奇怪的问。 “云姐姐,原、原来……您说的狸花耳……说的不是半妖……”执棹少女将头整个埋进了臂弯:“是妾身……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云浅不理解,不过也不出声。 她会知道她想知道的事情,比如清媚坊的来历,但是她了解世界不是这么简单的。 她会询问执棹少女,是因为她本来也该是徐长安的一段姻缘,所以从她口中说出话才有参考价值。 云浅了解世界,只会从徐长安、徐长安身边相关的人上了解。 其他的信息,哪怕她知道也没有意义。 所以她安静的等待着少女的回答。 “……” 执棹少女感受到身边的安静,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云浅,发现云浅正在等待她回答,便又一次将头埋进了臂弯。 清媚坊?! 她怎么从云姐姐口中听到这个不检点的地儿了。 那可是对于纯洁少女来说是深渊一样的地儿啊,一些清倌人姐姐都闻之色变的。 少女不愿意去回答云浅,清媚坊的存在和大家都在使用的姣物胭脂可不能同日而语。 她说不出口,于是趴着装死。 可让少女意外的是……她不出声,云姑娘也不出声了。 房间中,只能听见云浅那平静的呼吸。 【云姐姐……在等我。】 少女能明显的感受到这件事。 可是…… 她握紧了拳头。 自己真的说不出口啊。 就在此时,窗外的天上好像起了一阵自远而近的雷,那雷声轰隆隆的,让少女身子忍不住的猛地一颤。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应该不能这样。 云姐姐为了公子,都去在意什么姣物了,会想到用一些趣物来提升夫妻感情……很正常不是吗? 她一定不能这样。 云姐姐分明是在对自己求助,她怎么能因为一点莫名的羞耻心,而视云姐姐的求助于无物? 难道,要姐姐在去问其他的女人吗? 这可是在帮助姐姐挽回……不,促进和公子的感情,自己要认真才行。 区区羞耻心,算是什么! 话说回来,她都在花月楼里撑船了,要羞耻心还有什么用,能换的来几两银子? “!!!” “?” 于是在云浅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少女猛地坐起来,双手使劲在脸上啪啪拍了两下。 清秀的面上印出两个红印子后,执棹少女双手绞在了一起,用视死如归的语气说道:“云姐姐,您问吧。” “……嗯。” 云浅不去多想, 如实说道:“我听说有个地儿叫清媚坊。” 执棹少女点头:“有, 就开在花月楼一层的尽里头, 进去买东西是要腰牌的,规矩很多。” “哦。”云浅应声,偏着头:“那是个什么地儿。” 谷冫 执棹少女闻言, 手指捏的发白,不过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回姐姐, 就是个卖……趣物的地儿。” “趣物?”云浅眨眨眼。 执棹少女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呜咽, 在云浅看过去才恢复正常, 她咬唇,轻声道:“就是夫妻或者姑娘的对食间, 所用的物件。” 清媚坊就是这么个地方,那里面卖的玩意,都不能拿给外人看的。 她曾经在两个的姐姐房间中瞧见过一些东西, 真真的是瞧上一眼能羞死个人。 她都不敢想那东西要怎么用。 所以, 天晓得方才她从云浅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脑袋里在想什么。 “夫妻之间用的?”云浅若有所思, 然后问道:“薄纱算吗?” “……算。”执棹少女点头,然后愣了一下。 姐姐是怎么这般正常的说出薄纱的…… 啊。 少女忽然想起了。 与她不一样, 云姑娘可是已经嫁作公子的妻子,说这种事情当然不会害羞。 合着……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吗? —— “薄纱也算,那便是说, 清媚坊和披罗居没什么区别?”云浅又问。 “怎么能没有区别,区别大着呢。”执棹少女双手划了一个大大的圈, 说道:“清媚坊里虽然卖薄纱和姐姐说的狸花耳,但是这些都是顺带手的, 是里头最、最干净的物件了。” 换而言之,这些东西的级别在那地方是底层。 执棹少女是在云浅提起这个地方, 才意识到云姑娘问她的猫耳不是半妖,而是戴在头上的趣物。 她鼓足了勇气,才开口:“云姐姐,您和公子是大家都知道的夫妻……使些物件也算不得什么,若是……若是有兴趣,便让公子向祝姐姐要个牌子,去、去瞧瞧好了。” 她说完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趴在桌子上像是一条咸鱼。 “知道了。”云浅心想徐长安不感兴趣,她自然也没有兴趣,她只是问一句而已。 若是让她对这个地方有兴趣,得徐长安先表示喜欢才行。 不过,云浅问道:“清媚坊卖的坠子,那戴着不会疼吗?” “咱们这儿的姑娘家多是身娇体弱,自然用料都极其温润,那么贵,怎么会疼,倒不如说会、会……”执棹少女脸热,不往下说了。 “也就是说,那儿做的耳坠,有小夹子,也不会疼?”云浅问。 “……耳坠?”少女一愣。 “嗯。” “……” 少女不说话了,她捂着脸,半晌后才趴在桌子上,闷声道:“云姐姐,您莫要再捉弄我了……” 她连妾身两个字都说不会说了。 云浅不理解的看着她, 不过总算是没有再问了。 其实就是一点小事,无非是清媚坊里卖一些姑娘家用的物件, 用料极好,所以做耳坠也不会有不适。 只此而已。 至于说里面卖的其他的物件,云浅觉得也很正常。 一点小事,有什么好羞的,真是不明白。 可能这就是小姑娘? 若是自己也这样容易害羞,夫君会更喜欢吗? 云浅歪着头,一只手贴在面上,觉得徐长安应当会喜欢,但是说不上【更】喜欢,毕竟……他是个花心的人。 以及。 云浅对清媚坊不感兴趣。 因为他的夫君自以为没出息,底层的薄纱都接受不了。 不会许她用的。 0325 姑娘喜欢面热心冷的人(二合一) 翠玉街上,徐长安腰间挂着储物袋,戴着席帽,朝着披罗居姑娘们指点的胭脂铺子而去。 周围见不到几个男子,尽是结伴、撑伞而行的女子。 徐长安稍稍扶了一下席帽。让垂下来的帘子将他的面容全部遮住。 想起了方才披罗居姑娘们盯着他看的样子,徐长安叹气。 “可不能抢了小姐的风头。” 披罗居的姑娘应该在意云浅,而不是他。 他说着,撑伞走进深巷。 至于说帽子…… 徐长安的性子先不说,但是至少面对披罗居姑娘们时,他绝对不是小气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被她们多看了两眼就觉得过了分寸? 他忽然想要个席帽,纯粹只是想将脸遮上,毕竟这里认识他的人太多了,他去胭脂铺子遇到的人都是不熟悉的,不想被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 街道的楼上。 祝平娘与陆姑娘在楼阁之上对坐,面前放着一些姑娘家的散碎零嘴和一壶花茶。 陆姑娘忍不住的深吸一口气,心道这桂花的香气混合着祝姐姐的气息,真的是能够让人有好心情。 “祝姐姐,知道您期待晚食,可还是吃点垫一下肚。”陆姑娘笑着:“吃了茶,咱们再去挑晚上赴宴的衣裳,保准让那徐公子瞧个满眼的惊艳。” 祝平娘闻言,给了陆姑娘一个白眼,嗔道:“说了,我晚上去是勾那云姑娘的。” 陆姑娘:“……” 她沉默了一会儿,拿起一颗点心轻轻塞进祝平娘的嘴里,手指抽出来后才说道:“姐姐,您还是将主意往公子身上打,希望更大。” 她很是无奈。 祝平娘无非是在徐长安身上碰了壁,想证明自己的魅力…… 可也没有必要去想那位云姑娘吧。 “姐姐,云姑娘的性子您也知道,我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 祝平娘咽下口中的点心,咬牙说道:“阿白说我在长安眼里不似个女人。行,毕竟他听着我的暮雨绵音都没反应,在他眼里我不是个女人这点……我认。” 祝平娘深吸一口气。 “但是我不服气,应该怪徐长安那小子没有心, 不是我没有魅力……哼, 他不正常, 他妻子总该是个审美正常的姑娘了?” 祝平娘没有什么野心,她今晚只要能让云浅说她一句好看,这个目的就算完成了。 “而且, 你莫要忘了。”祝平娘看向陆姑娘,说道:“姐姐我喜欢的是姑娘家, 我要加强的自然是对女子的吸引力……男子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 关我什么事儿。” 云浅是个姑娘家, 只要云浅觉得她好看就行了,毕竟李知白也是个姑娘家。 “……” 陆姑娘盯着祝平娘看了一会儿。 分明自己是喜欢祝姐姐的, 她却在自己面前提起她的心上人、提起要晚上穿的好看去勾引公子的妻子。 真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吃醋? 对于云浅她也了解一些,着实吃不起什么醋。 于是只剩下了无语。 “祝姐姐,您可真会整幺蛾子, 想来……即便有男子真的能将您收入房中, 您也安定不下来。”陆姑娘说着, 又递过去一块点心。 祝平娘身子前倾, 将点心叼入口,囫囵咽下后给了陆姑娘一个白眼。 “说什么胡话呢?将姐姐我收入房中?以往倒是有魔门这么想, 你猜他是什么下场?” “我不猜,您这样不安分的姑娘,谁娶了您, 好日子只怕到头了。”陆姑娘给祝平娘擦了擦嘴角的残渣:“只有我们这些丫头不嫌弃您麻烦。” “说什么呢。”祝平娘不满的瞪了她一眼,随后认真的说道:“其实, 男人想让我安稳下来……也不难。” “哦?”陆姑娘好奇的看过去。 “只要那个男人有本事将阿白收入房中。” 祝平娘嘻嘻笑着:“那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愿意去陪阿白做他的妻妾……而且, 我保证安安稳稳的,绝对不给他添麻烦。嗯, 只要让我能与阿白一起睡就好。” 陆姑娘闻言,眼角忍不住抽了两下。 什么意思。 只要有人能拿下仙门的阿白姑娘,祝平娘就直接白给? 买一送一是吧。 “别这样瞧着我。”祝平娘偏着头,银色耳坠轻轻晃着。 她没有开玩笑。 “阿白与我不一样,她走上仙路完全是机缘巧合……别人不知晓,我却是知道的,她如今想做个普通的姑娘,所谓的丹道,于她而言不过是枯燥的东西。” 祝平娘平静的说道:“这些东西我不能给她,可若是真有个男子能让她倾心,那便是要我与阿白一起伺候他,又有何妨。” “祝姐姐,您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陆姑娘瞧着祝平娘认真的模样,有些被吓到了。 “委屈?” 祝平娘啧了一声,微笑:“可不委屈,你不知道阿白的性子,若是真有男人能让她喜欢,那一定也是我喜欢的类型,这可一点不委屈,不如说……该是两倍的幸福哦。” 有了喜欢的男子,还能和李知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姐妹”,自然是双倍的快乐。 “我倒是觉得,您就是认为那位白姑娘不可能喜欢上男子,才说这样的敞亮话。”陆姑娘撇嘴。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祝平娘摊手:“让她入眼的男子,这天底下本就难找,加上她总是宅在家里,就更不可能的。” “嗯……徐公子?”陆姑娘忽然说道。 “?” 祝平娘闻言, 手指猛地一颤, 随后若有所思。 她不说话了。 陆姑娘适时补刀:“您说白姑娘喜欢的人您会喜欢,那反过来,您喜欢公子, 白姑娘会不会也与您一样会喜欢?” 祝平娘:“……” 嗯。 她还真的有这么想过。 李知白和徐长安的相性真的很好,极好。 如果徐长安和她们是同一个时代的男子,说不得阿白真的得栽在他手上,不过如今嘛,便只是玩笑话。 毕竟是个晚辈,还成了亲,完全没有任何威胁好吗。 感谢云姑娘把他拿下了。 感谢云姑娘为民除害。 “死丫头,我撕了你的嘴。”祝平娘松了一口气,旋即起身去施弄陆姑娘,一时间楼上嬉笑满盈。 “我说着玩的!”陆姑娘讨饶。 随着陆姑娘求饶的声音,祝平娘却目光一斜,瞧着从楼下走过的……带着席帽妄图遮住面容的徐长安。 皱眉。 “长安?” 谷毹 他怎么来这儿了? 不是说要给自己做饭? 不过祝平娘看着徐长安往里头的胭脂街走过去,鼻子动了动,随后蹙眉。 一身的胭脂味,从哪儿出来的? 披罗居? 想了一下徐长安平日里的习惯,祝平娘心想他应当是给那位云姑娘买礼物了。 “长安?什么长安。”陆姑娘笑够了,跟着祝平娘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瞧见。 “没什么,我也习惯了。”祝平娘咬牙切齿:“就知道惦记他那云姑娘,不抓紧回去给姐姐我准备晚饭。” “?”陆姑娘眨眨眼,望着空荡荡的拐角,眯着眼睛,仿佛猜到了什么:“祝姐姐,公子不惦记云姑娘,总惦记着你才不对吧。” “你不知道女人都是不讲理的?”祝平娘反问。 陆姑娘咂嘴:“您就是这些时日太闲了。” 她语气顿了一下,表情认真了一些。 “而且,您不觉得,您对公子过于在意了?” “有吗?”祝平娘眨眨眼,随后说道:“阿白的学生,我自然在意。” “只是这样?” “不然还能是那样?难不成我看上他了?” “我可没说。” “你敢说,我便真要撕烂你的嘴了。” 有些玩笑,她自己说可以,却不想从亲近的丫头口中听见。 “陆丫头,你是不是喜欢他?”祝平娘忽然问。 “早就说了喜欢,怎么了?”陆姑娘完全不掩饰:“以往还没有那么喜欢,这次见面……可以说我是一见钟情,毕竟公子可太好看了。” 她是个颜党。 只要好看,她就喜欢。 “祝姐姐,我与您不一样,我是个好色的女人。”陆姑娘瞧着那空荡荡的街角,此时的语气当真是媚到了骨子里。 她的眼神看的祝平娘面部一阵抽动。 “妮子,你的喜欢可真廉价。” “青楼里的姑娘,不就该是水性杨花的?即便我是姐姐的近侍,也是一样。”陆姑娘伸了个懒腰,随后问道:“姐姐总是问我这件事,可是觉得……我不该喜欢公子?” “是又怎么样?”祝平娘摊手:“你和青萝不同,她陷的深,已经脱不开身了……但是你一个好色的姑娘,可别动了真心。” “偏心。”陆姑娘嘟囔。 “我的心又不长在正中间,偏心不是正常的?”祝平娘摆摆手,“你怎么看长安这个人。” 陆姑娘看着祝平娘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歪头:“原来姐姐和公子关系不好?” “我和长安的关系好着呢。”祝平娘啐了一声:“别挑拨离间。” “我以为女人问这种话,是要一起骂他。”陆姑娘说道:“所谓背后嚼舌不就是这样?老话说的好,人前不论是非,人后不道长短,这才是君子。” 祝平娘闻言,故作疑惑的说道:“我只是个楼鸨,又不是君子。” “我也就是个清妓,也不是君子。”陆姑娘笑着。 “所以,我们最喜欢做的就是背后议论是非,这也是本性。”祝平娘搓了搓手,说道:“所以呢,妮子,你认为长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姐姐干什么非要问……罢了,我想想。”陆姑娘双手环在一处,回忆着点点滴滴。 许久后,陆姑娘轻轻说道。 “公子是个……面热心冷的人。” “……” 细雨拂面,祝平娘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半晌后才叹息。 “你这不是看的很清楚吗。” 陆丫头分明将徐长安的本质看的清楚,怎么还能说出喜欢他的话。 “你知道他面热心冷,就应该知道,温柔的人对谁都是温柔的,将他剥开来看……内里兴许会是极度的冷漠。”祝平娘摇摇头:“这样的男子,最会伤人。” 她已经见过太多的例子。 柳青萝这种自愿投身的不算,单说温梨的师父就是个例子,当年可是被温柔的男人彻底伤透了心。 “徐公子若是冷漠的,那对您也是冷漠的?”陆姑娘反问。 “你能和我比?我好歹是送他上山的人。”祝平娘自认为在徐长安心里还是有几分地位的。 但是其他丫头不行,包括柳青萝在内,有一个算一个早晚都会被伤害。 “那我还是您的丫鬟呢,公子可是能记住我的名字的。”陆姑娘笑着:“面热心冷有什么不好?至少这样的男子即便不喜欢我,还能与我说几句话呢。” 她说着,笑得更高兴了。 “祝姐姐,我与您一心想撩公子可不一样,我只是好色的姑娘,才不要他的真心,能说几句话、近距离瞧上两眼就满足了。” 祝平娘:“……” 她听着陆姑娘的话,有些生气的捏着她的脸:“说实话,不许开玩笑。” “哦。” 陆姑娘乖巧的正坐,最后认真的说道:“面热心冷才是长久之道,可善其身。” 祝平娘说过徐长安在仙门的处境。 这种表现出来的面热心冷,是保护自己最好的甲壳,陆姑娘觉得徐长安是对的。 “我没有说长安不好,只是说……靠近这样的人会受伤,能明白?”祝平娘无奈。 “祝姐姐。”陆姑娘低下头,微笑:“如果靠近这样的人就要受伤,那我已经体无完肤了哦。” “什么意思?”祝平娘微怔。 陆姑娘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姐姐,您便是面热心冷的人。” 与徐长安一样。 温柔的人对谁都是温柔的。 祝平娘在花月楼,便是对谁都温柔的那一个。 祝平娘:“……” 她想要开口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 祝桐君是什么性子,随意在修仙界找个有身份的人一问就知道了,祝平娘自己知道她总是对谁都很在意,实际上内里……兴许和徐长安没有什么两样。 她只在意她所在意的人。 在【面热,心寒】上,她兴许更胜于徐长安。 祝平娘深吸一口气,然后站起来。 她急了。 祝平娘恼怒、气呼呼的指着陆姑娘,嚷道。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许喜欢他!” 自己这是为了她好,怎么就是不明白。 学柳青萝,很好玩吗? 0326 便宜有好货(二合一) 祝平娘双手撕扯着陆姑娘的脸颊,将其扯了一个相对滑稽的模样,她气恼的说道:“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许喜欢他!” 自己这是为了她好,怎么就是不明白。 学柳青萝,很好玩吗? 再说了,陆丫头和柳丫头不一样,她完全没有必要往里陷。 “我可不记得把你教成了这样不听话的模样。”祝平娘很不高兴:“难道说……你这孩子的叛逆期到了?” “原来姐姐您还是关心我的,看来,您不是纯粹的偏心柳妹妹。”陆姑娘脸颊被掐的通红,却也不恼怒,反而带上了一股子幸福的笑容。 “你这丫头,笑起来活脱脱的就是一只母狐狸,难不成上辈子是狐狸成精了?”祝平娘抬手揉了揉陆姑娘的发红的脸颊,无奈的说道:“倒也没有必要因为我送青萝去仙门没有送你……就故意惹我生气。” “您是这样觉得的?”陆姑娘摇摇头:“去了仙门,可就不能常伴您左右了,我去那儿做什么。” 她摆摆手,然后眯着眼睛,主动揽住祝平娘的细腰:“再说,狐狸精三个字,这对于我们这些水性杨花的女子来说,可是最棒的的夸赞了。” “少来,我瞧你就是欠收拾了。”祝平娘嗅了嗅,忽然皱眉:“妮子,你吃酒了?” “您才发现啊。”陆姑娘轻轻叹息, 指了指祝平娘面前的桂花茶,又指了一下自己杯中那晶莹的酒水, 撇嘴:“您分明与我坐在一起, 心思却完全不在我身上, 连我吃的是酒都没有发现……相反的,徐公子只是从楼下路过, 您就移不开眼……” “祝姐姐,这是否不公平。”陆姑娘借着酒劲靠在祝平娘的肩头,面上因为酒水的缘故, 渡上了一层好看的红晕。 “居然喝酒上脸,我以为你陪我吃酒都吃习惯了呢。”祝平娘避开话题。 “是您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陆姑娘说着,嘴唇不太利索:“好吧,只是……方才那一杯酒吃的急了, 现在……有些上头。” 此时,酒劲涌了上来,陆姑娘明亮的眸子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云雾。 陆姑娘是很好看的人,这一点毋容置疑。 “酒量不好还……谁让你吃的这么急?活该。”祝平娘没好气的说着, 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妮子的太阳穴, 问道:“吃醋了?” “没有,只是不高兴。”陆姑娘俏脸红彤彤的, 身上散发着温热气息, 她牵住祝平娘的手, 认真的说道:“有些事情,您能做, 我却做不了。便不高兴。” “你要是想要去仙门, 也只要与我提一句就可以了。”祝平娘默默的说道。 “说了我不想去。” “那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祝平娘不理解,她感受着身边这个泛着酒气的妮子, 叹气:“我分明没有嫁人……却也知道养孩子的困难,说一句为了你好,不许你喜欢长安, 就这么让你难受?” “理由不对。”陆姑娘开口。 “理由?” “我讨厌姐姐您说的……为了我好, 才不许我喜欢公子。” “那要什么样的理由,你才能没有怨言, 乖乖听话?”祝平娘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事实上, 在她意识到一向乖巧的陆丫头真的不高兴后, 便已经将耐心提到了极致。 “我喜欢公子, 您会吃醋。”陆姑娘伸出一根手指:“若是您看上了公子,那我就不喜欢他了。” 祝平娘:‘……’ 眼角微微抽动,祝平娘咬牙:“你吃醉了。” “看,我就说姐姐您有双重标准。”陆姑娘避开祝平娘的眼神,喃喃道:“姐姐还是没有抓住重点。” “?” 陆姑娘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说道:“我其实不喜欢徐公子。” “……嗯?”祝平娘一愣,看向陆姑娘,却发现她眼里哪里还有一分醉意? “分明是您喜欢公子,我才喜欢,为何这些事情,您也看不明白。”陆姑娘捏紧了衣角:“祝姐姐,您说阿白姑娘喜欢的人您也会喜欢,怎么到了我身上,您便想不明白了?” 自己那是喜欢徐长安吗? 是,自己是好色的姑娘不假,可徐长安再好看,还能比祝平娘在她心里更好看? 是她喜欢,自己才会喜欢啊。 所以,这个问题本质上不是买一送一,而是……买一送二,甚至更多。 这个问题的尽头,大概是如果有人能够将李知白收入房中,得到的就是一连串的姑娘,还是撵都撵不走的那种。 陆姑娘问道:“姐姐,您可听清楚了?” “清楚。”祝平娘此时除了无奈,却也说不出任何指责的话。 因为她对徐长安有好感,陆姑娘才会“喜欢”他,这种依附于自己而存在的情感,祝平娘没有勇气去再让她不许去喜欢徐长安。 换位思考, 她也不希望以后李知白真的有了夫君, 会劝自己不要喜欢他。 如果是李知白会吃醋还能接受,但是为了自己好这个理由,她没有办法理解。 不过祝平娘还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陆姑娘还会继续喜欢徐长安,但是这种喜欢与柳青萝不一样, 所以不用担心陆姑娘会因为这份喜欢而受伤。 祝平娘发现目前的情况就是, 除非她自己被徐长安给伤了,不然只要他的颜值不崩坏,陆姑娘这个好色的姑娘就不会受伤。 “所以,我们这些女人还真便宜。”祝平娘长长叹了一口气:“一个看着一个是吧。” “贱就说贱,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陆姑娘哈了一口气,嗅着淡淡的酒气,偏着头:“总之,姐姐您会喜欢的人,我,甚至是楼里的姐妹们一定都会喜欢,所以……我们都是您的嫁妆。” “可我是阿白的嫁妆。”祝平娘眼角抽动。 这些好姑娘分明不是没有人要,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一个连着一个,全部白送的样子了。 “那就是您的问题了。”陆姑娘故作叹息:“总之,如同您愿意与那阿白姑娘一起伺候一个男子一样的,我也愿意做姐姐您的妹妹。” “我若是不许呢?”祝平娘瞪眼。 “您自己都做了人家的陪嫁,可没有理由管我了。”陆姑娘眨眨眼,指着天上说道:“其实我觉得,那位秦姑娘八成也是这样想的。” 她认为秦岭就是害怕祝平娘因为李知白的缘故而被哪个男人拿下了会显得便宜,所以才想早早的将祝平娘给推倒。 “给我做陪嫁,你够格吗?琴棋书画,你有哪个到了大师级的?”祝平娘嗤笑一声。 “我是没有什么本事,有些内媚,却不会勾人……白瞎了这点红倌人的天赋。”陆姑娘捂着自己的脸,笑着说道:“但是我人多啊。” “……?” “整个花月楼,都是您的陪嫁哦。”陆姑娘嘻嘻笑着。 “欸?”祝平娘一愣。 “愣什么。”陆姑娘摊手:“也不想想,您在花月楼里是什么个形象和地位?若是有一天您真的嫁了人,妮子们能不跟过去?” 她语气一顿。 “只是姑娘家太多,您的夫君不一定吃得消……那最大的可能也就是妮子们做不成什么妾室,只能与您住的接近,当个邻居瞧着您秀恩爱了。” 她轻轻抓住祝平娘的手:“所以姐姐,您可要与阿白姑娘说清楚,让她挑选夫君从厉害的仙门里挑,不然我们这些妮子,可要守活寡了。” 谷蜚 “……” 祝平娘面部冲动。 她听着陆姑娘那不知道是醉话还是认真的言语,整个人都崩不住了。 因为她知道,陆姑娘并不是在开玩笑。 只要有一天,她要离开花月楼……那不说所有,至少得有八九成姑娘会求着她带上她们……到时候,她可狠不下心来不答应。 事实上,祝平娘早早的就在暮雨峰上给妮子们留了一片地方,等她真的要回山不再下来,到时候就把她们统统都接上山——很省事,因为她们甚至还可以继续做自己本来的工作,只是接待的客人从男人变成了女人罢了。 是的,把青楼开到暮雨峰, 嗯,不用想,暮雨峰的女人一定会双手赞成这种事。 可祝平娘只想到这儿,却没有想如果自己嫁人会怎么样……如今被陆姑娘点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天底下,哪有人拿一整个青楼的姑娘做陪嫁的? 祝平娘黑着脸,压抑着心里的恼怒:“还要厉害的仙门?你想要多厉害的仙门?” “怎么也要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男子,不然凭什么配的上您。”陆姑娘摇摇头,可惜的说道:“这样看……徐公子便有些稚嫩了,毕竟公子比我的年龄还要小一些,哪里能有什么本事。” 祝平娘:“……” 窗外的雨落在祝平娘的面上,让她忍不住抖了个哆嗦。 忽然的,冥冥之中,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就好像面前挖了一个大坑等着将她整个人都埋进去。 别人不知道徐长安神秘的天赋,她可是知道的很清楚,若是他真的是什么仙人转世,那可不就是如今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 “你别说话了。”祝平娘捂住了陆姑娘的嘴。 “……?” 祝平娘气鼓鼓的说道:“我不禁止你喜欢长安了可以吧,别再吓我了。” 一句一个大霹雳,让祝平娘都有些接受不能。 她在陆姑娘不解的视线中说道:“果然……那云姑娘早早的就把他拿下了,当真是一件好事,嗯,真是一件好事。” 祝平娘很庆幸,庆幸徐长安不是个花心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的心悸。 分明徐长安是很认真的孩子。 分明李知白的心思她最了解不过,常规道理来说,就算徐长安没有成亲,他和李知白也不可能…… 但是她就是有预感,如果徐长安真的没有成亲,会有一个很离谱的结果。 “祝姐姐,您怎么了?”眼看着祝平娘陷入沉思,轮到陆姑娘疑虑了。 “没什么,我忽然决定了。”祝平娘深吸一口气。 “决定?决定什么?决定要找个男人?”陆姑娘歪着头。 “你……回去再收拾你。”祝平娘给了她一个白眼,说道:“我决定,要好好对待长安和那位云姑娘。” 她本来就很喜欢徐长安和云浅的夫妻感情,如今又多了一个理由。 “得让那云姑娘和长安的夫妻感情越来越好。”祝平娘猛地一拍手:“对,就是这样,就要让她们似胶、似漆,沾上再也分不开。” “啊?”陆姑娘懵了。 “我要让长安越来越喜欢那云姑娘,你听不明白?”祝平娘问。 “促进公子的夫妻感情?和您有什么关系,犯得着吗?”陆姑娘眼神怪异。 听起来,一股子妾室要入场,但是正妻势力过于强大,然后妾室想法子讨好正妻的感觉。 “你懂什么。”祝平娘笑着:“我这叫防患于未然。” “您这样做,云姑娘就会喜欢您吗?”陆姑娘提醒她:“祝姐姐,妾室想要在家庭中生活下去,讨好正妻是没有作用的,关键还是依靠丈夫的宠爱。” “……?” “……?” “呸,你这妮子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姐姐,我在青楼长大的,您说呢?” “……罢了,今儿的几顿打我都给你记下了。” “……” 祝平娘收回视线,看着暮雨峰的方向若有所思……此时,她又想起了秦岭。 秦岭给了徐长安夫妻之间的丹药。 这算是促进她们的夫妻感情? 目的是让外人看到她们的感情后,知难而退吗? 应当是。 那么,秦岭是出于什么目的?仅仅是想要徐长安不干净,还是说…… 她真的担心自己会被长安那个小子给拿下? 祝平娘:“……” 答案也很明显了。 祝平娘咬牙切齿:“臭丫头,我在她心里就是这样便宜的女人?” 轮得到她担心自己。 怎么想,自己都不会喜欢徐长安这么年轻的孩子吧。 哼。 秦岭能给徐长安送姣物的丹药是吧。 谁还不能送了? “她能促进,我也能促进。”祝平娘指着徐长安消失的巷子:“秦丫头能送姣物,我也能送。” 她现在就要徐长安买红荷带回去给云浅,最好……今晚就骗云浅把药给吃了。 “您说什么呢?”陆姑娘疑惑。 “说什么?回头再和你解释,现在跟我去胭脂铺子抓长安。”祝平娘牵起陆姑娘的手就下楼。 “?” 0327 祝平娘的算计(二合一) 雨势渐小,不一会儿,便彻底停了。 徐长安按照披罗居姑娘们的推荐往巷子里走去,没有多久就瞧见了一个胭脂铺子。 远处带着几分异样的胭脂铺子前冷冷清清的,有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少女正站在柜台处收拾着什么,半晌见不到一个客人。 巷子中,雨后的湿润气息异常明显,更加重了几分冷清感。 徐长安脚步稍稍放缓。 他第一时间在想这家店的胭脂是不是不太好, 不然为什么适逢节日,其他胭脂楼都卖断货了,这家店依旧冷冷清清的,而且地势也说不上好…… 开在巷子的最里头,也难怪生意不好。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徐长安的脑海中闪了一瞬就被他给丢下了,别的不说, 他对于披罗居姑娘们还是很相信的, 品质定不会有问题。 徐长安很快就走到了胭脂铺子前,轻轻咳了一声。 听到他的声音,前台那麻花辫少女微微一怔,然后抬起头就看见了奇怪的一幕。 一个男人,带着席帽,鬼鬼祟祟的遮住面容站在她的面前。 麻花辫少女愣了好一会儿,好看的眉头皱起,她开口说道:“公子,翠玉街往万枝楼的路在西边,再往前便没路了。” 她虽然是乐伶出身,可早早的就赎身了,不接待客人。 徐长安:“……” 嘶。 被认为是来招嫖了。 而且,徐长安隐隐能感觉到,面前这个清秀的少女对他十分警惕, 虽然在与他说话,不过身子已经开始逐渐后仰, 一幅随时方便回身逃进店里的模样。 但是没办法,他这个打扮着实不似什么正经人—— 在翠玉街, 一个男人把自己包起来,一幅不能见人的模样,而且还专门钻这种小巷子……于僻静之处找一个看起来就软乎乎的孤身少女搭话,怎么瞧都不像是个好人。 但是徐长安没有想太多,他只是稍稍后退几步,将自己与柜台的距离隔开了不少。 见状,麻花辫少女显然松了一口气,这才问道:“公子,您……” “我想要一些胭脂。”徐长安只是来买东西的,便开门见山。 “买……胭脂?”麻花辫少女愣了好一会儿,似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一个男子来自己这儿买胭脂:“公子莫不是找错了地儿,若是去娥眉坊、金缎楼也是往西去。” 徐长安见状眨眨眼。 他忽然有些明白这家胭脂铺子为何和其他的店铺不同了。 也明白为什么披罗居的姑娘们推荐他来这儿而不是什么娥眉坊、金缎楼。 因为他从眼前的麻花辫少女身上看见了柳青萝的影子。 毫无疑问,这是个赎身之后出来开店的姑娘。 算是柳青萝的姐妹,平日里一个人做小本生意,所以生意冷清,估摸着……平日里的顾客都是以往那些姐妹或者是披罗居这些姑娘。 披罗居那些女人,真是想着法子给自家姑娘拉客啊。 摇头。 “我没找错,胭脂铺子难道不卖胭脂?”徐长安指了指上方的牌子。 “卖倒是卖……”麻花辫少女望着徐长安的眉间紧蹙,眼中尽是狐疑,不过,她很快就眼睛一亮:“公子,您是哪个……不,您是从哪儿知晓,这儿卖胭脂的?” 她这个店铺缩在角落,可不是这么好找的。 按道理来说,人家来买东西,你卖就是了,不该有这么多话。 可实在是徐长安有些可疑,加上……她前些时日才惹了麻烦,所以如今行事万事谨慎,生怕自己的胭脂卖出去后再被人添了手脚,惹出祸端。 她的胭脂才刚出过问题,赔了一笔银子,如今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算是披罗居的姑娘介绍的。”徐长安平静的说道。 “披罗居的姐姐们?”少女闻言一愣,随后松了一口气,眼里仅保留了最后一丝警惕,说道:“我说呢……原来,您是那些姐姐们的客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麻花辫少女对于徐长安来了几分兴趣。 没想到,这般藏头露尾的男人也能让那些姐姐在意? 自己这个小店,若非是熟悉、信任之人,可不会给徐长安推,尤其是如今她才被陷害说胭脂比别人家差的情况下。 麻花辫少女指着柜台上的一道红绫说道:“公子该是第一次逛翠玉街吧,这铺子起了绫,就是打烊了。” “有这种说法?”徐长安眨眨眼。 “嗯。”麻花辫少女应声,“妾……不,我也在收拾账目了,一会儿还要去披罗居做工,所以今个收的早一个时辰。” “你是披罗居的人?”徐长安一愣。 “算是吧。”麻花辫少女眯着眼睛,心想徐长安是不是撒谎,她等会儿过去一趟可就全清楚了。 “不过既然是姐姐们介绍来的,要什么……便说吧。” 麻花辫少女将一张竹简在徐长安面前摊开。 “我这儿的东西大多都是自己做的,放不了太久,样式也少,公子您看着有什么顺眼的。” 徐长安只觉得有些怀念,该说祝平娘带出来的姑娘做事情都谨慎吗? 当初,柳青萝对他的态度也是这样。 “我想要一些口脂和面霜……”徐长安看了一眼竹简,摇头:“只是,我不甚清楚这些都是什么。” “您买胭脂回去是做什么用的。”麻花辫少女问:“……嗯,是给妻妾?” “是。” “懂了。” 麻花辫少女立刻指着竹简:“我这儿新进了一批月黄山的腮红,姐姐们搭上眉笔,檀色的口脂以及六种胭脂备了一套。月黄山的胭脂以胭脂膏最为有名,主要是酯蜡做的,抹着很舒适……公子如果不缺银子,对胭脂不甚了解,选这种最好。” “相信,见了我的胭脂,您的妻子一定会很喜欢。”麻花辫少女信誓旦旦的说道。 徐长安不懂这些,不过听着少女的介绍,觉得大概还是挺专业的,便点头:“好,帮我拿一套。” “好嘞。”麻花辫少女见到徐长安连多少银子都没有问,眉眼弯弯。 同时,也对于徐长安是披罗居的姑娘们介绍来的这一点又相信了几分。 她转身踮起脚尖在货架上挑挑拣拣,随后去了一趟后台,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许多的物件,然后开始打包。 徐长安没有多想,只是安静的等着。 可就在这时候,徐长安忽然一愣,转身看向街角。 些许脚步声后,祝平娘牵着一脸尴尬的陆姑娘的手出现在那里。 徐长安:“……” “公子,您要的胭脂,一共是……”麻花辫少女将打包好的胭脂盒子交给徐长安,可她话才说了一半,就顺着徐长安席帽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也愣住了。 “祝姐姐?陆姑娘?” 谷蓷 几乎在见到祝平娘的瞬间,麻花辫少女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似得,身子略微僵硬,整个人都紧张的不得了。 她算不上是在北桑城长大的,虽然对于祝平娘很喜欢很喜欢,但是对陆姑娘这个管事却害怕的很,那种感觉…… 尽管,她如今在柳姐姐的资助下赎了身……依旧有残留的阴影。 可让麻花辫少女更加吃惊的是,祝平娘没有瞧他,反而径直的朝着徐长安走过去。 只见祝平娘走到徐长安面前,二话没说,就抬起绣鞋,以脚踝轻轻踢了徐长安一下。 “不是说回去给姐姐我准备晚饭,怎么逛起街来了?”祝平娘嘟囔着,将一脸尴尬的陆姑娘推到徐长安的面前,恼怒的说道:“你惹的祸,真是讨厌,这个丫头说喜……呜呜呜……” 祝平娘话说了一半,就被陆姑娘红着脸死死捂住了嘴。 陆姑娘看着徐长安,认真的说道:“公子,祝姐姐方才吃了些酒,她说的话,您莫要放在心上。” “啊……好。”徐长安点点头,一时间有些懵。 可比他还懵的,是胭脂铺子里的少女。 虽然祝平娘看上来是在恼,可是她面上的嗔怒与其说是发火,不如说更像是撒娇……还有陆姑娘,在徐长安的面前没有一丁点严肃的架子。 她们,对着一个男子撒娇? 天哪。 麻花辫少女望着看不见脸的徐长安,咽了口口水,低下头瞧了一眼自己打包好的胭脂盒子。 送姑娘? 不会是给……祝姐姐的吧。 却见这边,陆姑娘的手在祝平娘腰上轻轻拧了一圈,她不满的说道:“您再当着公子的面说这些,我可就真生气了。” “知道了。”祝平娘也觉得这样不合适,便摇摇头,在麻花辫少女呆滞的眼神中,走过去将胭脂盒子打开,随后瞥了徐长安一眼:“这就是你买的胭脂?” 徐长安不知道祝平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无奈的点头。 “还差了点。”祝平娘摆弄着盒子中的眉笔,说道。 她的话才一说出口,陆姑娘就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话不能这样说。 再看麻花辫少女,本来红润的面色一片惨白,忍不住的低眉咬唇。 祝姐姐也听信了那些谣言,认为她的胭脂……不干净吗。 在这个瞬间,祝平娘对她的评价压倒了她内心对于徐长安的一切好奇,只剩下了委屈。 她所做的胭脂,被祝平娘评价为差,生性强势的少女没有当场落泪已经是有着外人在面前了。 “姐姐,您说什么呢。”陆姑娘在祝平娘耳边说道。 “我没说错啊,再说,你跟着我就好,别出声。”祝平娘看着麻花辫少女身子颤抖的样子,偏着头。 哦。 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 不过也没关系,这妮子的性子是要好好治治。 她敲了敲桌面:“妮子,生意还做吗?” “回姐姐,做……”麻花辫少女小声说道。 “做,还不抓紧把绫子收拾起来?”祝平娘眼眉一横:“你搭着绫子与男子谈生意,这生意卖的是胭脂,还是你?让那些长舌的妮子见了,还不知道怎么说你,到时候又要与人吵嘴。” “……姐姐说的是。”麻花辫少女将桌面上的红绫收起。 “然后就是,你给他的这盒胭脂还差了点东西。”祝平娘咳了一声,指着胭脂盒子里那空荡荡的一片地方:“没觉得……这里有些少了吗?” “……欸?”麻花辫少女忽然抬起头。 姐姐说的是差了东西,不是她的胭脂差? “回姐姐,我平日里自己做胭脂,能卖的就只有这些。”麻花辫少女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说差了一些,就差了一些。”祝平娘回头看了一眼徐长安,随后眨眨眼:“妮子,你这儿是胭脂铺子,他来买胭脂,要一套,你怎么能不给他加红荷?” “……?!” 麻花辫少女听着祝平娘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那巷子中的凉风混合着祝平娘的香气落在她的面上,映着她的惊愕,她喃喃的说道:“红……红荷?” 一旁的陆姑娘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只有徐长安听着红荷两个字,想起了秦岭和他说过的一些话。 他可不是笨人,之前就特意请教过秦岭了。 祝平娘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她准备走的是另一个路子,只见她捏了捏麻花辫少女的脸颊:“都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红荷不算是胭脂?那妮子们用的都是什么。” 花月楼所用的胭脂,没有能出红荷右的,可不是一句空话。 毕竟,再好的腮红,也比不上姑娘家真正的脸红。 所以这姣物做的红荷可是实打实的胭脂。 “算自然是算的。”麻花辫少女低着头:“可……姐姐,您知道的,我这儿不做那种东西。” 北桑城对姣物做的红荷有着严格的要求,毕竟前身不太光彩,规格稍有不慎,那所做的就不是胭脂,而是姣药了。 她这种自己研胭脂的,没有制作的资格的。 “你单着吧。”祝平娘附耳。 “嗯……嗯。” “单身,你屋里有没开封的红荷没?拿一盒出来,算是他买的。” “有……有……” 麻花辫少女在祝平娘的耳语下,晕乎乎的去里屋拿出来一块本来她准备自用的红荷,然后放入了给徐长安的胭脂盒里。 “做的不错。”祝平娘满意的点头,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然后回头对着一脸无奈的徐长安说道:“愣什么,付钱。” “……” 徐长安结了账,随后叹气:“祝姐姐,我要的是普通的胭脂。” 而别说徐长安了,一旁的陆姑娘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哪有祝平娘这样过来强买强卖的? 欺负人是吧。 祝平娘特意跑过来一趟,就是要将姣物塞到徐长安的包里,然后送给云浅? 图什么? “这就是胭脂,别的姑娘能用的,云妹妹不能?”祝平娘看着徐长安:“你怎么知晓云妹妹不会喜欢?拿回去,我晚上与她说。” 她比秦岭厉害多了好吗。 秦岭送的姣物不能吃,她给的却能吃,还正大光明。 这分明就是普通的胭脂,无非是吃了会脸红罢了。 0328 嫁妆是整个花月楼(二合一) 祝平娘眼看着徐长安满脸的无奈,便不给他多说话的时间,将一盒打包好的胭脂直接塞进他怀里,同时说道, “本来就是普通的胭脂,我还能骗你?习惯就好了,没看到我这儿的妮子自己不卖,家中都常备?” “祝……” “你再说?!”祝平娘声音猛地上扬了几分, 她瞪着徐长安:“就算是我给你们的礼物,这样也不收?” 祝平娘话音落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眼睛眯起。 只见她突然的不着急了,语气平缓的说道:“是了,你要的功法,也是要东西辅用的……这样一想,可没有什么比红荷更合适的了。” “小子,功法我可没挑呢。”祝平娘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到时候我与你说,这绯色的红荷更合适修行,你是用……还是不用。” 徐长安:“……” 无话可说了。 徐长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储物袋。 是,修炼这种功法的确需要一个助兴的物件来将阴阳之道的修行和日常的夫妻生活区分开来。 但是他选的本来是那些好看的衣裳啊,怎么等级就突飞猛进变成给云姑娘施药了? 可他偏偏还没有办法办法,因为只要是祝平娘说红荷更加合适,无论心里有多么大的槽点,他也只有相信这一个选项。 徐长安轻轻叹息,拎着胭脂盒子, 抬起头, 平静的说道:“您这不是……给了我正当的理由吗。” “正当理由?”祝平娘偏着头,被徐长安认真的语气欺骗了一瞬, 不过马上就俏脸一红:“呸,我当你说什么,欺负那云姑娘的正当理由是吧……你和她本来就是夫妻,有什么大不了的。” “您说的是。”徐长安算是没有办法了,席帽下的面容挂着无奈和些许微笑。 “男人……呵。”祝平娘搂住陆姑娘的腰,指着徐长安的脸说道:“瞧见了,这就是臭男人,喜欢谁也别喜欢……呜……” 陆姑娘死死捂住祝平娘的嘴,回身对着徐长安温柔的说道:“公子,今儿要用的食材已经吩咐丫头给您送过去了,姐姐她总是这样麻烦,辛苦您了。” 徐长安摇摇头,领悟了陆姑娘的意思,知趣的对着祝平娘拱手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陆姑娘才松开捂着祝平娘的手。 “死丫头,你就这样放他走了?我话还没说完呢。”祝平娘捂着面上的红印子,不满的杵了一下陆姑娘。 “姐姐,您这样羞我, 公子不走, 还不知道要如何呢。”陆姑娘一脸嫌弃的取出贴身手绢轻轻擦拭着手上被祝平娘气息染上的湿润。 擦干净手指后,陆姑娘将手绢随身放好,这才指着祝平娘的脸:“再说,姐姐您可没说,带我来公子这儿是要往他怀里塞一盒红胭脂,你这做的是什么事儿?” “给就给了,怎么样。”祝平娘摊手。 “是,我是喜欢公子,您也喜欢。”陆姑娘匪夷所思:“可您这样上赶着给公子送药,一幅要拉低公子为人处世标准的模样……算什么?” 祝平娘在她眼里此时就是一个妥妥的坏女人。 陆姑娘无法理解祝平娘说的促进徐长安和云浅的感情,她就觉得祝平就娘是因为某些目的,故意将徐长安从君子往好色的小人之路上引导的,别有用心之人。 至于说她所以为的目的…… 那自然是徐长安变得花心了之后……会纳妾。 “您果然心里还是惦记着青萝,我就说自打青萝去了仙门,您晚上总是看着她的名字心神不宁的。” “一边去,我那是愁她的仙品天赋,你知道个什么。”祝平娘眼看着陆姑娘揭自己的老底,恼怒的跺脚。 “总之,我的算计,你不要管,你就老老实实维持自己好色的形象就行了,瞎掺和什么。”祝平娘说着,指着柜台前那个已经彻底石化的麻花辫少女,叹气:“得,咱们这点底都让你都抖搂出去了,你想怎么解释?” 陆姑娘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心急和徐长安的话,嘴角微微抽动。 “……”卖胭脂的麻花辫少女已经愣住了。 她方才听见了什么。 青萝? 柳姐姐的名字? 方才的那个男人……居然是徐公子? 啊。 少女面色剧变。 她方才都对公子说了些什么啊……公子也是,做什么非要打扮的这般奇怪,他早早的表明身份,自己又怎么不信他…… 她可是自打进城就一直受到柳青萝照顾、连赎身、开店都是柳青萝帮的忙…… 这下好了,以后让柳姐姐知道她怀疑徐公子,要她怎么解释。 麻花辫少女想着,忽然整个身子剧烈的一抖,手指忍不住抓紧了柜台,指节捏的发白。 因为她迅速意识到了一件事,如果之前那个男子是从仙门下来的徐公子,那他买胭脂给的妻子岂不是那位云姑娘? 自己的胭脂会拿给云姑娘用吗? 她在披罗居里做工,整日被披罗居那群云浅的迷妹熏陶,对于云浅的好感早就突破数个档次了,只是她不会做衣裳,平日里姑娘們的话题她只能在一旁附和。 如今,自己也有佐酒的谈资了。 可惜,想到这里,麻花辫少女那一颗才要悸动的少女心还没有扬起,就已经被狠狠的按进了水里。 因为祝平娘和陆姑娘此时结束了对话,同时转头看着她。 麻花辫少女此时如坠冰窟,因为她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祝姐姐和陆管事之前在对着徐公子……撒娇? 柳姐姐知道这件事吗? 要知道,祝平娘对于她们来说,可是娘亲一样的存在。 不仅如此,祝平娘还往徐长安的包裹里强行塞红荷,还说晚上要去做客…… 麻花辫少女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她浑身冰凉,咽了口唾沫。 “……”陆姑娘和祝平娘依旧看着她,也不说话,就只是看着。 “……” 麻花辫少女看着徐长安离去的方向,第一次这样想要躲在一个男人的身后。 因为,她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 方才…… 陆管事都说了什么? 那个……严厉冷漠的管事居然也和柳姐姐一样,喜欢徐公子? 谷檫 然后。 祝姐姐也喜欢?! “姐姐,姑娘……”麻花辫少女哆嗦着,双手捂住耳朵:“妾身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不会要被灭口了吧。 她可是听说,一些不听话的姑娘哪怕赎了身,可后来惹了麻烦还是会被陆姑娘抓回花月楼的。 “姐姐,您吓到她了。”陆姑娘看着瑟瑟发抖的少女,无奈。 “胡说,分明是你吓到她的。”祝平娘啧了一声,说道:“好了,别吓着小孩子,咱们走吧。” 麻花辫少女到底不是从小就在花月楼长大的,加上没待几年就被柳青萝给赎出去了。对于花月楼的认知……还不那么清晰。 “走?”陆姑娘却摇头,她眨眼:“祝姐姐,您没有什么话要与妮子说吗?” “我能有什么话要说。”祝平娘哼了一声。 “我以为,您一开始是不知公子要来这儿的,那您说……北桑城有这么多好的茶馆,您挑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儿与我喝茶。”陆姑娘笑着。 因为什么? 以祝平娘和她的身份,会来这种偏僻的地方? 因为这茶馆距离麻花辫姑娘的店铺近,一会儿可以瞧见她从这里去披罗居干活,然后可以装一波偶遇呗。 还能因为什么? “祝姐姐,您那些小心思,可瞒不过我。”陆姑娘勾着唇角:“当然,也是您没有想瞒我。” “这一点,你比秦丫头机灵多了。”祝平娘看了一眼仍然害怕,但是偷偷打量着她的麻花辫少女,小声对陆姑娘说道:“我才在长安面前丢了面子,现在没有什么威严,你去与她说吧,我就先走了……在街角等你。” “祝姐姐,您不地道,您失了威严,我不也一样,您是不是忘了自己在公子面前怎么说我的了?” “那不一样,你在她们心里积怨,咳……积怒许久了,你去。”祝平娘说完,完全不给陆姑娘反驳的机会,顺手拿起胭脂铺子的小盒胭脂,然后就这么离开。 陆姑娘:“……” 叹息。 “走之前,还要顺点丫头的胭脂走是吧……真是的,这孩子自己做工,本来就没有多少胭脂能卖,真是不知心疼人。”陆姑娘看向面前对着她颤颤巍巍的麻花辫少女,皱眉。 “胭脂……不对,你赎身了,便不好再唤你的花名了。”陆姑娘点点头,问道:“妮子,你入楼前,姓什么来着。” “回……回姑娘。”麻花辫少女仿佛回到了刚从万枝楼被买进花月楼的那天,颤巍巍的说道:“妾、妾本家姓吕。” “吕?上、下、各自一张口,难怪嘴上不饶人。” 麻花辫少女没有敢出声。 实在是,这位陆管事在北桑城的权利大的离谱。 “吕丫头。”陆姑娘忽然开口。 “在。”麻花辫少女立刻应声。 “前些时日,惹了麻烦了?”陆姑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 ”麻花辫少女闻言,挺直的脊梁塌下了一些,她咬着唇,有些知道陆姑娘在说什么了。 便是因为她赎了身,以为得了自由,于是没有对着那想要将她买回家做妾室的男人说好话。 便惹上了麻烦,让人拿她的胭脂做了文章,被陷害后,以至于她这些时日的生意越来越差,需要频繁去披罗居打工才能维持生活。 陆姑娘说的两张口,不饶人便是这个意思。 “姑娘,给您添麻烦了。”麻花辫少女低声道。 “麻烦?这也算是麻烦?”陆姑娘摇摇头,随意的说道:“事儿已经给你解决了,你的胭脂真有质量问题就罢了,他人往里加料……真当北桑城女人的一对招子是摆设?” “……欸?”麻花辫少女一愣,忽然抬起头:“解、解决了?” “一句话的事。”陆姑娘摆摆手,一幅完全不在意的语气,只是,她眉头依旧深锁:“倒是你这丫头,离了楼就不在与任何人来往,只惦记着披罗居那帮丫头做什么,她们又保不住你。” “……”麻花辫少女晕乎乎的。 “站直了。”陆姑娘严肃的说道:“站没站像。” 麻花辫少女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 “嗯。”陆姑娘看着她的脊梁,满意的点头,随后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是祝姐姐惦记着你。” 陆姑娘啧了一声:“我可不管这些事儿,该说是你幸好有几分琴艺,让姐姐多看了两眼。” 麻花辫少女之前被卖进花月楼做乐伶,出彩的就是少时的几分琴艺,让祝平娘记住了她。 柳青萝也是琴师,所以对她多了照顾,只她半道进青楼,与谁都玩不到一起,加上早早的赎身,才让人不省心。 “纵使是赎了身,可该练琴还是要练的,别像青萝一样将琴艺丢下了,会让祝姐姐失望。”陆姑娘平静的说道:“她说过你的天赋不错。” 语气一顿,陆姑娘继续说道。 “以后,多与楼里以往那些姐妹来往,嘴上软和些,就不会遇到这些麻烦了,可能明白?” “……” 瞧着丫头一脸茫然的模样,陆姑娘伸了个懒腰,无奈的说道:“也是你与花月楼分的太开,让人以为你是得罪了人教赶出去的……不然,有楼里的姑娘们护着,好言想纳妾的人兴许不会少,但是至少不会敢使这种下作的手段,可明白了?” 麻花辫少女怔怔的看着陆姑娘,旋即很快的,就红了眼眶。 “怎么,楼里没有朋友?”陆姑娘意识到了什么。 “柳姐姐……去了仙门。” “嗯,我知道了。”陆姑娘点头,随意说道:“吕丫头,明个把店关了过来给我搭把手,最近赶上小节,有些活不方便男子出手,你自己打胭脂,该还是算有几分力气。” 听着陆姑娘严肃且不容置疑的语气,麻花辫少女抹了抹眼睛,视线略显模糊。 “回姐姐,妾、妾有的是力气。” 她忽然明白了。 原来,这便是姑姑们说的,赎了身……却还要被抓回去。 也想明白为什么这样可怕的事情,姑姑们提起时却笑得那么好看。 在这个瞬间,她同样意识到,为什么柳姐姐逐渐放弃帮助她们这些后来进去花月楼的姑娘赎身。 她身上,早早的就打满了祝姑娘的印记。 0329 不好过的日子还在后头(二合一) 许久之后,在街角茶馆等待的祝平娘见到陆姑娘从巷里走出来,便拍了拍面前的桌子,示意她抓紧过来。 陆姑娘走过去,在祝平娘略显焦急的眼神中,慢悠悠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然后就这么喝了起来。 她慢吞吞的模样看的祝平娘一阵不满。 “说话啊。” “说话?说什么。”陆姑娘抬起头,眸子里是不满与奇怪:“无非是一些小事, 姐姐您想让我说些什么?” “吕丫头怎么样了?”祝平娘追问。 “啧,您还能记得她本家的姓的呢……不过,什么怎么样了?” 陆姑娘想了想她离开之时那位吕丫头的眼神,点头说道:“恭喜,祝姐姐您以后又多了一个陪嫁的丫头,不出意外的,您这次关心,就将她给拿下了,真是个好消息。嘛,坏消息是,我又多了个情敌。” 祝平娘:“……” “倒是姐姐您。”陆姑娘看着她,“也不是什么大事,您何必要亲自过来一趟。” 丫头被欺负了? 那又怎么样。 她手底下有自己的人盯着这些姑娘,就算祝平娘不过来,也根本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本以为祝平娘和这位吕丫头可能有不错的关系,事实她方才问了,吕丫头都没有和祝平娘说过几句话。 所以她不甚理解祝平娘为什么对这个孩子这样的上心。 “你知道什么,吕丫头算是青萝认的妹妹, 她如今不在,我当然要多盯着些。”祝平娘说道。 “青萝?”陆姑娘更奇怪了,放下茶杯:“姐姐,青萝还在城里时,也没见过您多照顾她,怎么……人走了反而……哦。” 陆姑娘说着,忽然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她带着几分嫌弃的看着祝平娘:“莫不是,青萝在仙门出了一些成绩?” 祝平娘沉默了。 还真让她说对了。 不过,她这是为了柳青萝好,毕竟柳青萝的心境有缺陷,任何一个不好得到契机都可能将其引爆,所以她的妹妹如今得保护妥当。 最简单的,柳青萝是仙门的事情瞒不了多久,那么当事情爆发,必然会有无数的视线投到北桑城,说不得那些修行者都能将听过柳青萝弹琴的恩客翻出来,就更不要说吕丫头这个柳青萝帮着赎身、在意的妹妹了。 自家人,她不盯着点,哪里行? 当然不止是如此,她的确挺喜欢这个丫头的。 “让她将琴艺捡起来的事儿, 你与她说了吗?”祝平娘绕开了话题。 “嗯。” “吕丫头自尊心重,你说话可注意了?”祝平娘心想这些姑娘不是乞丐, 给予帮助的同时必须要拿走一些什么,这是规矩。 “自尊?”陆姑娘眨眨眼,指着自己的面容:“姐姐可是忘了我是谁?她在旁人面前上下两张口,在我面前,那些自尊全收拾起来也不够二两。” “倒是忘了,你是个黑脸,她们都怕你。”祝平娘啧了一声,看着面前安静喝茶的陆姑娘。 心想应该如此。 这丫头可是连她都能呛两句的,谁敢在她面前说什么硬气话。 “硬气什么?装着一张冷脸,可还不是会对着长安撒娇。”祝平娘嘟囔着。 “……”陆姑娘的笑容卡在了脸上,她叹息:“姐姐,您以为这都是因为什么?” “我不管。”祝平娘摆摆手:“好了不开玩笑,吕丫头到底不是花月楼的丫头了,你帮她一手,也得要些什么。” “要了,你走的时候不是顺了一盒胭脂走?”陆姑娘摆摆手:“这就算是报酬。” 祝平娘闻言,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胭脂盒,捂着脸:“……真有你的。” “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祝平娘哼了一声:“她付出了就好,至于说付出了什么……我喜欢,就是最好的。” “您喜欢这胭脂?”陆姑娘问。 “闻着还不错。”祝平娘想了想,又说道:“兴许是知道那云姑娘会用同样的胭脂?加持之下,觉得这胭脂的卖相极好。” 不开玩笑,祝平娘方才拆开胭脂的时候嗅了一下,整个人都愣了好一会儿。 这是那吕丫头自己研磨出来的胭脂吗?以往可没有这样的质量。 “姐姐,云姑娘还没用呢。”陆姑娘提醒她。 “我知道,我今晚就骗……教她给用了。” “……” 陆姑娘眼角颤着,可是她正要说话,就看到祝平娘面色平静,眸子如水,不沾染一丁点的媚色。 陆姑娘桌子下的手忍不住抓紧了裙角,保持平常的语气的问道:“祝姐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祝平娘说道:“我是个面热心冷的坏女人……” “是玩笑话。”陆姑娘认真的说道:“您若是坏女人,我是什么?” “可我让青萝上了仙门。”祝平娘闭上眼睛。 这条路可不好走。 “这话好奇怪,去仙门有哪里不好?谁不想入仙门。”陆姑娘指着自己的脸:“别说青萝,纵然是我,少时也想要做天上的仙子呢。” “你?”祝平娘看了一她一眼,“你天赋不行,还不如秦丫头呢,纵然去了仙门,也就是在百草园浇一辈子水的命。” “那我也乐意。”陆姑娘扭过头去。 “要你在花月楼和仙门弟子中选一个,哪个更好。”祝平娘问。 陆姑娘闻言,摇头:“姐姐,您在说什么胡话呢,花月楼哪里能仙门比,清馆人就不是下九流了?官妓也好,民妓也罢……哪有能和修行者相比的。” 这个问题就奇怪的不得了。 让外人听去了,恐怕会觉得祝平娘脑袋里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我像是在开玩笑?”祝平娘问。 “……” 陆姑娘沉默了,她站起身,轻轻坐到祝平娘身边,安静的抱住她的手臂:“不开玩笑的话,仙门和花月楼没有什么分别,我只愿意做您的妹妹。” “看,连你都这样想。”祝平娘叹气:“修仙界不比花月楼安稳,还真说不上哪个更好。” 陆姑娘语气认真了几分:“哪边安稳我不知道,可若是让我选,那定然是仙门弟子更好,对青萝也是一样的。” 陆姑娘此时终于意识到了,祝平娘一个人钻牛角尖。 也不是第一次了,自己这个祝姐姐偶尔就是傻兮兮的,思维方式不似个女子。 “姐姐,您方才不会是在想,青萝入仙门还不如留在花月楼吧。”陆姑娘一阵无语。 “不是吗?”祝平娘反问。 “当然不是。”陆姑娘松开抱着祝平娘的手,嗔道。 “姐姐您分明什么都知道,有时却也会说这些站在云端上的人才能说出的话,讨人厌。” “哪有姑娘家会真的想要出卖身子赔笑的?” 谷鴬 陆姑娘问:“您凭什么觉得咱们这儿比仙门过的舒坦,我不喜欢您这种话,都不用我说,是个人知晓怎么选,去仙门浇一辈子水,也好过青楼。” “我送你去浇水。”祝平娘给了她一个白眼。 “不要。”陆姑娘立刻拒绝。 “死丫头。”祝平娘呸了一声:“好了,我方才是想多了,毕竟……上仙门是青萝自愿的。” “那儿离徐公子更近。”陆姑娘想着她和柳青萝以往的几次谈话,叹气。 柳青萝提起徐长安时,那份想见,却又不敢见的语气仍旧让她至今都忘不掉。 用花月楼的丫头们所说的,与心上人的见面,每一次照面都是欣喜与颓败更替循环。 思念将她向外推,自卑又将她拉回。 名为恋慕的秘密一日日揣在心里,最后与落日一同垂入水底。 这些在柳青萝身上映照的最为深刻。 徐公子真的是那样好的人吗? 陆姑娘除了觉得徐长安长得很好看,也没有哪里好。 可不得不说,她是喜欢柳青萝的。 陆姑娘摇摇头:“只是希望,柳妹妹接触到新天地之后,能早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最好吧。”祝平娘看向远处的花月楼,眯着眼睛:“妮子,你说你们都宁愿去仙门?” “前提是跟在您的身边。”陆姑娘说着,语气顿了一下:“不过,丫头们对于仙门总是敬而远之。” “因为什么?” “还能是什么,自卑呗。” “哦。” 祝平娘能够理解。 哪怕姑娘们不偷不抢,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生活,可一旦与天上的仙门对比,便会发现自身的低贱。 想想她没有来之前的青楼是什么样子? 【自卑】这个词语牢牢的印在女子的身上,遇见了喜欢的男子,也只是驼背,低头,不爱说话。 “所以说,天底下还是有双全法的。”祝平娘勾起嘴角。 她可不是拎不清的人,能不知道仙门和青楼的差距? 姑娘們认为仙门好,花月楼也好。 那把青楼整个搬上仙门不就好了? “……祝姐姐,您又想什么坏水呢。”陆姑娘狐疑的看着她。 “没什么了,现在与你说这些太早了,以后……你自然会知晓。”祝平娘眯着眼睛,心想等到了仙门,她非让把陆姑娘挂在头牌上,让她也出去接客。 当然不是为了羞辱陆姑娘,而是向暮雨峰的那一群老女人炫耀。 看,她养出来的女儿有多么优秀。 至于说秦岭……那个养废了,便不算。 “但是也有一个问题。”祝平娘又想起——她很会往山上捡人。 她这些年送上山的,李知白是宗主之下的第一人,柳青萝是超越一切记载的仙品天赋,徐长安是个怪物,秦岭……秦岭是个脑袋不正常的女儿。 总之,没有一个正常人。 而她若是真的将花月楼般上暮雨峰…… 不会正常的姑娘都变得不正常了……吧。 “应该不会,嗯,应该不会。”祝平娘喃喃说道。 “祝姐姐,您怎么这么奇怪。”陆姑娘总觉得浑身冰凉,她站起来,搓了搓手:“您又……想徐公子了?” “我瞧你是皮痒了。”祝平娘瞪了她一眼。 “总之,您在这大街上的就开始傻笑,可不合适。”陆姑娘眨眨眼,瞧着祝平娘那平坦的身材:“姐姐,您身材那么好,心胸倒是也趁着…宽饶些。” “呸。”祝平娘啐了陆姑娘一口,想要伸手打这个丫头,可是又舍不得,抬手晃了一下还是放下了。 丫头本来就不聪明,若是锤傻了可不好。 “你在这抖什么机灵,没大没小。”祝平娘冲着陆姑娘的小腿踢了一脚,旋即说道:“行了,陪我去挑衣裳吧。” 说着,祝平娘晃了晃手里的胭脂:“正好,用吕丫头的胭脂给我上个妆,让那云浅也瞧瞧这胭脂的好……” “然后方便您骗姑娘吃红荷,对吧。”陆姑娘眼角抽动。 “我没给她们夫妻俩直接上烈性的药,已经是仁慈了。”祝平娘若有所思:“是了,看来挑选功法的时候,我要上些心了,夜里用的,越亲密的越好……嗯。” “……”陆姑娘不知道祝平娘在想什么,但是也不免在心里替徐长安捏了一把汗。 果然,让姐姐盯上……不是一件好事。 —— 这边,徐长安朝着侍女指点的院子而去,席帽依旧没有摘下,面容遮挡的严实。 他这一路将自己和祝平娘见面时候的事情、每一句话都挨个回忆了一遍。 得出的结论是,祝前辈虽然不那么正经,但是的确是个负责的人。 比如,方才祝平娘忽然出现在胭脂铺子,而且时不时的看着那麻花辫少女的眼神让徐长安觉得有些眼熟。 前辈总是会这样关心别人,谁会不喜欢呢。 —— 徐长安看着前方云浅所在的院子,叹息。 怎么……就偏偏要是那样的功法呢,又摊上了这么一个不正经的前辈,徐长安已经可以感觉到,本来就不那么正经的双行功法,经过了祝平娘的手,估计会变本加厉。 到时候,受苦的不还是云姑娘? 自己本来就是个好色的人,如今还给了他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可以欺负人的理由…… 姑娘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徐长安笑着,喃喃道:“这大抵就是狸花哭红尾鱼?可我不是狸花……” 他往前走,然后就便见到了在门前等候的云浅。 怎么出来等了。 徐长安很内疚,他到底是在外面耽误太久。 “小姐,外头风大,您快进……”徐长安摘下席帽,忽然愣住。 远处的树下,云浅安静的站的那儿,手边放着一把已经合上的油纸伞。 徐长安睁大了眼睛。 云姑娘……在笑? 那笑容有些渗人。 0330 笑口常开(二合一) 雨后的天空比以往干净,和煦柔软的光洒落,笼罩了整个北桑城。 远处,柔和的风带着细微的呜咽声,云姑娘安静的站在树下,笑着。 —— 云浅的笑,在徐长安的心里一直是天底下最美的景色, 一骑绝尘,没有之一。 云姑娘笑起来好看吗? 对于徐长安而言,这应当都不算是一个问题,因为答案早早的就写在那里。 让今日之前的徐长安去想,哪怕是杀了他也不可能觉得,自己在面对姑娘的笑容时会退缩。 虽然说, 丈夫面对妻子在某些时候退缩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们之间, 应该退缩的那个人分明是只有一刻钟的云姑娘。 “……” 徐长安抓着席帽的指节微微发白。 没办法,任何一个人在他这个角度见到远处一脸明媚笑容的云浅, 都会下意识驻足的。 徐长安咽了口口水,他眼角微微抽动,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云姑娘一个人居然笑得这么开心,莫不是……“世界要毁灭了?” 徐长安拿着席帽在原地愣住,没有第一时间迎上去。 此时的云浅着实是颠覆了徐长安对她的认知,要知道……平日里哪怕是遇到了高兴的事儿,云姑娘也绝对不会笑的这么开心的,甚至这种场面在他梦里都不会出现,可如今却实实在在的出现了。 再奇怪,那也是云姑娘,即使她忽然换了一个性子,也没有给他任何的陌生感。 真正让徐长安感觉到浑身不自在,甚至觉得有些瘆得慌的……是…… 这是不折不扣的假笑。 他实在太了解云浅了。 云姑娘真正高兴时候的那细微的翘眉、举动,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刻在他的心上。 眼前这个笑容明媚到可以将他整个人都融化掉、甚至露出几分贝齿的……阳光大姐姐? 你是谁啊。 徐长安叹气。 若是换成旁观视角,怎么看怎么像是妻子发现丈夫逛青楼, 出来抓人时那“和蔼温柔”的笑意。 云姑娘吃醋了? 还是说, 她是知晓自己去要了夜用的功法, 知道他以后不会克制,要孩子的希望变大了,所以真的很高兴? 不可能。 因为她身上的违和感实在是太重了。 —— 后人驻足,前人催促。 “……?” 云浅瞧着徐长安摘了帽子,抓着帽檐在远处那局促的不肯上前的模样,偏着头,面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 不好用吗? 那执棹少女走的时候分明与她说,会管用的。 不过也正常。 她的夫君本来就不似个正常的男人。 云浅秀气的眉毛忍不住蹙起了一些,这让她面上所维持的笑容变得更加脆弱。 徐长安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他走到云浅的身边,拿起树下的雨伞顺势拎着,然后问道:“小姐,你在这儿……做什么。” “等你。”云浅一如往常的说道。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 啊…… 是熟悉的云姑娘。 是熟悉的云姑娘。 “……也对,我问的都是什么话。”徐长安嗅着云浅身上那熟悉的香气,整个人就好像忽然的放松了下来,他在云浅平静的视线中将捡起来的伞重新丢到地上,然后……就这么在院子前,拥了上去。 “……” 被徐长安轻而易举的拥入怀,云浅感觉到一双手死死的箍住她的腰,便反手搂住他。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徐长安将头埋在云浅的颈间狠狠吸了一口,不再说话。 是啊…… 他怎么了。 他也不知道。 可方才之所以驻足不前,却不纯粹是因为云浅的笑容“吓”到了他,而是看到姑娘在门前等着那一幕…… 即便这个院子是他第一次来,徐长安却仍旧感觉到无比深刻的归属感,那种回家的安心在云浅的温度传来后,将他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 此时并非是在院子里,所以徐长安和云浅一见面就先来一个拥抱的事情并没有瞒过周围的女子们,她们远远的瞧着,有羡慕的,有吃醋的,有笑的,却唯独没有上来打扰的。 只觉得,徐公子和妻子的关系果然很好。 就是…… 公子似乎有些缠人? 可一想到徐长安是云浅的童养夫,姑娘能这样的包容他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 ——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轻轻松开云浅,这才说道:“小姐,吓到你了?” “吓?”云浅摇摇头,说道:“我很喜欢……所以,你是什么了?” “怎么说呢。”徐长安扭过头:“只是方才和祝前辈在那儿勾心斗角……嘛,也说不上是勾心斗角,只是与前辈交谈需要思考的东西太多,便有些累了。” 和祝平娘相处,真的是时刻精神都要紧绷,要分析她每一句话背后的含义…… 徐长安很早之前的“云浅能量”就耗尽了,急需姑娘的补充与安慰。 所以他方才看到云浅那“陌生”的样子后,才愣住了。 如今姑娘恢复如常,他才彻底安心下来。 什么叫温柔乡啊,这就是。 祝平娘哪怕再好看,再妩媚,在徐长安眼里能给他带来的也只有压力,他需要思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又哪里来的心思去在意什么美色。 “原来是这样。”云浅明白了,她忽然有点高兴。 因为,这算是祝平娘带给她的亲近,没有祝平娘的压制,徐长安不会反弹的这样厉害,这样看来,那个祝姑娘也很讨喜。 “这算是小别胜新婚吗?”云浅问。 “……”徐长安老脸一红,总算是意识到自己此时有多丢脸,他尴尬的后退两步,说道:“应当是算吧。” “嗯。”云浅应声,随后瞧着他:“你吃酒了?” 徐长安闻言,脊背一凉,却如实说道:“吃了一些玉露,祝前辈准备的,不好落了她的面子。” 说完,他迅速补充道:“小姐,你是知道我的,平日里咱们吃酒,我什么时候喝过玉露?” 他和云浅在一起,都是吃烈性的酒,玉露这种柔物他不喜欢。 “我只是问一下。” 云浅弯腰捡起被徐长安丢到地下的伞,又牵住他的手:“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云浅往院子里走,同时迅速开动脑筋,在想自己看过的那么多书中,夫君归家后身心疲惫,作为妻子的应该提供什么。 温柔乡只是第一步。 二人步入庭院,徐长安在院子外那群女人可惜的视线中将大门关上。 谷擓 云浅正想着,却一个踉跄,于是转过头看向关上门就不走了的徐长安,疑惑。 “小姐。” “嗯。” 徐长安终于是忍不住了:“你方才在门前……笑什么呢?可是遇了什么好事。” “你回来了。”云浅一如既往。 这就是好事。 “不,我是说……”徐长安瞧着眼前这个一脸疑惑,眸子清澈的姑娘,愣住了。 因为,他不免开始怀疑,方才门前那个笑容明媚的女人真是眼前这个情感不外露的姑娘吗? “是……我在做梦?”徐长安忍不住掐了一下云浅的脸。 云浅:“……” “这手感,也不是做梦。”徐长安仔细品味方才指尖那淡淡的冰凉触感,咳了一声:“小姐,你今天真好看……所以,你到底在笑什么。” “这很重要?”云浅不理解徐长安为什么会这样的在意,她牵着徐长安的手往屋子的方向拽了拽,却拽不动,便蹙眉:“你不是说累了。” 对于云姑娘而言,什么事情都比不上徐长安休息重要,所以不甚愿意与他在这儿站着说话。 徐长安却不这么想,云姑娘为什么笑的那么渗人,他若是弄不明白,别说休息了,喘气都心口疼。 “在笑什么。”徐长安固执的问。 “……” 云姑娘轻轻叹息,“她与我说,女子如果经常笑会更好看,你会更喜欢。” “???” —— 徐长安头上起了一堆问号。 她? 谁? 云浅便告诉徐长安,他离去之后,执棹少女一直陪着她说话,一刻钟之前才离开。 “……” 徐长安懵了。 好一会都没有缓过劲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句话所体现出来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多。 方下执棹少女让云浅经常笑笑这个槽点无数的事情……单单说以云姑娘的性子居然能够与一个陌生人聊这么久就很离谱了。 甚至不仅仅是聊天,还听从了她的意见? 他离开的这一会儿,都发生了什么? 云姑娘是这么好攻略的人吗? 徐长安心里一时间急的像是有猫儿在抓挠,可他还是顺着先前的话题说道:“经常笑笑?没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为什么要笑?” “我也是这么说的。”云浅点头。 执棹少女告诉她经常笑笑比什么胭脂都好用时,她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她知道你要回来,急匆匆走之前,与我说,让我一定要试试……笑。” 云浅回忆着执棹少女给自己展现的笑容,开始一比一的复刻。 “就是这样笑……呜……” 忽然的被捂住嘴,云浅眨了眨眼。 “我说呢……”徐长安叹息,无奈的说道:“小姐,那乘船的姑娘是个元气的性子,在你身上可不合适。” 云姑娘学出来的元气少女模样虽然十分让人心动,但是对于徐长安而言,和见了鬼也没有什么区别。 云浅轻轻掰开徐长安的手,自怀中取出手绢擦了擦他的手指,同时问:“不好看?”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徐长安无奈:“只是,小姐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自然的云浅才是最好看的,为了他而刻意的做作,实则是落了下乘。 “我知晓了。”云浅嗯了一声。 “小姐,你和那乘船的姑娘……关系很好吗?为什么她说说你你多笑笑,你便听了?” “很好吧。” 徐长安闻言,匪夷所思的看着云浅。 这和顾千乘说让云浅下厨留住丈夫的心,云浅听从的进厨房可不同。 下厨,纵然没有顾千乘的提醒,云浅也一直惦记着。 “傻笑”这件事可不一样,没听见云浅说了吗,她的想法和徐长安一样,都是“没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为什么要笑”……那么,她会违背她自己的想法而听从一个外人的建议…… 这个事情可就很值得说道了。 徐长安一时间心跳加速,他竟然……有些兴奋? 吃醋是不可能的。 徐长安在想明白这件事后,才发觉云姑娘方才的傻笑是那么的可爱。 因为,如果姑娘会去听去他之外的人的意见,就说明她很有可能交上朋友了。 这对于徐长安来说,可是比过年更要值得庆祝的事情。 难道在自己日复一日的督促下,云姑娘终于不再自闭? 徐长安紧紧抓住云浅的手:“小姐,你很喜欢那乘船的姑娘,对吗?” “喜欢?算是喜欢吗?”云浅眨了眨眼,随后眉头皱起,嗔道:“轻些。” “哦……”徐长安立刻松开云浅的手,随后问道:“是不是喜欢,所以才尝试听她的建议?” “喜欢。”云浅点头。 但是徐长安的高兴还没有持续多久,云浅就继续说道:“因为你会喜欢她,所以我也喜欢。” 这没有问题。 “……” 徐长安却觉得问题大了。 喜欢? 谁喜欢了? 他不过是平日里来花月楼,做了几次执棹少女的船,就被云姑娘扣了这么一顶帽子? 误会都不算是重点。 原来……云浅会在意外人,又是因为自己。 哗的一盆凉水浇在头上,让徐长安逐渐冷静下来,他仔细想了想,也就知道云浅所谓的“他喜欢”是从何而来的了。 当初,柳青萝遇到麻烦时,执棹少女担心柳青萝,来找他求救,自己帮了她许多,态度也算温和。 那时候他的态度让云浅觉得自己喜欢她? “小姐,这可不算是喜欢。” “我知晓你如今不喜欢。”云浅心想那是徐长安本来的姻缘线,只是现在没了。 但是云姑娘很聪明,她不会去解释的很清楚,因为她知道,这些话说出口,徐长安会不高兴。 所以,云浅在意另一件事。 关于自己的笑,重要的不是听从意见去笑这件事好不好,而是徐长安会不会喜欢她经常笑。 徐长安喜欢温存,嘴上不也整日排斥温存。 她的夫君总是口不对心的。 云浅便指着自己的嘴角:“你真的不喜欢?” “……说实话,笑得有些渗人。” “?” 0331 系统的自救行动(二合一) 云浅便指着自己的嘴角:“你真的不喜欢?” “……说实话,笑得有些渗人。” “?” 随着徐长安的话,云浅愣在那里。 她在徐长安身边的时候,少有真正心神不稳的状态,正如此时,姑娘怔怔的看着他,视线穿透过徐长安的肩、院子中的树、云层, 到达霜天之上。 电光密集,温暖像是冬日的阳光,但是云姑娘此时只觉得心里冰凉。 “轰隆……” 些许雷声自远而近,风掠过云浅的发梢,让姑娘漆黑幽邃的眸子隐隐缩小。 渗人。 说的是自己。 这意思是,害怕她。 “啧, 北桑城……不, 朝云宗也是。”徐长安看着忽然聚集而来的乌云, 摇摇头:“小姐,自从咱们出了岛,这外面的世界……天气就和小姑娘的脸似得,说变就变,方才明明已经下过雨了,这又落了雷。 天色急速的昏暗下来。 远处,明亮的雷光像是在霜天之上急速穿行,自远而近,很快就映的天空一片惊怖。 “又要下雨了,进屋吧。”徐长安没有多想,朝屋檐走去。 云浅呆呆的看着徐长安的背影,直到徐长安走上来牵住了她的手,与她上了台阶,停在了屋檐下,云浅才回过神来。 “你……怕我?” “怕?”徐长安轻轻咳了一声, 瞧着云浅面容平静, 但是内里那几乎掩饰不住的小慌张和委屈,内心暗骂自己一句不是人。 自己真是个恶人啊,抓着一个机会就要欺负姑娘。 叹息。 “小姐, 现在我都是这样恶劣的性子,要是真的给我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欺负你的理由,你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呀。” “……?”云浅不甚理解徐长安的意思,只是说道:“你喜欢就好。” “我的大小姐,您倒是来点脾气……”徐长安更无奈了,他都这样欺负人了,云姑娘却还是一幅逆来顺受的模样。 但凡她有几分和样貌相匹配的冷傲脾气,自己也不会偶尔的欺负她了。 “这些不重要。”云浅摇摇头,抓着徐长安手指的手用力了许多,“你……真的觉得我可怕?” “怎么可能。”徐长安摇头,抓着云浅的手朝屋里走过去:“小姐纵然是得渗人,也是好看的渗人……嗯,让我心动的那种。” 徐长安嘴上说着不喜欢,但是方才那个“元气女子”、笑起来好像一个“阳光大姐姐”的云姑娘也早早的被他印在了脑海里,当做一张【ssr】收集起来,作为他的宝贝,作为心情不好时候的开心果。 “原来是喜欢的。”云浅松了一口气,低着头感受着自己急促的心跳。 “很难不喜欢。”徐长安叹息:“毕竟,我是个花心的人。” 眼看着云浅安心下来,徐长安眼角抽了抽。 嗯。 很难说不喜欢啊。 就算方才真的是心动,可他有一瞬觉得渗人……这也是事实。 但是这个事儿可不能让姑娘知道,不然徐长安几乎可以确定,只要他敢说云浅笑起来可怕,那以后……就不要想能够瞧见她笑了。 嗯? 徐长安突兀的蹙眉。 他分明已经完全将系统丢到了脑后,于他而言只要和姑娘在一起,天道点就没有停过,所以即使方才系统面板一个劲刷的飞起,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就是在方才,他听到了一声与往日不太一样的提示音。 不再是以往纯粹的机械声音,在系统播报时候期间好像混合了一些杂音,徐长安仔细听了一下,才发觉那些杂音他以往在系统给的幻境里听见过。 是天崩地裂的声音。 就好像在提醒他什么。 而系统说的话也很有意思。 【警告,请宿主谨慎行事。】 它……什么意思? 徐长安有些懵了。 这还是第一次,系统主动的与他说一件事,没有发布任何任务,也没有多余的警告,就是一句……好像是关心的话? 徐长安眼神认真了许多。 果然…… 这系统不似他所想的那般纯良,更要警惕了。 他却是没有想过,系统是被他逼得没有法子。 想想就知道了,徐长安本来应当是保护它之人,可事实上,从一开始,每一次给这片天地带来巨大危机的恰恰就是他这个“救世主”。 分明徐长安是它的唯一,是它的一切希冀的源头。 却投敌了,还警惕自己,还总是去招惹云浅,弄得这片天地随时可能像是陶瓷一般崩裂,这谁受得了。 若是系统有人性,只怕该似个小孩子一般哭闹他的不负责了。 而总是频繁的陷入危机,就算是知道发布任务会惹得徐长安警惕,它也要发布任务引导徐长安了。 这是引导者的责任。 引起徐长安的警惕会让云姑娘不喜它……这极度危险,但是没有办法。 任徐长安这样折腾下去,哪天真的玩脱了,早晚也是重开的结局。 是的。 系统要自救了。 —— 【任务系统重启加载中。】 就在这时候,徐长安又听见了一句话,让他握着云浅的手微微用力。 嗯? 任务系统重启? 是说……之前的任务系统关闭了? 若是这样,难怪他之后就再没有接到过任务了,是系统升级,而此时的连着两道提示音,就是说……系统升级成功了? 不过,他既然下定决心警惕系统,也只能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此时,云姑娘抬起头,平静的说道:“你果然很会欺负人。” 云浅开口的一瞬间,徐长安就将对系统重启的忧虑丢到一旁,尽可能不让自己对未知的忌惮影响到云姑娘,他笑着推开门,与云浅进屋,同时说道:“我是个坏人,小姐也不是第一天知晓。” “……嗯。”云浅点点头,心想坏人好,因为自己就是个坏人。 所以,她喜欢被欺负。 —— 屋子是标准的富贵人家,事物俱全,徐长安走进房间,去厨房转了一圈,对于做饭的环境还算满意,于是走出来静静等侍女将新鲜的食材送过来。 他从厨房里走出就见到云浅坐在窗前,怔怔的看着窗前的一盆缠丝青藤盆景。 徐长安眨眼。 因为这盆缠丝藤的气息有些眼熟,他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不是自己培育过的盆景吗? 品种一看就知道是暮雨峰的种子。 是师姐们送给祝前辈的? 祝平娘因为知道他们会来,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个盆栽? “不愧是祝前辈。”徐长安轻轻叹息,对于祝平娘心思的细腻程度又有了一个新层次的了解。 谷颡 徐长安摇摇头,接着将祝平娘晚上要过来做客的事儿与云浅说了。 “知道了。”对于晚上要来一个客人这件事,云浅如往常表示不在意,这些事情一直都是徐长安做主。 不过她想了想,说道:“可你说……累了。” 累了,还要她夫君下厨,云姑娘不甚高兴。 “那是方才。”徐长安伸手对着云浅的方向做扇子扇了扇,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淡淡香气,笑着:“看着小姐,便已经满血复活了。” “复活?”云浅偏着头,心想他分明是最厌恶这种事情。 罢了。 他不累,那祝平娘愿意来就来好了。 云浅低下头。 徐长安也习惯了云浅对外人的不在意,他更意外的是云浅对于这盆栽的喜爱。 只见姑娘手指着盆栽中心沿着中央青木缓缓缠绕,最终聚集在顶端如伞面般垂下的青藤。 “小姐,你还真是喜欢这盆缠丝藤。”徐长安忍不住说道:“早知道你喜欢,我以往就多弄一些放家里了。” “嗯……喜欢。”云浅瞧着精致的四四方方的花盆里那依附青木而生的寄生青藤,不再说话。 “小姐,你方才……都和那乘船的姑娘聊了什么?”徐长安忍不住问。 他可太好奇了。 从一见面就十分的好奇。 “聊了很多。”云浅想了想。 问过少女是不是喜欢徐长安,问过她对于长生修仙的看法,还有胭脂红荷……等等许多的东西。 她们是真的聊了很多的。 而一听到云浅居然这般善谈,徐长安就更好奇了。 “大概有哪些?”他追问。 “胭脂?”云浅挑了个自己最感兴趣的事情。 “胭脂……行吧。”徐长安这下不好奇了,这些时日云浅对于胭脂的喜爱也都写在脸上了。 “还有盆景。”云浅忽然说道。 “盆景?”徐长安微怔。 “嗯。”云浅应声,缓缓说道:“她说……缠丝藤不适合我这样的人养,清倌人养的多,我不甚明白。” “嘛,我倒是明白一些。”徐长安在云浅身边坐下,说道:“该是姑娘们警示自己,莫要像这青藤一般,只会依靠别人而活吧……暮雨峰上一部分师姐养着缠丝藤就是要提醒自己,别被外头的男子诓骗了。” 说到这,徐长安脸色无奈,他笑着:“这都是找的借口,事实上只是师姐没什么空照看,养什么都容易死,所以挑了个缠丝藤。” 徐长安摊手:“因为好养活,只要青木还有一口气,这藤就死不掉。” “这样。”云浅点头,心想清倌人能养,自己也可以,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因为她也是依靠着徐长安这棵青木而活的,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最后一丝养分,那么名叫“云浅”的姑娘就该死了。 到时候换个名字,换个样貌,那就是另一段故事。 云浅身子偏斜,将脑袋依靠在徐长安的肩上,她目光看着生命力依旧旺盛的青藤和青木,眸子泛着水光。 姑娘的目光轻而易举的穿过了时间长河,瞧见了这盆景最后彻底枯败,一同回归尘土的模样…… 若是这样就好了。 事实就是,青藤的生命力远远要高于青木。 木被吸取干净了养分,藤却还活着。 “我……不适合养缠丝藤吗?”云浅突兀的问道。 意识到徐长安并不是孤单的人之后,名叫“云浅”的姑娘愈发觉得,自己的出现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她甚至连与他白头偕老都做不到。 兴许她不该养青木,也不适合养。 “养这个?不大合适吧。”徐长安下意识说了一句。 他个人不希望云浅养这些东西,毕竟她连自己都照顾的不太好,怎么能分心在这些外物之上? 姑娘喜欢,他替她养就是了,无须她亲自动手。 徐长安说完,感觉云浅不再依着他,而是坐正身体,徐长安顺势看过去对上了姑娘的视线。 一愣。 瞧着云浅那暗淡的眼神,徐长安隐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因为云姑娘问的……似乎不是青藤的事情。 窗外的雨幕逐渐变得密集,豆大的雨点落在窗棂上,发出细密的、让人不安的声音。 “……” “……” 徐长安和云浅对视着,直到云浅移开视线,徐长安才开口:“小姐,你……怎么了?青藤,有什么问题吗?” 他几乎可以确定,云浅问的一定不是青藤的事情。 “……”云浅没有说话,只是熟练的从徐长安身上摸出一个蜜饯,咬了一口。 “小姐,你的家族……最近联系你了?”徐长安小心翼翼的问。 最近的云姑娘总是多愁善感,与往日很不同,就好像总有一种不安萦绕在他和姑娘的身边。 徐长安思来想去,认为只有可能是云姑娘背后的家族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那种女主被迫离去,千里追妻的事儿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不过,徐长安瞧着云浅那懵然的可爱眼神,便捂着脸,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完全想错了。 “不是就好。”徐长安摇头,不过,他很快就欣慰的说道:“原来,小姐也到了姑娘家多愁善感的年岁……就是,这年岁来的似乎晚了些。” 云浅:“……” “好了。”感受到云浅兴致不高,徐长安找不出源头,于是收回之前的话,重新说道:“不就是一盆缠丝藤,你想养就养,只要你喜欢,就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我喜欢……”云浅点头。 她自然是喜欢的。 在这一点上,云浅与祝平娘有些相像……如同祝平娘会想将柳青萝送上山是不是对的一样,云姑娘也开始深思她出现在徐长安身边是不是一件对的事情。 似乎,徐长安那些所谓的“姻缘”,在云浅身上总是能找到相似的特质。 就是不知道,是谁学的谁。 “……” 就在此时,徐长安忽然身子一僵,他低下头,眼睛睁的很大,那瞳孔紧缩,在眼眶内颤着。 系统…… 给他发放任务了?! 就是这个任务的内容……嘶。 嗯……? ??? ??? 徐长安一时间懵了。 这个任务让他—— 夸赞云姑娘? 徐长安擦了擦眼睛。 0332 一场雷光与系统(二合一) 北桑城上空,天空阴雨遍布,雷光闪烁着自远而近,城中的姑娘们纷纷抬起头,可以见得厚重的云层倾覆而下。 兴许是许久没有见过这般敞亮的雷电了,一个个女人都撑着伞往桥头上挤,对着那天上罕见的雷光指指点点, 让祝平娘在一旁瞧的无奈的叹气。 这帮妮子,也就是仗着北桑城被仙门庇佑,不然她们站的这么高,是想遭雷劈吗。 祝平娘看向徐长安的方向。 遭雷劈…… 哼。 那个小子能娶了云姑娘那样的好看的人,又能被李知白信任,还被柳青萝依恋……才是妥妥的需要遭雷劈的人。 最好,这天上的雷就是来劈他的。 不过, 祝平娘想了想, 又觉得徐长安如果当真是什么仙人转世,只怕也早就挨过雷劈了。 只是,就在这时候陆姑娘却走了过来,忧心的说道。 “祝姐姐,今个的雷……瞧着怎么这样的骇人,没问题吧。” 花月楼可是很高的。 祝平娘闻言,嗅了嗅天地间清新的气息,摇头:“就是普通的雷电,不值得在意……嗯?倒不如说,这样的天气……气氛才是真的不错。” 上有天雷,中有细雨,正是姑娘家喜欢的气氛。 不做些什么就有些浪费了。 “妮子,你快些赶去长安那儿,告诉他……今晚的宴挪个地方。”祝平娘笑着:“就安排在湖上的画舫,把食材送过去。” “???”陆姑娘愣了好一会儿,半晌后才说道:“祝姐姐, 您可真挑了好天气出船。” “你知道什么,难得有雷雨天。”祝平娘勾着嘴角:“长安和那云姑娘也已经修行了, 近距离瞧着天雷总归是有好处……” “说些我能听懂的。”陆姑娘撇嘴。 “因为我喜欢雷雨天,想游湖,再吃些长安做的菜。”祝平娘从怀里摸出从徐长安那儿半抢来的蜜饯,放入口中,旋即闭着眼睛:“姐姐我在仙门是合……是暮雨峰的人。” 沐雨峰,沐雨疯,也是个人来疯,怎么会不喜欢雨水。 “您还有话没有说的清楚。”陆姑娘摇头。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祝平娘诡异的看着陆姑娘。 “能不能挑个可爱的物件?我不喜欢虫子。”陆姑娘叹息:“所以呢,邀公子和姑娘雨天出行,还有什么理由。” “嗯……”祝平娘啧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接着蜷起一根:“按照阿白与我说的,近距离看一下那位云姑娘的经脉……在院子里做这种事儿总觉得不自在。” “听不懂。”陆姑娘应声:“总之算是正事。” “第二嘛……”祝平娘收起最后一根手指,笑靥如花:“其实阿白很喜欢雨天的,她以往只喜欢窝在房间里炼丹,但每逢雨天,她会多瞧两眼外头。” “因为白姑娘喜欢,您才喜欢?”陆姑娘有些嫉妒。 “反了,应当说是我喜欢,阿白才喜欢。”祝平娘心想李知白说不得也有想过和暮雨峰的女子一般出去淋雨,只是她的性子不允许。 她下次就要找机会和阿白沐雨同游,便拿徐长安做个试验。 也就是祝平娘不知道山上都发生什么。 其实,她以为的不会淋雨李知白,早早就在徐长安和云浅拜访的那天……自己出来玩过了。 李知白那时一袭道袍雨中的剑舞可是让徐长安看呆了许久。 之后,李知白更是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才接见云浅和徐长安。 该是说,这位祝姑娘做什么都赶不上热乎的。 “……行吧,我知晓了。”陆姑娘接受了这个理由,让侍女将食材送去画舫,同时撑着伞去徐长安的小院了。 …… 陆姑娘离开之后,祝平娘伸了个懒腰,然后抬起头。 雨从九天之上落下。 她的笑容缓缓收起。 雷是普通的雷,雨是普通的雨。 可这雨……终是不大对劲。 祝平娘扬起伞面,风混合着雨点吹湿了她鬓边的青丝,清凉下,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妩媚间,却尽是凝重。 雨水很快打湿了祝平娘的衣裳。 她沉默间,对着雨幕伸出手,一时间,有道灵力屏障出现在她的上方。 祝平娘丢下伞,往前走了一步。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落入脖颈,肩窝。 祝平娘:“……” 再退回来,便已经彻底被淋成了落汤鸡,衣裳贴身,一时间周边风光旖旎。 再看着她上面那完好无损的灵力结界,祝平娘沉默了。 她从纳戒中取出李知白的信件又看了一会儿,在灵雨相关的东西上停顿了一番,然后捂着脸。 是了。 她亲身验证这不是什么巧合,都不用猜测了。 这诡异的灵雨百分之百是徐长安弄出来的。 不然,怎么他在山上,灵雨就在山上。 他来了北桑城,自己就被淋了个通透? 仙人? 她看是雨神。 祝平娘半晌后才嘟囔着。 她对违背常识的事情感觉到无比的难以理解,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都能接受仙人转世,好像奇怪一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然怎么是仙门呢。 她仔细的想了想。 虽然她的灵力屏障只是灵气所做,可提起坚硬程度……反正比尘世里一切能够见过的铁矿都要硬出无数个档次。 这样的东西都挡不住雨。 一层薄薄的油纸伞却可以…… ? 祝平娘有些能够理解为什么最近那些拜山的人最近对于自家掌门愈发敬畏了。 毫无疑问的,雨水的来源十成十的会让人认为是掌门,是石青君所为啊。 这样诡异的事情在众人拜山,八方来客的时候出现,很难不让人以为是石青君为了彰显武力而给众人的下马威。 能不敬畏吗? 可祝平娘却从李知白口中知晓,其实连石青君都被淋了个湿身。 “那孩子不对劲……” 祝平娘掩面。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才是她改变了念头,邀请徐长安更适合观雨的画舫上的原因。 说不上是试探,但是……旁敲侧击一下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正想着,祝平娘忽然蹙眉,因为此时这场雨不是落在暮雨峰,而是落在北桑城,于是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 北桑城可是很重要的地儿,不然她也不至于被派在这里常年不能离开。 祝平娘眼看着雨落地上弹起的水花溅湿了她的裙角,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自己的住处伸出手。 “嗡……” 一道轻微的颤动声后,肉眼不可见的红色光芒从住处冲天而起,直直的落入祝平娘的手心。 这是一面镜子。 女子所使用的铜镜,她和李知白各有一件。 算是她的法器。 祝平娘伸手在铜镜上轻轻一点,紧接着输入了自己的气息以及一些文字,然后抬起头。 随着她的视线,从北桑城各个角落隐隐有五颜六色的气体源源不断融入天际,很快就形成了一个七彩的旋涡,而后旋涡不断变大,直至遮天蔽日,笼罩了整个天空。 这不是别的。 正是祝平娘所看守的、朝云宗的护山大阵其中一个阵眼的小部分具现。 谷娻 这是魔门费尽心机都想要突破的,真正的最强之盾。 嗯。 然后,雨水就穿过了护山大阵,洗刷掉了抬头看雨的祝平娘,冲刷掉了她面上那并不防水的胭脂。 “……” “仙人转世,仙人转世……姐姐我认还不行吗。” 祝平娘银牙紧咬,身子微微哆嗦,许久后露出一抹庆幸的神色。 这些庆幸里,却带着几分自豪。 “我果然很会捡人。”她喃喃自语。 还好徐长安如今是朝云宗的人,而不是魔门,而且……自己和他的关系还极好,李知白也让徐长安对于暮雨峰有了归属感。 如今,牢牢的将他绑在战车上,祝平娘松了一口气。 “小怪物。” 她对着徐长安的方向嗔了一句,心想晚上的小宴,她非得再将徐长安整个扒一次,瞧瞧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若是不能,便要他出去淋雨,看看他自己造的孽。 幸好,这雨水只能单纯的穿透,并不能对护山大阵的稳定造成任何的影响,不然的话,事情可就大了。 只是…… 祝平娘深吸一口气。 雨水看起来是普通的雨水,天雷看起来是普通的天雷。 看起来。 事实上,看起来是普通的雨水却可以将青州最强的结界视如无物,就说明根本就不是看上去的那般普通。 那么,与雨水伴生,甚至要先于雨水一步而来的雷电,是否只是看上去的那般普通? 祝平娘仰望天际,瞧着照亮了半个天空的闪电,看着姑娘们被轰隆雷声吓得捂住耳朵,然后欢笑,沉默了。 该说她的心思真的很细腻,亲自淋了一番就想到了李知白和石青君都没有注意的东西。 但是她也只是想想。 她毕竟不能亲自上去体验一下天雷,九天正雷,也不是修士能够恣意触碰的。 尤其越是需要悟道、临近的瓶颈的修士就越不能触碰。 祝平娘摇头,心想最好是普通的雷。 她拿起小铜镜。 照镜子,挑眉。 转身,回去补妆去了。 —— 此时的北桑城各方人都觉得惊诧,雨水遍天,云姑娘的视线从缠丝青藤上收回来,放到了徐长安的身上。 眼看着徐长安低着头不说话的模样,云浅好看的眉头皱起。 因为青藤和徐长安的一句不合适养,云姑娘的心情已经很差了,却不想……在此时那个一直很有眼力、没有存在感的系统忽然跳了出来。 在这个独处的时间。 云浅心想自己已经不开心了。 若是连徐长安也因为系统而不开心…… 那云姑娘就不是单纯的不开心,说不得会真的恼怒。 不过,云浅仔仔细细感受了一下徐长安的心情,没有察觉到忌惮什么的,就不在意了。 就在此时,徐长安面色复杂的抬起头,看着以窗前雨幕作为背景的云浅。 叹息。 “小姐,你背后的家族,不会能造出什么东西放在我身上吧,比如系统什么的。” “……?” 眼看着徐长安那满面怪异的表情,云浅疑惑的偏着头。 “不会打扰我们的。” “我想也是。” 这是他第一次在云浅面前提起什么系统,而云浅的反应也没有问题。 可实际上,问题大了。 如果他身上的系统不是云姑娘身后家族给的,那这个突然发布的任务,算是什么? 徐长安看向任务面板上的任务记录。 —— 【系统未命名启动,任务系统重启加载完毕。】 【任务“行将就木(其一)”发布,请宿主自行查看。】 任务内容:夸赞面前的女子。 任务期限:一刻钟,逾期视为失败。 任务奖励:视完成度调节雨幕大小。 失败惩罚:无。 —— 上面就是徐长安方才所看到的任务。 “???” 纵然是徐长安见多识广,一时间也彻底懵住了。 槽点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首先就是这个任务的名字。 【行将就木】,一般是用来形容一个人即将入棺材,指寿命已经不长,临近死亡。 徐长安无法理解。 然后就是任务内容。 夸赞面前的女子…… 面前的女子,不就是云姑娘? 这任务名称和任务内容不能说没有联系,只能说毫不相干。 而忽然发布一个任务让他夸赞云姑娘,任务奖励更是完全无法理解。 徐长安看向窗外的暴雨,心想变动雨幕大小,也算是奖励? 这究竟是怎么了。 前有自己在云姑娘面前的时候,天道点短路似的往上涨。 今有系统抽风,莫名其妙发布任务让他赞美云姑娘。 都和云浅有关,也难怪他怀疑这个系统是不是云浅身后家族给他的,目的是让他离不开云姑娘,并且……能够成长到配得上她的地步——徐长安方才看到任务内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 因为如果真的是云浅家族给的,那一切问题似乎都能解释。 他也不用忌惮系统了。 可姑娘说并不是,至于是否可信,徐长安反正是信了。 徐长安看向神色平静的云浅,想了想,走过去捏了一下云姑娘的脸。 “小姐,疼吗?” “你没用力,不疼。” “那就不是在做梦。” 徐长安扶额,坐回原地,喃喃道:“是了……劳逸结合的任务它都能发出来,还有什么是它不能的。” 离谱的任务,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接了。 他看着兴致不高的云浅。 任务内容是赞美云姑娘。 任务没有惩罚,奖励和任务本身却透着一股子诡异。 要做吗? 0333 是否做任务呢(二合一) 任务内容是赞美云姑娘。 任务没有惩罚,奖励和任务本身却透着一股子诡异。 要做吗? 静静的看着任务面板,徐长安犹豫了。 单纯从系统所发布的这个任务上来看,他似乎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因为赞美云姑娘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也是家常便饭,根本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而系统的奇怪不是一天两天了,毕竟它曾经给他发布一个【劳逸结合】的紧急任务, 那时候的任务是让他彻底放松,安然的度过半日,而且也给了奖励。 都不知道哪里紧急了。 但是徐长安难免会想的多一些,所以……才会犹豫。 他尽力的让自己从第三者、整体的角度去思考系统这个问题的意义。 ‘……’ 叹息。 徐长安站起身,取了一根檀香没入香炉,点燃后,看着香火逐渐闪烁,他回到了位子上。 “小姐, 我想点事情。” “嗯。” 云浅应声, 也不多问。 这就是云姑娘的性子。 只要徐长安想要做的事情,便无需理由。 徐长安在云姑娘的视线中,低下头沉思。 首先就是【行将就木(其一)】这个名字,他是否可以认为,这次的任务只是一个系列任务的开头,还会有其二、其三。 这个名字的具体意义,徐长安尚且还无法理解,便将其暂时搁置在一旁。 然后,任务内容和之前【劳逸结合】的任务一样让他无法理解,唯一相同之处就是这两个任务的完成没有任何的难度,就好像是将任务奖励直接送到他手上一样。 所谓无事献殷勤。 檀香缓缓燃烧,徐长安闭上眼睛。 那么任务奖励…… 徐长安对比了一下【劳逸结合】和【行将就木】的任务奖励,很快就发现了明显的区别。 曾经系统想给他的东西、任务奖励是随机更新系统商城内的物品,让如今天道点无限溢出的他可以直接将其兑换出来。 如今, 确实一个莫名其妙放大或者缩小雨幕的奖励。 “……”徐长安眉头紧锁。 任务奖励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更迭,有没有可能是系统发现他已经开始抗拒系统,连之前完成任务的奖励至今都没有使用,所以……才换成这个让他一时间无法理解的奖励? 诚然。 如果这一次的任务奖励依旧是更新商城内的物品,徐长安觉得自己大概率不会执行这次的任务。 没有理由,因为他既然已经准备放弃使用系统,就不想知道商城里会更新出什么物品。 毕竟如果那些东西的价值太过于高,徐长安并不确认自己是否能够抵抗住诱惑。 那样一来,兴许他就会变的依靠系统,像一些小说中的男主一样,行事没有自己的逻辑,而是纯粹被身上所谓的系统任务引导……牵着鼻子走。 “嗯?” 想到这里,徐长安忽然一愣,猛地抬起头。 等等。 引导? 对啊。 系统的目的,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引导。 引导他去做事情。 当年给予简单的任务,也极有可能是让他品尝一个甜头。 只是系统没想到,他及时克制住了欲望。 —— 一旁的云姑娘瞧着徐长安凝重的样子,觉得此时的夫君很好看。 认真思考的少年人,总是有一种难得的魅力。 至少,云姑娘是这么认为的……她本来不甚高的兴致都提起了几分。 云浅瞧着徐长安,脑袋偏了几分,直到徐长安的眉头忍不住挑了一下,看向她后……云浅才眨眨眼,头上起了一个问号。 “……?” 在云浅惊诧的目光中,徐长安忽然站起身,走过来二话不说就将她抱进了怀里,猛地在她身上一吸,然后徐长安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云浅:“……” 这是第几次了。 对于徐长安来说,吸姑娘就和吸猫似得,能让他补充消耗的能量,提神醒脑。 “很累吗?”云浅揽着徐长安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有什么事儿不懂,可以说给我听听。” “也许小姐知道呢,对吧。”徐长安想起了岛上近乎于包罗万象的藏书,心想云姑娘说不得真的懂的很多。 徐长安将下巴搭在云浅的肩头,看向燃烧了一半的檀香,松开后,重新坐回那里。 “不过,这些事情小姐不知晓,我自己来就好。” “嗯。”云浅点点头。 丈夫不让插手,妻子就不追问。 能问出这一句话,已经是云浅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我去给你倒杯水。”云浅说着,走出房间。 徐长安看着云浅的背影,然后双手交叉在一起。 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姑娘的味道,眼神尖锐,整个人都清明了许多。 “是了,不一定纯粹是引导,也许只是一个测试。” 被姑娘关心之后,徐长安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动了两下。 ‘要说两次任务最大的区别……便是出在任务奖励之上……’ ‘之前的奖励是系统自己的商城更新,是系统自己的物件。’ 徐长安再看向这次的任务,眸子微微缩小。 ‘改变雨幕……便是改变了这片天空的运行规则……’ 系统这是告诉他,它的力量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吗?并非是只能赠予他什么物件,而是足以影响这个世界的能量? 是在向他彰显肌肉? 也难怪他这么想,至少目前事实上,系统的层面的确从小家子气的东西上升了一些档次。 这也仍旧是一种引导,而徐长安是不喜欢被除了云姑娘之外的存在刻意的引导的,这也无关是因为什么。 “引导……” 还是说…… 徐长安划开自己的系统,看着上面那已经溢出到可以将其标识为【∞】、无限大的系统点数。 “天道点……天道点……” 徐长安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动的节奏逐渐加快,然后在某个节奏上戛然而止。 事实上,徐长安很早就对这东西存有疑虑了。 “天道点……” “天道?” 天道。 徐长安想到这里,嗤笑一声。 应当只是糊弄人的玩意,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天道。 那……总不会是自己这个系统像是那些小说所写的,作为外来者,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和本地的天道竞争,然后至今才夺得了一些权限? 他尝试直接询问系统,可得到的却是一阵沉默。 于是徐长安在没有任何信息的情况下,只能将系统的这次任务认定为依旧是在引导自己。 又或者说是…… 谷芑 徐长安心里有了一个更为清晰的猜测。 系统不是说任务系统才刚刚重启吗? 那有没有可能,这个任务只是一个测试? 就好像做游戏都会有一个测试版一样,这个任务就是一个系统随意发布的、对于它“任务模块”的一个测试品,以保证之后的任务不会出现bug。 这样的话,任务内容无所谓就可以理解了。 而任务奖励,也可以将其理解为系统找个机会测试一下它对这片天地的干扰能力? 思来想去,徐长安觉得自己找不出什么答案来。 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不做。 有任务惩罚的事情他都不做,更不要说这个莫名其妙的奖励了。 将其当做不存在,就是他很早之前定下的方针。 说到底,要不是这次的任务目标是赞美云浅,他应当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哪里还用想这么多? 他之所以想这么多,纯粹是因为任务直直的指向了云浅,让人心有不安。 他可不想让云姑娘入了这莫名其妙的系统的眼。 好在,他仔细看了一下任务内容。 是让他夸赞面前的女子,也没有指名道姓就是云姑娘……这样一来,他稍稍的放心了一些。 总之,当做看不见。 徐长安将任务面板划走,看着那代表一刻钟的檀香逐渐燃烧到尾部。 “一刻钟……?” 徐长安瞧着代表任务失败的进度条逐渐降低,眨了眨眼。 说起来,一刻钟这三个字,总是让他想起晚上那个只能坚持一刻钟的云姑娘。 徐长安勾起嘴角,随后摇摇头。 其实……如果系统真的有智慧、真的是在引导,分明有一个最简单的事情。 这件事情,只要观察过他一段时间,就会发现。 那就是—— 拿云姑娘的安危来威胁他。 比如,系统只要将任务惩罚设定为和云姑娘相干,甚至都不需要指名道姓,而是诸如不完成任务的话,他和他亲近的人就会倒霉之类的限制…… 那徐长安觉得,他应当会很简单的就被系统牵着鼻子走了。 从这里看,系统没有这样做,要么说明它不存在人类那般的功利心,要么说明它本身是温和的存在。 仔细想来,至少系统的存在目前为止都没有强迫过他做什么。 自己是有些不地道了? 不好说他是不是拿了系统产出的灵气升级了自己的天赋后卸磨杀驴,他只是找了一条最为安稳的道路走罢了。 信息差啊。 徐长安轻轻叹息。 “系统,也就是你不予我交底,毕竟……未知才是更怕的东西。”徐长安将话语说给系统听。 加了一个限制。 未知不全是可怕的。 云姑娘不在此列。 她浑身都是未知,但是就很可爱。 系统:“……” 行将就木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了。 有什么比作为旁观者,瞧着自己和自己的宿命者一步一步往棺材里走更加离谱的事情? 但是也没有办法。 系统能做的引导极限就是如此。 至于说拿云姑娘威胁、强制让徐长安做些什么…… 有用倒是有用。 得敢才行。 所以,对于系统而言,目前的情况就是死局…… 嗯? 也不一定。 因为引导之所以是引导,就是……徐长安不一定要按照任务内容去做,系统只要抛砖引玉,只要埋下一颗种子就好。 而徐长安很会种树。 这颗种子很快就会发芽。 —— 云浅端着一杯清水跨过门槛。 与此同时,檀香燃烧到了底部,徐长安在等待【任务失败】的提示音。 窗外的雷雨依旧。 此时,云浅端着水杯走进屋就发现徐长安在看着她。 那眼神有些奇怪,云姑娘当即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她没有想太多,只是走过去。 因为端着水杯,所以云浅走路十分的注意,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摆动出优雅弧度。 “……” 徐长安忍不住叹气。 真是的,自己的这个大小姐,干嘛连走个路都这么好看。 云姑娘就这样还以为她自己没有魅力? 分明,她哪怕什么都不做,都绝对会招惹一堆蜜蜂蝴蝶。 “水。” 云浅将水杯递给徐长安,然后对上了徐长安投过来的,足以将她融化的灼热视线。 姑娘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瞧着过了。 这样炽热的眼神,还在岛上,徐长安最会折腾人的时候,云浅见的最多。 “怎么了?”云浅轻声问。 与此同时,檀香落底,仍有一小节尚未燃烧,但是时间已经到了,徐长安耳中出现了系统那机械的声音。 【任务:行将就木(其一),完成度0%,任务失败。】 而此时因为任务失败了,窗外的雨水并未有任何的改变。 徐长安看向窗外依旧密集的雨势,伸手动作自然的将云姑娘肩头长发轻轻拂到她背后。 “小姐,你今天真好看。” 系统埋下的种子发芽了。 “……欸?” 听着徐长安的话,云浅微微一怔,手指忍不住的捏紧了衣角。 这算是赞美吗? 是实话,但是也算。 云姑娘长得好看,穿浅衣裳清纯秀美,穿常服自然素雅,穿长裙时候也是精致贵气的。 至于说为什么要特意等待任务失败才夸赞云姑娘,当然是因为他对于云浅的喜欢不会掺杂任何的外物。 他无时无刻不想赞美云姑娘,又何须什么契机。 “你忽然的说什么。”云浅避开徐长安的眼神,面容看似平静,但是仔细听却能感受到那轻颤的尾音。 “还、还入夜呢,而且……” 云姑娘难得的在徐长安面前陷入了绝对的弱势。 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方才拎壶倒水的时候,手臂都发酸,没有什么力气。 今个指定是不行了。 0334 雷光存在的意义(二合一) 徐长安真的很有栽培的天赋——各种意义上的。 系统只是埋下了一颗种子,他自己寻着气息就将其养成了参天大树。 事实证明,引导这种事情,也无须要徐长安跟着它的行动一步一步去做。 徐长安看似拒绝了系统所发布的任务,可系统的目的已经完美的达成。 因为云浅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系统自救——大成功。 —— 云姑娘此时那些属于女子的多愁善感在徐长安的赞美与炙热的眼神中……轻而易举的被击碎,如同破碎的精美陶瓷,再也变不回原来的模样了。 “我不行。”云浅面色认真, 可仔细去看,耳廓上分明添了一层红晕。 “不行?”徐长安眨眨眼:“我是说,小姐好看。” 她在说什么呢。 徐长安想了想,继续说道:“小姐很行。” 他可不许姑娘再说她自己没有魅力,这样的云姑娘若是不行,天底下可就没有行的女子了。 “我说了不行了。”云浅垂下眼帘, 然后就看到了徐长安的脚尖进入了她的视线,姑娘还未来得及后退, 便被箍住了腰。 “小姐, 你不喜欢现在的衣裳?” “衣裳?”云浅捏着自己的裙摆望了一眼:“还算喜欢。” 徐长安笑着:“那便是好看的。” “嗯。”云浅松了一口气,心想只是夸赞那就好。 方才有一瞬,她还真的以为徐长安要带她去里屋呢。 虽然高兴,但是没力气也是个无法避免的事。 云浅看着徐长安,认真的说道:“你……有些奇怪。” “我奇怪?我哪里奇怪了,倒是小姐才是奇怪的人。”徐长安指着窗边的缠丝青藤,问道:“为什么不高兴了?” 云浅兴致的低落,他怎么会感觉不到。 “已经好了。”云浅牵住徐长安的手,重复道:“已经好了。” “就因为我一句好看?”徐长安问。 “还有眼神。” “眼神?” “嗯。” 徐长安眨眨眼,一时间有些跟不上云姑娘的思路。 他的眼神怎么了? 徐长安猛地想起了他见到云浅之前所说的话。 修炼,是给了他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欺负云姑娘的机会。 糟了,不会是方才自己那点阴暗的心思都被云姑娘给读去了吧。 “小姐,你会读心术吗?”徐长安咽了口唾沫,不敢去看云姑娘的眼睛。 “?” 云浅偏着头,疑惑的瞧着他。 徐长安无奈, 随后说道:“心情好了……就好。” 云浅轻轻应了一声。 徐长安旋即看向窗外那密集的雨帘, 此时恰好有一道雷光闪过, 照亮了云浅略带红晕的面容,紧接而来的是雷鸣滚滚。 他感受着指尖云姑娘的温度,心想系统的任务自己失败了,所以雨幕的大小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雷……雨幕……”徐长安眉间紧锁,不明白这当中究竟有什么联系。 “怎么了?”云浅看着他。 “小姐,你说……”徐长安若有所思:“雷声和雨幕变大或者变小了……有什么分别?” “分别?”云浅眨眨眼,旋即摇头。 她不知晓有什么分别。 “方才的雷声,可觉得奇怪吗?”徐长按又问。 “雷?”云浅想了想:“哦,好像当时是打雷了。” 她没什么感觉。 甚至都没有怎么在意。 毕竟,她在的地方……无论是出于不自量力,还是不让外人打扰到她的存在,在她的身边总是天雷环伺。 想想这片天地中被天雷笼罩的“小岛”,那是连仙人都不可接近的、真正的禁地,就是常年被至高劫雷包裹。 所以,云浅完全不在意这东西的出现。 夫君以前好像对天劫挺感兴趣的,于是曾经有雷劫落在他的面前,让他好好欣赏的一番。 不过。 云浅看着徐长安眼里的凝重,心想难道他已经不喜欢雷劫了? “你不喜欢雷了吗?”云浅想问就问了。 “我?怎么问到我身上来了。”徐长安无奈,随后说道:“还别说,咱们在天明峰的时候,还真有一道劫雷停在我的面前,让我瞧了个仔细。” “不喜欢?”云浅说道。 因为徐长安今日一直在纠结雷雨,云浅看着不太欢喜,便在想他是不是讨厌雷雨了。 若是这样,以后便不要有了。 “谈不上不喜欢,总的来说……没什么感觉?” 徐长安说着,露出不明白的表情。 硬要说,就是感觉这劫雷很没出息? 因为他怎么会没有什么感觉。 那可是天劫、煌煌天威之下,作为近距离感受天威的人,徐长安认为自己觉得恐惧、惊骇过度都是正常的。 却偏偏……没有任何的感觉,就好像落下来的不是通天的劫雷,而是洒下来的日光一样。 “真的没什么感觉。”徐长安叹息:“丁点威势都没有,着实让人失望。” 云浅点头,心想不是不喜欢就好,然后说道:“威势,你想要什么样的威势。” “怎么也得正常一点吧。” 徐长安回忆着说道:“当时打雷的时候,雷光给我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和其他的雷电都不一样,虽然光芒耀眼……但是却不刺人。” 徐长安说着,转头看了一眼云浅,他当着云姑娘的面没有好意思说出口,那就是当时电光在他眼里温暖像是冬日的阳光,就好像云姑娘的温度。 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的吧。 那可是天劫,强大如暮雨峰的师姐、方管事都难以抵抗的天威,用“可怕”来论述的劫雷,更是因为一道劫雷,如今整个天明峰招来了各种修士调查。 自己却用温暖来形容。 “算了,小姐呢,天上打雷时有什么感觉。”徐长安问。 “嗯……不高兴?”云浅低着头。 这是事实,落雷她都不高兴,至于说其实是因为她不高兴才落雷……那就不重要了。 反正云姑娘没有撒谎,徐长安以为打雷的时候,她的的确确是不开心的。 “原来小姐才是不喜欢雷劫的,也是……到底是个姑娘家。”徐长安看着满脸平静的云浅,只觉得害怕打雷的云姑娘在他心里又朝着“软妹子”的形象迈出了一大步。 “我没有不喜欢。”云浅心想当时徐长安以为她被雷声惊醒,对她很好……还给了她早安吻。 所以,她没有不喜欢。 “我真是不懂小姐都在想什么。”徐长安宠溺的挽住云浅的秀发,摇头:“果然,我纠结这雷雨,才是浪费时间,着了系统的道。” “什么雨幕大小,就好像小姐你的心情一样,欢喜时就雨水小些,恼怒时候就大一些,也寻不出什么具体的理由。” 徐长安放弃了没有意义的思考。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就这样吧。 “……”云浅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谷錠 徐长安说的是很有道理了,因为她的附近真的经常下雨,也是与她的心情有关的? 不过在这些都不重要。 云浅颈间起了一抹红晕。 “不是说正事……你做什么呢。” “正事?我和小姐有什么正事好说,我随意问问的。”徐长安笑着,手指依旧攥着云浅的秀发,舍不得松开。 他只觉得入手丝滑,格外细腻,仿佛这些青丝一不小心就会像溪水从他的指尖流走。 徐长安开始给自己找欺负姑娘的理由。 他方才想了关于雷雨的正事对吧。 而一想正事,一用脑子,他体内的“云浅能量”就会大幅度减少,所以此时急需姑娘给自己充电。 这也是正事,不是欺负人。 徐长安想着,便捧起了云姑娘的长发。 好香。 味道好香。 一股淡淡皂角混合着果香气扑面而来,沁人而清新,让他整个人都通透了。 “奇怪,小姐使用的皂角分明与我的是一样,怎么……你就这般的好闻。”徐长安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决定再仔细的嗅一嗅。 云浅感受着徐长安即将溢出来的情感,十分的无奈。 姑娘认真的说道:“我说了我没什么力气,不行的。” “也不用小姐有力气。”徐长安笑着:“再说,我这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已经很奇怪了。”云浅如实说道。 以往的夫君可不会这样的有进攻性,他分明是内敛克制的,这种孩子一般的依恋,只存在于岛上或者梦里,存在于徐长安刚与她确认关系的时候。 而今日见过祝平娘之后,徐长安就好像梦回当年,粘在她的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位祝姑娘做了什么? “我很奇怪吗?”徐长安问。 “嗯。”云浅毫不犹豫。 “怎么说呢……”徐长安终于将装出来的轻浮掩盖下去,叹气:“小姐,我也没有办法,我这不是……提前适应一下以后要发生的事情,找找感觉。” 不用想,祝平娘给的功法一定不是什么正经的功法,所以提前适应一下和姑娘亲近总归是好的。 以免以后阴阳双行的功法真的很过分时,云姑娘一时间接受不了? 好吧。 他也喜欢。 “我不明白。”云浅说道:“不过,你喜欢就好,而且……那位祝姑娘……好厉害。” “祝前辈?小姐忽然的说什么。”徐长安指尖缠绕着云浅的长发,同时说道:“祝前辈的确很厉害。” 云浅点头。 心想祝平娘真的是很不得了的人。 想想云浅自己在梦里都做了什么? 她用尽各种办法都没有办法让徐长安直面内心,可徐长安只是与祝平娘见了一面,就发生了这样大的改变。 就如同她会向李知白请教胭脂点妆一样,也许在如何“勾人”这一点上,她该和祝平娘好好的学学。 不愧是青楼的姑娘,就是知道怎么勾人。 当然,前提是自己得恢复体力。 “那位祝姑娘……呀。” 云浅正说这话,思绪整个被徐长安打乱。 只见姑娘发出一声惊呼,随后回头,水润的眸子盯着徐长安看。 “你做了什么。”云浅看着他。 徐长安得意地扬了扬自己的手。 云浅语气平静:“你手指好凉,不要碰我。” “就是因为手指微凉,才有意义。”徐长安一本正经的说道。 云浅不说话,心想这难道就是书上的说的“坏心眼”? 不过夫君喜欢欺负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这样吧。”云浅摇头。 “哦。”徐长安答应一声。 他不是故意欺负人,是不想云浅继续祝平娘的话题。 祝前辈是个好人不假,但是秉性奇怪,云姑娘还是离得远些。 他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云姑娘发丝微端的颈间。 白皙如玉,侧面看去的曲线优美玲珑。 赏心悦目,红晕的耳廓可爱而精致。 即使是老夫老妻了,却也让人怦然心动。 “小姐,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的性子看起来高冷,我才总是忍不住坏心眼的。” 比如云浅吃凉的那一下惊呼,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播放。 如果云浅真的是软妹子,那欺负她估计就只会有罪恶感,而不会像这样让人欲罢不能。 “你夫君是个好色的人。”徐长安指着自己的脸。 “很好。”云浅感觉到徐长安依旧抓着自己的头发。 她此时听见了什么,向窗外瞧了一眼,但是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因为徐长安毫不掩饰的灼灼目光此时就落在她的颈间,姑娘面上的温度和心跳一起迅速上升。 “你……我都说了,今日……” 云浅身子稍稍后仰,然后就听到了徐长安喃喃的声音。 “小姐,你真的很好看。” 连姑娘的脖颈他都觉得那么好看,难道他还是个颈控? 后来仔细想了想,徐长安发现自己只是个云浅控。 云浅:“……” “对了,这是我今日给小姐带的礼物,是一些胭脂,你看着喜不喜欢。”徐长安欺负完了人,才将补偿拿出来。 他将装着胭脂的盒子放在桌上,咳了一声,视线飘忽:“总的来说,都是普通的胭脂。” 里头可是有祝平娘塞进去的红荷。 但是徐长安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就糊弄过去了。 “胭脂?”云浅点点头,打开盒子,拿起里面的眉笔和唇脂之类的,“我很喜欢。” 她随后看向那包裹好的红荷,拿起来嗅了嗅。 这就是书上写的,女子吃了会让男子喜欢的姣物吗? 闻起来有些糖霜的气息。 云姑娘叹息。 可她这几日真的不行了。 而且。 云浅感受着夫君又捧起了自己的长发,觉得也许他现在不需要这个东西。 那祝姑娘,说不得比姣物好用。 —— 暴雨中,天雷在顶。 敲门许久没有人理会,于是撑着伞走进院子的陆姑娘呆呆的站在窗前。 里面,可以看见少年人捧着女子的长发,一脸的痴迷的嗅着。 她拿着伞的手都抖了一下。 “?” 0335 雨中小事(二合一) 大日被乌云遮盖,密集的雨幕落在陆姑娘的伞面上,庭院中的光芒黑暗,映着她的惊愕。 手指颤动间,差点将伞给扔了。 对于陆姑娘而言,她作为楼里的管事,偶尔推开门时瞧见一些不能让人瞧见的东西, 似乎也不奇怪。 比如,经常会瞧见一个丫头被另一个姑娘压着,像是扭打着,衣裳凌乱。 那时候她多会恼怒的嗔一句:“还不快起来。” 然后就能见丫头们悻悻的起身,胆子大的会埋怨她今儿怎么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可这些都是女子。 如今有男子的亲近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 此时,暴雨压弯了满园的植被,雨水落地反溅在陆姑娘长裙外的小腿上带来了丝丝凉意。 陆姑娘踩在雨水中, 感受着植被的柔软掠过脚踝,面上忍不住起了涟漪。 “……” 公子…… 这是在做什么呢。 只见房间中,徐长安按住云姑娘耳畔的青丝,痴痴的嗅着,仿佛有什么很好闻的味道。 而云姑娘捧着那一盒从吕丫头店里买来的、装着红荷的胭脂,面上浮起一抹浅浅绯红,眸光明亮而温柔。 “……” 陆姑娘的脖颈慢慢的起了红晕,仿佛被夕阳浸染,精致的耳朵也变成了带着韵色的玛瑙。 她咬牙,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自己真是没出息。 这房间里的一幕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她一个人在这里害羞个什么劲? 人家只是夫妻之间正常的相处罢了,是自己没见识,在这里大惊小怪。 但是也没有办法。 云浅很好看,徐长安在她的心里也算有着特殊的地位,所以这两个人在一起,兴许都不要怎么亲近, 只要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周围的姑娘脑补过剩了。 而且…… 她偷偷的又看了一眼徐长安。 【这个好像登徒子的存在……】 真的是姐妹们所熟知的那个温润的人吗。 原来,纵然是徐公子,也是个正常男子, 是会对姑娘家的头发爱不释手的。 陆姑娘用了爱不释手几个字,足以见得她眼里的徐长安对云浅的长发有多么痴迷,痴迷到他分明是个仙门,结果自己在这儿都站了有几息的时间了,他都没有发现。 在此刻陆姑娘深刻的体会到了,她们家的祝姐姐输得有多惨。 祝平娘方才在亭子中,又是丢钗子散头发、又是与徐长安吃酒、又是将他压出亭子的…… 分明做了这么多不知分寸的事情,却一丁点暧昧的感觉都不能给见到的人,只让人觉得她是坏女人在欺负人。 而徐长安和云浅…… 分明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周身却真的笼罩着一股子肉眼可见的旖旎。 是有温度的旖旎。 —— 徐长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条红色的缎带,手法熟练的在云姑娘脑后一挽,干净利落将她的长发给扎了起来。 陆姑娘看着徐长安那比楼里一些丫头都要熟练的手法,整个人都是一愣。 此时,她心里的害羞、面上的红晕,以及所感受到的旖旎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意识到了,原来这不是暧昧的旖旎。 是日常。 也是恩爱。 “……” 陆姑娘瞧着房间里徐长安给云浅系好长发之后,对着自己笑着打了个招呼示意稍等后,便也对着他点头,然后挪步至房间门口。 她叹息,眼里漏出几分艳羡的神色。 并非是羡慕云浅,只是……对于夫妻之间的恩爱场景有着憧憬,而她以后大概率是不会有这样的夫君的。 ——除非,她的祝姐姐以后嫁给公子做妾? 嗯。 开玩笑。 陆姑娘想着徐长安发现自己在一旁偷看时候那毫无波动,甚至可以说是坦然的眼神后,轻轻咬唇。 看看人家公子和云姑娘之间的感情。 自家那个没用的祝姐姐,也根本没有机会的……或者说,她的机会都不如青萝那个丫头。 陆姑娘想起了祝平娘说她要促进云浅和徐长安夫妻感情的话,忍不住撇嘴。 很想笑。 祝姐姐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人家郎才女貌,夫妻感情温润如水,甜而不腻早就融入了日常,需要祝平娘这个实际年龄等同于单身年龄的仙门老女人出谋划策? 就好像祝平娘今日对徐长安所做的事情,换个正常女子都会妒忌的。 所以,祝姐姐莫要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 陆姑娘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心想也许她可以在一旁帮着瞧着点,别让祝姐姐太过于作妖,破坏了方才她所瞧见的恩爱。 —— 房间里。 云浅轻轻将胭脂盒子盖上,心想有那位会撩人的祝姑娘在,自己只要学了几手……应当也不会需要吃什么姣物就能让夫君粘着自己了。 姣物,毕竟不是徐长安所做的,所以能不吃,云浅还是不喜欢吃的。 此时,在她身后的徐长安将云浅头发重新束起,嗅了嗅指尖的香气,顺势牵起云姑娘的手。 “小姐,来客人了。” “嗯。” 云浅点点头,说道:“她来了有一会儿了。” “看的出来。”徐长安叹息:“只是我方才的注意力都被小姐的脖颈引去了,才让陆姑娘在那儿等了这么久。” 徐长安也不问云浅为什么不提醒他,因为云姑娘做事情不需要逻辑。 “只是……”徐长安拿起云浅给自己倒的水,一饮而尽后站起身,无奈:“我方才那好色、没出息的模样可都被外人瞧去了,小姐难道不要补偿我吗?” “欸?”云浅眨眨眼:“是这样吗?” 补偿? 要自己怎么补偿。 “不能被她看见?”云浅不太明白,她觉得不是这样,因为他的夫君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有的只是坦然。 “哪有什么不能的。”徐长安笑着,给云浅整理略显凌乱的衣裳,以接见客人。 他完全不认为自己和云姑娘亲密一些有什么害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自己的妻子……他光明正大。 谷輍 倒不如说,徐长安反而在想,陆姑娘是花月楼的管事,让她瞧见了这样一幕,是不是能让花月楼那些女子看着自己的眼神正常一些? 没有说不能被人喜欢的规矩,只是徐长安生怕他被女子注视会引起云姑娘的不安——虽然这可能性为零,但是他也会去想。 “不在意被人瞧见,那为什么找我要补偿?”云浅奇怪的瞧着他。 “想欺负你?”徐长安说道。 “……” 云浅沉默了,她瞧着桌上盛放着姣物的胭脂盒子。 该说,她此时急需祝姑娘的帮助吗? 无论是向祝平娘学习如何勾男子的手段,还是在她挑选的功法下进行修炼来让自己的体力得到质的飞跃…… 这些都迫在眉睫。 眼看着云浅陷入沉默,徐长安给她整理好了衣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腰。 “好了,走吧,也不知道陆姑娘来……是有什么事儿。”徐长安随意的说道:“是来送食材的?” 说是要给祝平娘准备晚饭,到现在也没见有人送过来一个子儿。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当然,徐长安觉得如果只有他和云姑娘,那不用食材也无所谓。 他可以将云姑娘当食材给吃了。 “咳。” 徐长安在云浅怪异的目光中,走过去开了门。 —— 屋檐下,陆姑娘收着伞站在那里。 兴许一路上走得急,陆姑娘的衣裙已然被雨水打湿,只是站在那里身下就蓄起了一个小水洼。 徐长安和云浅一起打开门后,陆姑娘视线第一时间就放在徐长安和云浅的十指相扣上。 她会心一笑,随后抬起头,屈身行了一礼。 “徐公子、云姑娘。” “陆姑娘,进来说话。”徐长安让开了一个身位。 这里就很方便了。 都是北桑城的人,知道云浅“自闭”的性子,所以云姑娘不需要打招呼,也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妾就不、不打扰了。”陆姑娘面上微红,稍稍后退了一步,像是那屋里藏着什么吓人的东西。 她只是说道:“祝姐姐让妾身与公子说一声……晚上的宴挪到内湖的画舫上,食材已经送过去了……具体的地点,公子去了,自然有丫头接引。” “画舫?”徐长安一愣,看着外面这诺大的雨帘,确认道:“是说,湖上那些游船?” “嗯、嗯。”陆姑娘无奈的点头,她也认为祝平娘这念头很奇葩,但是没有办法。 “好,我知晓了。”徐长安转身看了一眼云浅,随后认真的对着陆姑娘说道:“麻烦姑娘了,我这就动身。” 时候也不早了。 别的不说,云浅吃的蜜饯估计都要扛不住了,是时候准备晚饭。 至于说是在院子还是画舫……有区别吗? 云姑娘在身边,就没有区别。 眼看着徐长安利落的答应,陆姑娘低下头,忍不住捏捏自己的手指节。 她想着方才房间中那美好的、恩爱的一幕,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来打扰,接下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养的事情呢…… 自己真是个罪人。 陆姑娘小声说道:“公子,您……” 她本想说祝平娘的想法其实很无礼,若是徐长安不想去,她便回去和祝平娘说清楚,让徐长安和云浅在屋里该做什么做什么。 不过,陆姑娘尚未开口,便见到徐长安笑着和云浅说话。 “小姐,我想带你去画舫游湖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你一直对这湖上的画舫没兴趣……今儿,可是个好机会。” “嗯。”云浅瞧着徐长安的兴致,应声。 陆姑娘见状,也就将本来想要说的话收了回去。 公子觉得合适、觉得开心就好。 也是,对于仙门而言,区区雨水……又算得了什么? “那妾身就回去与姐姐说了。”陆姑娘微笑。 “好。”徐长安点头:“我这儿还有些东西要准备。” “不急。”陆姑娘在说完了正事之后,忽然变得不那么正经,带着几分埋怨的说道:“让祝姐姐饿一会儿也好,让她晌午的时候和公子在一起没一点分寸,活该。” “分寸?”徐长安一怔,旋即摇头:“祝前辈行事的风格,我也习惯了。” 陆姑娘看着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旁边站着的云浅。 若不是方才亲眼所见,她真的很难想象现在的云浅和方才那个红着脸捧着胭脂盒子的姑娘是一个人。 这就是……披罗居丫头们口中的,双方眼中只有对方吗? 她好像有些能够理解披罗居那帮丫头吃徐长安和云浅这一对了。 “咳。”陆姑娘清了清嗓子,认真的说道:“但是至少这次的宴有云姑娘一起,祝姐姐不会乱了分寸的,这一点……公子大可以放心。” “我知晓。”徐长安在无奈后,也是点头。 他很清楚祝平娘是个好人,平时调戏他算是恶趣味,可有云浅在一旁,祝前辈绝对不会落自己的面子。 听着徐长安的语气,陆姑娘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公子倒是信她。” “陆姑娘不信?”徐长安轻笑反问。 “信是信。”陆姑娘摇摇头,看了一眼在旁安静听着的云浅,顿了下后还是说道:“公子,祝姐姐可是个坏女人,您平时里对她……还得小心点。” 徐长安:“……” 听着陆姑娘那不似玩笑的劝诫,徐长安一时间懵了,他看向远处的巷子,在陆姑娘奇怪的眼神中给了她一个微表情。 陆姑娘:“?” 徐长安叹气,他现在是应当点头,还是摇头? 都不合适。 于是徐长安只能笑着,不回应。 “嗯……妾身说的您听着就好。”陆姑娘该说的都说了,便后退一步,对着云浅屈身,接着撑着伞离开了。 直到她离开,云浅才偏着头。 “她方才说什么呢……” 云姑娘没有听得明白。 她觉得,那位祝姑娘不是坏女人,而且不光不是,还十分的厉害,至少比她要厉害多了。 “回屋说。”徐长安的视线从远处收回。 —— 巷子里,陆姑娘撑着伞往回走,忽然撞上了一层柔软的壁障。 她惊诧的扬起伞面,然后见到了祝平娘那似笑非笑的冰冷眼神。 “死丫头,说我坏话是吧。” 0336 雨中事儿(二合一) 感受着面前女子那绵长的呼吸和淡淡的胭脂香气,陆姑娘身子猛地一颤,她稍稍后退了三步,磕巴的说道。 “祝、祝……姐姐。” “别叫我姐姐,该我唤你一声姐姐才是。”祝平娘瞪着陆姑娘。 亏她方才补了妆之后,想着妮子去的有些久了,又觉得今日的雨有些怪异, 想早些将丫头接回来。 结果呢,妮子在那里说她的坏话。 “让我饿一会儿没关系对吧。”祝平娘笑着。 “……”陆姑娘咽了口唾沫,拿着伞轻轻的后退:“姐姐,这是个误会。” “没事,我活该挨饿。”祝平娘温和的笑着,然后默默的,掌心出现了一个短鞭, 她熟练的在掌心挽了个花儿,随后偏着头:“妮子, 你方才还在云妹妹面前说了我什么?” 陆姑娘:“……” 眼看着陆姑娘不说话,祝平娘这才恍然大悟:“哦,你说……我是个坏女人,让长安小心我?” 祝平娘是真的有些无语了。 这种话平时说说就算了,在云浅面前说,这不是破坏她的计划吗? “祝姐姐,我就是随意的说说,公子不是也没回应吗。”陆姑娘被祝平娘欺身,步伐不断后退,她小声说道:“再说……是姐姐您晌午与公子在一起的分寸,本就没有把握好。” “还在嘴硬,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祝平娘听见陆姑娘依旧在讲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使劲的挥手, 那短鞭忽然加速,甩在雨水遍布的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而后,那沾了水的鞭子真就顺着地面反弹到了陆姑娘裙摆的腿上。 祝平娘打人的时候也是真打的, 虽然只是甩在地面上的反弹, 但是力道足够狠辣。 陆姑娘白皙小腿上此时出现了一道鲜红的印记,换在一般的姑娘,这一下就足以飙泪了。 祝平娘气恼的指着陆姑娘的脸,嗔道:“分明别人家的妮子都是帮亲不帮理的,怎么到了你这儿,胳膊肘朝外了!!!” 她就算知道自己事情做的不好,可也轮不到自家的孩子教训吧。 怎么想,就算她做错了事情,陆姑娘也应当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边才对。 帮亲不帮理,这难道不是姑娘家的常识吗? 向着徐长安说自己是坏女人,这才是很不对的事情。 这边,眼看着祝平娘开始气急,失去了方才那冷漠的模样,陆姑娘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腿上火辣辣的疼,但是早就习惯了。 以她这种时不时调皮的性子,算是从小被姑娘当着陀螺抽大的,只是长成大姑娘之后,为了维护她的自尊,祝平娘才很少打她了。 如今这一下,还真的是有些怀念。 而且…… 最关键的是,祝平娘打了一鞭子后,火气就肉眼可见的消去。 陆姑娘歪着头,轻声说道:“……姐姐说的是,您说……若是此时在您身边的是那位秦姑娘,她该是会帮亲不帮理的吧。” “废话,秦丫头肯定会向着我……” 祝平娘说着,便对上了陆姑娘似笑非笑的眼神,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虽然无论她说什么秦岭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边,但是那丫头的存在本来对于她而言就是极度危险的。 是的。 祝平娘看起来高高在上,可仍旧会觉得秦岭危险,因为有这么一个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甚至冷落她自己都会去想的大女儿……关键是这个姑娘随时都想着将自己给“吃”了,很难不危险。 “看,我就说姐姐您是离不开秦姑娘的。”陆姑娘叹息:“姐姐若是认为我不够贴心,便让那位秦姑娘回来,到时候我也有个人竞争,不至于如今这般仗着您只能宠爱我一人而有恃无恐,在背后说您的坏话。” “你少替秦丫头说情。”祝平娘走过去,将手中的鞭子缠起压在陆姑娘的肩头,不解的说道:“你和秦丫头都没有真正意义的见过面,总是向着她说话做什么。” “因为秦姑娘……不。”陆姑娘认真的说道:“因为秦姐姐帮亲不帮理,有她在,姐姐您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呸,谁敢欺负我。”祝平娘啐了一声。 “……我?”陆姑娘指着自己的脸。 “……”祝平娘眼角一抽,抬手在妮子的手臂上拧了一圈,瞧着陆姑娘嘴角忍不住的抖了一下,才说道:“所以呢,实话是什么。” “实话……”陆姑娘叹气:“该说是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哦?这次你倒是不说前车之鉴,请自三思了。” 陆姑娘摇头:“这时候,三思可没有作用了,需要一个人帮衬着。” “什么意思?”祝平娘不明白。 陆姑娘一只手指着天上:“姐姐总觉得我为了秦姑娘说好话,可事实上……我是在帮我自己哦。” “?”祝平娘头上扬起一个问号。 “我总是会惹姐姐您不开心……” 陆姑娘轻轻抓住肩头祝平娘的手,认真的说道:“将来若是姐姐似疏远秦姑娘一样疏远我……那时候,我也会希冀您新认的女儿,会替我说几句好话的。” 己之所欲,故施于人。 所以她会尽量帮助秦岭,帮助她挽回祝平娘的宠爱,那不止是在帮她,也是在帮自己。 祝平娘感受着陆姑娘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你倒是懂事。” “是姐姐您教的好。” “我就是教你帮理不帮亲的?” “那秦姑娘……不,秦姐姐帮亲不帮理,如今还不是让您丢在仙门,一个人以泪洗面。” “我看你是真的想挨打了。”祝平娘视线落在陆姑娘小腿上泛着血印子的鞭痕,又是心疼,又是想要再来一鞭子。 “好了。”陆姑娘感受到祝平娘可怕的眼神,忍不住抖了阵子,只见她清了清嗓子:“祝姐姐,您不好说我是帮理不帮亲的。” “什么意思?”祝平娘柳眉一横:“你这还没嫁给长安呢,就想着帮他也是帮亲了?” 想到这里,祝平娘就开始心里泛酸。 “那自然不是,惦记着公子的只有您,莫要将黑锅放我的头上。” 陆姑娘摇头:“您与白姑娘是一家人,是天底下最亲密的姐妹,徐公子又是白姑娘唯一的学生,也是您的晚辈,自当是一家人。” 陆姑娘修长手指指着徐长安住处的方向:“帮衬着公子说话,可算不得是帮理不帮亲。” “……牙尖嘴利。”祝平娘看着陆姑娘,听着她说‘天底下最亲密的姐妹’时候,面色明显好了许多。 “我唤她阿白,不是姓白,你别总是一口一个白姑娘了。” “知道啦。”陆姑娘乖巧的点头,随后想起了什么,眸子中闪过一抹狡黠,她说道:“祝姐姐,您还记得……咱们方才都说了什么吗?” “说了太多了,你说哪个。”祝平娘冷哼。 谷罓 “就是您问我如何看待徐公子时候的事儿。” “我记起来了,所以呢。” “那时候,我说人前不论是非,人后不道长短,这才是君子。”陆姑娘语气缓和,翘着嘴角说道:“是您说,咱们两个一个是鸨母,一个是清倌,不是君子……所以……” 所以,她们能做背后嚼舌的事情,能在背后议论。 “我们最喜欢做的就是背后议论是非。”陆姑娘干咳了一声,看向祝平娘后说道:“祝姐姐,方才……是我的天性没有克制住,才说了您的坏话,您该是能理解吧。” “我理解什么我理解。” 祝平娘被陆姑娘给气笑了,但是也看不出火气,只是指着自己面上说道: “方才雨水将我的妆给冲掉了,我自己点了几次妆都不甚满意,回去你来给我施弄吧,毕竟晚上要见那位云姑娘……” 若是被艳压了,提前被人说了坏话的她还有什么脸面和那云姑娘说话? “自让姐姐您漂漂亮亮的。”陆姑娘长舒一口气:“祝姐姐,您不生气了?” 祝平娘点点头,说道。 “嗯……没有哦。” “不生气就好……诶?”陆姑娘一愣,猛地抬起头,却见祝平娘好看的眸子里依旧泛着冷光。 “妮子,你不会觉得……姐姐这样就会放过你了吧。” 祝平娘呵呵笑着,在陆姑娘愕然的视线里,温柔的说道:“姐姐我这还没来得及亲近云姑娘呢,你就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 她岂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 “我只是看你想要怎么狡辩。”祝平娘略显失望的说道:“先示弱,再拿秦丫头博同情,再讲理……” 祝平娘掰着手指,旋即握拳收起,忍不住叹气:“就你这点手段,相比于暮雨峰那群妮子,还是幼稚了许多。” 祝平娘叹息悠长。 “妮子,姐姐我若是这般的好说话,在仙门……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怕我,用你好看的小脸蛋好好想想。” 陆姑娘:“……” 因为什么? 因为祝平娘惯着她呗,可如今看来,姐姐方才是动了真火了。 她瞧着祝平娘笑吟吟的模样,终于开始害怕,仿佛回到了少女时期,她双手背在身后护住腰臀,不断的后退。 一个没忍住,踩了一个踉跄差点跌入水坑。 “小心点。”祝平娘身影一闪就出现在陆姑娘的身后,扶住了她,蹙眉:“这条街是哪个坊承包的?地势不平也不知道修一下。” “祝姐姐,这是下水口,就该是这样的,是我不小心。”陆姑娘咬唇。 “原来是这样。”祝平娘从身后抱着陆姑娘。 “祝姐姐,您……您想要怎么才能消气。”陆姑娘感受着身后的柔软,感受着祝平娘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耳后,但是却没有一丁点的旖旎,反倒是小脸吓得发白。 哪里还有先前恃宠而骄的模样。 什么叫血脉压制,这就叫。 如同小时候害怕爱自己的父母,长大后看似缓和了,可事实上……若是自己真的犯了错,对方真的动怒……那恐惧也是刻在骨子里的。 无他。 因为她真的会下狠手啊。 感受着陆姑娘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祝平娘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吸猫似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随后祝平娘感情莫名的说道:“妮子长大了,以往好闻的奶悠香不见了。” “我回去就喝。”陆姑娘立刻说道:“祝姐姐,我回去就喝,什么香喝什么。” “喝兽奶,那撑死你也没用。”祝平娘啐了一声:“还不如抹胭脂呢。” “那就抹胭脂,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陆姑娘乖巧的说道。 “现在知道怕了?”祝平娘微笑。 “……” 陆姑娘心想自己一个陪嫁的,还能不怕正房姐姐? 但是她如今很乖,一声不吭。 “知道装可爱,晚了。”祝平娘点头,旋即说道:“这时候,以你的性子难道不是应当与我说一句——【祝姐姐,我果然和那秦姑娘不一样,如果是她即便是这样过分,您也舍不得对她下狠手。】” 祝平娘学着陆姑娘的语气,十分相似。 陆姑娘:“……” 无话可说。 因为这真的是她能说出来的话,毕竟祝平娘自己也说,她极少的会真的下手打秦岭。 “姐姐我就是舍不得欺负秦丫头。”祝平娘叹息,轻轻抚过陆姑娘顺滑的长发:“毕竟,那妮子是我的大女儿,小时候她替我背琴四处游历,是真正的小可爱,便舍不得动手。” 她捏了捏陆姑娘的脸:“你小时候可不乖,没少挨打,我轻车熟路。 ” “……”陆姑娘都不敢大声喘气。 “说话,我就这么吓人?”祝平娘眼角忍不住抽动。 “祝姐姐。”陆姑娘没办法,只能开口说道:“我平日里还要管着花月楼,也才答应那位吕丫头明日带着她干活……您若是和小时候那般让我满地打滚,这样落了我的面子,这以后我还怎么管事呀。” “我知道,所以咱们有什么事儿关起门来自己解决。”祝平娘笑着上下打量着陆姑娘的身材:“嗯,还好你这妮子没有对食,也不怕被人瞧见,姐姐我会挑着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打的,安心。” 陆姑娘:“……” 雨落伞面,两个姑娘的身子都被雨水打湿。 “想减刑吗?”祝平娘忽然在妮子耳边说道。 陆姑娘眼睛一亮,使劲点头。 祝平娘笑着:“方才我去的晚了,只瞧见你在长安的窗前傻笑,小脸红的像是沐浴才出来似得,那时候你瞧见了什么?说与我听听。” 她没有看见,挺好奇的。 “……” 陆姑娘闻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低头。 “您打吧。” 0337 谁是猎手(二合一) “您打吧。” 在告知祝平娘【徐长安捧着云浅长发痴迷】和【挨打】之中选择,陆姑娘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后者。 “?” 祝平娘没想到妮子身子都发颤了,居然还在嘴硬。 “还在嘴硬,你不怕疼了?” “怕归怕……” 陆姑娘想了想,觉得要她说出口,还不如挨一顿打呢,毕竟这疼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徐长安做的事情……她说不出口。 这算不得是姐姐方才说的吃里扒外, 只是单纯的不知道怎么说。 可祝平娘是什么人,她瞧着陆姑娘那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瞧着她雪颈上起了一层红晕,眨眼的频率快了许多。 一时间,心里的惊诧和好奇切实冲散了她心里对于陆姑娘的恼怒。 “这样?”祝平娘若有所思:“长安那小子……比我想的要胆大一些?也更有出息。” 陆姑娘心想公子可不是一般的有出息,至少比自家姐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不过她现在害怕祝平娘,便不敢再贫嘴。 “罢了,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些……”祝平娘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嘟囔着:“早知,我就自己来通知他了,这么有趣的场面,让你给瞧去了……” 祝平娘眼睛闪闪发亮,缠着陆姑娘喋喋不休。 “妮子,你瞧见的是哪种?我方才来的路上听丫头们说看到长安和那云姑娘在门前的树下相拥……” “欸……有这种事?”陆姑娘一怔。 “哦,你人缘差,一路过来,没有丫头敢和你搭话吧,更不要说背后说长安的事儿了。”祝平娘点头。 平日里什么八卦,陆姑娘总是最晚知道的那个,也很合理。 陆姑娘:“……” “妮子。”祝平娘眼里带着浓浓的兴致,她搂住陆姑娘的腰走到一处屋檐下躲雨,同时咳了一声,在陆姑娘耳边小声道:“你方才瞧见了……什么?” 陆姑娘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便不想说话,于是听到祝平娘贴着她的耳说话, 语气带着姑娘家的媚意。 祝平娘勾着嘴角:“她们这小夫妻在外头都敢抱在一起,那在屋里指不定让你撞见了什么事情呢。你这宁愿挨打也不想开口, 莫不是瞧见人家小两口亲亲,或者更干脆一些……是——” 淡淡麝香气息顺着凉风的清新,让陆姑娘的脸瞬间就红晕的厉害,她终是忍不住了,绣花鞋在地上使劲跺了两下。 “姐姐,您……您说什么呢。” 她真是不知道祝平娘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啧,原来不是?”祝平娘轻而易举就从陆姑娘身上知晓了,她看到的不是什么有趣的场景。 她嘟囔着。 “连亲亲都没有,那姐姐我真是不知晓,你有什么好害羞的……没出息,以后莫要说是我将你教大的。” 身为合欢宗高层养的女儿,瞧见连亲亲都不算的温存,也能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你真的是青楼的管事吗?”祝平娘匪夷所思的看着陆姑娘:“莫不是让人掉包了?” 陆姑娘:“……” 此时,她那股子害怕的劲头已经过去了,便鼓着脸将头撇向一旁,不愿意说话。 “算了,懒得说你。”祝平娘眨眨眼,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 “长安说……阿白去他那儿赴宴过。”祝平娘嘴角抽了抽:“就看他们这腻歪的模样都能让你撞见,阿白不会也瞧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吧……” 嗯。 祝平娘的直觉一向很准。 李知白的确看见了什么,不过她看见的可不是陆姑娘瞧见的“美好”。 李知白看见的是云浅将徐长安的脑袋踩在脚下。 那时候的李知白比起陆姑娘,又是另一种心境了。 “罢了,有空再问她吧。”祝平娘看向鼓着脸好似一只小松鼠的陆姑娘,眉眼弯弯。 这个丫头被自己吓过后,还真的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会与自己生气了。 祝平娘怀念不已,摇头:“也就只有你这丫头分明跟了我这么久,还纯洁的像是一朵小白花了。” 祝平娘笑着,挽着陆姑娘的手臂,主动撑起伞,与她相合走入了雨中。 “小白花……”陆姑娘往祝平娘身边挤了挤,看着她空荡荡的鬓角,说道:“姐姐觉得这样不好?” “你平日里装傻、装着严肃、装着瞧不见妮子们的亲密……虽然有几分小鹿将头埋进沙子里的自欺欺人,但是我不讨厌,还挺喜欢的。”祝平娘想了想,说道:“嗯,至少比秦丫头强。” 比起秦岭那个已经坏掉的丫头,陆姑娘的纯净至少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祝平娘无奈且感慨的说道:“至少,我与你说些荤话是想瞧见你害羞脸红,而不是像秦丫头那样,说一个更过分的给我听,她可不如你可爱……” 陆姑娘:“……” 她低着头看着雨水打在积水中溅起水花,一时间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祝姐姐很喜欢看人害羞是吗。 难怪,她总是去调戏公子。 “让公子给您戴花儿,也是这样?”陆姑娘忽然问。 “不是吧,算是让他替阿白给我戴的花儿。”祝平娘眨眼。 “姐姐,我不觉得……这逻辑能够自洽,您的话,我不明白。”陆姑娘摇头。 因为怎么想,徐长安都是个男子,他就算是白姑娘的学生,祝平娘也不该让他替她戴花儿,这可不是一句替代就能解释的通的。 “嗯……那就只能说,我本就挺喜欢他的,所以不介意。”祝平娘说道。 “……”陆姑娘一愣,随后转身,便瞧见了祝平娘坦然的面容。 “原来,姐姐您是会承认的。”陆姑娘心想对徐长安有好感这件事,她还以为祝平娘会永远不承认。 “毕竟,回去我都要打你一顿了。”祝平娘点头:“与你说也没有什么。” “能不能轻些,莫要耽搁了我平日里干活,我这可是给姐姐您赚银子呢。”陆姑娘苦着脸。 “少来,说是给我赚银子,到最后我就没见过多少,不都还是让你给贪墨了。”祝平娘哼了一声,然后她的脚步的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开口。 “妮子,你方才从长安那儿临走的时候,是有什么话想要和他说而没有说出口的?” 祝平娘很清楚的看到,陆姑娘走的时候对着徐长安欲言又止的模样。 “姐姐,这您也能看出来?”陆姑娘叹气。 “怎么不能。”祝平娘蹙眉:“真是奇了,你对着他连我是坏女人都能说出口,居然还有说不出口的?” “我也是个女子,拜托公子做事情是要看氛围的。”陆姑娘低着头。 “那么……是什么事儿没有说出口?”祝平娘眼看着陆姑娘低下头陷入沉默,又不大高兴,不解的说道:“有事情拜托他?姐姐我不明白,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与我说不就好了?哪里需要去找一个外人。” “公子不算是外人。”陆姑娘下意识回了一句,随后轻声道:“祝姐姐您这样了解我,怎么不猜猜……是什么事情。” “……”祝平娘想了想。 能拜托徐长安而不能与自己说的事情,难道是…… 谷亠 她面色怪异的看着陆姑娘:“你不会是想和他说,让他多忍着我的性子,多让让、照顾我吧。” “这话我和公子说了,您不得把我吊起来抽?”陆姑娘眼角连着颤了几下,很是无奈。 让徐长安多照顾祝平娘? 这话她再傻,也不可能说出口的好吗。 “所以,你犹豫后没有说,我觉得挺合理的。”祝平娘偏着头:“既然不是……那么,我猜不到了。” “是您的钗子。”陆姑娘说道。 “……?”祝平娘一愣,停下脚步,看着身边这个低着头的丫头。 陆姑娘看着自己被积水染湿的绣花鞋,轻声说道:“姐姐一时兴起将喜爱的钗子丢入了水里,我便想着让公子帮衬着给捞出来。” 内湖很深,这活不适合女子去做。 其他男子碰过的钗子,祝平娘也绝队不会使用,所以只有徐长安最为合适。 所以,她方才想要拜托徐长安。 但是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已经说了姐姐的坏话,便不好再落姐姐的面子,于是没有开口。 “就这点小事?”祝平娘回过神来,她一对水润的眸子里泛着无奈。 “我自己扔的,自己捡起来也就是了,姐姐我可是仙门……芝麻大的事儿,你去纠结它做什么?” 陆姑娘却摇头。 “哪有您自己丢的,自己去捡的道理。” 祝姑娘也是要面子的,做这种事情会显得傻兮兮的。 “我自己都不在意,真不知道你这丫头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祝平娘扭过头去,那好看的眸子在眼眶里微微颤着。 不经意间被自家丫头给撩了一下,大概就是这种不知所措。 “算你还有些良心。”祝平娘扬起伞面,感受着雨落在自己的面上,轻声道:“腿上还疼?” “疼。”陆姑娘轻轻前踢,可以瞧见白皙小腿上那一道赤色的鞭痕。 “回去我给你上药。”祝平娘冷哼。 “姐姐真是小气。”陆姑娘叹气:“都是仙门了,给我一粒金丹多好。” 祝平娘:“……” 是了。 妮子这边才让她感动,回头就想让人把她按在地上摩擦…… “只有你了,给我闭嘴吧。” “哦。” …… 祝平娘捂着脸。 她是真的不敢想要是以后真的让秦丫头和陆姑娘一起和她生活,那平日里得是什么模样。 她怕是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不过…… 祝平娘与陆姑娘往花月楼走去,她转过头看着清秀的陆姑娘,在思考一件事。 阿白给她的心动、徐长安给她的心动,以及自家妮子给她的心动…… 这三种心动,是一样的东西吗? 如果有区别,那么区别在哪里。 祝平娘思来想去都没有找到答案,便认为原来自己也是个花心、好色的女人。 “不过,我是合欢宗的人,本该就是这样的。”她喃喃说道。 “嗯?祝姐姐,我方才听见了什么?合……合……?”陆姑娘停下脚步,红着脸:“您少看那些带颜色的野书,真是的……是哪个没脑子的丫头的藏书让您给收去了。” 祝平娘:“……” 是了。 自家宗门就是这个样子。 若是陆姑娘知道她其实现在也算是合欢宗的嫡系,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罢了,随你怎么说,以后有你受的。”祝平娘笑着。 陆姑娘:“……?” “回去给我点妆,然后再收拾你。”祝平娘说完,眯起眼睛,回忆着方才偷看徐长安时候的场面。 其实,她之所以特意过来,也不只是来接陆姑娘的。 还是这场雨,让她心痒痒,等不到晚上的宴会再见徐长安了。 可是,方才她远远看了一眼,没有从徐长安身上察觉到任何异常的东西,也没有感觉到他有散发任何的水属性灵气。 近距离下,找不到一丁点雨水和他有关的证据。 但是,偏偏的,所有的可能性都指向他。 然后,这个问题暂时放下,剩下的就是那位云姑娘了…… 祝平娘柳眉皱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才她藏在暗中,却总觉得呆呆站在徐长安的身边的云浅……一直在看她。 就好像,知道她在哪里,能够直接看见她似得。 是错觉吗? 还是徐长安告诉她自己在那里? 此时,冥冥之中让祝平娘有一种自己被云浅给盯上了的感觉,可事实上,分明是她盯上了云浅才对。 “罢了。”祝平娘摇头,对着陆姑娘说道:“也不重要,丫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优秀的猎手、猎手……” “优秀的猎手总以猎物的方式出现?”陆姑娘默默说道:“祝姐姐,你少接触咱们楼里那些就知道勾男人的女赖子。” 都把祝平娘给带坏了。 祝平娘:“……” 不想了。 一定是错觉。 因为无论从任何角度去看,那位云姑娘都没有与她同台竞技的资格。 怎么想,她才是唯一的猎手。 —— 房间中,云浅摆弄着身前的妆盒,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在她身后,徐长安忍不住问。 “小姐,你怎么对祝前辈感兴趣了。” 0338 谁是正妻对云姑娘的意义很重要(二合一 房间中,云姑娘身姿影正,窗外是暴雨密集,洗刷窗棂。 姑娘频对妆镜照影。 在云浅的身后,徐长安辅助云姑娘上了些许胭脂后,想着方才云浅随意询问自己的一些关于祝平娘的问题,面色怪异。 终于, 在云浅对着唇纸轻轻抿了一下,收尾之后,徐长安忍不住开口。 “小姐,你怎么对祝前辈感兴趣了。” 这很不合理啊。 要知道,以云姑娘的性子,就算知道要去赴的是祝平娘的宴, 也不该会这般用心的。 上胭脂可以理解为是要与自己游船,所以想施弄的好看点。 但是不断问祝平娘的事情, 就完全不对劲了,以至于,徐长安总觉得云姑娘此时的妆容都是为了祝前辈而点的。 瞧着镜子里自家夫君那紧张兮兮的模样,云姑娘捋起耳边一缕青丝,露出白皙的皮肤和清澈眸子。 她果然不知道夫君在想什么,以前不明白,现在更不明白了。 自己这样在意祝姑娘,难道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她这样的人触碰身边的事物,最后得到的永远都是一缕尘埃,风一吹就散的干净,所以她愿意与之接近的,一定都是身份特殊的。 就好像这位祝姑娘。 云浅偏着头,随后将手中印着唇印的胭脂纸收起,才眨眨眼,说道:“我是对祝姑娘有些兴趣。” “???”徐长安懵了。 姑娘说什么呢? 对祝前辈有兴趣? 徐长安下意识以为, 是之前云浅提起祝平娘的时候被自己给强制打断了话题,导致云浅因为他而对祝平娘产生了兴趣。 对谁感兴趣不好啊, 偏偏是祝前辈这样在特殊意义上极为糟糕和危险的存在。 徐长安捂着脸,“小姐,能不能打个商量?别有兴趣。” 云浅转过身,奇怪的看着他,问。 “为什么?” “我才想问为什么。”徐长安无奈的说道:“所以呢,小姐往日在城里住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提起祝前辈一句,怎么忽然起兴趣了?倒不如说……你觉得她老人家哪里有趣。” “老……人家?”云浅闻言,心想那祝姑娘还年轻,算不得是什么老人家。 不过细节不重要。 云浅想着自己对祝平娘的认知不断改变,认真的说道:“我在想……她和山上那位李姑娘,谁才是该是做大的那个,所以有些兴趣。” “做大?”徐长安听着云浅的用词,疑惑的蹙眉。 她这是说什么呢,自己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是说在山上的地位? 而云姑娘没有开口解释,因为这是她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她看向天上,心想她们都和夫君有姻缘,虽然如今的姻缘变成了因缘,但也是走运的姑娘。 云浅以往认为李知白会是正妻,可后来的一些事情表明或许不是这样。 论来的早,毋容置疑是祝姑娘来的早,可李知白和他的关系又最为亲密…… 以至于,云浅都没有办法从祝平娘和李知白这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妹中分出大小来,于是很在意。 毕竟这是重要的事情,因为谁是正妻,决定了若是在同一件事情的看法上李知白和祝平娘出现了意见上的分歧,云姑娘会去学习谁。 相比于妾室,云浅学习对象最高优先级的肯定是正妻。 而如今李知白要教自己胭脂,云浅也想要与会勾人的祝平娘学胭脂,那么在胭脂上,听谁的,和谁学……如今已经成为了云浅心里的头号大事。 “所以很重要。”云浅认真的点头。 “……?”徐长安瞪着眼睛:“什么很重要?小姐,我脑子不好,你说的明白些。” “哦。” 云浅摆弄着面前的胭脂盒子,轻声说道:“我想询问一下祝姑娘关于胭脂的事,所以有些兴趣。” “就这样?”徐长安松了一口气。 就这? 他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如果是这样,他还真的一下就能理解,便不紧张了。 “就是这样。” “可先生不是已经答应教你了吗。” 徐长安总算是想起了什么,他面上出现了一抹怪异的神色。 “她们两个谁比较厉害?”云浅想都不想就问了。 她想的再多都没用,徐长安觉得谁厉害,她就和谁学。 这样一来,问题就解决了。 被云浅用希冀眼光看着的徐长安一头雾水。 徐长安:“……” 他忍不住掩面,脸上的怪异化作叹息。 先生啊先生,您……您被云姑娘怀疑不如祝前辈了啊!!! 但是徐长安也能够理解,毕竟他先生平日里古朴的装扮和宅女的性子,怎么想在妆容一道上都比不上八面玲珑的祝前辈。 可就算徐长安心里认为祝平娘更厉害,也绝不能落了自家先生的面子。 “咳咳。”徐长安清了清嗓子,回头看了一眼窗外,没有和之前一样发现祝平娘的气息,便压低了声音在云浅的耳边说道。 “小姐。” “嗯?” “你别看先生和祝前辈如今是这样的差距,可是……以往她们不是这样的。”徐长安想着李知白给他看的画。 以往的祝桐君清冷不似人间女子,面上从不做多余点缀。 反倒是李知白少时就是大家闺秀,一直记得点妆的事情。 所以不好说谁比较强。 徐长安本来是想这样说的,但是他的话还没有开口就被云浅给噎了回去。 “以往?是说过去的事情?”云浅摇摇头,她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平静的说道:“过去的事情,不重要。” “欸?”徐长安本能觉得云浅的认真不大对劲,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于是稍稍一怔。 云浅合上胭脂盒。 若是在此时,她见到了以往的夫君,该是怎么样的场景? 她看过了沧海桑田、岁月变迁……很少有事情能让她恼怒。 无论过往的男子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哪怕只是梦境,可如果真的出现了那样的事情,云姑娘会恼怒,然后生气的她不知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 第一件事,也许是在那【以前的男人】尚未接近、尚未看见自己的时候,就将他彻底抹杀。 这是无情吗? 不是。 因为如今她是名叫【云浅】的姑娘,是专属于【徐长安】的妻子,而不是属于任何过去的人。 只有夫君入世的时代才能勾起她的兴趣。 所以,过去在云姑娘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 谷鱽 只有当云浅死了,当云浅这个名字失去了意义,这些过去对于回归了主体的云姑娘而言,才可以算得上是宝物。 回身看向徐长安,云浅抿着上了胭脂的唇。 以往的她、以往的夫君是什么样子都不重要,她只看重此时、只看重当下。 “过去的事情,不重要。”云浅重复了一遍,平静的问道:“如今,李姑娘和祝姑娘谁在点妆上厉害一些?” “小姐,你问我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毕竟我不懂这些。”徐长安避开云浅的视线,实话实说。 就算他本能觉得青楼的祝平娘更厉害,但是李知白和祝平娘在他眼里也是一个级别的——指比不上云姑娘的级别。 所以,他不知晓谁切实更厉害。 “你不知晓,所以还是要我自己去看。”云浅摇摇头,心道这个问题,自家夫君果然给不出答案。 因为她在祝平娘和李知白之间都分不出高下来。 难道,她的想法是错的? 正妻不是李知白也不是祝平娘,而是另有其人? 石青君。 云浅忽然想起了这个在月下和夫君幽会的女子,若有所思。 石青君目前和徐长安几乎没有交际,但是从身份的意义上,似乎只有这个姑娘可以彻底压服祝平娘和李知白,让两个人心服口服。 云浅突然转过身,盯着徐长安的腰。 因为,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小姐。”徐长安眼角抽了抽:“你看什么呢。” “这个。”云浅指着徐长安的腰。 上面挂着两样饰品。 一个乘着是与她绾发的香囊,另一个……便是那石姑娘给的琉璃玉。 说起来,正是因为徐长安挂上了这个琉璃玉,才有这个绾发香囊的出现。 “玉?”徐长安有些紧张的说道:“我和小姐说过的,这是山上前辈给的信物,让我随身佩戴,可以加速修炼的进度。” 徐长安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是反正他如今修行的速度比起以往是一日千里,也就佩戴的习惯了。 “我知晓。”云浅点点头。 习惯的力量很大,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样,比如她平日里在岛上有夫君的点心惯着,在夫君写的书看着,如今戒不掉了。 她是在想那位石姑娘。 此地是青州,她是青州之君。 石青君看似没有存在感,只是个路人。 可仔细去想,也许她才是从始至终都跟在徐长安身边的女子,毕竟……这块玉佩出自石青君之手,内里有着她一抹心元,而徐长安将这块玉佩随身携带,几乎不离身。 所以,其实石青君才是做大的那个? 就在此时,沉思的云浅觉得颈后一凉,身子打了个颤,便见到了徐长安带着几分恶作剧成功的轻笑。 “愣什么神呢。”徐长安问。 “……”云浅被徐长安看着,感觉到脖颈上残留的温度,忍不住往远离徐长安的方向斜了斜身子。 她平静的说道:“有点心吗?” “一会儿就要吃饭了,忍一忍,你方才吃了许多了吧。”徐长安眨眼。 “点心。”云浅盯着徐长安。 “……有有有,我身上还能少的了这些。”徐长安摇头,却也抵不过姑娘的要求,取了一个蜜饯袋放在云浅的面前。 与给祝平娘的同样的制式。 云浅打开包装,将一颗青果饯放入口中,感受着那略微酸甜的味道,半晌后轻轻叹息。 以往看书的时候吃一些点心,她觉得自己能再聪明一些。 如今想来,只是错觉。 吃蜜饯并不能让她变得聪明,只能让她变得嘴馋。 “与你相关的事情,我总是想不明白,也看不清楚。”云姑娘叹气。 徐长安啧了一声。 不是吃点心? 这是怎么了。 云浅将点心重新系上,递给徐长安之后牵住他的手。 她的一双眼睛可以看清楚世上的一切,无论是已经发生的,尚未发生的,还是人所无法理解的东西,都是那样的干净透彻。 可是这样一双眼睛,哪怕在点心的加持下,也看不清楚若是她不出现,谁会是徐长安的正妻。 不然,她哪里需要纠结。 归根结底。 只要一件事情、一个人与她的夫君产生纠葛,就已经不是她能够干涉、能够掌握的了。 所以,入世对她而言才会是有意义的。 但是有一件事云浅很清楚,那就是石青君比起李知白更不像是一个女人,石青君如今被徐长安影响,才刚刚有了点女人的样子,审美级别才到……会赏花。 这种情况下,哪怕石青君以后真的是正妻,如今胭脂的事情也和她没有关系。 所以,还是要从祝平娘和李知白中间挑一个。 “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去见那祝姑娘。” 云浅与徐长安十指相扣,不过却被徐长安给松开,姑娘整个人都是一愣,看过去。 却见徐长安一脸的纠结。 “小姐……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祝前辈,会吃你的醋,咱们应当怎么办。”徐长安一头的黑线。 云浅提起胭脂,他才想起来。 先生上赶着教云姑娘化妆,而且一口一个云妹妹的……这种事情只要云浅提起胭脂,祝平娘一问就瞒不住,也没有办法瞒。 别看云浅现在一口一个“李姑娘”,当着先生的面,她可是按照先生的要求叫“李姐姐”的。 毫无疑问,一旦祝平娘知道李知白对云浅有多么喜欢…… 她一定会吃醋啊。 关键是,自己正有求于祝前辈……让她吃姑娘的醋,只怕不太好。 可是这种事情如果刻意隐瞒,以后东窗事发了只会更麻烦。 徐长安思来想去,放弃了叮嘱云浅让她宴上不要回复祝平娘关于李知白话题的事情。 让姑娘隐瞒撒谎,他做不出来。 那就……从别的地方让云姑娘不太显眼好了。 只要云姑娘不那么好看,前辈的醋意兴许不会太严重。 徐长安看着云浅仔细处理过好看妆容,默默的说道。 “小姐,你把妆卸了吧。” “……?” 0339 莫要喧宾夺主(二合一) “小姐,你把妆卸了吧。” “……?” 云姑娘听着徐长安的话,坐在那儿的身子变得有些僵硬。 她眨了眨眼,回头瞧了一眼徐长安,又看了看镜子里略微反射的光芒,再打开手中胭脂红纸,低头注视胭脂纸上印着的纹理。 “你说什么?”云浅平静的问。 “……” 徐长安沉默了。 他看到镜子中倒映着的云浅, 感受着姑娘的视线透过镜面的反射落在自己的面上,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有一种云姑娘忽然变得阴沉的感觉,那目光冰冷得好像可以割伤皮肤。 “我说……”徐长安硬气的重复道:“小姐,咱们把妆卸了再去赴宴吧。” “可我刚做好这个妆。” 云浅的语气平缓,让徐长安摸不准她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没有办法?” 云姑娘偏着头, 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原来你不喜欢我的妆?” 云浅没有生气,她只是在问, 认真的问。 因为如果徐长安不喜欢她在面上施弄, 那她就完全不需要在意祝平娘和李知白谁化妆技术更厉害的事情了。 听着云浅的话,徐长安下意识看向姑娘的妆容。 哪怕此时的兴致不太高,哪怕方才吃了点心,可云浅脸上精致的妆容依然鲜明得一丝不乱,没有半点晕妆的模样。 她微微抬眉的秀气,漂亮得仿佛一副精美的画。 叹气。 这样的云姑娘,无论去什么地方,哪怕是祝平娘准备的宴会,也无疑会是光芒璀璨的人群中心。 “叹气做什么。”云浅点头,手指抵在自己的唇角:“果然,你是不喜欢我的妆的。”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徐长安立刻纠正了云浅的想法。 “?” 听着徐长安那带着毫不掩饰心动的话语,云浅头上又起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喜欢,还要我……将妆卸了?”云浅眨眼的频率微微加快, 整个人都透着疑惑。 “怎么说呢。”徐长安在云浅身边坐下,小声的解释道:“小姐,你和先生如今的关系,那位祝前辈知晓了定是会吃醋的。” “她知道如何吃醋,果然是很厉害的人。”云浅点头,因为她就学不会吃醋。 “这哪里厉害了。”徐长安一头的黑线,“我的意思是,咱们既然还有事情找前辈帮忙……嘛,虽然前辈不至于害咱们,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要云浅将妆卸了,再换上一身稍稍朴素一些的衣裳,让她看上去没有那么好看……至少不至于惊艳的话,哪怕祝平娘知道云浅和李知白的关系好,也不会酸的太厉害。 他是这样想的。 “小姐,咱们今天去的是祝前辈的宴,不喧宾夺主也是很重要的。”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我不太明白,不过……你是喜欢妆的,这点我清楚就足够了。”云浅摇摇头,旋即看着徐长安:“听你的,卸就卸了吧。” “好。” 徐长安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手上聚齐起一团水汽,轻柔的掠过云姑娘面颊,将那胭脂一点点清洗干净。 感受着徐长安手指落在唇上,云浅舒适的闭上眼睛。 “……” 倒是徐长安,在给云浅洗妆的时候,手指忍不住颤了一下,导致水汽四溢。 也没有办法。 云浅闭着眼睛任人施弄的模样,着实让他难以冷静下来。 半晌后,云浅之前精心准备的妆容才被徐长安尽数洗干净。 “……” 徐长安做完了一切,看着闭着眼睛的云姑娘。 嗯? 好像…… 有些不太对? 徐长安看向窗外。 大雨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屋顶上溅出了无数沉闷的响声,窗外的青石地面上积起了一片片相连的水洼。 他在看向云浅,然后确认了一件事。 ‘云姑娘卸了妆,怎么比化妆还要好看???’ 他看着云浅,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心动,心跳加速的异常明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他此时心里刻意的想要让云姑娘变得不好看,所以油然而生一股叛逆的心思,他越是想要觉得云浅不好看,云浅就越是吸引人,完全移不开视线。 这就是他的本心,告诉他莫要在痴心妄想了,哪怕卸了妆,云姑娘也注定会喧宾夺主。 ‘不行,小姐今日就是不能这样好看!’ 徐长安想着,然后整个人一愣,眼睛睁大了许多。 原因无他。 系统又发布任务了。 【任务“行将就木(其二)”发布,请宿主自行查看。】 任务内容:亲吻面前的女子。 任务期限:一刻钟,逾期视为失败。 任务奖励:无。 失败惩罚:无。 —— “???” 经过了方才的洗礼,徐长安此时已经淡定了许多。 这系统是有毛病吧,一个任务不行,又来一个? 这行将就木(其二)是不是来的太快了,至于任务内容,先前还是夸赞云姑娘,如今就是要吻了?那之后呢…… 其三是不是要上天了。 而且,这次任务奖励和任务惩罚都是无,整个系统都透露着诡异和敷衍。 “什么毛病,这任务触发的条件……想不明白。” 徐长安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当做没看见。 他却是不知道系统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在系统的眼里,如今的徐长安在做的事情是——在心里想云姑娘不好看。 嫌弃云姑娘的长相,这还得了。 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于是直接发布了任务,而因为不想被徐长安多想,所以干脆就没有加奖励。 但是系统毕竟只是系统,无法理解此时真正的状态。 也许是压制心思后的反弹太过于厉害,徐长安那吃人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云浅,谁会相信他嫌弃? 徐长安:“……” 此时的云姑娘,因为卸妆时他手指的不稳,导致姑娘青丝和衣裳有许多打湿的地方。 但正是这略微的狼狈,让云浅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整个人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清丽与柔弱姿态。 而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让整个世界都吵闹燥人,换个角度,又好像整个世界都十分安静,只有雨声淅沥连绵。 谷啥 在这样环境下,更是将姑娘衬托在世界中心,如同她刚从那雨中归来。 尤其是姑娘还闭着眼睛,微颤的眼睫让人心生保护欲,此时她就是天底下最柔弱的姑娘。 “……小姐,我觉得。”徐长安喃喃说道:“最好不是你真的这般好看,而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然。 这…… 面对这样的云姑娘,祝前辈那小气兮兮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吃醋。 徐长安自己都觉得很离谱。 “怎么了?”云浅听着徐长安的话,有些不解的睁开眼。 “嘶。”徐长安对上云浅的眼神,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神呢? 仿佛临泉看雾时,雾散而知光。 仿佛让人心惊的一抹寒光,可仔细去看,又有掩盖不住的柔情。 “……” 徐长安猛地站起来,站在云姑娘面前,靠的极近,他稍稍弯下身子,与云浅四目相对。 视线在云浅的唇上停留。 “小姐,我……” 徐长安面色挣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这就是系统的引导了。 他明明本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的,可是系统提了一句,他便动了心。 徐长安很清楚,这是因为他的潜意识作怪,他潜意识里为了自己居然让姑娘“扮丑”而自责,反而更加放大了云浅的魅力。 “怎么了?”云浅平静的说道:“妆可卸干净了吗?” “算是干净了。”徐长安苦笑:“可……不符我的预期。” 云浅点头。 仔细去看,姑娘耳廓上泛起一抹红晕。 显然,她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平静。 也没办法,徐长安炙热呼吸都落到面上了,如今一刻钟都坚持不了的云姑娘便有些害怕。 嗯,是害怕。 好在,徐长安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他自言自语:“应当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嗯,卸了妆怎么会更好看呢,不该是这样。” “你真奇怪。”云浅轻轻叹息,想着方才听到的声音,抿了抿唇。 她觉得,夫君这次的系统似乎忽然开窍了,仿佛有了人性。 系统居然开始做能让她高兴的事情了。 “我知道我奇怪。”徐长安深吸一口气,然后目光上下打量云浅一袭白色典雅的贵气长裙,认真的说道:“小姐,你的衣裳……” 徐长安的手势做了一个向下的姿态,动作迅速。 “……欸?!” 云姑娘的冷静凝固在了面上,她情绪肉眼可见的出现了波动。 “你今儿,怎么总是想着……”云浅双手攥着裙角,可语气依旧平缓:“我今日……算了,不是要去赴宴?你让我再歇息一阵子,好不好。” “?” 徐长安咳了一声,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披罗居姑娘们给的最普通、几乎没有任何绣纹的朴素衣裙。 是的,他要全方位的压低云姑娘的存在感。 “我是说,换这一身衣裳,更安全。”徐长安眯着眼睛:“小姐,你想到哪里去了。” 云浅:“……” —— —— 雨落。 祝平娘和陆姑娘在花月楼外一处马车前等待云浅和徐长安出来,她们准备和徐长安一同驱车去内湖最适合观景的地方上船。 一路沿途风景不错,马车也要走上一段时间,所以祝平娘不打算错过这明显拉近距离的机会。 她都想好了一会儿见到云浅要说些什么。 总之,这马车她特意找了一个小车厢,到时候陆姑娘做车夫,她和徐长安、云浅窝在小小、略显拥挤的车厢内。 “姐姐,咱们直接在画舫上等公子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与她们一同坐车去。”陆姑娘此时龇牙咧嘴的,似乎才被教训过。 “你知道什么,那画舫那么大,金碧辉煌的看着刺眼,在那儿见面,朴素惯了的云妹妹能与我关系好的起来?一定会觉得疏远。”祝平娘很有经验的说道:“当然要一起挤着小马车过去,可以拉近距离。” “朴素?您怎么知道云姑娘是朴素的性子。”陆姑娘摇头:“她分明是个大家闺秀。” “出身再好,还不是和长安住小院子,那姑娘一瞧就知道不是个奢靡的人。” 祝平娘呵呵一笑,然后原地转了一圈,问道:“妮子,我怎么样。” 她为了艳压云浅,可是特意换上了一件火红色的绣金长裙,妆容也是陆姑娘亲手所做,方才一路撑伞走过来,所见到的全是惊艳的目光。 “姐姐您这还用说吗。”陆姑娘看着祝平娘略显得意的昂着头。 她此时像极了奔赴战场的高傲天鹅。 毫无疑问,她的祝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她有得意的资本。 在点妆,挑衣裳的时候,陆姑娘就确认了自己的祝姐姐究竟是怎么样让人心动。 陆姑娘轻轻叹息,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候的所见。 哪怕是很多年以后的今天,陆姑娘仍旧觉得她的祝姐姐确是漂亮得不太像是尘世里出现的存在。 年少时候,是真的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渡过。 这就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陪伴着这样的祝姐姐,让她如何还能看得上其他人? “好看就行。”祝平娘拂袖,耳垂上精致的琉璃摇晃着,映照着她的妩媚。 今天,必定要让云姑娘好好惊艳一下。 “阿白凭什么说我没有魅力,哼。” 祝平娘这样想着,然后……忽然眼神一动,挥手,面前出现了一个水镜,徐长安和云浅的身影出现其中。 “看,他们出门……” 祝平娘的话说了一半,便卡在了嗓子眼。 “……” “……” 雨水落下,祝平娘耳边琉璃坠子晃动的厉害。 她看见了云浅。 那个黑发的女子就那么站在伞下,神情平静地望着少年,一如既往,理所当然。 她穿的常服不华丽,短裳内里镀着白色长衬,外搭着一件浅色褶裙,很普通,普通到有些俗气了。 云浅甚至没有化妆,在水镜里可以清楚的看见她不施粉黛的面容。 但她只是站在那里。 光就站在那里。 自己便输了。 0340 只要站在那里(二合一) 水镜泛着一阵连漪,波纹中好像有什么模糊又明亮的光圈,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让镜中的姑娘显得那样美好。 祝平娘安静的看着水镜,一动也不动,耳边的吊坠不再摇晃。 以往她没有少见云姑娘,虽然知晓她好看, 却没有想过,能好看到这样的地步。 是因为,她今日卸下了一切妆容? 没有了华丽的衣裳,没有精美的绣纹掩盖,于是能够让人将视线全部集中在云浅本身的魅力之上。 祝平娘呆呆的看着云浅。 那种魅力并非是惊艳的,而是足以动人心魄, 似是冬日暖炉一般的惬意。 祝平娘低下头,再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眼里的绣金纹,默不作声拔下了头上精美的金钗,那长发瞬间倾泻而下。 “姐姐,你忽然的做什么呢。” 陆姑娘被吓了一跳,这发型可是她方才努力了许久才弄好的,怎么突然解开了。 “……” 祝平娘捂着脸,视线飘忽。 她分明是想要让云浅夸赞,让她惊艳的,可谁能想到,被一眼惊艳的人竟是她自己。 黑发的女子就那么站在门前,神情平静的望着从庭院中走出来的徐长安,却让自己这个与她同样身为女子的人移不开视线。 云浅……以往有这样的好看吗? 祝平娘捂着心口,感受着那不断加速的心跳,面上是匪夷所思。 徐长安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她在帮忙照看云浅,以免她遇上麻烦, 所以祝平娘对于云浅也还算的了解。 是个美人不假,但是绝对不是这样的十足惊艳。 是云浅上山接触仙门后, 气质发生了改变? 祝平娘只能这样认为。 祝平娘喃喃开口, 声音压的很低。 “这便是我的……自不量力的体验?” “姐姐,你说什么?我没有听得清楚。”陆姑娘更奇怪了。 “?” 听到陆姑娘的声音,祝平娘有些奇怪的看向陆姑娘。 不解。 这个妮子,怎么没有被那云浅给惊艳到,还有空在这里与自己扯皮。 祝平娘指着水镜问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云姑娘?”陆姑娘看向镜子里,点头:“很安静。” 一如既往的安静,陆姑娘很喜欢云浅这样似是流淌般月光一样安静的人。 “安静,你这是什么评价。”祝平娘懵了。 “就是普通评价啊。” 陆姑娘偏着头,随后说道:“倒是……云姑娘这身衣裳怎么这样的素,奇怪。嘛,不过也是极好看的。” 说完之后,陆姑娘看向祝平娘,旋即红着脸:“不过,还是祝姐姐您要更好看一些,云姑娘一定会被您惊艳到的。” 散了头发,一样的好看,不碍事。 “……?” 祝平娘怔怔的看着陆姑娘, 忍不住问:“你感觉不到这位云姑娘有多么好看?” “当然能。”陆姑娘更奇怪了:“祝姐姐您更好看,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哦,没事了。” 祝平娘终于意识到,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什么意思。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妮子满眼都是自己,已经失去了正常审美的能力。 “所以……我忽然能够理解长安了,年少就接触云姑娘这样的女子,其他人又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祝平娘叹息:“这便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吗。” 曾经领略过苍茫的大海,就觉得别处的水相形见绌。 曾经领略过巫山的云霭,就觉得别处的云黯然失色。 因为见过世界上最好看的花儿,所以即使身处万花丛中,也懒于回头一望。 “欸?”陆姑娘眨眼的频率忍不住的加快,“祝姐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祝平娘取出一个纸鹤,轻轻吹了一口气,眼看着纸鹤往徐长安的方向飞过去,这才摇头:“我们走吧,去画舫上等他们。” “不是说,要等公子他们过来。” “不用了。” 祝平娘掐灭了水镜,捂着脸,身为的女子的声线打着颤。 “这还比什么比……难怪,难怪阿白说我没有魅力,是了,在她的面前,谁敢说自己是好看的。” 陆姑娘闻言蹙眉。 她有些听明白了。 “祝姐姐,您究竟是怎么了。” 陆姑娘认真的说道:“云姑娘是好看,但是姐姐分明是要胜于她的,退缩可不是您的性子。” “你知道什么。”祝平娘依旧捂着脸:“我没办法与你这个挡了眼睛的没出息的丫头解释。” 陆姑娘:“……” 啧了一声后,陆姑娘无奈:“姐姐说什么,便算什么吧。” 反正她觉得云浅没有祝平娘好看,这个观点定死了,谁来说都不管用。 “所以呢,咱们这就走了?”陆姑娘问。 “嗯,马车留下,我给长安传信了,让他自己驾车带着云姑娘去上船的地儿。毕竟……人家夫妻俩之间交流的眼神你也看见了,我才不要与她们挤同一个车厢,会被烤化的。” 祝平娘哼了一声,旋即将捂着脸的手缓缓放下,然后……暴露在陆姑娘眼前的是一双怀疑人生的眼睛。 “妮子,你还真是喜欢我。” 陆姑娘闻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好在她习惯了,懒得害羞。 “我就是很喜欢您。” “哦。” 祝平娘垂下眼帘,低声道:“糟了啊……” 陆姑娘感觉不到云浅有多好看是因为有喜欢的人而被迷了眼,这很正常。 那……自己能够被云姑娘惊艳成这个没出息的样子,是否证明—— 她,祝桐君,并没有被“一叶障目”。 李知白没有成为遮挡祝桐君眼睛的存在。 难道她对阿白的喜欢根本就比不上陆姑娘对自己的喜欢。 所以,祝平娘开始怀疑人生。 即便将这一点暂且放下。 李知白之所以这样笃定她比不上云浅,是否证明了李知白先于她一步发现了云浅隐藏的魅力。 “看来,阿白与这位云姑娘的关系,比我想的要亲近一些。”祝平娘撇嘴,吃味不已。 李知白给的信里可是一句都没有提起。 “祝姐姐,哪来的一股子酸气?”陆姑娘伸手在眼前扇了扇。 谷騀 “方才打你不够狠是吗?” “已经很疼了。” “疼,才能长记性。”祝平娘深吸一口气,牵着陆姑娘的手。 “对了,姐姐,你方才说晚上要骗云姑娘吃红荷,只是这下换了船宴,公子总不至于带着胭脂盒子来赴宴吧。” “没事,我自己准备了,管教她吃饱。” “……” 二人撑伞离去,原地只留下一辆马车。 —— —— 徐长安关上了庭院的大门,随后就看到一只被雨水浸透的纸鹤朝着自己飞过来。 打开后,传来祝平娘的灵力流,徐长安阅读信息,默读了她的安排。 —— 树下,云浅独自撑着伞看着与她隔着雨帘,安静阅读信息的少年。 他只站在那里,光就站在那里,无须任何的动作,便是这样的好看。 这……是不是那位祝姑娘所想的,一叶障目? 也许是。 云浅只知晓,夫君犹如一面映射她过去的镜子。 “前辈,这是……罢了,听她的就好。”徐长安阅读完了信息,旋即将纸鹤收起,然后看向云浅。 视线挪到云姑娘身上之时,徐长安不着痕迹的抿唇。 该死的系统。 发布了奇怪的任务,让他意识到了姑娘此时有多么撩人。 可云姑娘真的是太好看了,哪怕明知这个人身体的一切细节,也完全忍不住为她一眼沉迷。 她只站在那里,光就在站那里……就已经什么点缀都不需要了。 不,还是需要的。 因为此时的姑娘是一个人站在树下,正如以往那般。 徐长安又像是回到了初见云姑娘,他一抬眼与这个女子目光在半空相遇的时候……那时的她分明就在他的面前,可却像是站在璀璨又孤寂的星河银练中,无法触碰。 而如今,姑娘却不再是一个人了。 “小姐?” 徐长安撑着伞走到云浅的身边,顺势在云浅伞面上方布下了一层透明的灵力,用来挡住天上落下的雨水。 虽然李知白告诉他在山上不要显露自己能挡雨的特点,但是如今在北桑城,徐长安只当是普通的雨水,所以没有多想就替云姑娘遮风。 感受到徐长安手指的温度,云浅眨眨眼,随后勾起嘴角。 这一瞬间,徐长安忽然有种错觉,那就是云浅很高兴。 “在发什么呆?”他问。 云浅多少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问:“……很奇怪吗,我这样穿?” 她在北桑城多穿典雅的长裙,在家里穿的是可爱反差的薄裳,像是这种完全没有点缀、好似睡衣一般的土气衣裳,她的确是没怎么有机会穿。 “不奇怪,已经好看的不能再好看了。” 徐长安立马真心的夸赞。 衣服只是寻常的衣服而已,但穿在特定的人身上,立马就有种身价倍增、分外优雅地感觉。 有的时候徐长安会想,要是自家的大小姐没有那么让人惊艳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安心,也可以收敛一点自己让姑娘害怕的好色之心。 毕竟,美貌对于徐长安而言只是云浅的附加品,没有也是没有关系的。 云姑娘其实不要多么好看,她光是站在那里,自己就已经喜欢至极点了。 “现在要做什么。”云浅问。 “赴宴。” “我想与你撑一把伞。”云浅看着自己和徐长安各自的伞,默默的将雨伞收起,走到徐长安的伞下。 “可以是可以,不过前辈给咱们准备了车马,一会儿进了车厢,伞就没有用了。” “车马?” “这么远的路,小姐定不愿意走。” “也是。” 云浅挽着徐长安的手臂,心想那位祝姑娘考虑事情当真是仔细,让人很容易就升起来好感。 —— 桥头,徐长安按照祝平娘所说的,在雨中见到了一辆马车。 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知纱遮挡,雅气十足。 徐长安撤了灵力屏障,扶着云浅进入了车厢。 虽然有些小了,不过车厢内装饰豪华,除了些许晶莹吊坠,那绒毯软踏踏的,周围还镶嵌了暮雨峰同款的火石,很是暖人。 在云浅入座之后,徐长安满意的点头。 “还不错,小姐你坐着歇息一会儿。” 徐长安说着,自己从车厢中一跃而下,然后将车帘子关上,落了一层防止雨水的封印,万无一失的把云浅“囚禁”在车厢中。 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看的云浅都愣了几息,“你怎么下去了。” 不与自己一起吗? 徐长安闻言,拿起车架上一个软鞭,指着空荡荡的车夫位。 “小姐,你说这车没有配车夫……那我该坐在哪儿。”徐长安的面容透过窗子出现在云浅的视线中。 “你会驾车吗?”云浅好看的大眼睛眨了眨。 她还是第一次……知晓夫君会驾车,因为以往从没有坐过。 “想着有机会和小姐来一次自驾游,就特意学过。”徐长安随意的说道。 “嗯。”云浅点点头,她将手中的蜜饯用贝齿咬开一个口子,取出将果核放入手帕,最后推开窗,将果肉递到徐长安的嘴边。 “太甜。”徐长安吃下之后,笑着摇头,随后翻身上车,握住马缰。 “小姐,坐稳了。”徐长安回头,面色怪异的说道:“新手司机,要发车了。” 马蹄在青石板上轻轻砸了两下,周遭的风景逐渐变化,徐长安稳稳的开车上路,耳边是略有韵味的马蹄声。 “……?” 云姑娘心想他又说这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不过也没有关系。 这也是头一回坐他的车,算是自己的第一次。 云姑娘很期待。 车厢内暖成一片,地方很大,毯子柔软。 云浅抓着扶手,依着窗棂和徐长安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驾——” 忽然的,伴着骏马嘶鸣,车厢来了一个垂直的飘逸身法,车轮在积水遍布的青石板上留下清晰的弧形印记。 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云浅看着手上那一小块木头,樱口微启。 车马甩尾。 失去了扶手的云姑娘便在车厢内滚了一圈。 0341 故意欺负人算不算恶人(二合一) 此时。 一袭艳丽红衣的祝平娘蹲在河边洗着手,陆姑娘满脸无奈撑伞替她挡雨。 只能说本来好看的衣裳、好看的妆容都白弄了,也不知道方才自家姐姐是在想什么,走着走着居然能叫石阶绊着,然后就这么吧唧一下摔地上了。 “我的好姐姐,您不是仙门吗?”陆姑娘很是无语。 “方才想事儿呢。”祝平娘解释道:“而且……我在北桑城里,只是个普通的姑娘。” “听不明白。” “简单来说。”祝平娘伸出一根手指, 眨眨眼:“你可以理解为,我所有的能力如今都在北桑城的阵眼旁守护,如今这个身子只是……用来玩的?” “呸,什么叫用来玩的。”陆姑娘嗔了一句,随后皱眉,感受着自己那开始被暴雨压出痕迹、仿若雨中浮萍的伞面, 问道:“姐姐,这雨是不是忽然变大了?” “嗯。”祝平娘拍拍手,站起身, 眸子里闪过一抹凝重,“我方才……便是在想雨水的事儿,入了神。” “雨水?” “是啊,雨水。”祝平娘点点头,说道:“兴许,该是叫水灵力……” 水,一直以来都是极有能力的。 “水,长安那小子恰好就是水属性灵力,也难怪都觉得,这雨水与他有关。”祝平娘看着暴雨穿透了她的灵力,直接落在她的身上,轻轻叹息。 与水相关的,她只能想到徐长安。 “公子?是公子弄的?”陆姑娘惊诧,“公子闲来无事,要下雨做什么, 咱们这儿又不旱。” “你问我, 我还想知道呢。”祝平娘啐了一声。 她看了一眼天上。 水。 万千江河存于世上, 有磅礴若日月经天的巨水荡过名山大川;亦有涓涓不壅、涓滴成川, 潺潺若溪穿过碎石、草丛,隐没在丛林、山涧,行走在无人能到达,连鸟都飞不到的地方。 对于一滴水来说,最好的归宿大抵就是奔流入海。 方寸之心,沧海飞尘,如海之纳百川。 他是水的仙人转世? 不清楚。 不过,感觉挺厉害的。 “水……该是包容万物的吧。”祝平娘喃喃说道。 “姐姐,您说什么?”陆姑娘看着她。 “没事。”祝平娘问道:“我让你去找阿青来演曲,你与她说了吗。” “说了,您的吩咐,我哪敢不听呀。”陆姑娘犹豫了一下,问。 “姐姐,您找阿青做什么,她本就胆子小,还让她抛头露面,公子他到底是个仙门。” “怕什么, 阿青不就是个半妖,你还怕长安把她吃了。”祝平娘眯着眼睛。 “仙门, 不都是嫉恶如仇的。”陆姑娘叹息:“先前对着阿青嚷嚷要除妖的天师也不是没有过。” “不都让我撵出去了,而且……城里除了你,没有一个人知晓阿青是半妖。”祝平娘伸了一个懒腰,随后说道:“只是想要试一下长安对半妖的态度。” 或者说,是想知道,徐长安如果是仙人转世,那么仙人……如何看待如今的妖族。 水性温,人就不知道了。 而且,她是真的想知道徐长安对于半妖是什么态度,毕竟……山上那位温姑娘,曾经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半妖。 温梨喜欢徐长安吗? 祝平娘眨眨眼,离去了。 可她不知道是,也许沧海飞尘真的很有韵味,可此时的雨水忽然增大……原因很简单。 此时此刻。 一江暴雨从天上、比天更高的地方洗刷北桑城,似乎要用最密集的雨帘,最响亮的雨声将这儿发生的事情给遮挡住。 狼狈是什么意思。 大抵没有什么比抓着崩坏的扶手在诺大车厢中滚一圈,撞到头后又滚回去更狼狈的。 马车停下,暴雨也落下。 但是,上天的念想自然无法落实,因为所有的雨水在即将落到马车上时,就被徐长安的灵力给隔绝在马车上方一尺处,他直接做了一个灵力伞。 雨水落不到地上,发不出太响的声音,所以什么也掩盖不住。 此时,马车的帘子被拉开,徐长安的声音传来。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云浅瞧着夫君那带着几分不太正常的焦急,又看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裳,她眨眨眼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 本来好生生的衣裳此时有些拧,又因为穿的是白衣,所以滚了一圈就染上了些许污渍。 “发生什么事了?”云浅问。 “没事,方才有个东西从路边冲出来了,我避了一下。”徐长安重复了一遍:“小姐,你……没事吧。” 徐长安此时的追问很奇怪,因为她已经说了没事了。 “嗯。”云浅摸了摸自己额前方才撞到车厢的位置,在那儿有着淡淡的、夫君的气息。 “有人来了,我去瞧瞧。”徐长安咳了一声,放下帘子。 云浅将凌乱的长发捋至耳后,若有所思。 是欺负人? 还是要自己不那么好看? 云姑娘总归是个聪明的女子。 —— 徐长安绕到车前,将那突然从路边窜出来然后被他禁锢在地上的东西拿起来。 这是一条小蛇,凶相毕露,被徐长安提在手中,手臂一样的身子剧烈扭动着,像是想要咬他一口。 不过明显是假凶,徐长安都没有任何用力,它自己在咬上去之前就收了牙口。 “妖气?”徐长安皱眉。 他是感受到了淡淡妖气,才紧急刹车的——大概。 徐长安默不作声的,低下头仔细观察着手里的小蛇。 这不是蛇妖,它只是沾染了妖气。 “仙长……” 一个撑着伞的青衣女子跌跌撞撞的朝他这边跑过来。 “仙长……您手下留……”青衣女子焦急的跑过来。 暴雨遮挡视线,可她之所以知道那是个仙门,除了视力极好,实在是徐长安有些高调,一个透明的罩子将马车笼罩,靠近了就能瞧见。 听见了女子的声音,徐长安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人。 只见她一脸的着急,同时还有几分害怕,最重要的是,徐长安在女子眸子中感觉到了些许与她不符的气质。 虽然她的眼睛上添了一层障眼法会让人误以为她的眸子是黑色,可徐长安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它本来的颜色。 一般女子……该是不会有浅绿色的眸子吧。 谷怑 可徐长安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青衣女子站稳之后就惊呼:“徐……徐公子?” 她发现眼前的仙门是徐长安之后,整个人身子一颤,卸下一身的重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里的恐惧逐渐消散。 青衣女子看着地上的车印,连连的鞠躬,歉意的说道:“公子,给您添麻烦,对不起?对不起,是妾没有看好它。” “嗯……嗯?”徐长安眨眼的频率加快:“你认识我?” “妾在花月楼里做个伶倌。”青衣女子小心解释:“公子,方才我开门,它便窜了出去……您没事吧。” “没事。”徐长安面色怪异的看着眼前的青衣女子:“这青蛇,是你养的小宠?” “回公子,是。”青衣女子简单解释了一下。 没有几句话,徐长安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蛇天性喜水,所以遇到了这样难得的暴雨,便没有管住自己的性子。 而她之所以作为花月楼的姑娘住的这么偏远,也是因为花月楼里的姑娘们养的尽是狸花,她住那儿养蛇……怕不是没两天这蛇宠就让猫儿给玩死了。 “公、公子……”此时,青衣女子感受到徐长安盯着她的眼睛看,不自在的低下头。 姐妹都以为她是黑色的眼睛,可这种事情瞒不过仙门,她也知晓。 “哦,没事,你小心些。”徐长安将青蛇递过去。 “徐公子,对不起,对不起……”青衣女子接过了小蛇又是一阵道歉。 随后只见青蛇对着徐长安吐了吐信子,然后顺着青衣女子的衣裳自上而下游至她的脚踝,缠了圈静静的一动不动,仿佛一个青色的脚环。 徐长安见状,觉得新奇。 方才这蛇被他抓着都没有咬上来。 一个姑娘家养蛇,还调的这样温和,很有趣。 当然,更有意思的是她身上淡淡的妖气。 半妖……吗。 徐长安摇头,正准备上车继续走,却见到青衣女子跟了上来。 “公子,您是要去不系舟吗?”青衣女子小声道:“可是祝姐姐请您去的?” “是。”徐长安回身,惊诧:“姑娘怎么知晓。” 青衣女子便红了脸,她搓着衣角:“妾……妾出门就是准备去不系舟……所以才教这小家伙窜了出来,给您添麻烦了。” 女子继续解释,徐长安就明白了。 合着,这个青衣女子不久前接到了祝平娘的命令,说是晚上有宴请人,让她来演曲提气氛。 没想到,会和徐长安以这种方式相见。 青衣女子忽然眼睛一亮,她说道:“公子,您身份尊贵,怎么能亲自驾车……就让妾来吧。” 这也算是个她力所能及的补偿了。 “不用,再说这么大的雨……” 徐长安下意识就要拒绝,却见到青衣女子一脸的恳求:“公子,妾以往做过车夫的活,而且这双眼睛没什么用,就瞧的清楚些。” “……”徐长安只当听不明白,却没有拒绝,将短鞭递过去。 “姑娘,麻烦了。” 青衣女子在车前坐下,看着上方那透明的挡雨结界,不安的说道:“是妾占了便宜才是。” 这么大的雨,她一个人出门,不知被淋成什么样子了。 徐长安看着青蛇又爬到了少女的手腕上,摇摇头,上了车厢,对着一脸平静的云姑娘说道。 “小姐,总之……现在有人驾车了。” “嗯。”云浅心想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徐长安可以在车里陪着她。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她问。 徐长安就将事情云浅说了,随后感慨的小声道:“那姑娘居然是半妖,不过以祝前辈的性子,似乎不值得惊讶。” “哦。”云浅点头。 徐长安说着,表情有些怪异。 这个青衣姑娘是什么半妖也很明显了。 “小姐,你知道吗,蛇分明是个高度近视,可方才那个姑娘视力却很好,该说……这种东西果然不是能从常理去认知的。” “嗯。”云浅应声。 “而且那姑娘的眼睛,是浅绿色的,应当是祝姐姐简单施了个障眼法,不过……前辈的障眼法,我居然能看的出来,也不知道前辈究竟是在意她,还是不在意……怎得不弄个厉害的法术。”徐长安不明白。 按照道理来说,自己都看得出来,这个障眼法有什么意义? 在普通姑娘中隐瞒她是半妖? 但是随便一个仙门不就认出来了。 不太懂。 云浅却说道:“障眼法?那东西对你没有用。” 他夫君的眼睛,该是不会被任何人蒙骗。 只有他骗人的份。 “我就是个仙门,又不是仙人。”徐长安对于云姑娘的盲目信任很是无奈,不过他正要继续说什么,却见到云浅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云姑娘的眼神清澈而干净,可徐长安却认为姑娘的眸子漆黑幽静,顿时心虚不已。 “小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些?”云浅问。 “……” 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扭过头去:“我不明白。” 装傻。 云浅问:“方才你说只是因为避冲出来的蛇,才让车厢甩了尾。” “是……”徐长安本来想要点头,可最后却改口:“小姐觉得就是,那就是。” “可我觉得不是。”云浅摇头,然后勾起嘴角。 因为她知晓哪怕是在这种小事情上,徐长安都不愿意骗她,所以她很高兴。 “好吧……”徐长安瞧着云浅嘴角的笑容,终于是泄气了。 他伸手整理云浅有些狼狈的衣裳,无奈的说道:“我承认,我完全可以把那小蛇抓住,不用避让,更不用甩尾的。” 他之所以那么大的动作,就是故意的。 该说,他就是故意的欺负人。 “小姐,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欺负人的?”徐长安很好奇。 “因为撞着不怎么疼。”云浅指着自己的额头。 方才,她身上冒出来了夫君给的灵力做缓冲,所以即使滚了一圈,也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很明显,这是有预谋的让她摔呢。 结果就是,自己脏了衣裳,显得更狼狈了。 “是不喜我穿衣裳?”云浅问。 0342 有许多的阿青姑娘(二合一) 即使滚了一圈,可云浅完全不疼,结论上,她只是单纯被污了衣裙, 很明显,徐长安这是有预谋的让她摔呢。 —— 暴雨落下,在车顶不远处就被徐长安的灵力挡住。 那青衣女子认真驾车, 稳稳当当的朝着目的地而去,毫无颠簸。 车厢中。 故意欺负人算不算恶人这件事云姑娘不知晓,但是徐长安的动机真的很明显。 云浅瞧着自己凌乱的衣裳,纤纤玉手落在米色系腰上,平静的问。 “是不喜我穿衣裳?” 若是不喜欢,不过是一身衣裳, 换下来也不碍事。 徐长安:“……” 他听着云浅的话, 默默的抓住了云浅的手腕。 云姑娘安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望着窗外隐隐可以见得的雨帘, 心想原来不是不想瞧着自己穿这身衣裳。 云浅对着徐长安眨眨眼。 也莫要说她此时分明没有体力,却不害怕在车里换了衣裳了。 姑娘的夫君可不会在这种地方欺负她。 所以云姑娘有恃无恐。 “小姐,我错了。”被云浅盯着,徐长安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是我的想法幼稚了,可也没有办法,小姐你……实在是太好看了,哪怕卸了妆,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也还是太过于……” 徐长安一脸纠结。 总觉得这样的云姑娘依旧光彩照人,所以方才鬼迷了心窍,觉得也许云浅再狼狈一些,再狼狈一些就不会喧宾夺主了。 “只是这样?”云浅平静的问。 徐长安:“……” 徐长安眼角微微抽动,半晌后才怀疑人生的说道:“小姐,你就是会读心术的吧, 怎么我想什么, 瞒着什么,你都能察觉到。” “我读不了你的心。”云浅摇摇头:“所以呢。” “所以, 方才的话都是借口。”徐长安叹气:“实话就是咱们是去赴宴,若是小姐真的一身泥污褶皱去见祝前辈,那才是彻彻底底的失礼,所以我方才的行为……实打实是给自己找了借口,真正目的……果然还是为了光明正大的欺负小姐。” 兴许,徐长安也觉得让姑娘在车厢里滚一圈是很有趣的事情。 徐长安说完之后,就去看云浅的表情,不过云姑娘一如既往的平静。 “小姐,你倒是来点表情。” “表情?”云浅偏着头,缓缓的说道:“你喜欢欺负我,却不是一日两日了。”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云浅想了想,问道:“我不甚明白,不过……你为何改了注意了。” 云浅很清楚,那就是徐长安还有话没有说清楚。 “没错,我一开始……的确是想着让你狼狈些,可后来改了主意。” 徐长安无奈的在云浅身侧坐下,伸手轻轻抚去姑娘衣裳的污渍。 “因为我发现, 小姐就是小姐, 无论是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是啊。 从一开始他的选择就是错的。 无论是卸妆, 换朴素的衣裳,还是在车厢内打滚,都不能真正意义上削减云姑娘的魅力,无非是让她从一种好看变成另一种好看。 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便是如此。 而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姑娘变的不好看后,他便“恼羞成怒”,让车厢甩了尾巴,但是又不可能真的让云浅吃痛,所以将她保护的很好。 真是很矛盾。 —— 听着徐长安的解释,云浅若有所思。 是在欺负自己? 可……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高兴呢。 云浅眉头紧锁。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她是个恶人,所以夫君的欺负只会让她觉得高兴,而不是如今的心神平静。 除非…… 他说的欺负人,也是个借口,是口是心非。 云浅抿唇,看着前方那顺着风撩动的帘子,隐隐可以瞧见驾车女子衣裳的青色。 她忽然说道:“她驾车很稳。” “……”徐长安的手指很明显的出现一瞬间的抖动。 “所以……” 云浅就要说话,瞬间徐长安打断:“我是个废物,小姐,你别继续说下去了。” 徐长安扶额,语气带着几分压制不住的幽怨:“好吧,我只是简单学过,却没有想到……真正驾车上路,居然这样的难控制。” 云浅瞧着夫君那埋怨的神色,呆了一瞬后,她才眨眼。 完全不能明白。 驾车的技术不纯熟所以失控就说不纯熟不就好了,为什么宁愿找借口说要弄脏自己、宁愿说他是故意欺负人,都不想承认他的驾车技术不好? 真是教人无法理解。 不过,她大抵知晓,书上说的男子偶尔也会似是个孩子般可爱是什么意思了。 小孩子,可没有她的夫君讨人喜欢。 感觉到云浅的疑惑,徐长安总算是卸下了一下的伪装,搂住云浅的腰。 “小姐,你不明白?” “嗯,不明白。”云浅心想她现在只能明白徐长安的体温很舒适温暖。 “我方才可是说过,以后找机会想要和小姐以车马出游的。”徐长安捂着脸:“谁知道,我堂堂一个仙门,驾车都不稳。” 徐长安和云浅坦白。 “暴雨路滑,与我先前行走外镇所驾车的体验完全不同,所以……其实第一个过弯的时候,我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好在用了全力稳住了车身。” 叹气。 “但是第二个弯更窄,自知没有办法,就只能先把小姐保护好,然后任由车厢在那里漂移了。”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徐长安觉得说出来很丢脸,所以宁愿让姑娘觉得他是在欺负人,也不想让她知道是他不行。 “原来是这样。”云浅点点头:“可我不甚明白,驾车不好,哪里丢脸了。” 这是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儿吗? 却不想,徐长安的面色凝重,认真的说道:“当然丢脸,于男子而言,知晓如何开车也是很重要的事儿。” “……?” “小姐,你莫要这样看着我,你听不明白就对了。”徐长安笑着:“总之,认为我就是在欺负你就行。” “嗯。”云浅轻轻点头,她顺势依在徐长安的肩头,望着那驾车的女子。 云姑娘心想这个驾车的姑娘的长相算不上好看。 又觉得,比毫无特点的李知白还是要更为清秀的,毕竟有一对浅绿色的眼睛。 谷蔆 夫君身边的姑娘有极好看的,也有极平凡的。 云浅本来不甚在意这个因为一条小蛇和徐长安搭上话的女子,可经过方才徐长安对于“车技”的看重,让她改变了看法,注意到了这个有着蛇妖血脉的半妖。 【驾车的技术很重要。】 她的夫君这么想。 而连徐长安都做不到,都让她摔了跟头的事儿,前面那个青衣女子却可以信手拈来,看的出来,她的“车技”很好。 “你都做不到,她却可以。”云浅看向车前,问徐长安:“所以,那是很厉害的人?” “是。”徐长安点头,意有所指的说道:“是很厉害的人。” “?” 云浅不甚明白徐长安为什么要在“人”字上加重口音以强调,不过她还是点头。 “我知道了。” 夫君认证过的厉害,所以也是个特殊的姑娘。 正巧,她才问过执棹少女一个姑娘如何才能有真的猫耳朵,得到的答案就是半妖。 而这个青衣女子没有特殊的耳朵,有的是一对好看的绿瞳,所以她便是半妖。 云浅想着,有些明白了徐长安为什么强调“人”字。 是在说,这个女子虽然有妖族的血脉,可不是妖,依旧是人? 云浅自顾自的点头,觉得这很合理,毕竟徐长安和温梨的关系很好,而温梨就是半妖。 “你先前说你喜欢阿青姑娘。”云浅忽然说道。 “嗯?”徐长安一愣,跟不上姑娘的思路。 “小姐,你忽然的说什么呢。” 云浅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天底下原来有这么多的阿青姑娘……可哪个才是你喜欢的,我不明白。” “???” 听着云浅那莫名其妙的话,徐长安懵了,半晌后才无奈的说道:“小说里阿青姑娘的事儿,是过不去了?” “毕竟是亲口与我说的第一个……”云浅伸出一根手指:“除了我之外,你所喜欢的女子。” 她一直惦记着。 别看云浅一会觉得李知白重要,一会觉得祝平娘重要,一会又觉得柳青萝重要…… 可实际上,这些姑娘加起来,也抵不上一个“阿青姑娘”重要。 原因正如她所说的,阿青姑娘是徐长安看过那么多书中,亲口承认的、最喜欢的女子。 她怎么能不在意? 只是也不知道这个阿青姑娘是石青君,还是柳青萝,还是外头的青衣女子,又或者是书中那个关键时刻知道放手的奇女子? 他喜欢阿青姑娘。 可周围的阿青姑娘实在是太多了,于是云姑娘不明白。 “……”徐长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脸苦恼的云姑娘,心动的厉害。 不明觉厉就是这个意思吧。 完全不知晓她在说什么,却切实的被撩动了心弦,兴许是因为他真的很少的见到云浅会对一件事情这么认真、这么在意。 “我真是世上最走运的人。”徐长安喃喃道,他感受着云浅温暖的手,爱不释手。 “是吗。”云浅不置可否。 “嗯。”徐长安微微眨眼:“还有就是,小姐……原来你真就什么都知道。” 他方才的心思隐瞒之类的变化从头到尾就没有瞒过云浅过。 事实证明,哪怕是云姑娘也有一般女孩子的细腻。 “我只知道我想知道的事儿。”云浅轻轻打了个哈欠,又累了。 谁让她又动脑子去想什么阿青姑娘,所以累得极快,她依在徐长安的肩头,随着温度逐渐升高,云姑娘僵硬的身子逐渐瘫软,看得出来困意正在上涌。 “我困了。”云浅嗅着徐长安的气息,打了个哈欠。 “困,现在可不行,没多久就要到地方了。” 徐长安搂住云浅,手在她腰间微微滑过,云浅吃痒,一声细碎的惊呼,旋即嗔道。 “你做什么呢?” “还困吗?” ——徐长安依旧在欺负人。 “嗯,还是乏的慌。”云浅心想捉弄自己没有什么作用。 “那这样呢。” 徐长安将姑娘扶着让她莫要在挨着自己。 随后在云浅不解的视线中站起身,双手按着姑娘纤细的肩,然后就这么俯下身子。 “……”云浅的眼睛忽然睁的很大,那眼睫似是蝴蝶翅膀般。 四目相对,几乎要触碰上的距离,让云姑娘的眸子里便再也瞧不见一丝困意。 此时,云姑娘心想这马车,果然很稳当。 不颠簸,便不会磕着牙。 —— 此时,马车正巧路过有棚子的梅园,据说是祝平娘喜欢逛的地儿,所以即使是暴雨,那屋檐下一颗颗梅树也十分的好看。 凉风暴雨中,本不该有什么暗香浮动,可青衣少女总觉得心神不宁,心跳的快的厉害,就好像被什么给影响了似得。 思来想去,她觉得兴许是路边的梅花太过于好看。 梅花万朵枝头笑,白雪斜落花边俏。 一片片赤红的艳梅立于屋檐之下,与雨水交映对比,更似个柔弱的佳人。 青衣女子忽然想要知道那位徐公子在车厢里做些什么。 自己是否应当提醒公子一下,周边有这样好看的梅景。 可是生性胆小的她没有这样做,继续安心的驾车。 —— 车厢中。 徐长安的确不需要看什么好看的、俏若佳人的梅花,因为他眼前就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佳人。 他也不需要欣赏什么雨中柔弱的梅花,因为天底下也没有什么比大口喘着气,面容别的发红的云姑娘更柔弱的了。 “小姐,还困吗?”徐长安问。 云浅没有说话,可姑娘面上的红晕一时半会的也收敛不起来。 困? 这时候自然是不困了。 “唉,我方才给你卸了妆,这次便没有吃到什么胭脂。”徐长安颇为可惜的说道。 云浅:“……” “不过。”徐长安认真的说道:“因祸得福,没有胭脂味影响,淡淡蜜饯味道倒是尝的清楚。” 驾车丢人了,就从其他地方找回来。 以及…… 他这算完成了系统给的任务了吧。 虽然晚了些。 0343 天底下有两个无妄之灾(二合一) “小姐。”徐长安轻轻笑着:“这样看,我方才出门前让你卸妆,说不得就是考虑到了这件事。” 如果云浅带着唇脂,他当然不会欺负人,因为弄乱了姑娘的唇脂,岂不是让外人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好事? 反之,没有了胭脂, 他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 云浅闻言,手指抵在唇角,没有说话。 再谨慎的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更不要说徐长安的弱点明晃晃的就写在脸上——好色。 他是个好色的人,也种的一手好地。 所以,系统只需要简单的做一个引导,只需要埋下一颗种子, 徐长安自己寻着味儿就去了。 这算是抓住了他的弱点。 系统让他夸赞云姑娘, 他犹豫后选择了拒绝,可任务失败后,他还是做了这样的事情。 系统让他给云姑娘一个吻,他想都没有想便无视了,可如今任务时限早就过去,他还是在马车上欺负云姑娘。 他是否及时完成了任务……重要吗? 不重要。 徐长安欺负了人,满足了自己的好色之心,他很高兴。 云姑娘虽然被欺负了,可她知晓在住处之外,亲吻就是她夫君的极限了,不过更过分,所以也只有高兴而没有害怕。 云姑娘心情好,天道系统就很安心。 于是。 徐长安只是给了姑娘一个吻,这居然是个三赢的事情。 —— 云浅依靠在徐长安的怀里,闲着, 轻轻搓着他的手指。 而徐长安为了避免云浅发困,伸手揽住她的腰身, 两个人贴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徐长安本来想和云浅好好说一下一会儿见了祝平娘之后的规矩,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算了,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提醒。 云浅以后进暮雨峰还要祝平娘的帮助呢,她的性子是无法瞒过祝前辈的。 不如就自然些。 “再说,小姐你和先生以姐妹相称,按照暮雨峰那独特的辈分来算……”徐长安无奈:“你和祝前辈才是同辈,反倒是我成了晚辈。” 晚辈? 云浅闻言,忍不住蹙眉,她掰扯着徐长安的手指,表情认真:“我说了,不许唤我娘亲。” 徐长安闻言,揽着云浅腰肢的手用力了几分,一脸的无语:“你搁这儿占我便宜是吧,总惦记娘亲做什么……” 他反正是不知道云姑娘为何对这件事如此的纠结。 “想想我方才做的事儿。”徐长安看着云浅的嘴唇,笑着。 “想?”云浅想了想,略微蹙眉,伸手杵了徐长安一下:“方才我喘不上气。” “不喜欢?”徐长安反问。 “不是不喜欢,只是……罢了,随你高兴好了。”云浅摇摇头,她只是觉得这样太过于消耗体力, 若是每次温存都是如此,那她的一刻钟可就要缩水了。 毕竟,对于一个普通的姑娘而言,半晌无法呼吸很累。 但还是那句话,他高兴就好,所以不碍事。 “啊,差点被你绕进去了。”徐长安啧了一声,然后紧了紧箍着云浅细腰的手,认真的说道:“你总是惦记着娘亲的事,可这有什么好怕的?我都对小姐做了这样的事情了,哪来的什么娘亲。” “这有关系吗?”云浅想了想,觉得完全不碍事。 因为哪怕真是自己将他养大的,他真唤自己一声娘亲,也该是能够做出类似的事。 云浅闭上眼睛,感受着徐长安的气息,心想夫君偶尔会很迟钝。 他怎么不想想,若是没有发生过的事,自己又怎么会这般的在意。 徐长安:“……” 许久后才叹息,服气的说道:“试图理解小姐你想法是我不自量力了。” “……嗯。”云浅应声,随后依着徐长安,感受着马车缓缓前行,想要打个哈欠。 但是才张开口,便见到徐长安盯着她的唇看,于是捂住面部,将哈欠憋了回去。 “我不困了。”云浅扭过头。 再来一次,她晚上就别赴宴了。 “……”徐长安眼角抽了抽,一时间不知晓云姑娘这是怂,还是她一直都是这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 总之,忽然被云姑娘因为温存而害怕,徐长安精神恍惚。 “小姐,想方设法要温存的是你,逃避的也是你。” “我如今……没有什么状态。”云浅眨眨眼:“再说,这是在马车上。” “马车……”徐长安撩开窗子,看着雨中朦胧的北桑城,“这北桑城还真是大,去赴个宴,走了有快小半个时辰了,也不知……这是到了哪条街了。” “我不太清楚。”云浅说道。 徐长安眼角抽动:“你当然不知道,在这北桑城住了这么久,就没出过你那条街。” “我不喜欢出门。”云浅语气平缓:“而且我一个人住,少出门,能让你安心。” “唔……” 云姑娘的话语好似一把沾满了糖霜的利剑,一下就将他的心穿了个通透。 少出门……能让自己安心? “也是,小姐你这样的好看,让你一个人呆在这烟花之地,我自是不会安心。”徐长安揉着眉心:“所以,才需要感谢我不在的时候,祝前辈对你的照顾啊。” “照顾?”云浅偏着头:“我为什么需要她的照顾。” 不能明白。 “因为会有人找小姐的麻烦吧。”徐长安解释道。 “闲来无事,为什么会有人找我的麻烦。”云姑娘依旧很疑惑。 “听说过无妄之灾吗。”徐长安距离。 “无妄之灾……”云浅沉思了一会儿,指着她自己,轻声说道:“是……说我?” 没理由的灾难,不知她算不算。 也不知道她这次屈身这个世界,无意间将仙界整个压碎的事情,于此世天地至理,无常大道而言算不算是无妄之灾? 云姑娘摇摇头。 “该是不算的。” 她这样说。 “小姐,你说什么呢。”徐长安不解。 “没事。”云浅心想既然那“小路”选择寄生在她夫君身上,便是存了想要借助夫君之手对付她的念想…… 以至于,如今的云姑娘被在马车上欺负的无法还手。 所以,“小路”受到的损伤就算不得是无妄之灾,而是咎由自取。 云浅忍不住叹息。 她反正是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存在企图成为他的“系统”,然后利用他来对付自己呢。 类似的事情已经太多,记不清楚了。 似乎,这些人也好、世界也好,星空深处的存在也好,总是学不乖。 分明连她在夫君面前都这样听话,那些连被她看一眼都受不了的存在们,又怎么有机会利用她的夫君。 云姑娘自然无法理解。 谷唼 因为,哪怕利用徐长安这件事一直在失败,但是……这却是唯一一个,真正有机会伤到她的事情。 毕竟,云姑娘不会干涉一切徐长安的选择——一切。 就好像,他愿意在马车上欺负人,她哪怕喘不上气,也依旧受着一样。 若是他真要下杀手,姑娘只会安静的看着他。 这件事,不止是云姑娘知晓,而是有很多恐惧着她的存在知晓。 所以,这些存在被毁灭,便算不上是无辜。 “我……该不是无妄之灾。”云浅摇摇头。 “……???” “是说平白无故受到的灾害,和你有什么干系。”徐长安一头雾水,旋即叹气:“小姐难道没有发现,你平日里去买餐食的地儿只有女子吗?而且……只要你出门,就不会有人搭讪,这可都是祝前辈的吩咐。” “……”云浅眼睫颤了两下,没有说话。 她不好说这算不算是多此一举。 徐长安不在的时候,莫说接近云浅,只要敢看她一眼,甚至只是神识扫过北桑城顺势带到她…… 嗯,都不用真的看到,而是当那个人升起念想,在事实发生之前,他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彻底消失的那种。 想想就知道了,名叫云浅的姑娘连徐长安的“前世”都不许看她一眼,甚至梦里的徐长安都不许靠近她,何况于陌生的男人? 所以,她根本不需要什么保护。 甚至上述的事儿如今也是作数的。 只要徐长安不在身边,任何男子靠近云浅都等同于连带着存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姑娘已经是收敛了。 若非是徐长安喜欢这个世界,消失的就不是什么男人。 所以,为了朝云宗上的男子不至于莫名其妙的越来越少…… 她真的很适合暮雨峰这个全是女子的地儿。 “小姐,你发什么呆呢。”徐长安伸手在云浅面前挥了挥:“咱们是要谢谢祝前辈的,别的不说……若不是有前辈照顾你,我可没有胆量独自去修什么仙。” 欸。 “她能让你安心?”云浅一怔。 “这是自然。” 云浅便点头。 是了。 她不需要照顾是一回事,祝平娘能够让夫君安心……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值得她在意。 而且…… 云浅若有所思。 夫君不喜欢杀戮的事情,虽然云姑娘不知晓让人从根源上不存在过算不算是杀孽。 都没有存在过的人,怎么能叫杀呢,当然是不算的。 但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应当是算的。 而无故杀人,会让徐长安不高兴,以后与她清算时,平添几分绝情。 所以,祝平娘的“保护”,也算是让自己少造了几分杀孽,杜绝了一件以后会让夫君恼怒的事情。 兴许真的是值得感谢的。 “我知道了。”云浅点点头:“祝前辈,该是很厉害的女子。” “小姐,那是我的前辈,不是你的,别学我。”徐长安咳了一声:“你唤先生一句姐姐,对祝前辈也得是一样,不然她会不高兴。” “你呢。”云浅想了想:“你是叫祝姐姐的。” “纯粹是没有办法。”徐长安眉眼带笑:“小姐,所谓师长如父母,你与先生姐妹相称,兴许在辈分上,我真的得唤你一声姨娘。” 云浅闻言,垂下眼帘,默声不语。 —— 系统:“……” 随着徐长安的话音落下,北桑城的降雨量再一次陡然增加,如同上天破了一个口子,那疯狂的雨水自九天倒灌,像是要整个北桑城淹没。 有时候,作死就是这个意思。 系统想方设法引导的两个任务让姑娘有了好心情,徐长安一句轻飘飘的玩笑,就让危机感重新将世界笼罩。 可他总归是有恃无恐的。 “小姐,你想听试试吗?”徐长安轻笑。 “我说了……不喜欢。”云浅回过神来,轻轻咬唇,终是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微微用力。 她是说过逆来顺受,但是不包括……要她做他娘亲这件事。 姨娘也是娘。 说李知白是什么先生,自己是姐妹所以唤姨娘? 云浅垂下眼帘。 所以……果然只要夫君将李知白和祝平娘都娶了,自己与她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姐妹,就不会有机会被他唤姨娘了。 很有道理。 云浅的眸子深邃的吓人,配合上那窗外好像世界末日一般的暴雨,使得气氛沾染了几分诡异。 但是徐长安这个始作俑者感觉不到,因为无论是怎么样的姑娘,在他眼里都是好看、都是勾人的。 “好了,不开玩笑。”徐长安看着云浅那精神满满的模样,牵着她的手:“这下,总归是不困了吧。” 这才是他的目的。 云浅:“……” 困? 是不困了。 吓唬她一下,竟是比温存还要管用。 “与我说说那祝姑娘的事情吧。”云浅说道:“她是个厉害的人,我想知晓。” “又来了……”徐长安是不知道云浅怎么会这样在意祝平娘,他下意识就要拒绝,可忽然眼珠一转,又觉得不是不能说。 以云浅的性子,只要满足她的念想,以后就不会提起了。 而且,他正巧可让云姑娘知道祝前辈是怎么样的“恶劣”、“可怕”,让云浅对祝平娘敬而远之。 好在,徐长安完全不用添油加醋,只要将祝平娘的事情好好讲一讲,就能够达成上述的目的。 “小姐,你想知道,那我就和你好好说一说。”徐长安笑着:“正巧,我在暮雨峰做执事,对于前辈的做过的事情,性格也知晓一些。” 他可听暮雨峰的师姐们提过太多祝平娘的光荣事迹和传说了。 这位前辈说是个混世魔王,那是一点都没有错的。 “先前提起无妄之灾。” 徐长安语气煞有其事:“祝前辈,就是师姐们口中的无妄之灾。” 云浅闻言,眨眼。 是吗? 那祝姑娘也是? 0344 疲倦是常态(二合一) 徐长安语气煞有其事:“祝前辈,就是师姐们口中的无妄之灾。” 云浅闻言,眨眼。 是吗? 那祝姑娘也是? 眼看着云浅提起了兴致,徐长安以一团灵力将自己和云姑娘的四周包裹起来,用来遮挡住接下来的对话。 “对了小姐,你靠我近些。”徐长安忽然说道。 “欸。”云浅眨眨眼,低下头, 视线凝在徐长安落在她小腹上的手。 这已经很近了。 她依靠着徐长安的肩,被他揽着腰肢,还要怎么接近。 不过,云姑娘很快就知晓了。 只见徐长安做正身子,拍了拍他的腿,示意姑娘坐上去。 云浅好看的眼睛眨了眨眼。 坐……腿上? 半透光的帘子紧闭着,让人无法看得到车厢之中到底是什么模样,就好像徐长安不知道云浅此时微妙表情的意义。 外面, 驾车的青衣女子车技极好, 她有些好奇为什么公子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动静,想要回头看,又没有那个胆量。 车厢中。 云浅轻轻掰下徐长安落在她腹部的手,站起身,认真的问。 “是要我坐你的腿上吗?” “小姐,这时候,你就别认真了,怪不好意思的。”徐长安脸上一热,语气急促:“以往在岛上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过,有什么好在意的。” “岛上?”云浅偏着头,说道:“可那时,是你坐在我的腿上歇息。” 徐长安:“……” 嘶。 他抽了一口凉气,多年前那些虽然美好, 但是想起来都可以称为是黑历史的东西随着云姑娘的言语浮现。 徐长安眼角接连抽动,他看着云浅平和模样,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 的确是这样。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是……小孩子嘛。 小孩子总归是有小孩子的便利,所以,他有一阵子的确……常在云姑娘腿上歇息。 诸如膝枕,甚至是抱在怀里让云姑娘教他最初的生字古韵、认字学习,都是家常便饭。 “……?” 云浅眼看着徐长安表情奇怪,不太理解:“怎么了?是我记错了?” “没有。”徐长安叹气归叹气,可嘴角却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的翘起了许多。 岛上的那些年,真是美好的回忆啊。 由记得,他刚被姑娘捡到,身体尚未痊愈时候,便是云姑娘照顾他。 云浅不太明白。 不是要说祝姑娘的事儿吗? 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罢了。 她顺着徐长安的回忆往下,然后想起了那时候的事。 那时候,徐长安伤病未痊,体力很差,却还在尽力的、力所能及的帮助她一些事情。 姑娘还记得,那时候徐长安练字时,经常会露出极度疲倦的神色,不过往常时候哪怕再怎么疲倦到睁不开眼,他都会撑下去, 直到完成每一天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后才去休息。 似乎只有这样, 他才能成为自己合格的管家。 那时候的徐长安是这样想的。 可是某天,他终归是撑不住, 趴在那儿睡着了。 云姑娘就送了他一个膝枕。 第一次的膝枕,就是出现在这种情况下。 而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直到发展成徐长安可以心安理得的坐在云姑娘的腿上看书。 “不过。”云浅从回忆中脱离出来,略微可惜的说道:“自打你身子长了一些,便不愿被我抱着了。” 徐长安:“……” 人麻了。 什么叫黑历史? 这就叫。 —— “小姐,我那不是长了身体,而是……自从以你管家身份自居后,就不能这样僭越了。”徐长安摇头。 刚被捡到的时候的确对姑娘的惊为天人,所以仗着自己小孩子的样貌占姑娘的便宜,那时候的他兴许还有些沾沾自喜。 可自从以合格的管家为目标后,直到与云姑娘一同搬进主楼、住进同一间屋子前,他真的再也没有一丝僭越了。 至于说给姑娘沐浴擦洗——那是管家的职责。 徐长安本来也不好意思做这种事情,可是自从有一次他拒绝进浴室,姑娘不知是赌气还是真的不小心跌进温泉喝了几口水……他就没有再拒绝过了。 他反正是不知道,他没有来之前,云浅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 云姑娘不知道徐长安此时在腹诽她是个废人,眨眼说道:“什么僭越?与我不需说这些,我又不介意。” “可我介意啊。”徐长安十分无奈。 说到底,云姑娘是怎么做到一边无比抗拒被自己叫做长辈,一边又这样散发光芒万丈的温柔女子光环的? “嗯。”云浅心想他说介意,那自己就当做是介意吧。 在徐长安惊诧的视线中,云姑娘忽然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 车厢很高,哪怕是姑娘高挑的身材,也可以舒展开身子。 徐长安坐在那里,云浅站在他的身前。 少年仰起头,忍不住眨眼。 他尚在成长,所以姑娘比他还要高一些,这样被云浅居高临下的看着,搭配上云浅那总是一成不变的表情…… 外人眼里,云浅双手抱肩,她本就身材高挑,这样微微侧着脸看人的时候,就更是显得姿态睥睨盛气凌人。 但是徐长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没办法,哪怕是这样的角度,云姑娘依旧是这样的好看。 云浅想了想,说道:“若是你想要回忆过往的事儿,也还是来得及的。” “回忆?回忆什么。”徐长安一愣后,想了想才明白云姑娘的意思,顿时一头黑线。 云浅这是在说,她仍旧比自己高,所以自己坐在她的腿上不会显得违和? 徐长安嘴角抽动,拍了拍自己的腿,说道:“好了,别等了。” “哦。”云浅在徐长安的腿上坐下。 可姑娘就是比他要高,这一下,亲密是显得亲密,可总归是有些不伦不类。 此时的场景,与其说是云浅坐在他的腿上,不如说是被他抱在怀里。 可姑娘的身材高挑,这样的姿态徐长安甚至都不好和云浅平视,他的视线只能被姑娘衣襟遮挡。 而云浅只是顺势环住他的肩,问道:“这样,便可以了?” “可以了。”徐长安点头,“我这算是……坐怀不乱?” 根本不算好吗。 他抬起手臂,看着自己少年模样的身躯,接连叹气。 平日里思考方式过于老成,以至于有时候会忘记,自己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 “不知道这样的场景让外人看去了,小姐会不会像是个勾少年人的坏女人。”徐长安笑着。 谷驮 “?” 云浅头上飘起来一个小小的问号,不过云浅还有其他的事情要问,便说道:“所以……为什么忽然要我这样做。” 她可不觉得徐长安无缘无故的会提出这种要求。 “啊?” 隐约听见云浅说话的徐长安的注意力艰难的将目光移开,呆呆的问: “小姐你说什么。” “我说,为什么要这样抱着我?”云浅重复。 “哦,为什么?那当然是为了让我和小姐此时看起来更亲密,最好是一幅说情话的模样。”徐长安咳了一声,隐去自己没出息的模样,解释道:“最好是一瞧就是在说情话,这样……算是加了一层保险。” “不明白。”云浅摇头。 但是她不明白的事情多了,也就不追问了。 不过云浅此时在想一件事。 其实坐在夫君的腿上,并不是那般舒适,相反还有些别扭。 就好像膝枕再好,仍比不上她和徐长安的双人枕。 但是…… 但是…… 云浅皱眉,感受着自己不断震动的心跳。 分明不是那么让人舒适,却让她的心思那般的雀跃。 真是奇怪。 徐长安没有打算解释的太过于清楚。 他让姑娘亲近,做出一幅说情话的样子可不是故意占便宜,这是有正当理由的,是为了接下来讨论祝平娘话题的必要准备。 嗯,不开玩笑。 虽然徐长安也知道他在背后议论祝平娘,只要祝平娘真的想要偷听,他这层灵气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完全无法阻挡。 但是,即便祝平娘的神识此时真的笼罩过来,发现他抱着云姑娘在这儿说悄悄话,还布下了一层灵力…… 作为长辈,她该是不会偷听小辈的谈话的。 尤其是,见到姑娘与他这般亲近的说着情话……怎么想都不会想要听内里的内容。 毕竟,以往云浅还没上山的时候祝平娘没少埋怨他在一个大龄单身女人面前秀恩爱。 所以,这算是个保险? 当然,徐长安还有最后一层保险,那就是他说的都是实话,都是从师姐们口中听来的“传闻”,所以即便真的被前辈发现自己在背后嚼舌根,也不碍事。 “所以……” 徐长安身子前倾,嗅着近在咫尺的、云姑娘身上的气息,叹气。 “我果然还是故意占便宜啊。” 云浅不太理解徐长安的想法,因为云姑娘此时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如今这个姿态,她只要微微抬起手就可以将徐长安的脑袋拥入怀中了。 云浅有些想要这样做。 不过徐长安已经开始与她说话,姑娘便安静听着。 “咱们方才说到哪里了。”徐长安咳了一声。 “无妄之灾。” “哦,对,无妄之灾。”徐长安点点头,默默的闭上眼睛,说道:“师姐们说,祝前辈自打改了名字,走到哪里,就会将各种麻烦、祸端带到哪里,比如东方师姐,就常说前辈是个混世魔王,常给她们带来无妄之灾。” 徐长安是个聪明人,所以这种话,就要挂上东方师姐的名,可不能是他说的。 没撒谎,的确是东方师姐说的。 “混世魔王?”云浅闻言,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也找不到有类似称号的人。 兴许是太过于卑微,所以她记不得。 总之,这个称号,比不上“无妄之灾”来的好听。 “贾宝玉,不就是混世魔王?”徐长安紧闭双眼,同时提醒云浅:“我抄写过的,就是那样的性子。” “贾宝玉?不记得了。”云浅摇摇头。 徐长安这才想起,云姑娘看书,一般是记不住任何男角色的。 除非,那男角色与女角色特别像是他和云浅,比如骑雕的某一对侠侣,其他的……几乎是这边看了转头就忘了,根本就不会往心里去。 “记不住就算了。”徐长安无奈:“所以,小姐你阿青姑娘惦记了这么久,却一个男子都记不住,这是什么情况。” “也是有能记住的。”云浅伸出一根手指:“有个姓陆的男子,我记得。” “姓陆的?”徐长安一时惊诧。 什么情况。 但是当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见云浅幽邃的眸子,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名字。 陆展元。 对,就是他! 负了李莫愁,被灭门的那个,云姑娘不是第一次提起了。 徐长安咽了口唾沫,这时候,倒是把他给忘了啊。 “还有记着的,姓江,是你说过的那个举杯邀明月什么的。”云浅又说道。 得。 邀月宫主家那位吧,也是桩惨绝人寰的案子。 徐长安再一次将眼睛闭上:“总之,记不住就记不住,我真是多余问你。” 这太吓人了。 不是云姑娘吓人,而是……云浅总是会学习什么,徐长安一想到这里,就不不自觉的脑补。 “好了,小姐,咱们跳过这个话题。” “嗯。” 云姑娘点点头,心想她夫君转移话题的手段,也和她如出一辙的生硬。 该说不愧是夫妻。 不过…… 云浅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 她低下头,仔细瞧着徐长安紧闭的双眼,问道。 “你困了吗?” 若是夫君困了,她是可以给他一个膝枕的,也就不会这样压着他了,会不舒服的。 “我不困。”徐长安闭着眼睛。 “那你……怎么这样?” “在说祝前辈呢,小姐,你不要在意细节。” 云浅摇摇头。 相比于外人,夫君闭上眼睛不愿意看她的原因显然更重要。 “睁开眼,看着我。”云浅平静的说道。 徐长安听着来自上方的姑娘认真的声音,眼睫颤动。 “看?” 徐长安睁眼开睛,瞧着怀中姑娘完全遮住他视线的身材,叹气。 真睁开眼,他哪里有心情去讨论别的女人啊。 那位,可是【平】娘,被云姑娘秒杀的。 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我看什么?我不看,不看。” 他再次紧闭双眼。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0345 童年和遗憾没有意义,也不存在(二合一 封闭车厢中,景色不断被向后抛去,车行稳健,气氛温暖。 徐长安闭着眼睛。 些许似桂似兰的香气幽幽的窜进鼻腔,徐长安嘴角轻轻抽动。 他方才似乎是提了一句话,说云姑娘无论是卸妆,换朴素的衣裳, 还是在车厢内打滚,都不能真正意义上削减云姑娘的魅力,无非是让她从一种好看变成另一种好看。 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便是如此。 现在他觉得自己年轻了。 徐长安缓缓将眼睛睁开,那光亮透着些许暧昧映入他的眼帘,让徐长安一时间看的呆了。 原来天底下根本就没有横看侧看的说法, 至少对于他而言是这样。 只有直面“高山”之时才能体会到那种近乎于窒息的压迫感。 实在是徐长安自己都没有想到,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姑娘坐在他的怀里,便正正巧巧以心口对着他的鼻尖。 而且,又因为云浅之前在马车中滚了一圈,衣裳微微发拧,拧了就会让衣裳变紧,于是更显身材。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 嗯。 将头整个埋进去一定会很有压迫感。 徐长安想到这里,默默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重新闭上眼睛。 他说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便是没有。 云浅:“……” 徐长安这偷偷睁开眼但是又闭上的小动作,怎么可能瞒的住“居高临下”的云姑娘。 云浅心想原来夫君不是不喜欢。 徐长安这样的表情云浅总是能见到,所以很清楚这非是不喜欢,而是喜欢但需要克制。 云浅忽然来了极大了兴致,整个人的神情也认真了许多。 因为类似的表情经常出现在温存之前,徐长安需要克制的情况下。 可是…… 如今一没有入夜,二不是在家里,夫君为什么会忽然这样的心动, 甚至是心动需要用闭上眼睛不看自己来克制。 要知道,分明这都算不上是什么亲近的行为, 至少比起之前差点磕着牙齿的行为来说……分明都不值得在意。 亲亲的时候,夫君都不会如何心动,怎么如今只是瞧着自己,就…… 云浅低下头。 总之,这件事需要好好想清楚,毕竟是能让徐长安忽然这样的心动,云浅当然不会放弃学到这个手段的机会。 姑娘正想着,忽然一愣,她捏紧了衣角,说道:“我说了,不想要做你的娘亲,怎么就是听不明白。” 只有婴儿面对娘亲,才会想要被喂吧。 徐长安听着姑娘那离谱的发言,一头黑线的缓缓睁开眼,无语至极:“小姐,你……你说什么呢。” “哦,原来不是。”云浅点点头,又觉得果然是她想多了,书上说男子都会喜欢身材好的, 和婴儿需要吃饱是不同的。 “那你怎么这样的奇怪。”云浅摇摇头:“不该是这样的。” “咱们不是在说祝前辈的事情。”徐长安无奈。 “她不重要。” 云浅摇头, 随后低着头,死死盯着徐长安的眉眼。 “……好吧,我投降。”徐长安感受着云浅那固执的视线,叹息后问道:“小姐是想知道,我怎么忽然的……心动了?” “嗯。”云浅点点头。 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以后有机会,用同样的方式让徐长安心动。 徐长安:“……” 此时云浅神色认真的像是一个听课的好学生,若非是环境不允许,徐长安觉得云姑娘此时一定会拿出一支笔好好记笔记。 “我说就是。”徐长安掩面:“你听了,可不许笑我。” “不好笑的事儿,我不会笑。” “……哦。”徐长安闻言,低下头,双手环住云浅的腰,说道:“小姐,你知道……童年的遗憾这种类似的情感吗?” “童年?”云浅眨眨眼。 她有这种东西吗。 也许是有的。 若是将一个人的成长分为阶段,那她在遇到夫君之前就是个不成熟的孩子,所以……遇见夫君之前的自己,便是她的童年? 可因为夫君没有出现之前的时间没有意义,甚至于时间这种东西对她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那么让云姑娘去理解她的童年,着实有些耗费脑力了。 毕竟,当她的存在都没有意义,童年又哪里来的意义。 这注定是个超越了哲学,是有思想的存在无法理解的东西,所以云浅只是想着想着,就想要打哈欠了。 但她还是忍住了,毕竟按照徐长安说的话,自己若是打了哈欠,是会被亲的。 至少如今,云姑娘难得对温存感觉到了害怕。 这边,徐长安微微抬起头,瞧见云姑娘那一脸纠结的模样,叹气。 “我的错,我倒是忘了,小姐如今究竟有多少年岁……也没有与我说过。” 毕竟,他从一见到云浅,她就是这个模样了啊。 云浅:“……” 姑娘愣住了,许久后,才不满的掂了掂身子。 姑娘不喜欢这个话题,不是年岁太大,而是年岁太小。 毕竟,如今想来,“云浅”这个人的存在是徐长安出现才有意义的,所以“云浅”的年岁应当是在捡到徐长安的那一刻从零变成一。 所以…… 云姑娘,本质上还是个“女孩子”? “女子的年龄都是秘密,对吧,我知晓这个规矩,所以是开玩笑的。”徐长安笑着摇头。 他真的只是随口提一句。 其实,他虽然不知道云姑娘的真实年龄,但是不怎么在意也是真的,因为云姑娘无论多大岁数,也总归是他的云姑娘。 她的秘密太多,年龄这种可有可无的秘密,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不过说是这样说,徐长安潜意识没有将云姑娘这样好看的女子往太高的年岁去想也是事实。 云姑娘的什么童年? 她都从来没有提过遇到他之前的事情,徐长安真正好奇的是姑娘的过去,所以才出言提起童年的遗憾以试探一下姑娘对于她过去的态度。 童年嘛,由成年人想起,结果无非就那么几种。 美好的童年,回忆起来会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不那么美好的童年,回忆起来会有遗憾、失落、甚至是憎恨的意难平。 以及如同流水一般细密无声,回过神来就已经消失了清水一般的童年,哪怕想起来诸多细节,也只是像极了饮一杯白水,索然无味,却又说不上不喜欢。 徐长安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认为自己可以从云浅回忆起童年的时候表情细微的变化来猜测姑娘小时候的事情。 不过现在看来…… 自己似乎失算了? 谷蒴 什么勾起嘴角,什么遗憾,什么平凡,统统都没有。 有的只是云姑娘头上几个大大的问号和满脸不能理解的沉思模样。 ??? 发生什么事了。 姑娘的童年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东西吗? 徐长安也被云浅的态度给整懵了,姑娘这个让人解读不能的微表情可不是徐长安能够想到的。 “小姐,你…没事吧。”徐长安被云浅的这个态度弄得有些紧张,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忽然有些不安。 “我没事。”云浅摇摇头,说道:“只是我不甚明白什么叫童年……还有遗憾。” 云姑娘会因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诸如无法和夫君亲近而感觉到失落,但是……在每一个“周目”结束的时候,她内心澄净,绝不会留有一丝一毫的遗憾。 被喜欢、被不舍、被依恋,被厌恶,甚至是被杀死,那都是她得到这个名字之后所亲身体验的珍贵回忆,不会,也绝对不被允许有遗憾。 如今也是这样。 云浅安静的看着面前少年人的模样。 无论以后,他们之间的结局是哪一种,无论她这一次会不会有孩子……名叫云浅的姑娘都不会有遗憾。 “不明白……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徐长安退缩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云姑娘这样表情,忽然就不想再追问下去了,似乎这并非是什么好的话题。 那种淡淡不安和些许莫名的情绪笼罩在心头,着实算不上是什么好的体验。 好在,徐长安只要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云浅,对于美色的追求就轻而易举的击溃了他的不安。 “小姐,所谓童年的遗憾,就是小时候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徐长安缓缓解释道:“比方小孩子小时候有很想要的玩具却没有得到,长大后……偶然间会升起再买一个的念头,虽然他们可能已经不喜欢那个玩具了,也不会真的去买,但是那种想要真正拥有过一次的感觉,也是实打实的。” “我……不甚明白。”云浅心想夫君总是在说拥有,而没有说与之相衬的失去。 她总是在拥有,在失去。 但是似乎多少能明白这遗憾什么意思。 “不过,这与你忍着不看我有什么干系。”云姑娘偏着头。 “……”徐长安叹气:“小姐,我说的难道不够明显吗?” 云浅懵懵的摇头。 很明显吗? “小姐,你想想,我觉得乏了的时候,是做的什么事情。”徐长安提醒云浅。 云姑娘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抱着我……然后吸一口?” “答对了,就好像是吸狸花似得。”徐长安无奈:“可明白了?” 云浅:“……” 明白? 她明白什么明白。 哪里明显了,根本就听不明白好吗。 还是说其实自己并不够聪颖? 可他总是夸赞自己是个聪明的姑娘,自己便该是聪明的。 “……罢了。”徐长安看着云姑娘好看眼睛都睁大了许多,握住她的手:“我在小姐这里,向来也是没有什么脸面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藏的。” 当然没有好藏的。 徐长安不想说,只是担心此时真的有人、比如祝平娘在偷听他和姑娘的对话,那样……自己这点丢人的念头都被其他人知晓了。 但是比起丢脸,还是让云浅念头通达、心情舒畅要更加的重要。 徐长安示意云姑娘稍稍弯下身子,旋即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 “小姐,你最开始,经常这样抱我的……可还记得。” “嗯。” 云浅点点头。 膝枕是后来的,似是这样让徐长安坐在她腿上,的确很早就有过。 “那时候,我刚被小姐捡上来,命没了半条,都不能自己下地走路,只能在榻上躺着……是小姐突发奇想偶尔抱着我出去晒晒太阳,才没有整个人霉掉。” 徐长安回忆往昔,只觉得岁月静好。 庭院中,溪水流淌,他坐在姑娘怀里安静的晒太阳。 若是回忆有等级之分,这一幕在徐长安心里可以列入前五。 至于说为什么用突发奇想的词。 实在是,了解过云浅的性子后,徐长安无法欺骗自己说当时的云浅是出于治疗而带他去晒太阳的。 毕竟,云姑娘不是温柔的性子。 而且,徐长安很清楚云浅有喜欢抱东西的习惯,所以他是从小被云浅当着抱枕长大的,那时候晒太阳,应当也是姑娘的习惯所致。 “有吗?哦,我想起了。” 果然,提起那件事,云浅就露出了然的表情,只听她说道:“是你想去晒太阳,不是出于我的意愿带你去的,所以算不上突发奇想。” “欸?”徐长安一愣:“小姐,你是怎么知道我想去晒太阳的。” “因为你总是在午后看着窗外。” 徐长安:“……” 震惊长安。 什么? 居然…… 云浅居然真的特意的照顾他,而不是单纯想要找个抱枕? 怎么会这样。 “小姐,不对劲吧,你不是对于陌生人……只是冷漠,完全不会在意的吗?”徐长安懵了。 他们那时候可是才见到。 云姑娘那时候……居然是细心、温柔的性子? 是这样吗? 那如今怎么…… 不会是被自己给养成这样的吧。 “陌生人?”云浅摇头,认真的说道:“我们是夫妻,不是什么陌生人。” “现在是现在,我说的是当时。” “当时……哦。”云浅应声,也不解释,只是问:“所以呢,那时候的事,是你的童年?” 徐长安顺着云浅的话题,只能暂时将姑娘居然不是天性冷漠的念头暂时压下,说道:“这辈子,那段时间年龄上可以算是我的童年。” “遗憾呢,是什么。”云浅十分在意。 徐长安睁开眼睛,满脸的认真。 “被小姐抱着的时候,很想埋头吸一口,但是没能做到,这算是吗?” 云浅:“……” 0346 云姑娘是阴暗放大器(二合一) 徐长安知晓自己的状态有些奇怪。 多年前,他初步苏醒过来时,还以为自己是魂穿,只是穿越到了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孩子身上。 可是后来生活中的各处细节,他对身体的熟悉程度已经冥冥之中的感应都告诉他一件事。 那就是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魂穿,这就是实打实的,是他自己的身体。 之后, 他总是有许多得到时间来思考这些事情,所以思来想去,徐长安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他在遭了难,被姑娘救了之后觉醒了属于前世的记忆。 嗯。 当时腿脚尚未恢复、还是个小孩子的他被云姑娘抱在怀里,就是依靠思考这种严肃至极的事情来转移自己注意力的。 只是。 这个方法也就是一开始好用,当他开始适应并且习惯自己的穿越和变成小孩子之后, 再坐在姑娘怀里—— 那时云姑娘身上淡淡的兰花芬芳、姑娘的呼吸伴随着阳光落在后颈的感觉…… 这些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头上,思考什么问题压不下去了。 —— 车厢中。 徐长安轻轻叹气。 总之,既然他是转世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而不是魂穿的话,他的童年的确可以说是和云姑娘在岛上生活的那段时日。 “遗憾呢,是什么。”云浅十分在意。 徐长安睁开眼睛,满脸的认真。 “被小姐抱着的时候,很想埋头吸一口,但是没能做到,这算是吗?” 云浅:“……” 徐长安也是豁出去了,他睁开眼,看着云姑娘心口素衣上的些许浅色绣纹,认真的说道:“我当时被小姐抱在怀里,也是耗费了极大的精力,才没有将头埋进去,狠狠吸一口的。” 他小时候可是将脑袋里能想起来的一些东西都拿来转移注意力的。 想想就知道了。 书桌前。 被姑娘抱在怀里手把手握笔教学,他想要要克制住对姑娘的喜欢,就要不断的开展思绪。 “埋进来?”云浅闻言, 眨眨眼后低下头,疑惑不已:“这……很值得在意吗?” “当然值得。”徐长安面色认真:“方才不是说了童年的遗憾会让人心动,我以往克制住了……但是这份想要将脑袋整个埋进去吸一口气的想法却始终存在,而如今……咱们这个姿态, 小姐给了弥补童年遗憾的机会。” “所以,你才会这样心动。”云姑娘点点头,她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童年没有得到的遗憾才心动。 “所以,你现在是想要……”云浅眨眨眼,微微挺了挺身子。 姑娘这个动作吓得徐长安身子稍稍后仰,同时紧紧闭上双眼。 “不是要弥补遗憾,躲着我做什么。”云浅问。 徐长安紧闭双眼,感受着姑娘气息一股一股的落在面上,慌张的说道:“遗憾也有价值,再说,我与小姐说这些,已经很丢脸。” 徐长安总觉得,若是他此时在马车上真的将头埋进姑娘怀里狠狠吸一口的话……节操就真的要掉在地上。 真这么做了,他几乎可以肯定,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不会有脸面直接看云姑娘的眼睛了。 “你真是奇怪。” 云浅一脸平静的扭过头,可几息过后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值得开心的事儿,便需要笑了。 可徐长安此时闭着眼睛, 没有看见云浅那可以称得上是ssr的笑容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云浅收起了笑,“若只是你喜欢我的身子,却也不值得这样心动到红了脸。” “……我脸红了吗。”徐长安睁开眼,随后又闭上。 “一点点。”云浅指着自己的心口,疑惑的问:“只是我不明白,若是说埋进来,以往温存的时候,分明你是经常这样做的,怎么如今反而不适应了?” 说什么童年的遗憾,两个人老夫老妻的,什么事情没有做过? 就算不是夫妻时,徐长安作为管家,伺候她洗漱、沐浴、更衣也是家常便饭。 哪里有什么这样纯情的遗憾。 徐长安:“……” 这种被云姑娘光明正大揭露好色程度和喜好的事情,对于徐长安来说有些过于超前了……但是他无奈归无奈,却还是说道:“温存那是在榻上,如今这是在车里。” 一个在家里,一个是出行。 温存和耍流氓的区别。 能一样吗。 “我知晓了。”云浅点点头。 徐长安偷偷睁开眼,瞧见的却是姑娘那完全没有明白的表情。 “小姐,你这不是完全没懂吗?” “重要的东西,已经明白了。” 云浅心想原来只要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外面时候让夫君入她的怀,或者她入夫君的怀里,就可以让他如此的心动。 她完全明白了。 云姑娘不需要知道理由,她只需要记住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徐长安高兴就足够。 “我看你完全就没有明白。”徐长安无奈。 “你说没有明白,我就是没有明白的。”云浅宠溺的看着他。 徐长安:“……” 该死,姑娘又开始散发她那无与伦比的魅力了。 此时,暴雨转小,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浅薄云层,穿过路旁树叶的缝隙,透过行人匆匆的身影落下。 微光小心翼翼的映在车窗上,衬在云浅挂着宠爱笑容的面上,恰到好处的点缀出一层柔柔的,明媚的光晕。 “小姐。”徐长安怔怔的瞧着她。 “怎么了。”云浅问。 “小姐不觉得……那时候的我就开始想这样的事情,很好色?”徐长安问。 “好色?你常说自己是好色的。”云浅说道:“我很喜欢。” “我的大小姐,问题不是出在这儿。”徐长安叹气。 他知晓自己小孩子的身体里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可云姑娘又不知晓,他那时候分明是被姑娘救了,可被她抱着不想着感激,反而会心动的厉害…… 怎么想,他都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忘恩负义、恶劣至极的坏人。 尤其是,在知晓云浅当时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真的很仔细的照顾他时候……他有多心动,就有多内疚。 但是没有办法。 任谁被云浅抱着,也不可能说真的就不升起一丁点旖旎的念想的。 徐长安认为云姑娘应当对这样的他感觉到恶心,而不是这样一脸浅笑的看着自己。 “小姐,从那时候我就对你……心怀不轨了,你怎得还能笑的出来?”徐长安认真的问。 “?” 云浅眨眨眼,偏着头。 “你喜欢我,我高兴,怎得笑不出来?” 倒不如说,如果徐长安被她抱着却不心动,那云姑娘才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夫君果然是个奇怪的人,整日脑袋里不知都在纠结什么奇怪的东西,让云姑娘完全摸不着头脑。 “罢了。” 谷笆 徐长安只觉得自己和云姑娘已经无法沟通了。 “也是奇怪。”徐长安轻轻叹息。 他前世的记忆也不过二十多岁。 前世,单身。 不好色。 甚至可以说不近女色。 前世的他,并非是说对女子完全不感兴趣,偶尔遇到好看的女子还是会多看一眼的,但是也紧止于此了。 前世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对任何女子心动过。 所以,他真不是好色的人。 可是…… 可是这次睁开眼后,在看到云浅的第一眼时,她影子就牢牢刻印在心头。 “所以,我其实不是好色,只是喜欢小姐你。”徐长安说着,又觉得这种话又自己说出口,十分的不要脸。 “小姐,我可是对你一见钟情的,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该说什么。”云浅问。 “那是你的事情。”徐长安牵住姑娘的手,说道:“所以……原来小姐并非对谁都是冷漠的。” 云姑娘其实不是天性冷漠的人。 从她将自己捡回家好好照顾,甚至特意带他去晒太阳,教他识字就知晓了。 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云姑娘,分明就是一个善良至极、单纯天真的独居大小姐。 但是…… 这样的形象和徐长安所认知的云浅完全不同。 若是按照他所了解的的云姑娘…… “小姐,你不对劲。”徐长安认真的说道:“我知道的云姑娘,如果在海边见到了一个陌生人被冲上岸,只会当做没有看见。” 哪怕他快死了。 甚至哪怕他腐烂了。 云浅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才是云浅那仿若端坐于霜天之上的性子,是姑娘骨子里对陌生人的冷漠。 所以,云浅会将他捡回家的事情,实实在在是让徐长安无法理解。 徐长安一直以来都认为他是普通至极的。 这样的他,无法说出因为自己是“特殊”的,所以云姑娘才将他捡回家的话来。 徐长安这边面色凝重,云姑娘却是满脸的疑惑。 “你说什么呢?” 他被冲上岸,自己怎么会当做看不见。 “小姐,你现在和先生的关系还不错吧。”徐长安忽然说道。 “李姑娘?”云浅看着徐长安,随后点头。 “那……算了,我不问了。”徐长安本来想说要是李知白和他一样受了伤需要救治,云浅会不会理会。 可这个问题太浅显了。 姑娘不会理会的。 “小姐,你当初将我捡回去,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来找我,我就带你回家。”云浅眼神平静:“这很奇怪?” “所以,我真的是特殊的那个?”徐长安匪夷所思。 “你自然是特殊的。”云浅笃定。 “……”徐长安面色一阵发烫,便不再询问了。 事到如今,追寻云浅性格的改变已经没有意义了。 也许,前世的他和云浅的生命线永远都是错过的,可转生之后,如今这两条线已经紧紧并拢在了一起。 他和姑娘的生命已经紧紧的绑死了。 “小姐是特殊的,我自然也是。”徐长安摇摇头:“如果天底下有命运,如果这是命运,那么即便我不相信命运、不相信下辈子的话,却也想说一句……” “这样的命运,可真好。” 徐长安抬起头,视线终于穿过云姑娘的身材,不带意思旖旎的看着云浅的面容。 “所以,你的遗憾呢。”云浅眨眨眼。 “回家再说。”徐长安干咳。 “哦。”云浅伸出一根手指:“我其实不大满意。” “不满意什么。”徐长安意识到了什么,原来……他说了这样的多,却还是被姑娘一眼看透了本质。 “你闭眼,不看我的理由。”云浅盯着他:“还有没说的。” “……”徐长安闻言,沉默了,随后无奈的叹息:“小姐,你真的是一点遮羞都不予我留。” 是的。 他直说了九成的实话,闭上眼的理由除了克制埋头深吸的动作,还有其他的意义。 可这个意义只占了一分。 云姑娘的眼睛真是明察秋毫。 “说说看。”云浅摇摇头:“心动的理由,除了童年没有做到的事情,还有什么。” “嗯,闭着眼睛的话,可以更好感受小姐的气息。”徐长安问:“这个理由,可满意了?” 云姑娘入怀。 闭上眼睛,可以放大其他的感官。 如同欣赏音乐,闭上眼效果更好一样。 闭眼,有时候不只是克制,而是——享受。 徐长安在享受。 享受云姑娘的“入君怀”。 “满意了。”云浅得到了答案,笑着。 很满意。 “满意就好。”徐长安忍不住叹气,心想他那点阴暗的小心思真的是完全瞒不过云浅。 自己这点好色的念头,总是让姑娘给拖拽出来,放到阳光地下无限的放大,真是够丢人的。 但是徐长安在羞恼后,也笑了。 被云姑娘抓住阴暗心思,也是美好的事情。 他和云浅之间的细碎生活,像是被岁月编织成了幸福的花儿,每一片花瓣上都贴着那份令人艳羡的美好。 “小姐的心情好了吧。”徐长安闭上眼睛,环着云浅的腰。 “好了。”云浅轻轻点头。 如今,知晓了夫君闭眼不是克制,而是更好的体会她的美好,云浅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抗拒。 “你说了……命运?”云姑娘看着他。 夫君方才提起了命运,说是命运很好,很喜欢。 真巧。 祝姑娘就是他本来的命运之一。 0347 天命既定(二合一) “你说了……命运?”云姑娘看着他。 夫君方才提起了命运,说是命运很好,很喜欢。 真巧。 祝姑娘就是他本来的命运之一。 “命运怎么了?”徐长安没有想到从云姑娘口中听到了这样玄奇的词。 他的大小姐可不是会对这种虚无缥缈之物感兴趣的人,什么命运这种伤春悲秋的词不该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一般情况下,云姑娘对于蜜饯的在意的程度都要远远的大于这些。 想了想,就知晓是他方才觉得命运很好的夸赞让云姑娘认为这是他所喜爱的, 所以才起了兴趣。 不过,徐长安不准备和云浅讨论什么命运这种对于他而言奢侈、甚至是好高骛远的东西,只是紧了紧云姑娘的腰,说道:“我们……不是在说祝前辈?小姐是说想知道前辈的事,可咱们再不说,就要到地儿了……” 若是最后没有空说祝平娘的事,那云姑娘不就白白的被他抱在怀里占便宜了? 毕竟这样亲密, 本来就是防止祝平娘偷听的措施。 “祝姑娘?”云浅有些疑惑:“我不是正在说她吗?” 她在说命运。 非是虚无缥缈的。 因为祝平娘本就该是他命运的一部分, 所以在云姑娘这里,可是完全没有跑题的。 徐长安这边正不解于云浅在说什么东西,却听云浅平静的言语落在耳边。 “你与我说过,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佛门也拿去化用以昭示因果与因缘,兴许,人的命运真的是天注定的。” 云浅学徐长安的语气惟妙惟肖,连语气中那一抹感慨和迷茫都学出来了。 “我说过这种话吗?”徐长安挠了挠头。 “说过。”云浅点点头,就是说一个人吃多少粒米都是命中注定的。 “这样啊。”徐长安应声,随后道:“天命既定,这也是命理说的一部分,我不甚明白,便持有观望的态度,只要做好该做的事情就好。” 他想不相信命运的存在。 但是普通的他,若是没有命运的帮助, 又怎么会遇到这样完美至极的姑娘。 所以,他信,并且感激命运的存在。 毕竟,与云姑娘相遇, 这可不是只靠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 “既定?”云浅眨眨眼。 “让你多读些书。”徐长安轻轻叹息,随后说道:“既定,是指已经确定。天命既定,便是指已经确定的命运,不可改变的命运。” 他说完这些后,又觉得有些有趣。 因为,以往是姑娘抱着他教他认字读声韵。 可如今,是他抱着姑娘,与她说这些无谓的事情。 该说,这也是命运的体现? “我不甚明白。”云浅摇头:“天命既定?” 姑娘觉得不是这样。 因为命运是可以更改的,因为祝平娘和李知白本该就是他命运的一部分,如今却也成了住在他心脏之外的外人。 “你对这东西感兴趣做什么。”徐长安睁开眼,然后就见到姑娘的身材,又闭上。 姑娘好看,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徐长安简单解释道:“小姐,所谓命运,拆开来看……命,指先天所赋的本性, 运,指人生各阶段的穷通变化。” “所以,命论终生,运在一时。” 徐长安将自己前世那杂乱的知识储备翻出来,自己也有些不甚理解的说道:“书上说,命运,是时间的唯一性和不可逆转性的体现……嗯?命运是时间长河的一部分……是这个意思?” 徐长安懵了,喃喃道:“古人说时也命也,其中的时就是运。生辰八字在时间长河中的流动,定义为运,所以……命运的力量隐秘的浮在时间长河之中?” 罢了。 这都是什么哲学问题。 他自己都听不明白。 便摇摇头。 也是前世的自己没有女朋友,甚至没有什么朋友,整日泡在图书的海洋里,看了太多无用的东西。 “小姐,我随意说说的,你听不明白不要问我,因为我也不懂。”徐长安摊手,随后睁开眼抬头,却是一愣。 因为云姑娘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 徐长安头上接连起了几个问号。 姑娘这是什么情况? 之前说家里亲近和外面亲近的区别时,云姑娘连温存和耍流氓的区别都弄不明白,怎么如今他说了一堆胡话,云姑娘却一幅“懂了,完全懂了”的模样。 徐长安忍不住开口。 “小姐,你听明白了?” “你说的话,我有什么听不明白的。”云浅奇怪的看了一眼徐长安,随后蹙眉。 原来所谓命运,只是时间长河的一部分。 想来也是,命运是具体到个体事物与人的,时间却无论人与事物存不存在都在那里。 怪不得她不知晓什么叫命运,因为这东西的层次远没有入得姑娘的眼,毕竟……连时间长河,也比不得她平日里闲着看书时涤足的溪流。 “……”徐长安看着云浅若有所思了一阵子后,做出一幅恍然的大悟的模样。 “原来只是与时间差不多的东西。”云浅轻声道:“难怪可以这样被轻易的改变。” 什么天命既定,也不过是一句空话,夫君想要改变,便只是一个心意的事情。 “小姐,你在说什么。”徐长安皱眉。 他又不傻,云姑娘的表情和言语中处处透露着怪异。 “我在想那位祝姑娘。”云浅如实说道。 “祝前辈?她怎么了?” “我就是不知她怎么了,才去想。” 云浅说着徐长安听不明白的话。 于姑娘而言,自己的出现干涉了徐长安本来既定的命运,让本来确定的命运、让本来应该成为他姻缘的柳青萝、祝平娘、李知白变成了只是稍稍亲近一些的路人。 自己这是破坏了夫君本来的命运。 所以,云浅如今在想的事情很简单。 那就是,如果以后夫君知道自己破坏了他的命运,他会恼怒吗? 徐长安会不会生气? 要知道,徐长安刚才可是说他很喜欢命运的,可如今他的命运却被自己给搅合的不成样子…… 会生气的吧。 这就是云浅此时思考的,唯一的问题。 “你喜欢命运吗?”云浅忽然的问。 仔细去看,云浅好看的眸子里起了几分心虚。 “命运?喜欢?小姐,这种东西可不是喜欢和不喜欢能够概括的。”徐长安一脸的无奈:“再说,我喜不喜欢它,又有什么意义,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我就是想要知道。”云浅垂下眼帘。 “那小姐先回应我一个问题。”徐长安反问:“你喜欢吗?” “喜欢。”云浅盯着徐长安。 “我说命运,不是我。”徐长安嘴角抽动。 “哦。”云浅想了想:“我是喜欢命运的。” “为什么?”徐长安呼吸加速。 他在紧张? 云浅眨眼。 “你怎么了?” 谷疑 “没什么。”徐长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小姐难道没有想过,若是命运不安排我们在一起,也许……你就不需要与我这样四处奔波了,说不得会有更好的、更喜欢的生活。” “这话,我不喜欢。”云浅轻轻拍了拍徐长安的背。 “我知晓,这话由我说出来,就好像是否定了我与小姐这些年的生活一样。”徐长安笑着:“所以,我可不会放手,那么你问我,我就是喜欢命运的,因为它将我送到了小姐的身边。” “你喜欢,那我也是喜欢的。”云浅想了想,又说道:“我方才说的喜欢,就是喜欢命运,也是喜欢你。” 云姑娘不假思索的一句“喜欢”,有她自己的道理。 “什么?”徐长安不明白。 “我与你说过的。”云浅摇摇头,缓缓说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就是说一个人吃多少粒米都是命中注定的……” 听着云浅的话,徐长安忽然就想起了。 只听云浅继续说道:“既然命运能管我吃多少东西,决定我吃多少东西的就是命运……” 徐长安做点心给她吃,感觉她饱了,就不许她吃了。 云浅看向徐长安,认真的说道:“你就是我的命运,那我自然是喜欢的。” 所以才能不需要思考的就说一句喜欢。 这句话她以往说过,如今再说起,就又是另一种心境。 “这不对吧……怎么好好的哲学,到小姐口中就成情话了,你可是唇上抹了蜜?”徐长安说着,看似神色无奈,实际上却有些脸热。 云姑娘有时候说起情话来,着实是让人受不了。 “我抹了什么,你应是很清楚的。”云浅说道。 “……”徐长安老脸一红,觉得自己不能认输,就说道:“那,小姐也是我的命运。” 他能管着她,相对的,云姑娘也能管着他。 实际上,只要云姑娘不是用提议的语气,而是认真的与他说让他放弃修炼,与她回岛上…… 他就会听从。 只不过,云浅从不会要求他什么,所以表现出来,就只是姑娘单方面听他的话。 云浅偶尔的诉求,都是抱着商量、询问的口气与他说,从未有强硬过。 他会听妻子的话。 这无关是不是有远大的抱负,有没有出息。 因为徐长安很清楚,他本质上就是菟丝子,就是青藤,是只能依靠云姑娘生活下去的“寄生者”。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姑娘,那么按照她的逻辑,当真是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做自己的命定之人了。 可是,让徐长安愣住的是,云浅听了他难得的情话后,却缓缓摇头。 “我不是你的命运。” 云浅如此道。 命运是时间长河的一部分,这是他确定的事情。 而她的夫君总是在时间长河中浮沉,所以,他可以是自己的命运。 但是自己不一样,她和时间长河就沾不上边,哪怕是这副模样,也完全游离在时间之外。 毕竟,她若是进去了导致时间崩坏,夫君就没有的玩了。 所以,云浅不属于这条河流,自然当不成什么命运。 “小姐,咱们不是在说情话?”徐长安一副受伤的模样。 他倒是没有不安,只当是云姑娘不想命令他,才说不是。 “欸?”云浅眨眨眼:“是在说……情话吗?” “不然呢?”徐长安也懵了。 “你说是,那就是。”云浅点点头,旋即说道:“可……若不是我,那该是谁呢?” 柳青萝? 李知白? 还是祝平娘。 又或者是某个尚未出现的,阿青姑娘。 云浅心想为什么自己想着想着,思绪就回到了谁是夫君的正妻上。 这个问题可是没有答案的。 “小姐。”徐长安真的是很无奈了,他抱住云浅,表情终于认真起来了:“你到底在想什么,与我说。” 他是命运,所以云姑娘听从。 “我在想,若是这次没有我,该是什么样子。”云浅听话的解释:“你说喜欢的命运,如今和既定的不一样了……你会不高兴吗?” 如果这次没有她,夫君兴许不会和前世一样只知道看书,因为他这次会有很多的姻缘。 “……???”徐长安头上的问号更多了。 他无语了半晌,也完全弄不懂云浅脑袋里都是些什么,便轻轻抬起手,用一个奇怪的姿势落在云浅的下巴上。 他真的是麻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云姑娘的性子什么都不在意,却就这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命运话题能说个没完啊。 这都要到地方了,说好的对祝前辈感兴趣呢。 “所以,那祝姑娘不是你的命运?”云浅忽然说道。 徐长安:“……” 云浅的话,可是将他给吓了一跳。 这个姑娘,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小姐,我和祝前辈没什么,你都知道的,怎么这样说。” 这话让祝平娘听去,恼怒不会有,但是一定会调戏、笑话他,说他被妻子误会了,很没用。 云浅想了想,说: “我知晓你们没什么,可她是喜欢……呜……” “停!别说了!” 云浅正说话,就被徐长安微微用力捏住了下巴,剩余的话就噎了回去。 “这话不能说,绝对不能。” 徐长安语气无比的严肃,看的云姑娘好看的眼睛眨呀眨。 哦。 她不说祝平娘喜欢他就是了。 徐长安示意云浅冷静一下,随后解除灵气屏障,询问了一下驾车的青衣女子还有多久能到。 得知还得有一会儿后,重新散开灵气。 时候不早了。 不能让姑娘再说胡话,真让祝前辈听到,那真是出大事了。 前辈喜欢自己? 祝平娘喜欢他先生到了入魔的级别,可听不得这种话。 徐长安忽然意识到,他只有顺着云浅的思路才能与她对话,以终结这个话题。 “小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 徐长安伸出一根手指: “如今有你在我身边这件事,才是已经确定下来的命运。而我们都是在命运长河中浮沉的,无论是我,还是你。” 云浅明白徐长安的意思,他是说如今才是本来的命运,可是只有云浅自己知道,的的确确是有她没有出现的世界线的。 她才是外来者。 而且。 “没有人能安排我的命……”云浅闻言,想要说什么,瞳孔却忽然紧缩。 是有的。 是有人能安排她的命运的。 那就是面前的人。 0348 原来并非是夜尽天明(二合一) 此时的云姑娘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她总觉得,自己没有出现的世界线才是夫君本来的命运,所以总是去思考徐长安本来的正妻是谁,妄图从她的身上学到一些可以让他喜欢的特质。 因为云浅没有命运这种说法,也没有人可以操控她的行为。 本该是这样的。 可…… 可。 事实上,姑娘的命运是可以被操控的。 如果是夫君的要求,如果是他的话语, 就可以操控自己的命运。 云浅眸子在眼眶中轻轻颤动,抬起头视线穿过马车落在那一片连绵阴雨的霜天之上。 暴雨变小雨了,可仍旧是在下着。 云浅深吸一口气。 难道……真的如同他所说的,自己的出现才是符合命运的,是符合这被夫君操控、被他所安排的命运。 想想就知道了,如果在这个世界原来的某个时刻,徐长安在没有云浅的情况下一路修行, 完成天道给的任务。 也许他遇到了许多的姻缘,也许他拒绝了这些姻缘。 也许他已经走到了顶峰, 也许尚在路上。 可是某个契机下,他忽然觉醒了一些记忆后,却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没有“她”的存在。 那时候的徐长安会怎么做? 说不得,他真的会要求自己过来。 哪怕,二人上次见面的尾声注定闹得不那么愉快……可她终究是他的姑娘。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重启世界线,将自己的不存在变成存在,徐长安也就不会保留记忆了,而避免走上原先道路的他,便在安排下顺着海洋漂到自己的身边。 夫君不会有呼唤自己的记忆,那自己应当也会将记忆删除。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名叫云浅的姑娘一睁开眼就出现这个世界的岛上,却对于自己的安排一无所知。 直到还是个孩子的夫君出现在眼前,她才意识到自己介入了他的生活。 这样一切的不合理就合理了。 因为, 自己的命运分明是他所安排好的啊。 云浅感受着自己砰砰的心跳。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就不需要去寻找什么本来世界线的、夫君的正妻是谁了,因为那已经是被夫君主观抛弃的命运,不再拥有任何的参考价值。 这样一来, 被强制要求介入这个世界的云姑娘,便是唯一的正妻。 寻了这么久的正妻,竟是我自己? 云浅:“……” “小姐,你怎么了。”徐长安不解于云浅忽然的沉默。 “……”云浅呆呆的看着徐长安。 当窗帘外微弱的阳光落到他面上的时候,那少年般温暖的笑容仿佛和阳光融为一体,是那样的好看。 云浅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姑娘睫毛有些湿湿润润的感觉,似乎是沾染了露珠的水汽。 “小姐?”徐长安眨眼的频率逐渐加快。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云姑娘稍稍弯腰一些,只要他在稍微往前一些,就又能够完成一次系统给的任务了。 在他的视线下,云姑娘的眼睫都可以清清楚楚,似乎可以认真数一数,看看究竟有多少根。 云浅轻轻摇头。 这些只是她的猜测。 因为是夫君做的事情,所以云浅无法找到任何切实的证据证明这条世界的时间长河已经逆流过了。 她无法证明自己真的是夫君所呼唤过来的。 毕竟,只要关系到他,云姑娘的能力就不会有一丁点作用。 可是…… 云浅看向那天空之上一片破碎的世界,垂下眼帘, 一时不语。 这片世界会变的残破、岌岌可危,是因为她来了。 可云姑娘是个坏人, 她完全不在意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夫君却不一样。 若自己真是他呼唤而来的,他便会认为,是他毁灭了这一切。 从救世者到灭世者,也真的就是一念之差,一字之差。 此时,记忆并不完整的云姑娘不能确定她的夫君,真的能够做出来牺牲一整个世界和半条古史上的时间长河这种事……只为了见自己一面? 云姑娘沉默了许久,才睁开眼看向一脸迷茫的徐长安。 “你只是普通的人,每一次的性子都会有微妙的差别。”云浅忽然说道:“所以……也许这次的你,当真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这次他非是什么好人,便真有可能主动做出在整个世界看来等同于召唤“天灾”的动作,呼唤自己的出现。 “???”徐长安一整个的一头雾水。 云姑娘是在说什么呢。 “可你能做出的事情,这样也就是极限了……”云浅轻轻叹息:“若是……你真是个坏人,该有多好。” 若是他真是个坏人。 自己便与他相配了。 “小姐,你说的这些,我怎得听不明白。” 也是徐长安从小在云浅身边锻炼出来了,听她说过太多的“胡话”,知晓深思她的话语是自讨苦吃,不能有答案。 所以他只当是没有听见,面上多了一抹无奈:“这些话,也是说你方才在意的天命?” “天命?是了。”云浅轻轻牵住徐长安的手:“我如今住的地方是叫什么。” “?”徐长安头上起了问号:“天明峰啊,怎么了。” “这次见了祝姑娘,是要与她提……让我入你住的地儿的事吗。”云浅问。 “这是自然。”徐长安认真的点头:“我一早不就与小姐说过了,如今的天明峰落了雷,入了各方大人物的眼,在这里不甚安全,还是早些随我上暮雨峰的好。” “嗯。”云浅便笑了。 姑娘那傻兮兮的笑容看的徐长安懵然中带着几分心动。 —— 云浅笑着。 是了。 这可是她和夫君相处的世界。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地方都是有着自己的意义的。 暮雨峰,取自朝云暮雨,在这样一个地方,是他和云姑娘可以亲近的保证,是可以光明正大欺负人的理由。 暮雨峰都是如此,那云姑娘出现在仙门后,第一个住下的天明峰,所谓天明,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看过就会忘掉的名字? 它必然和暮雨二字一样,有着相同,甚至更为重要的意义。 云浅心想原来并非是阳和启蛰,夜尽天明。 她本以为,这所谓的天明峰是趁着他尚未变得刺眼,可以直视的时候让她呆着的地方。 如今才意识到,也许不是天明既定。 而是天命既定。 姑娘入了天命,他却要伸手将她拖拽出去,强迫姑娘去他的身边,说不得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但让云浅无奈的是。 能够左右她的命运,这个“冥冥之中”的身份,有且只有可能是面前的这个少年。 谷岪 于是不会有一丁点的神秘感。 云浅想到这里,微微颔首,对上了徐长安那清澈的眼神。 嗯。 说到底,方才这些也只是云浅的猜测。 她完全不能确认是夫君呼唤她来的,还是她自己忍耐不住出现后,识相的“天道”主动将他送到自己身边的。 是召唤物还是侵略者。 对于云姑娘而言,这个问题只要徐长安一天不主动开口和她说,她就永远不会知晓事情的真相。 所以,这个念想突兀的出现,不会改变她和徐长安之间任何的关系。 硬要说有…… 也许就是,云姑娘在他正妻的候选人中,第一次将“云浅”,将她自己给加了进去。 以后,她可以偶尔想想,自己是不是才是那个命运所安排的、唯一的正妻了。 此时,马车的速度明显有降低,该是离开了官道,即将到了祝平娘所挑选的入湖口了。 “小姐,你若是乏了,就睡吧,一会儿……我背你去就是了。”徐长安瞧着云浅那勾起的嘴角,除了无语,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叹息:“反正到了画舫我也要做饭,你还是要休息的。” “我方才动了脑子,所以的确是有些乏了。”云浅承认道。 “困了就睡,虽然无礼……但比说胡话好。”徐长安摇摇头,在他的眼里,总觉得如今眸子泛着水意的云姑娘一幅随时要睡着的模样。 可是让徐长安忽然呆住的是—— 马车过桥,车厢稍稍颠簸。 恰好云姑娘弯下了腰肢,微微往前凑了一点,如同蜻蜓点水一样,面容在他的唇角停滞了半分,随后才抬起头。 徐长安:“……” ? 这是怎么了? 自己被……姑娘给亲了? 理由呢? 徐长安看向云浅,却见到云浅一幅平常的表情。 她总是不喜欢笑,所以看起来就像是精美绝伦的奢华艺术品,让人看一眼,就本能的想要屏住呼吸。 旖旎? 真是一点没有,反倒有一种荣幸感。 “小姐,你偷袭我?”徐长安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僵硬,选择了稍稍打趣的语气开口。 “偷袭?我不会做这种事情。” 云姑娘白皙的手掌落在他的肩颈,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人,认真的说道:“这是我给自己的惩罚。” 就好像,他身边的系统做错了事情会自主惩罚自己一样,云姑娘学到了自己惩罚自己会让对方不对自己下手的技巧。 可徐长安已经不确定此时的云姑娘说的话究竟有没有意义了,他眨眼:“惩罚?什么惩罚。” “方才说的,这是我说困了,你会给惩罚。”云浅轻声。 她说困了,徐长安会亲她让她醒困。 可是如今的姑娘不想喘不上气,便主动点了他一下,算是给自己的惩罚。 她总是聪明的女子。 “……?”徐长安理解了云浅的思路。 这是云姑娘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夫妻之所以是夫妻,就是因为他会像云浅了解他似的了解云浅。 “只是这样?”徐长安敏锐的察觉到了云浅在隐瞒什么。 就好像,他之前的心思被云浅一览无余一样,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不只是这样。”云浅点点头。 云浅不会欺骗,因为她一直以来只要是徐长安不问,她就可以不说的性子。 他问了,自己就会坦白。 “所以呢,忽然的亲我一下,除了是困了的惩罚,还有什么。”徐长安很好奇。 云浅面色平静,如实说道:“我有些心动,想这样做,就做了。” 云姑娘才产生猜测之后,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极有可能是被他赋予了正妻的存在,意识到他可能有多么喜欢自己后……便很欢喜。 温存,便是欢喜的表现形式。 徐长安:“……” 他听了云浅的话,下意识的手指放在唇角,眼珠定格,半晌后才长舒一口气。 “小姐,我真是……多余问你。” 云姑娘这不讲武德啊,怎么好好说着话,冷不丁就偷袭自己呢? 说情话上,她真的是无师自通。 “所以我方才没有直接说,是你追问的。”云浅眨眨眼。 她就知道徐长安会脸热,所以才只说了第一个理由。 这次,真的是他自找的。 这次,真的不关云姑娘的事了。 “是我的错。”徐长安咳了一声,随后闭上眼睛。 云姑娘入怀。 他因为少年时候的遗憾,所以会因为这件事而心动。 又因为喜欢与心动,所以可以为了触感和香气,而选择不睁开眼。 但他又是打一下不进反退的性子。 云浅平静,他会心动。 云姑娘说心动了,他反而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夜晚也不是在家里更不是在榻上时,夫妻二人总要有一个正常点。 于是徐长安重新睁开眼,问道:“所以,咱们关于天命的话题……结束了?” 嗯? 天命? 天明? 云姑娘方才是不是问了…… 徐长安正要仔细想,就听见云浅点头:“结束了,我不想天命的事情了,因为想不出结果的。” “那……” 总该提一下祝前辈了吧。 是你说感兴趣的啊。 这样看,云姑娘的感兴趣,真是廉价。 徐长安正要开口,却被云浅牵住手,然后将他的手落在她白衣腰腹的一抹污渍上。 这是姑娘在车厢中打滚所留下的。 她穿着朴素的衣裳,整个人都有些狼狈。 “小姐,怎么了?” “我想换一身衣裳。”云浅语气认真。 作为正妻。 去见祝姑娘,她想穿的好看些。 0349 阿青姑娘(二合一) 云浅眼眸流转,在徐长安那略显呆滞的表情中,缓缓凑近了他的面容。 眼看着徐长安没有回复自己,云浅稍稍蹙眉:“没有听得清楚?” “听……听清楚了。”徐长安回过神来,内心十分的震惊。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云浅摇摇头,心想她如今心态出现了转变,想要在那祝姑娘面前打扮的好看一些, 很奇怪吗? 要知道,书上可都是这么写的。 如今,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是正妻的云浅,便开始惦记着徐长安写过的那些书。 她不能这样狼狈的去见夫君的姻缘。 “小姐,你怎么……忽然想要换衣裳了。”徐长安呆呆的问。 在他的心里,还以为云姑娘不会在意这些。 “不是换衣裳。”云浅认真的强调:“是换一身……好看的衣裳。” 徐长安:“……” 半晌后, 徐长安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云浅, 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是觉得这身衣服太……素了?” “嗯。”云浅点点头,指着徐长安腰间的储物袋:“有好看的衣裳吗?” 徐长安听着云浅的话,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叹气。 “是了……赴宴,就该是要穿的好看些。” 虽然不知晓云姑娘又怎么了,但是云浅十分认真的、想要穿的好看这也是他确定了的事情。 此时的徐长安,却也没有对着云浅说一句“不好看是为了让祝平娘不吃醋”的话来了。 毕竟,云姑娘难得在意一次她的形象。 只是,徐长安忽然想起了什么。 云姑娘方才是不是想说……祝前辈喜、喜欢他? 莫不是这个念想的出现,让云姑娘摸到了吃醋、学会了心里泛酸的门槛? 这一下,徐长安立刻就兴奋起来。 “小姐,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 对上了云浅那疑惑茫然交织的眼神,徐长安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虽然心里对于云姑娘忽然开始嫌弃这一身“素裳”的理由仍旧感觉到疑惑,不过徐长安也很清楚,多数时候云姑娘的心血来潮是找不出理由的。 硬要说…… 也就只有想要让他更心动这个理由。 “小姐。”徐长安一只手抓着腰间盛放了各种衣裳的储物袋,试图最后挽回一下:“你如今的装扮, 我已经很喜欢了,若是为了让我喜欢,也没有必要换什么衣裳。” 云浅没回应徐长安, 反而问道:“我想换一身好看的衣裳,你不喜欢?” 听着云浅的话,徐长安立刻就意识到了云姑娘的想法和他没有关系,便嘟囔着。 “莫不是……真的学会吃醋了?” 若是如此,那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值得当做纪念日好好记录下来,每年烧香拜佛。 “行。”徐长安终于取下腰间的储物袋,摇摇头:“的确,我这样压着小姐的魅力……很没有出息。” 他眼眸认真。 屋内温暖的气息又一次加重了许多,有透明水滴在车窗上如细丝般落下,配合着姑娘平静的面容,十分动人。 “小姐既然想要打扮的好看些,那就一步到位。”徐长安说着,终于将云姑娘从怀里抱了下来。 “一步到位?”云浅不太明白。 “要朴素,那就朴素到极点。”徐长安笑着:“要好看,那自然要让祝前辈惊艳,这也是我为数不多可以向外人炫耀的东西了。” “我才不是东西。”云浅似是不满的杵了一下徐长安,可同时又觉得能被他作为炫耀的本钱,很让人高兴。 “所以呢。”徐长安晃了晃手中的储物袋, 问。 “披罗居姑娘们给的衣裳都在这里, 小姐……想要穿哪种衣裳。” “你觉得好看的就行。”云浅没有什么要求, 只要不似这般朴素就好。 “那……我就随意挑选了……” 徐长安正要说什么, 就被云浅牵住手。 “不,不能随意挑。”云浅这才想起了什么,在徐长安无奈的眼神中认真的说道:“照着你喜欢的阿青姑娘给我挑吧。” “青衣青裙?”徐长安微微一怔,随后看向车外驾车半妖女子漾起的一抹青色。 “我不知晓具体的,可要符合你喜欢的那位阿青姑娘。”云浅缓缓说道。 就算自己可能是正妻,已经不需要像是夫君那些可能已经被抛下的女子们去学什么。 可是唯有这位阿青姑娘是他说过喜欢的,仍然具有极大的参考价值。 “行,我知道了。”徐长安叹气,随后让云浅在车上坐好,轻轻掀开帘子,对着那正驾车的青衣女子说道:“姑娘,稍稍停一下。” “欸?”青衣女子微微一怔,旋即勒马,将马车缓缓停在路边,这才跃下车马,回身说道。 “公子,就快要到不系舟了,约么着还有不到二里路。” 徐长安下了马车,“暂时有些事情,稍等一刻钟,该是不碍事吧。” 虽然马车很稳,但是给云姑娘化妆打扮,还是越稳越好。 随着女子的动作,她身上那条小青蛇缠在手腕上,昂起头瞧着徐长安。 “自是不碍事。”青衣姑娘摇摇头:“祝姐姐宴请公子,您不到场,宴也开不起来。” “嗯。”徐长安点点头,正要回车里,视线忽然掠过眼前这个青衣女子头上那一条碧青色的缎带。 阿青姑娘? 这缎带倒是好看。 青衣女子见到徐长安的视线落在她的头发上,俏脸微微发红,鼓起勇气的问道:“公子,您停车是要做什么?若是要给祝姐姐备礼品,从这儿往北走有一条妆街,有不少好看的小礼物,送予祝姐姐是很合适的。” 她这是以为徐长安不想空手去赴宴。 却不想,徐长安脸皮厚的很,他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已经欠祝平娘够多了,见面礼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存在的意义。 “只是想做个妆,换身衣裳,赴宴……还是要重视些。”徐长安笑了笑。 “换……衣裳?”青衣女子稍稍一愣,然后就见到车窗撩起了一些,露出了云浅的面容。 车上还有一个人? 这是…… 云姑娘? 她作为花月楼的人,当然是认识云浅的。 只是,青衣女子此时有些懵。 原来方才,这位云姑娘也在车上吗? 女子隐晦的蹙眉。 不过很快的,她就觉得云浅在车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然的话,徐长安堂堂一个仙门,方才为什么要驾车出门。 她正愣着,就听见徐长安询问:“姑娘,你方才说的妆街,哪里可以买到你这种样式的缎带?” 他觉得这缎带给云浅戴上应该会很好看,符合云姑娘说的“照着阿青姑娘”来。 “缎带……”青衣女子回过神来,显然不适应与男子说这种话题,语气有几分结巴:“回公子,这是妾自己……自己绣的,妆街没有的卖。” “这样啊。”徐长安有些可惜。 谷晻 虽然披罗居的姑娘们也给了许多的缎带,但是似是她这样款式的缎带还真的没有。 “只是……”青衣女子看了看车厢中云浅的侧脸,摇摇头,自腰间取下一根半透的碧色缎带:“妾身有带着小缎做备,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拿去用。” “多谢姑娘。”徐长安面露庆幸,去接缎带,不过青衣女子的手却忍不住往后收了一下。 “怎么了?”徐长安问。 “……妾。”青衣女子低下头,再抬起时,那一对浅绿色的眸子映着徐长安的影子。 青衣女子看着徐长安,小声说道::“公子是仙门,自是看的出来妾是半妖。” “嗯。”徐长安平静的点点头。 他当然看的出来。 青衣女子似是有些不太理解徐长安那平静的语气,要知道……以往无论是谁,比如花月楼的陆姑娘,在知道她是半妖的时候,都是忌惮她的。 甚至连祝平娘,在知晓她是半妖后,都露出了一抹可惜的神色。 她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眼神都看见过,却唯独没有瞧见过他这样的。 “公子,妾身是有着碧鳞蛇血脉的半妖。”青衣女子认真的说道。 在她的手腕上,那条小青蛇的眼睛里泛着几抹绿光。 她不明白。 公子不也是仙门吗? 要知道,人族认为那一另类族群天生便是心中有恶,出生就携带法力,普通人怎么能不害怕。尤其是在个时代,妖族的实力到达了有史以来的最顶峰,无数人死于妖祸,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妖,对于人族来说既是绝对的“恶”。 人人得而诛之,天下修士皆以降妖除魔为己任。 半妖,也是妖的。 甚至,它比之妖族更要惹人憎恶。 此时小雨连绵,青衣女子的话语在这略显昏暗的雨天中传的不远,只有车厢内的云浅将视线投过来。 云浅觉得这个女子不太一样。 “嗯,我知晓。”徐长安与青衣女子浅绿色的眼睛对视。 青衣女子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店里的姐妹们喜欢这个比自己小了许多岁的小公子的理由了。 如同那些清倌人一样,她们要的不是同情,而是这样平静的眼睛。 “公子,您真是个奇怪的人。”青衣女子长叹。 “内子也常这么说。”徐长安往车厢中看了一眼,面露无奈。 青衣女子了解了徐长安的心态,可不安也没有减少,她小声的说道。 “云姑娘不会嫌弃吧。” 哪怕小公子不在意她半妖的身份,可云姑娘呢? 自己毕竟是半妖,还是最为女子不喜欢的长虫。 这样的她,被认为是肮脏的存在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没关系。”徐长安摇摇头,轻轻接过了那碧色缎带,旋即,取出一张银票递到那青衣女子的手上。 青衣女子:“……” 她是懂规矩的人,知晓不能让公子欠了自己的人情,便安心收下银票。 随后看着徐长安朝着车厢走过去的背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后碧绿色的缎带。 青衣女子忽然想起了楼里另一位“阿青姑娘。” 青萝妹妹,如今听闻也是上了朝云。 她笑了笑。 “对了。” 此时,徐长安回过身,问道:“还未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哦。”青衣女子抬起头:“公子唤妾……小青就是了。” 徐长安询问是出于礼貌,并未多想就重新进入车厢,并且拉上了幕帘。 名叫“小青”的女子回到前坐,低下头与手腕上的小蛇说着悄悄话。 她眼里闪过了一抹肉眼不可见的深青色,随后,些许深层次的意识浮出水面。 又觉得如果祝平娘嫁了人,自己这副身子,也该是会做陪嫁的? 有些有趣。 青衣女子抬起头,望着那一江落下的烟雨。 上方,一道道雨水被徐长安留在车顶上方的灵力屏障彻底挡住。 ‘灵力遮雨。’ 她浅绿色的眼睛眯起了许多。 她说是小蛇冲撞了车马才上前和徐长安搭话的。 可事实上,她因为看见了有人居然能用灵力挡雨所以主动搭讪的事情,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青衣女子走出徐长安灵力屏障的范围,抬起头。 很快,雨水就穿过了她上方一道绿色灵力,沾湿了她的面容—— 至少她是挡不住的。 有些意思。 可真让她更加的在意的却是其他。 “天底下,怎么会有不讨厌半妖的仙门呢。” 青衣女子自言自语。 还有一件事。 她方才,是真的没有察觉车上还有一个人,一点动静都没察觉到。 “青萝算不得阿青,可朝云山上还有一个大的阿青,如今我是小的阿青……青君,你说,天底下的好事儿怎么都让你给占了。” —— 车厢中。 徐长安拿着那条碧绿色的缎带上车,随后就看见云浅依着窗子一直的瞧。 “小姐,你看什么呢?” 云浅心想她在看这个青衣女子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位“阿青”姑娘,事实上也不是,这个女人除了有几分道行,有个相似的名字,和夫君喜欢的阿青姑娘半点关系也沾不上。 至于说云姑娘眼里的有几分道行,那自然是对标她目前在这个世界见过的人了。 比如,曾经和她夫君在深夜“幽会”的石青君,以她做标准的话,这个青衣女子也有些道行。 这个青衣女子是和石青君差不多的修为? 至少比那祝姑娘厉害不少。 云浅收回视线,随后问徐长安:“你与她说这么多话做什么。” 特意询问一个女子,向她要缎带这种暧昧的事情,这可不是她夫君的性子,他一定是做了什么打算。 而夫君是察觉不到这青衣女子的修为的。 那……是想要纳妾了吗?! 0350 魔门圣教,也足够做个妾室了(二合一) 对于云浅而言,什么样的人出现在她夫君身旁都是理所当然的,哪怕那驾车的青衣女子修为真的与石青君相当,又和云姑娘有什么干系。 她之所以上车的时候没有多想,而方才忽然将视线放在青衣女子的身上,纯粹是因为……徐长安的态度。 因为徐长安表现的在意这个女人,云姑娘才会用稍显认真的眼光看过去。 至于说这个有修为的女子接近她的夫君是不是有什么恶意…… 那就更不关云姑娘的事儿了。 安稳与危机, 都是体验。 云浅收回视线,随后问徐长安:“你与她说这么多话做什么。” 特意询问一个女子,向她要缎带这种暧昧的事情可不是她夫君的性子,他一定是做了什么打算。 而夫君是察觉不到青衣女子的修为的。 那……是想要纳妾了吗?!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徐长安看着手里碧绿色的缎带,轻轻摇头。 云姑娘真是敏锐。 “你的道理?”云浅眨眨眼。 姑娘忽然提起了兴致,甚至变得有些兴奋,这种兴奋与徐长安猜测她可能学会吃醋时的兴奋如出一辙, 该说不愧是夫妻。 要知道,云浅一直想要他变得花心一些的, 因为只有花心的人才是贪心的,才会舍不得放手。 而此时的云姑娘作为正妻,按照书上所说的,正妻更要对夫君纳妾的事情上心。 记得,正妻应当主动给夫君物色小妾。 似乎是为了不让人说自己的闲话? 闲话…… 云浅想了想。 是说善妒? 可云姑娘其实还挺想要被人说她善妒的,正所谓缺什么就想要什么,她不会吃醋,真的被人说了善妒,自然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 嗯,除开这些,若是一个正妻怀不上孩子的话,主张为夫妻纳妾似乎就更合乎规矩了。 云浅好看的眼睛闪闪发亮。 她刚改变了心态,便想着要做些什么。 而为夫君纳妾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可以昭示她正妻身份的动作。 正巧,那驾车的青衣姑娘被徐长安说车技不错, 是很厉害的人,修为的话……魔门还是什么圣教的教主, 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说是顶尖,带出去也不算是折了面子。 只是…… 云浅心想自家夫君要纳妾, 那娶进门的得是本体,不能使这种有分身性质的身子,得提前说的清楚。 当然,这条规矩对她自己没用。 云浅就是本体,只是名字不同,算不得分身。 “嗯。” 云浅在徐长安那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缓缓点头。 “?” 徐长安眨眼:“小姐,你怎么了。” “你不是对她感兴趣?我在想她的事儿。”云浅指着窗外正抬头看向天际的半妖女子。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感兴趣。” “不感兴趣,你要她的头绳做什么。” 要知道,她夫君最会避嫌了。 “……”徐长安看着云浅信誓旦旦的样子,嘴角抽了抽后,走过去双手压住云姑娘的肩。 “你想多了。” “欸?是吗。” “当然。”徐长安本来以为云姑娘不会感兴趣,就没有解释的意思,现在看来似乎是不解释不行了。 “小姐。”徐长安小声说道:“你说咱们的宴上,祝前辈忽然唤一个半妖姑娘过来演曲儿,是什么意思?” “我……”云浅眨眨眼。 她应该知道吗? 只要她想知道, 就可以知道。 不过, 聪颖的云姑娘还是摇摇头, 表示自己猜不出祝姑娘的想法。 “兴许是试探我对半妖的态度吧。”徐长安无奈:“虽然不知晓祝前辈具体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小青姑娘既然是祝前辈的晚辈,那结个善缘总归是好事。” 不然的话,徐长安完全想不到私人的宴会上,她叫一个半妖姑娘来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才要了那小青姑娘的缎带,以表示自己完全不嫌弃半妖。 他想事情,总是仔细到过分、甚至细腻到让人恶心了。 当然,他个人对于半妖的确没有任何偏见也是事实,并没有演戏的成分。 “原来……是这样。”听着徐长安的话,云浅轻轻叹息。 原来不是想要纳妾,而是夫君又在那里做多余的算计了。 发现不是感兴趣,云浅的兴致肉眼可见的被磨灭了许多。 但是徐长安毕竟夸赞过这个女人驾车很稳,是厉害的人,如今还拿着她的发带,所以并非是完全没有希望。 “晚辈?”云浅眨眨眼,心想青衣女子可不是祝平娘的晚辈。 从年龄,到修为上皆不是。 祝平娘兴许不知晓这个青衣女子是什么人,所以云姑娘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装作不知道要更好一些。 “天底下,有晚辈比长辈还厉害的?”她问。 “小姐,你忽然的说什么呢?”徐长安不解的看着云浅,随后说道:“达者为师,应当是有的吧……” “哦。”云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徐长安想了想,看着云浅:“小姐,你怎么看半妖?” “半妖?”云浅心想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自然是他怎么看,自己就怎么看。 “我个人对半妖是没有什么偏见。”徐长安摇摇头,有些担忧:“可人族与妖族的仇恨似乎是刻骨的,也不知道……祝前辈的试探,是想要我对半妖的态度好是不好……” “你选的,是好?”云浅笑着徐长安手上的缎带。 “嗯。”徐长安叹气:“毕竟,小青姑娘是祝前辈手底下的人,我只能这样想。” 不止如此,还是他不想为了算计改变自己内心的看法。 他本心对于半妖不觉得有异,也不想演什么。 “行了,题外话就到这里,祝前辈有什么算计是她的事,我只要如常应对。” 徐长安将碧绿色的缎带放在一旁,同时自储物袋里取出一件带着华丽绣纹,主色调为青涩的礼裙,笑着: “打扮的时候到了。” 他将给云浅买的那盒胭脂放入了储物袋,正巧可以拿出来用。 云浅应声,随后弯下了腰肢,将绣鞋甩下放到一旁。 车厢中,姑娘精致整齐的脚趾和微微弯曲的脚背,并同纤细的脚踝形成了靓丽的弧线,引得徐长安的目光不自觉往上悄悄移动。 “咳。” 徐长安干咳一声,随后感受到车外的青衣女子似乎有意无意的看向车中,于是轻轻将帘子给放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视线。 “小姐,这还有外人呢,你倒是注意些。” “哦。”云浅点点头,随后将脚翘起。随后说道:“先换衣裳,后点妆。” “听我的就是,保准让小姐满意。” “让我满意没用,得你喜欢。” “……” —— 车厢外,自称为“小青”青衣女子眼看着徐长安放下了车厢中的幕帘,遮住了她的视线,嘴角微微抽动。 居然还不许自己看? 哼。 谷蛜 凭什么不许自己看。 她若是偏要看呢。 女子看着手上那缠绕着青色小蛇,随后只见小蛇顺着她的衣裳游到了脚踝。 接着,青衣女子抬起绣花鞋,落地的时候在青石地面上敲出了轻响,她的动作轻巧又温柔,可此时如果有外人在一旁,就可以看见一阵青光之后,女子的影子在逐渐扩大,也染成了淡淡的青色。 鞋跟与青石碰撞的声音混合着雨声,莫名在丛林中穿的很远,暗淡日光下,青衣女子的影子似乎都瞬间被撕碎成了怪物的模样,那影子好像也化作一条青色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将她身边这个马车一口吞下。 可这些只是错觉,她只是在解析周围的环境,以及顺势探视车厢中,徐长安和云浅在做些什么。 她可不会伤害一个自己难得遇见的,神秘有趣的少年人。 但是…… 青衣女子淡淡笑容僵硬在面上,因为她的术在靠近车厢还有几寸距离的时候,就如同一条蟒蛇被巨石死死的压住,再也无法寸进一步。 “……” 些许碎玻璃的声音后,青衣女子浅色眸子上一层淡淡的灵力碎裂,破碎残片上映着她的惊骇。 灵力反噬了?! 青衣女子眼睛一瞬间睁的极大,而仔细去看,别说解析周围的灵力环境了,她此刻竟然如同被整个定在了地面上,连眼珠都不能动一下。 如若时间被整片冻结。 青衣女子美目中尽是震惊。 怎么会这样? 她的确在徐长安的腰间瞧见了带有石青君印记的琉璃石,可那上面没有一丁点的修为,再说,尽管这具身体只是她为了打探前些时日雷劫、大日异象而存在的“细作”之一。 却也不是这样简单就能能够被人制住的。 乾坤境毕竟是乾坤境,哪怕只是一具有着潜在意识的分身,却完全不是祝平娘之流能够认知和对付的,想要轻松压制住她,除非石青君亲自出手。 可是以那个女人的性子,若是她出手,绝对已经如往日那般将她整个驱除出境了……又怎么会只是简单压制着自己。 当然,最重要的是…… 道韵。 她肯定,这并非是石青君所为。 而这些只是个开始。 在她的识海之中,雷光在灵海之上闪烁,深蓝色的电光似是将她的识海开了一个口子,在黑暗的电光中有无数条巨蟒穿梭,不断积蓄着威势。 心劫?! 这是心劫吗? 可她这只是一具分身,又何来渡劫之说? 心劫形成的很快,青衣女子睁大了眼睛,见识过无数天劫的她此时脊背发凉。 “咯吱咯吱……” 淡淡的骨骼声音传来,青衣女子白皙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冷汗,脚踝之上的青色小蛇也已经被压的瞧不见一丁点灵智。 天地大势?! 是天地大势!!!! 比之她乾坤境雷劫时更接近天道气息的天地大势。 青衣女子红唇此刻惨白,她才发现,曾经被她看做无上珍宝的道韵符文,如今不要钱一样化作了一个无形的牢笼,将她死死的箍在其中。 五脏六腑疯狂的发出极度危险的警报,仿佛她方才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被整个从天地间抹除。 那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撕扯般的剧痛让她意识到,这也许已经不是分身的问题了。 识海唯一,这是陨落的劫难。 石青君能有这样的本领? 怎么可能。 世人都以为那道能封印一切的通天紫雷是石青君所为,但是她作为对方的老对手,自然是不信的。 若是她真的这般强横,那早就飞升了,还需要窝在山上做什么宅女。 —— “……?” 车厢中,云浅换上了徐长安给她挑选的衣裳,挑起窗帘瞧了一眼外面。 徐长安也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随后一愣。 只见方才那个青衣姑娘此时正傻傻的站在马车的结界之外,而雨水直直落在她的身上,已经显现出了身子的轮廓。 可一身青衣尽数淋透,女子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 “这姑娘是怎么了。”徐长安惊诧不已。 “我……”云浅眨眨眼,避开视线。 不关云姑娘的事儿哦。 事实上,本就不关的她的事情,该说是夫君的系统自己的行为,自作多情罢了。 何必要用这样的方式吓唬人? 云浅蹙眉,有些不甚满意。 普通的女子也就算了,青衣女人可是徐长安说过“厉害”的,不排除有给他做妾室的可能的。 正想着,云浅就听见徐长安叹气。 “也是我的错。”徐长安说道。 “与你有什么关系?”云浅偏着头。 “这姑娘是个半妖,我却还与她说那种话题……想来被撞破了身份,心里还是很难受的吧。”徐长安说道:“半妖都不喜仙门,我怎么给忘了。” 因为害怕仙门,所以歇息的时候甚至不愿意在自己的灵力屏障下待着。 兴许是被修士伤过? 他觉得是自己的态度影响到了这个姑娘了。 让她想着事情,发呆到淋雨而不自知。 “会这样吗?应当不至于吧。”云浅问。 “至于,小姐不知晓半妖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位如何……我却是见过的。” 徐长安摇头,很是无奈:“我方才说了什么失礼的话了吗?说好的结善缘,这样可不行。” “小姐,你稍等一下。” 云浅点点头。 于是徐长安从纳戒中取出一把伞,朝着青衣女子走过去。 —— 此时,青衣女子的识海已经在天劫下被极度压缩,灵海上方出现千万裂隙,仿佛随时会因为她一个心念而彻底崩裂。 近乎窒息的压力下,青衣女子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至今也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不会因为一次侦查,就要死了吧。 没死在石青君手里,没死在劫雷下。 哪怕是被教中那些冢中枯骨如愿的算计,也比死的这样莫名其妙要好上一万倍。 朦胧。 视线一片模糊。 就在她马上就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一抹淡淡的胭脂香气传来。 香气淡嗅。 青衣女子仿佛被解开了枷锁,贪婪的大口呼吸着,在她那肩上的大势瞬间卸去大半,本来的心劫也突兀的化作一抹清气,修复了那破损的魂魄。 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喘息后,青衣女子美目中泛着绝望之后的水光。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回神,便见到一把绣着梨花的伞面出现在自己上方。 “姑娘,你没事吧。” 少年如此问道。 0351 必要的分寸(二合一) 那是一把怎么样的伞? 青衣女子怔怔的看着浅色伞面,一朵朵白绣梨花安静的进入眼帘。 暮雨峰,也总是以梨花做伞饰。 而青衣女子第一次发现,原来梨花不止会带来艳羡,同样的,也是这般的好看。 “姑娘,你没事吧。”徐长安将伞递过去, 顺手以灵力将她湿透的衣裳瞬间烘干,随后就对上了女子那泛着水意的眸子。 “姑、姑娘?”青衣女子此时面色发白,缓缓接过了雨伞的她尚未回过神来,眼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迷雾,她喃喃的道:“是……是在唤我?” “嗯。”徐长安点头。 他如今稍显无奈。 不是在叫她,还能是在叫谁? 但是徐长安很有耐心,他在出任务的时候见过太多半妖的遭遇,那近乎已经不能认被认为是人类的过往……如果眼前的姑娘真有身为半妖的童年,那么在回忆这些时, 表现出怎么样的状态都该是被包容的。 他心想这才是回忆童年的态度,想想云姑娘,真是天差地别。 “原来是在唤我。”青衣女子眼里的朦胧逐渐散尽,只是除了朦胧之后,却也新起来一些什么。 清风拂过,缓若溪流过镜。 青衣女子呆呆的站在那儿,她眼看着徐长安解除了整片马车上的灵力屏障,只是在他身前留下了一些。 这个行为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小公子是担心……自己会害怕仙门? 她偏偏的,能理解他的好意。 微微扬起伞面,青衣女子怔怔的看着徐长安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她大抵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 女子想要稍稍往前一步走,可尚未抬腿,便想起了方才那仿如鳞片被剥下、一寸寸锻炼,心海被极致压缩的痛楚。 可她仍旧抬起腿, 不解的走向徐长安。 公子身上, 传来了一阵阵淡淡的胭脂香气。 这非是他涂抹了胭脂, 该是正在为那车厢中的妻子点妆。 徐长安回身,问道:“好些了?” 他不问具体的原因。 青衣女子呼吸逐渐自加速缓缓归于平静,她嗅着雨后气息与胭脂交汇的香气,轻轻点头。 “是好些了。” 那些心劫、道韵在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消散不见了。 仿佛不久前压在她身上的那些天地大势,那些道韵牢笼全部都只是幻觉。 但是女子自己知晓,她这样的人,不会有幻觉。 青衣女子扬起伞面,瞧着前方的少年,不解的询问:“公子,是您救了妾身吗。” “救?” 青衣女子看到前方的少年人眼里出现了几抹无奈。 “姑娘,只是递一把伞,也没有这样严重。” “公子说的是。” 青衣女子心想原来他只是来送伞的,不是特意来解救自己的。 是这样吗。 青衣女子想着方才她贪婪呼吸下,那些胭脂香气仿若一抹清泉将心海上劫雷、周身束缚逐渐驱赶的朦胧感觉,默不作声。 这个世道,可真是奇怪。 “嗯,我没有什么别的事。”徐长安想了想, 说道:“既然距离不系舟已经很接近了, 姑娘再随车等着,会耽搁你的时间吧。” 也没有必要最后一点点的路还让她做车夫。 她对仙门会感觉到害怕的话,还是不强求的好,毕竟自己是来结善缘的。 徐长安是这样想的,当他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脚。 低下头,才发现是小青蛇亲密的一下一下蹭着他的脚踝。 小蛇应该冰冷的瞳孔此时缓和了许多,就好像是一只可爱的狸花。 “咳。”青衣女子见状,耳上起了一层红晕,她走过去,将小蛇拎着脑袋抓起来,同时摇摇头:“妾给公子添麻烦了,可祝姐姐说过……不要半途而废也是规矩,您去忙吧。” “这样可以?”徐长安不强求,只是仍旧有些忧心。 心理问题还是很严重的。 这个青衣姑娘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状态不太正常的模样,也许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但是当他看见女子坚定的眼神后,也就没有的办法,许了她的话,自己回车厢中去了。 随着徐长安走进车厢,重新拿起那桌上的胭脂纸,云浅才放下帘子。 “好了?” “好了。” 徐长安笑着:“小姐,该做妆了,只是我的水平不佳,主要的还是要你自己来。” “……” 云浅偏着头。 就这样完了? 青衣姑娘呢? 夫君怎么提也不提一句。 这似乎与她看的那些小说里不同,这样的情景下,不是应当会有姻缘产生吗? “怎么了?”徐长安被云浅看的莫名其妙。 “那青衣姑娘呢?”云浅问。 “嗯,她怎么了。” “你给她递了一把伞,然后呢。” “然后?那就与我没有干系了。”徐长安捏了捏云浅的脸。 真是不知道云姑娘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祝平娘手下的姑娘出了些状态再淋雨,他见了,递上一把伞这是他应该、也必须要做的事情。 毕竟,毕竟是唤祝前辈一声“姐姐”的存在,让他看着她淋雨,这于情于理都很无礼。 就如同他会帮助柳青萝一样。 如同顾千乘。 遇到麻烦,帮衬一手。 饿了,就简单售卖她一顿晚食。 看起来他是“温柔”的人。 可他的温柔也止于此了。 至于说青衣女子失神的原因、具体的心理创伤,那些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想一想,一个陷入心理创伤的女子,若是真有男子递上去一把伞还不够,还要替她解除心结,细心照顾什么的…… 别的人不说,至少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凡事都要有分寸。 作为一个“路人”,他分寸总是拿捏的这样好。 “我只做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徐长安拿起胭脂纸:“剩下的与我无关。” “就和我只会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一样?”云浅嗅着胭脂纸上淡淡的香气,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 “……” 两个人面面相觑。 “小姐,你说什么呢。”徐长安一脸怪异。 “没什么,我不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云姑娘扭过面庞。 谷淂 “接下来的事情,嗯。”徐长安习惯了云姑娘的奇怪,便顺着自己的节奏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我必须要做的。” “是什么?”云浅来了兴致。 莫不是与那青衣女子有关。 只是她的兴致很快就僵在了面上,因为一团水汽缓缓覆了她的面上,配合着徐长安的手掌,将她揉的东倒西歪。 “我必须要做的事,就是欺负……”徐长安说着,语气一滞,随后说道:“给小姐洗脸。” 点妆前,要洗的干净,这也是规矩。 云浅:“……” —— 云浅不知晓一件事,那就是她做过的事情,其他人是不敢擅自插手的,哪怕是善后的工作。 比如,她曾经将某个人从世界上抹除,而一个人的消失会带来许多的后果,正常情况下,天道会将一切都变得合理,维持世界的正常运转。 但是因为是她做的,所以只能这样放着,任由割裂感存于世。 嗯,不关云姑娘的事情,她如今被欺负呢,没那个多余的心思。 —— 车厢内一片温馨。 车厢外。 青衣女子轻轻转着手里那刻印着暮雨峰标记的雨伞,目光时不时看向马车。 只是这一次,她却是没有再尝试窥探了。 如今想来,心劫也许不是突兀的出现的。 只是因为什么? 她不明白。 就如同她不明白为什么以往从不上胭脂的自己会觉得胭脂气息很香甜。 就如同她往日看到梨花分明只会想起温梨而嫉妒石青君的好运,如今却觉得花儿好看。 “心?” 天上仍旧落着小雨。 青衣女子轻轻将袖子探出伞面,直到自己的半只手臂的袖子被雨水全部打湿,这才动作迅速的将手收回来背在身后。 偷偷看了一眼车厢的位置,发现那帘子关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整个动作像是在做贼似得,沉默了。 “我是这么了。” 她不知晓自己在忌惮什么。 因为被人担忧,而不想被发现自己再次淋雨的事情,也不是一个心思不那么细腻的姑娘能够察觉到的。 青衣女子走到树下,低下头盯着被雨水尽数打湿的手臂。 只见她的手上很快就覆盖上了一层青绿色的灵力。 灵力流转,仿佛蕴含着万千色彩。 灵力镀流,却无法将水汽蒸发一丝一毫,水滴仍旧滴答滴答的自袖口落下。 再联想起徐长安轻而易举驱散了她浑身雨水的模样,青衣女子缓缓闭上眼睛,喃喃道:“这个世道……是怎么了。” 青衣女子意识沉入海面。 再睁开眼时,她就变回了普普通通的,心善胆小的姑娘。 青衣女子眨眨眼,紧紧的抱住了怀中的伞柄。 —— 同一时刻,某个深邃洞窟不知名石室处,整个石壁被极度压缩,随后极度扩张膨胀,石壁上出现多重裂隙,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爆炸,将周遭的一切夷为平地。 爆炸中心。 青衣女人睁开眼,消化了方才的消息,旋即一口血吐了出来,染红了胸襟的衣裳。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受过伤了? 显然,方才的劫难并非对她没有造成一丁点的伤害。 说到底,能在那样的道韵囚牢下捡回一条命已经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她甚至觉得的如果天底下真的有仙人,即使是仙人,遇到了此等规格的囚禁,也得神魂泯灭。 心劫的突然出现,那充满的道韵的气息让青衣女人体会到了什么叫“天道恶意”。 当天道对一个人充满恶意,如何才能活下来? 如今却是知晓了。 青衣女人站起身,随后身形转移,再显形的时候,出现在了一件精致的女子闺房中。 她走到妆台的镜子前。 镜中,映出了一个美丽不似人间中存在的女子,只是此时她的嘴唇和下巴都被鲜血浸染。 血落在桌上,碎裂似一朵花儿。 仔细去看,镜子中女人那眸子上镀了一层雾气,就好像她整个人都没有清醒过来,尚且陷入回忆。 直到去沐浴,坐在桌前,提起笔在面前纸张上写下了“心劫”二字的时候,她才真的回过神来,将那少年人的模样从脑海中暂时的驱除出去。 “最近,这世界是怎么了。” 青衣女人满面的疑惑与不解。 她不过是闭关了一些时日,再出关,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了。 最近真的出现了许多让她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提笔,她在心劫二字的旁边留下了“圣教一”三个字。 这是第一件让她无法理解的事情。 首先就是教中第一席位,大长老之位空缺的事情让她感觉到了恍若梦境的离世感。 因为,第一席的位置……居然是空的。 怎么会是空的呢? 这个位置自从设立,就是给教中除她之外的最强者设立的。 所以,分明是应当由如今的二长老成为第一席的,可是第一席的位置却偏偏空了下来……这件事不说她,连二长老本身也一头雾水。 “就好像……就好像那儿本该有一个人,却凭空消失了似得。” 青衣女人喃喃道。 诡异的地方不止如此。 与这件事相关的,她不知晓自己为什么要下一个“总攻朝云”的命令。 没错,并非不是她下的令。 而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相比于石青君这个老牌乾坤境的修为还要弱一些,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昏了头,做出这种决定的。 绝对不可能。 可偏偏的,这决定就是她做的,一切细节,吩咐的过程,她都很清楚。 “……除非。” 青衣女子的手在空白的地方敲动了两下。 除非,她身边有第二个乾坤境,她才会这样做。 “……” 罢了。 这是其一。 “心劫……为什么。”青衣女子在心劫二字前留下墨点。 她丝毫不怀疑方才她距离死亡的距离。 那种仿佛有一把钢刀在她的身体、魂魄上一层一层刮着,最原始的,让人无法忍耐的苦楚…… 还有那个小公子。 青衣女子忽然偏着头,走了神。 0352 正邪对于乾坤境而言没有意义(二合一) 不知名地界中,天色阴暗,厚重的云层遮住一片片的天际,让阳光撒不进来,便能遮挡住秘密。 青衣女子俯身在窗台,面上仿若起了一朵粉红色的云霞,似是将天上的红霞全部抢去了, 渲染出一片楚楚动人的模样。 分明她是在想正事的,可偏生走了神,便再回不来了。 尚未长开的少年人,也有这般好看的吗? 青衣女子手握细毫,笔锋在墨盘中逆时针轻轻摇晃着。 她以往在花月楼里经常听见徐长安的名字,也见到过几面,可对他的印象只是一个普通的、祝平娘喜欢的人。 还是已婚的。 止于此。 可是真正见面后…… 青衣女子偏着头,手指微微用力,随着她在想事情,墨盘被不断朝着心口拉近。 那小公子一袭浅长衫,面色略显稚嫩,可神色却十分成熟,尤其是方才侧颜时,些许碎发遮住半只眼睛,那给她的感觉…… 该说是温柔,还是高傲的呢。 青衣女子握着细毫的手轻轻颤着。 兴许是高贵? 她居然会觉得天底下有一个人会是高贵的。 真是奇怪。 但是徐公子眸子中偶尔的高傲神色的确让她在某个瞬间……不敢直视。 怎么会这样,要知道就连石青君在她心里也不过是比自己活的久一些罢了。 “若是没有看错……” 青衣女子笔锋在墨盘中画圈的速度越来越快。 她对徐长安其实还是有些了解的。 毕竟,曾经有想过是不是可以从这个少年身上找到祝平娘的弱点。 他应当只是一个开源境,而开源境……在她的眼里本该连蝼蚁都算不上,可如今自己却切实的感觉到他是高贵的。 “我可是昏了头了。”青衣女子想着,又觉得自己兴许不是昏了头。 那小公子可不是普通人,乾坤境修为都无法遮蔽的诡异雨水,他轻而易举就驱散了。 而且, 她忽然的渡劫,是否与想要探查他有关,这件事还需要细致的思考。 “可惜。” 女子想起了徐长安给她的那把梨花伞。 伞无法被自己带回来, 便很可惜。 嗯? 她为什么要觉得可惜。 女子眼眸睁大。 突兀的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 她心动了? 对一个有妇之夫? 手指不自觉的用力,那墨盘中的墨水终于是全洒了,将她胸前的衣物完全染成了墨色,墨汁顺着衣裳的镂花向下滴落,因为她是坐着,所以小腹、腿上全都染满了墨汁。 青衣女子没有不舒服,反而只是这样呆呆的坐着,感受着心跳逐渐加快。 也许,她真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攻略? 英雄救美? 青衣女子轻轻叹息,不知晓这种心动是否是自己情感逐渐消退时,最后奋起一搏的奢望。 身为半妖,兴许在年少遭尽苦难之时的确有想过会有属于自己的英雄,但那已经是不知多久之前,只是想起便除了可笑,再不会心动的东西。 英雄,人族会有,妖族也会有,唯独半妖不会有。 这样老套的东西,不会真的会让她觉得心动吧。 青衣女子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这样廉价的女人。 眨眨眼。 却是忘了, 她绝非是廉价的女人,就说英雄救美这件事,她是什么人……光是比她强这一点,目前青州已知的就有且只有石青君那个女人了。 更不要说,是在那样心劫中将她解救出来。 一个看似简单的条件,实际上,却近乎于不可能完成。 托着脸,青衣女子面上充满了疑惑。 “他……究竟是什么人?” 那一场雨,以及腰间石青君的玉佩纷纷表明了,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可修为又的确是不高的。 近期的调查,也并没有发现有人提起关于“徐长安”任何的只言片语,反倒是……一个名叫司空镜的名字出现的异常频繁。 “难道是仙人转世?” 女人蹙眉。 天底下,莫不是真的有仙人的? 若是这样,那自己会遭遇反噬,觉得他尊贵,兴许就可以有理由解释了。 信息差。 无奈的叹息。 提起笔,青衣女子在纸上写下了两个词。 【通天紫雷。】 【大日横空。】 这是目前为止,两个震惊修仙界,讨论度从未降下去的事情。 首先是那道通天的白玉紫雷,在一段时间切实的封印了包括她在内的一切修行者的全部实力。 发生的地点还是在朝云宗。 于是,一时间石青君镇压当世的流言不胫而走。 可正所谓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 石青君虽然强,但是绝对没有强到那个层次,有些事情只有迈入了乾坤境才能看得到。 比如“命”。 在青衣女子的眼里,白玉紫雷出现后,石青君的“命”并没有任何增大,反而好像削弱了几分? 这是最让她不解的事情。 然后,紧随其后的就是大日横空的天生异象。 众人皆以为是石青君趁着八方迎客彰显威势,可她却没有从大日横空中感觉到一丁点属于石青君的气机。 完全不知晓发生了事情,谨慎起见,她还是应教内多数人的请求,退后数千里,表示示弱。 这是让石青君放松警惕,实际上,她的一个“分身”就在北桑城中,身为祝平娘手下的姑娘,暗中调查着什么。 可惜,祝平娘的脑回路与普通人不一样,在她身边做细作,什么都查不到才是正常情况。 她本以为会一无所获,忽然就遇见了一场完全无法遮蔽的雨水,然后就看见居然有一辆马车撑着灵力屏障在官道上招摇…… 自己都挡不住的雨水,他能挡住? 这诡异的一幕闯到脸上,应该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所以她就上去搭话了,再然后就出现了后来的事情。 【徐长安】。 提笔在纸上写下了这个名字,青衣女子柳眉紧锁。 天底下,有出过徐姓的仙人吗? 没有。 她摇摇头。 作为一个乾坤境,为了摸索向上走的道路,古史上甚至是传闻中的仙人事迹,她都可以说是倒背如流,所以无论是徐姓,还是他妻子,那位云姑娘…… 都找不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想到云浅,青衣女子眨眼的速度逐渐加快,以往她没有想过,如今发现徐长安怪异的地方后,再看这幢姻缘,心里就不知是什么感觉了。 谷慙 “罢了。”青衣女子提笔,用最后的墨水画了一个圈,将“徐长安”三个字圈了起来。 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少年忽然出现,打乱了她一些思绪,可相对的,也给予她一个新的想法。 那就是…… 一切的秘密,是否可以指向—— 这个少年人。 她曾经不认为自己是个女人,但是如今女子的直觉却起到了作用。 既然都是无法解释的事情,也毫无逻辑,那么将其全数放在唯一的线索上,似乎并不意外。 无论是通天紫雷,还是大日横空,还是遮天暴雨,都可以说是他所为。 问就是没有证据。 “紫表圣人。”青衣女子垂下眼帘,心想圣人可不就该是尊贵的? 青衣女子又抬起头,单手扶额。 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心动了,所以才将一切厉害的事情强加在那公子身上? 可他身上真的很香。 回忆起嗅着淡淡的、好闻的香气,青衣女子露出些许嫉妒的神情。 又是石青君。 为什么又是石青君。 先是捡走了温梨那样的剑道之女,如今还提前发现了徐长安的特殊,给予了他琉璃玉…… 怎么天底下的好事,都让她占去了? 不明白。 思绪到此戛然而止,青衣女子手上起了一抹青焰,将面前写着墨字的纸张烧的一干二净,随后撑着脸、偏着头看向朝云宗的方向。 她从未有此刻这般的容易走神,以及觉得自己哪怕廉价一些也无所谓。 分身虽然是分身,却也是她的一部分。 所以,按照花月楼的里规矩,若是祝平娘做了徐长安的妾室,自己可以做陪嫁? 做妾室。 这听起来,真的很好笑欸。 自己该是个理智的人。 为什么他身上分明有那么多的秘密,可自己放在首要位置的不是挖掘他的秘密,而是总想着其他的事情。 “不是说……情感在慢慢缺失吗。” 青衣女子闭上眼睛。 乾坤境之后,会发现自己的感情慢慢消散,变得不知该说是冷漠还是什么样的性子。 曾经的石青君就是如此。 她也同样体会到了那种情感在逐渐消散的无力感,在她和石青君的角度上,所谓正邪早就失去了意义,抗争纯粹是为了修炼的资源。 只有下面的人才会认为有名门正派和魔教的区别。 但是,当青衣女子发现自己的感情不仅没有消退,反而会开始想要一把梨花伞之后,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是我的机缘,还是因缘?” 青衣女子绝美面容上起了一道好看的笑容,心道今晚自己还有和他接触的机会。 起舞? 倒是要真的给一个男子好好表现一下? 有趣。 这是在调查他的神秘,可不是接近。 她绝对不是这样廉价的女人,除非石青君也嫁人做妾室。 青衣女子呵呵笑着。 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压石青君一头,然后不是要杀了她,而是要让她嫁人。 这算恶趣味吗? 总之,她被人叫做天底下最大的恶人、魔女、便什么坏事都可以做。 想到这里,青衣女子手上起了一道符文,随着符文传去远方,不久后,有人恭敬的敲门。 一个面上长着青色鳞片的侍女走进来,俯身行礼后跪在地上,等候吩咐。 “最近情况如何。”青衣女子随意的问道。 这是她的侍女,见了她不需唤教主,可以说是圣教中,真正意义上除了她之外,地位最高之人。 侍女恭敬的将些许卷宗取出,抬头正要交予,只是忽然的愣住。 因为这个她心目中最厉害的姐姐、最厉害的神明,此时的状态很……怪异? 教主的身上一片狼藉,那墨汁顺着裙子滴落至脚踝,在那白皙皮肤上留下一道漆黑的痕迹。 侍女内心一片惊愕。 青衣女子却无所谓,随后瞧着这些时日圣教众人又做了哪些恶事,啧了两声,放下书册,笑着。 “让他们去作就好了。” 青衣女子说完,就见到侍女抬起头。 “想问什么,问。” 侍女听话的点头,“您既然不喜圣教的名声,为何……不加以管制?” “傻丫头。”青衣女子起身,摇摇头:“朝云宗那么大,石青君可管制了?” “是不插手。” “便是如此了。”青衣女子摸了摸侍女的小脸,手指在她侧脸的蛇鳞上划过,眼看着丫头脸上起了红晕,才松开手。 怎么说呢。 下面的事儿与她无关,是魔教是圣教,都无所谓,她要的只是向上的路。 其他的,是下面人自己的选择。 她只给予庇护。 只能说石青君第一个迈入了乾坤境,提前整合好了最有价值的门派,那自己不想和石青君对上,只能将她不要的众多魔门拾起来,消化剩余的道韵。 正邪对于乾坤境而言没有意义。 只是,这些都是以前。 如今,一个奇异点出现。 “有女子用的胭脂吗?取一些来给我。”青衣女子忽然说道。 “……”侍女闻言,眼睛睁的很大,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没听见?” “听……听见了。”侍女慌慌张张的。 自己听错了吗? 是要胭脂? 别人不知晓,她还是知晓的,自家的教主根本就不似个姑娘家,住女子闺房也只是为了提醒什么,让情感不至于消退的干净。 只是如今看来,似乎…… “嗯,还有一件事。”青衣女子偏着头,又想起了什么事情:“第一席的空缺,如今如何?” 侍女闻言,认真了一些:“教中多言是您空出的,二长老对此颇有微词。” “他该给的灵贡如何?”青衣女子问。 “如常。” “嗯。” 如常上贡,那就不杀他了。 “第一席的位置,我提早有了人选,就这样传下去吧,然后……”青衣女子说道。 侍女闻言,眉宇间尽是惊诧,旋即仔细听着。 青衣女子勾着唇角:“第一席的位置,是【公子】的,嗯,这是他的道号。” 大长老的位置,空的好。 不知道那小公子是否会喜欢这个位置。 0353 关云姑娘的事儿了(二合一) 大长老的位置,空的好。 不知道小公子是否会喜欢这个位置。 等到侍女领了详细的命令,恭敬的离去后,青衣女子才站起身,低下头看着身上的墨水。 她不会染了污渍,于是浴室只是摆设。 可今日回来没多久,却已经入了两次汤池。 便是因为, 她如今当自己是花月楼的阿青姑娘,而并非是手持渊海,只手遮天的乾坤境。 想着方才那公子给自己简单蒸发水渍的样子,女子踏入汤池,如少时记忆里轻轻拍打一头柔软青丝,认真仔细的清洗身子。 这与其说是清洗, 倒不如说是检查自己身为女子的魅力。 她已经有许久没有在意过, 自己如今的模样了。 许久后, 她站在镜子面前,身后是热气腾腾的波纹。 女子的魅力来说…… 她该是比石青君那个没有情调的女人强许多。 毕竟,自己不算是什么好姑娘。 她少时就是徐长安所见到的、花月楼中阿青姑娘的样子。 只有点了妆才能算是清秀,而且有一双浅绿色的眼睛,样貌足够去富贵人家做个丫鬟,妾室都高攀不上。 如今,迈入乾坤后,样貌却自然而然发生了改变,更加剔进本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青鳞的媚色。 自己这样的坏女人,自是比石青君那个好似石头一般的女子更会勾人。 可真要说不如她的地方…… 女子看着镜面,在镜中,绝美的面容面上出现了一小片青色的鳞片。 石青君是人,出身神秘且高贵。 她则是个低贱的半妖。 哪怕如今已经踏入乾坤,身为半妖的事实都不会磨灭, 她也从未有想过消去这片血脉的想法。 追求天地至理,无常大道的人, 若是连直面自己的出身都做不到, 何谈身化乾坤。 不过…… 女子眨眨眼,手指掠过眼地下那恰到好处,仿佛是装饰品的鳞片,心想至少公子对于半妖的态度……很有趣。 他不似世人般厌恶、恐惧半妖,自己就还是有将其勾至自己这边阵营的可能的? 女子取出一条青色的缎带,将及腰长发轻轻扎起,随后笑着。 她目前的一切行为说是妄想也好、直觉也罢,总之……她是真的毫无根据的、将通天紫雷、大日横空的事情都按了他的身上。 所有一切不能理解的事情,甚至包括第一席忽然空出来的这件事,她也觉得是徐长安所为,或者说与他有关。 因为,她已经亲身体验过他的神秘了。 “所以……” 如今,她将第一席的位置留给“公子”,留给这位徐公子,也是有理由的。 有好感是一方面的,更重要的,便算是结个善缘? 她不知晓徐长安是什么人,可他能轻而易举驱散道韵,便姑且猜测他是仙人转世…… 这真是很荒唐的猜测,可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的理由了,因为在能够驱散道韵囚笼这件事上, 仙人转世已经是最靠谱的了。 不然呢? 天道化身? 那还是仙人转世好些。 至于说徐长安会不会厌恶魔门第一席位置的这件事,她却是没有想过。 因为善恶对于乾坤境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对于仙人不是更没有意义? 到了她们这个层面,看重的只是因果,或者说因缘。 她在完全不了解徐长安的时候就将第一席的位置给了他,而且地位等同于自己,如果徐公子以后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那至少……他不会成为石青君手中的刀。 即便成了,真砍到自己的头上,也会收着些力气吧。 她并不是要自作多情的将第一席的位置给徐长安就要绑架他,只是简单的、简单的结一个因缘。 魔门和正派的斗争,徐公子以后会站在那边,她不在意。 重点是她与石青君中间的恩怨。 女子真的是很小心、细腻的人。 短时间内,就已经想通了许多事情,并且采取了必要的措施。 她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不喜欢自己不知晓的事儿,而这些那小公子全占了。 自己却偏生的讨厌不起来。 女子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比石青君还是强一些的? 因为石青君明知道公子的神秘,却仍旧只给了他一块玉佩,给了他普通开源境的地位。 到自己这儿,可是直接给了第一席。 “呵呵。” 她给自己逗笑了。 因为如果真的是仙人转世,是炼心、或者游历红尘的客人,又怎么会在意什么地位。 反倒是那位云姑娘…… 走的是什么运气。 莫非,那不声不响的云姑娘才是这次大争之世的主角? “……” 上面的都是猜测。 倘若徐长安非是仙人,自己算是压错了吗? 女子伸出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将这些毫无根据的杂乱思绪全部驱除了出去,随后闭上眼睛,认真感受着自己的呼吸、心跳。 此时的心底,所弥漫着的是暖暖的,让人心跳加速的气息。 “没有压错。” 也不可惜。 无论他是不是仙人转世,这第一席的位置都想给他。 这才是自己的想法。 理由呢? 自己真的对一个小孩子心动了? 会是这样的简单? 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 究其原因。 她穿上青衣,系上腰带,看着桌上侍女送过来的精美胭脂,俯身嗅了嗅,随后将这些胭脂全部丢掉。 “因为他身上真的很香。” “什么破道韵……” 原来是这般的廉价。 直至今日,她和石青君都将道韵当成天地至宝。 石青君有一汪天泉,她则是从渊海下提炼。 两个人都希冀从道韵中找到一丝向上的道路。 可自从方才被道韵裹挟后,女子不知怎么的,感觉所谓天道气息、天道气韵也就那么回事,都比不上公子身上淡淡的胭脂气。 这样想也许会触怒天道,可青衣女子真的觉得……方才她身上那些囚笼般的道韵在遇到徐长安身上气息的时候,就好像是老鼠见了洪荒猛兽,自己就碎片、作鸟兽散了。 这样的香气…… 若是天天都嗅到就好了。 会这样想吧。 哪怕只是他给妻子点妆时,不经意所染上的气息,却也凌驾于道韵。 青衣女子是这样想的。 抬头,心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却没有触怒什么天道。 “不是说……我追乾坤?” 自己的想法居然没有大不敬? 很怪异。 以往,她总感觉自己无比的接近天穹,任何想法都可能被天道所知,如今那种感觉……反倒是消失了。 谷尀 摇头,将这个想法埋入心底,不再去想。 此时的青衣女子忽然有些希望徐长安并不是什么神秘的存在,最好……那心劫只是自己的错觉,她只是陷入了某种状态,被徐长安顺手打破了平衡罢了。 若是他是个普通的少年人……会很好接近。 罢了。 不做梦了。 单单是那一手挡住雨水的本事,自己就该清醒些。 抬起头,看着房中一人高的清镜。 “镜。” 她很快意识到,这位徐公子是个好像一片镜面的少年人。 若是他能生的早些,以他为镜去修行,会少走许多的弯路吧。 这样…… 倒是有些羡慕温梨了。 她对于温梨的这个女子,一直都是十分欣赏,并且对于她入了朝云宗这件事表示嫉妒。 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岁月,难得出现了天赋不在她之下的“半妖。” 温梨与她同为半妖,怎么想都是跟着自己修行更好些? 可惜…… 她比石青君入乾坤境晚了许多,只能整合一手魔门,那温丫头瞧不上自己,也很正常。 “他怎么会……想要再走一边来时路呢。”青衣女子匪夷所思。 如果是仙人转世。 看徐长安如今开源境,慢慢修行的模样,真的不能了解。 至少青衣女子认为,自己绝对不会想要再走一遍来时路,哪怕封印了自己的记忆…… 想到这里,她忽然愣了一下。 因为,倘若要她封印了记忆,和那公子走一路,做同时代的修行者,她说不得真的会犹豫、好好想想要不要去这样做。 那么,他是这么想的吗? “云姑娘?” 徐长安看云浅,就好像自己看他一样? 青衣女子眸子泛着好看的绿光,随后无奈的摇头。 她是心思细腻过分了,有些事情这般细致的分析只会越想距离正确越是遥远。 对于未知的思绪,应当点到为止。 看看眼前的,莫要被迷了眼。 女子撩起湿润的长发,脑海中闪过偶尔瞧见的,那位云姑娘的样貌。 那是好看的姑娘。 “娶亲……” 她低下头。 不知道,教中的人忽然知晓他们的头上忽然多了一个“第一席”压着,会是怎么样的想法? 不过她也吩咐下去了,对于这位名叫“公子”的第一席,地位上与她相同。 想来,用不了多久,整个修仙界就会掀起关于“公子”真实身份的猜测…… 毕竟,在自己常年不管事的情况下,第一席的位置几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的。 这就是眼前的事情了。 自己要不要简单在教中透露一下【公子】可能的身份,让他们去寻呢? 也许会很有趣吧。 摇摇头,她便不去想徐长安身份的事情了。 北桑城自己那个分身,与其说是分身,其实就是她本体的一部分,并不会有自己的思绪。 只是因为要避开石青君的探查,所以她的思绪转移到分身之上时,一些习性、性格都会回到自己还是少女时期上。 与如今不同,曾经的她内向、胆怯。 说不上是苦恼,因为这也很有趣,让她知道了如果她当初遇到了祝平娘这样的好心人,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的话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 如今知道了,过上了普通女子的生活,会是这样的样子。 她还挺喜欢那位“祝姐姐”的。 哪怕祝平娘守着北桑城的阵眼,但是喜欢就是喜欢,她和祝平娘也没有恩怨。 自始至终,与她有直接冲突的,也只有抢资源的石青君。 欸。 等等。 如果道韵不重要了,那她和石青君之间的矛盾,岂不是就没了? 眨眨眼。 这件事不能细想,看不清向上道路之前,道韵该收集还是要收集的。 所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生活仍旧是身体在渊海下收集道韵,意识则在北桑城,做自己的乐伶。 也可以说是一种炼心吧。 而且在北桑城时候,为了避免被发现,主要性格还是要深藏识海,多数时间还是要以少女时期的性格为主。 少女时期的自己面对着徐公子。 会怯生生,偶尔会害羞的体验…… 啧。 让那时候的自己遇见一个不厌恶半妖,有着平静眼眸的少年? 要命。 青衣女子轻轻叹气。 炼心。 就当是炼心了。 “啊。” 还有一件事。 今晚的舞,该跳哪一只? 自己分明只是个乐伶。 祝平娘让她跳舞做什么。 —— 如今,魔门众人在得知了忽然多了一个“第一席”、多了一个神秘的“公子”后,顿时起了轩然大波,纷纷在猜测这位公子的身份、地位、能力,猜测教主是否有了什么算计。 怎么想,也不会有人会想到,如今他们的教主在纠结跳舞的事儿。 就好像,不会有人认为朝云掌门如今不在修炼,而是正在研磨花粉,以手指蘸着吃一样。 这个世界,在逐渐发生改变。 —— 这个世界,在逐渐发生改变。 不关云姑娘的事。 她很想这么说。 可如今的云浅面上起了红晕,心跳也在逐渐加速。 通俗的说,她—— 慌了。 出岛也好、安静在北桑城待着也好,都是她听夫君的话。 她会尽可能的不去干扰徐长安的任何选择,不去打扰他这一路来的“风景”。 所以云浅只会顺着他去走。 通天白玉紫雷看起来是她的影响,可想要了解天劫,这是徐长安自己的想法。 极好的天赋让人将他认为是仙人转世,但是他的天赋本就是极好的,如今不过是正常显露。 这些都不关云姑娘的事情。 可如今她随手抹去的人,空出的位置落到了夫君的头上。 夫君可从未有说过想要做魔门的第一席,真正的风马牛不相及。 这下,只关云姑娘的事了。 0354 云姑娘的脑袋不灵光 夫君可从未有说过想要做魔门的第一席,真正的风马牛不相及。 这下,只关云姑娘的事了。 此时的云姑娘净了面,眉间沾染了些许水润,热气令云浅脸部发红,似是在害羞,平添几分可爱。 于徐长安而言, 云浅就像是精雕细琢出的玉娃娃,虽然说没有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的说法,可她总是在不经意间会给他其妙的新鲜感。 仿若此时。 自己只是给让她净面,云浅就好像……在避开他的视线似得。 可以脑补出几分害羞的云姑娘。 徐长安手指忍不住掠过云浅耳畔的长发。 姑娘的发质很好,即使不刻意梳理,轻轻摆动后也就顺滑了……徐长安感受着云浅青丝滑过指缝,嗅着淡淡的清香,强行克制住趴上去吸一口的念想。 只是, 他的手指不注意擦了一下云浅的脸颊。 让他意外的是, 云浅在被触碰的瞬间身子后仰,忽然反应的有些奇怪。 那忽然侧开脸的模样,就好像……在刻意避开自己。 ??? 徐长安头上了起了问号。 “小姐,你怎么了?” “我在想事。”云浅垂下眼帘,缓缓的说道:“别碰我,不然,脑袋要不灵光了。” 夫君距离她太近,会让她脑袋转不过来的。 而且刚刚犯了“错误”,徐长安与她越是亲近,她的心思就越发凌乱。 如今的思考,对于体力不支的云姑娘来说真的很重要。 因为,她真的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 在想要怎么样弥补。 “?” 徐长安更奇怪了。 这好端端的,突然是怎么了。 不过,幸好他是个好色的人, 找不到理由,便可以安心的沉迷美色之中。 云姑娘长发散开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恬静, 在徐长安的眼里, 少了几分冷淡的云浅更吸引人,让他是移不开视线了。 “我……”云浅感受着身上炙热的视线,杵了徐长安一下。 不是说了先别闹,让她冷静下……在想事情呢。 再这样瞧着她,她怎么会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人。 但是徐长安的性子云浅也知晓,于是也没有办法,只能缓缓闭上眼睛,不去瞧他。 徐长安这边看到成功转移了云浅的注意力,终于找到机会将胭脂盒子里的那块不检点的红荷胭脂丢进储物袋,然后松了一口气,指着剩下标准的胭脂盒子。 他笑呵呵的,心情很不错。 他刚才取出盒子给胭脂分类,弄了一身的胭脂香气,但是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是徐长安第一次身上染了胭脂,心情却好的不得了的一次。 以往,作为暮雨峰的内务执事,他身上染着师姐们的胭脂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清洗起来颇废心力, 遇到一时间洗不掉的灵力流,还得去找温师姐帮忙。 可如今…… 他染得可是自家妻子的胭脂香气,所以别说洗掉了,徐长安甚至都想用灵力将这些香气固定在身上。 伸手指着胭脂盒子。 “小姐,妆你自己来?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云浅摇摇头,熟练的打开胭脂盒子,取出一个个瓶瓶罐罐,将胭脂倒在油纸上,用媒介轻轻在面上涂抹,给妆容打底。 徐长安眨眨眼,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看着云姑娘那随着他先生所学的,一本正经朝着脸上抹东西的感觉……怎么说呢,总之就是很奇怪、很违和。 遥想曾经仿若九霄上仙的云姑娘,此时居然……在化妆? 这哪里还是神秘的“大小姐”,分明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姑娘。 只是可惜,云姑娘本来就已经很很好了,再上打底总给人一种明珠蒙尘的感觉。 可蒙尘的明珠,给人的又是另一种魅力,毕竟……明珠即便蒙尘,却也依旧是明珠。 好看的姑娘,怎么施弄都是好看的。 想到着,他忽然忍不住伸手,以手指指腹在云浅侧脸上擦了一下,然后将手指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很香啊。 再抬起头,就看见本来涂匀称的云姑娘面上出现一道痕迹,而此时……云浅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 姑娘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咳,抱歉,没忍住。”徐长安心虚的眨眼,同时忍不住说道:“可太香了。” “香?”云浅蹙眉,嗅了嗅,摇头:“这是润面的,一会儿就干了,没有什么味道的。” 怎么会香。 “我是说,小姐认真化妆的这个场景很香,我能就着这一幕下三碗……不,五碗白饭。”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云浅:“……” 姑娘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本以为自己说化妆,他能让自己安稳想一会儿事情。 可夫君偏要触碰她……而云浅本来的思绪,在被徐长安触摸的脸颊的时候,早就忍不住转移到了那触感上。 尚未成型的想法,也就彻底乱掉。 云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了。 被触碰,她自然是很欢喜的。 可如今的姑娘需要分神来思考事儿呢。 却见徐长安饶有兴趣的摆弄着妆盒。 “小姐,我只知道点妆很麻烦,却没想过原来这么麻烦,居然要用到这么多东西。”徐长安眨眨眼。 这盒子里不光有各种瓶瓶罐罐,他能认出来的就有各种不知道是底色、眼影还是唇脂腮红之类的胭脂纸,工具更是有各式各样的,单是眉笔徐长安就见到了许多种不一样的。 这样看,一般姑娘家化妆说两刻钟,那都是快的。 “小姐,你点妆的话,一刻钟能做完吗?”徐长安问:“咱们也不能让祝前辈一直等着。” 一刻钟。 云浅不喜欢这三个字。 作为一个妻子,花费远超一刻钟的时间去化妆,最后榻上只能支撑一刻钟,按照她所知晓的逻辑,便是又多了一个正妻不称职需要纳妾的理由了。 妾室。 外头的那个青衣姑娘是个合适的人。 云浅一想事情,面色有有些发怔,一旁的徐长安见到云浅不回复自己,更奇怪了。 “小姐,你不会是真的累了吧。” 这一会儿一会儿走神的。 要是累了,就别化什么妆。 “不累。”云浅看着徐长安,心想自己做错了事情,哪里还有困觉的心思。 “那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在状态……”徐长安在眨眨眼,随后勾着嘴角。 罢了。 懵懵的云姑娘也好看,自己是个好色的人,就不需要想太多,尽情享受就是。 “小姐,真不需要我给你帮忙吗?这东西这般的杂乱,我也是能做些什么的。” “……”云浅想了想。 给自己帮忙? 谷臯 夫君有用吗? 好像还真有。 于是云浅轻轻点头,平静的说道:“你下去等一会儿,我做好了妆,再唤你上来。” “……?” 徐长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云…… 云姑娘让他下车? 懵了。 “小姐,你让我下去……”徐长安说着,就看到云浅面上那自己留下的指痕,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下去呆一会儿。”云浅心想他离得远些了,让自己瞧不见,才有心思想事情。 “哦。”徐长安蔫了。 他知晓云姑娘不会嫌弃他添乱,可此时……真的很容易朝这个方向去想。 而他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真的给云姑娘添了麻烦,但是没有办法啊,那可是认真化妆的云姑娘…… 自己若是看不见,岂不是辜负了美景。 “小姐,要不你化你的妆,我不出声就是了。”徐长安挣扎。 云浅安看着他,也不说话。 徐长安就举手投降,一脸可惜的下车去了。 眼看着徐长安终于离去,云浅这才长舒一口气,透着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 雨中,一袭青衣的女人手持梨花伞,安静的站在那里。 徐长安下车之后,下意识的朝着青衣女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她在伞下闭目养神,没有了之前怪异的样子,点点头。 想了想,徐长安觉得既然她是害怕仙门的半妖,那自己还是别用仙门法术刺激她了。 于是,徐长安也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雨伞撑起。 他可惜的看了一眼车厢,随后视线落在雨伞上绣着的白色梨花上。 说起来……梨花这个标志在暮雨峰上真的很常见。 以往还以为什么不得了标志,后来才知晓纯粹是因为温梨。 温师姐……还真的受欢迎,让整个暮雨峰上到处都是她的标志。 包括道袍。 相比于衣裳绣纹的含义,雨伞自己不常用,也就没有怎么注意过。 徐长安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浅色纯色长衫,心想他当初为了找一件没有绣着梨花的衣裳,可也是废了一番心思的。 毕竟,他不想穿着有着象征师姐标识的衣裳。 他可是有妻子的,绣着梨花算什么。 尽管知道云姑娘绝对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可徐长安还会在细节上做到最好,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注意细节的成分有些太过了。 不就是一身衣裳,暮雨峰上尽是梨花,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身处异界,身旁又有一个美娇娘…… 所以,细成程度腻只有不够,没有过。 徐长安抬起头,感受着指腹上残留的胭脂,轻轻将其抹在袖口上。 云姑娘的胭脂,可舍不得就这样擦去了。 嗯。 果然,他如今不仅好色,更没出息了。 “……” 树下,嗅到了什么香气的青衣女子缓缓睁开眼,她紧握怀里伞柄,浅绿色的眸子看向徐长安,有些疑惑。 “徐公子,您怎么下来了?” 女子化妆,可不是这样简单的。 “……”徐长安闻言,面露无奈。 这让他怎么说,难道说自己似个孩子般的恶作剧被云姑娘赶下来的吗? 便摇头,避开话题说道:“还需要等一会儿,再出发。” “嗯。”青衣女子点点头,随后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雨伞:“公子,妾、妾身……” 她想要说什么,可犹犹豫豫的,半晌也没有憋出一个字来。 “姑娘要如何?”徐长安声线尽可能的平和。 “这伞……很好看,是仙门的物件吧,妾身……妾身这些年,也是存了不少银子的,虽说银子对您而言……” 青衣女子说着,目的也很清楚了。 她想要这把伞。 答案无非是同意,或者拒绝。 “伞?”徐长安闻言,应声。 他不意外。 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青衣女子觉得意外了。 只见徐长安轻轻笑着:“姑娘,这伞算是祝前辈的财产,你若是喜欢,去寻前辈,她该是很好说话的。” 他说完,又补充道:“一把普通的伞,没有刻印什么仙门阵法,不值什么银子。” “原来是这样。”青衣女子听到问祝平娘,像是松了一口气。 徐长安点点头,他只是说了很随意的话,视线自然而然就从青衣女子的身上移开,继续落在帘子紧闭的车厢上。 青衣女子握着伞柄,低下头。 一把伞罢了。 却也要放在他人的身上。 一时间,女子不知该说徐长安细心,还是凡事撇的干净。 的确,这样一来,公子与她就不会有什么联系了。 她平静的看着徐长安的身影,心想真是个能给妻子安全感的丈夫。 女子眨眨眼。 此时,出于少女时期心性的她想要去问一下徐长安对于魔门的看法,可找不到理由,便安静的站着。 要不,去问问公子,喜欢看什么舞? 可就看他这和花月楼姐妹言语中如出一辙的“专情”,就觉得一定问不出什么来。 不过,她还是问了,而且十分的明朗。 她朝着徐长安的方向,隔着雨帘,略显不安的问道:“公子,祝姐姐唤妾宴上留舞……您可有喜欢的舞曲?” 她不安,但是问的坦然。 徐长安更不意外。 琴棋书画歌舞,这些本就是花月楼姑娘们用以吃饭的行当,对于这个小青姑娘而言,这是她的工作。 宴会又是因为自己而开的,她询问自己,正常的很。 “舞?” 徐长安闻言,十分的无奈。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是他在暮雨峰上真的听了许多的曲子,看了很多师姐的舞。 这件事上,他再细心,再会把握分寸也没用,因为工作,所以避不开……就和这个青衣姑娘的工作一样。 徐长安想了想,说道。 “剑舞?” 这个,还算喜欢。 0355 徐长安喜欢小东西(二合一) 徐长安不会说自己是个“专一”、“专情”的人。 并非是他是个行动派,只会去用心思、用行动让云姑娘安心。 实在是,他没有那个脸面。 没有脸面说自己是个专情的人。 试问。 天底下,哪个专情的男人会将妻子抛在尘世交给鸨母照顾,自己则在四处全是姑娘的人间仙境的? 天底下,哪个专情的男人上午和一群姑娘挨个品茗下棋,下午去小坊听曲, 晚上还与众多师姐在执事殿忙碌做籍的? 云姑娘在北桑城里生活,一日三餐素简,偶尔等他回来,说上几句话,便又要分别。 而他在山上,嗅的是钟灵毓秀, 缠的是胭脂香气。 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 徐长安完全没有脸面说自己是专一的人。 想来也有些可笑,他在衣裳上带不带其他女子标识的细枝末节上都无比在意, 可转头就泡在各式各样的女韵中。 舍本逐末? 说不上舍本逐末。 只是没有办法。 工作,就是工作,要赚灵石、贡献点养家的。 徐长安心想就如同眼前这个小青姑娘。 眼前这个女子因为是半妖,所以给他一种难以掩盖的小心、胆怯、自卑感。 可这样的姑娘,却也要为了晚上登台演什么舞而纠结。 因为知晓这些,所以徐长安没有对她说为难就不要演舞的话,因为这是祝平娘给她的工作,无论愿意不愿意,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能提一些建议的。 徐长安想了想,说道。 “剑舞?” 这个,还算喜欢。 其实也算不上是喜欢,只是如果祝平娘非要这位小青姑娘演舞,那自己带着云姑娘看一场剑舞, 可以将氛围中的奢靡和暧昧降到最低。 毕竟, 和祝前辈、云姑娘的宴会一起看女子跳舞什么的,怎么想都怪异到了极点。 剑舞则不同。 毕竟云浅一直都对剑舞挺感兴趣的,所以算是给云浅打个样。 不过,青衣女子听到徐长安的话后,整个人都愣了半晌。 “剑、剑舞?” 她没有想到,徐长安居然喜欢看这个? 徐长安见到面前的女子发怔,眨眼。 莫不是不会? 也对,正常去花月楼里听曲、看舞的人谁没事会点什么剑舞。 尘世的姑娘柔弱,不比暮雨峰上那些没事都能表演一下吞剑的师姐们。 让柔弱的她们拿着一把利刃起舞,会有失风雅。 “姑娘没学过剑舞?” 徐长安温声道:“若是这样,那到时你听祝姑娘的就是。” “倒是学过。”青衣女子摇摇头:“妾身只怕摸不清公子的喜好,既然您喜欢剑舞……妾就不用纠结了。” 她说着,忽然的有些奇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指。 “只是公子,您怎么知晓……妾身会剑舞的?”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男子对着自己的样貌说想看剑舞的吧,她少女时期的模样一看就是浑身上下写满了羞涩的女子,不含有一丁点英气。 手上亦无茧。 若非说想看的人是徐长安,以花月楼姑娘们的逻辑,该是要以为这个公子是在故意为难人了。 闻言, 徐长安认真的看了一下面前的青衣女子。 别看他总是小青姑娘、小青姑娘的想着, 实际上,眼前这个女子的年龄比他要大一截, 保守估计也有二十多了。 所以,对于一个成年的、成熟的女子。 他没有怎么瞧过对方的。 于是徐长安摇摇头:“没想过这些,只是想到,就提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青衣姑娘听着徐长安的回答,微微愣神。 “没有事情了。” 她说道。 徐长安点头,旋即移开视线。 青衣女子低着头。 原来是这样。 她方才是让什么迷了眼? 原来,小公子自打一开始就没有仔细的观察过她,更没有将视线落在她的手上过,又怎么会在明知道她不会剑舞的情况下提出这种要求。 自己吸引不到公子的视线。 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花月楼的姑娘们都知晓,祝平娘都不能让徐长安多看两眼,何况自己。 其实,她方才听到剑舞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怀里的梨花伞,是山上那位温梨、温丫头。 若是说剑舞,只怕天底下无人能出温梨之右。 在青衣女子的心里,多少会觉得半妖做成温梨那样利落洒脱,是很厉害的事情。 她忽然好奇徐长安和温梨的关系如何。 以她少女时期的眼光来看,徐长安像极了一块明亮的镜子……所以她很有自信,相信同样半妖出身的温梨绝对、绝对会将目光放在徐长安身上。 这两个人的关系会很亲近吗? 应当不会吧。 温梨性子孤僻高冷,徐长安对女子又是这样的避嫌。 想着想着,青衣女子有些愣神。 她只怕无论如何想不到,因为温梨以前表现的过于没有女人味,而且俊朗丰神的胜过任何男子。 徐长安就没有将温梨当成女人看过,所以关系意外的还不错。 也就是近些时日,这朵高岭之花出行会穿黑裙,那魅力的冰山一角才浮出水面。 不过,青衣女子又觉得自己并非是一丁点徐长安的视线都吸引不到。 叹气。 事实上,徐长安从一开始见面,放在她身上的视线并不少,甚至时不时的就看她两眼。 但是青衣女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 徐长安看的是她脚腕上的那条小青蛇。 ? —— ? 这条蛇,只是让她稍稍开了一丁点的灵智,当个宠物带着……有什么好看的。 养蛇宠,并非是她也和温梨一样分开了自己半妖的血脉,只是因为这样就有理由搬离养满了狸花的花月楼,距离花月楼女子们远些。 毕竟她是个细作,住的远些,做起事情来方便。 而且,她也不适应与那些姑娘过于亲密。 但是奇怪的是,徐长安似乎对这条蛇很感兴趣? 若非是她对于视线敏感,还真以为徐长安在看她脚踝呢。 公子对青蛇的半妖看都不看一眼,反倒是将小青蛇从头到尾瞧了好几遍。 避嫌呢? 这时候,却不知避嫌了? 想着方才徐长安与自己脚上小青蛇对视,然后说想要看“剑舞”的出神表情,青衣女子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恼还是该笑。 她反正是笑了。 因为,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个神秘、少年老成的公子有些呆呆,甚至有几分…… 谷煨 可爱? 会喜欢青蛇的少年,她很难会不觉得可爱。 “公子,您喜欢小青吗?”青衣女子勾着嘴角。 “小青?” 徐长安闻言,一时间愣住。 这算是个什么问题。 他还是头一回听见有女子这样直白的问他类似的问题。 “欸?” 青衣女子见到徐长安那怪异的表情,先是懵了一下,随后偏头想了想,耳上起了一抹红晕。 是自己说错话了。 她先前和徐长安介绍的时候,让他称自己“小青”,如今又问这种话……怎么会不让人误会。 “咳。” 青衣女子摇摇头,有些羞臊的说道:“公子,妾说的是……这长虫名字叫小青,至于妾,您还是唤妾一声阿青好了。” “失礼了。”徐长安闻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对于女子让自己改口,也不意外。 先前才相识,如果自己唤她一声阿青,会自然显得亲近。 如今混熟了些,就不碍事了。 “……” 青衣女子内心中起了几份遗憾。 因为她知晓,花月楼的女子除了个别人,都会尽可能的不让徐长安知道她们本来的名字——这算是一种潜规则。 不被知晓名字,就只是萍水相逢。 登台扫娥眉,下台卸花妆。 如执棹少女对于云浅不愿意说名字一样,这是规矩。 所以,青衣女子只能告诉徐长安自己“阿青”这个必要的称呼,真名却是无法开口。 想要说的清楚,也可以。 柳青萝就是例子。 她作为花月楼普通女子、不能、也不该有柳青萝那样的勇气,所以……她目前为止,只能做这个“阿青姑娘”了。 至于自己的名字…… 会有机会让他知晓的。 作为朝云宗仙门的人,遇见几个魔门中人,也不值得惊诧不是吗? 女子笑了笑。 “所以公子,您喜欢小青吗?”青衣女子问。 “算是吧。”徐长安没有隐瞒,如实说道:“性子温顺黏人的蛇,我还是第一次瞧见。” 可可爱爱的,似是一只狸花。 主要是,他方才被蹭了腿啊。 便一直有些在意。 谁会拒绝对自己有好感的宠物呢,哪怕它是一条蛇。 “店里的姐妹们可是怕极了小青。”青衣女子说着。 就如同,这世人怕极了阿青姑娘一样。 “我倒是不觉得可怕。”徐长安随意说道。 青衣女子笑着:“也对,公子您连半妖都不在意,又怎么会怕什么小青……只是公子,妾见过许多仙门,便知晓非是所有人都似您这般大胆的。” 不说以往,就说在北桑城里,认出她半妖身份的仙门,想要除魔卫道然后被祝平娘丢进护城河里的仙门也不在少数。 “?” 徐长安听着这位阿青姑娘的话,有些奇怪。 大胆? 天底下不怕蛇的人多了,自己不怕,有什么好大胆的? 哦。 该是在说半妖吧。 众所周知半妖因为血脉的缺陷,所以导致精神不稳定,一旦控制不住血脉的劣化就会酿成灾祸。 哪怕是善良的半妖,一旦劣化,也极有可能在普通的城镇中酿成巨大的灾祸。这种定时炸弹、完全不可控的特性才是半妖不被人接受的理由—— 这些是官方的说法。 事实上,徐长安在执事殿工作,也知晓一些所谓劣化是能够控制的,只不过想要治好缺陷,付出的资源要远远大于回报。 所以,一旦发现半妖,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其没有劣化前将其除掉。 所以,自己不会忌惮半妖,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个异类? 可徐长安和云姑娘一起长大,他的确对于半妖没有多余的看法。 生命的存在不一定需要其存在的理由,只有存在的事实。 “我不是胆大。”徐长安摇摇头,平静的说道:“只因为,姑娘是花月楼的人。” 她是人,是半妖,还是别的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值得信任的。 嗯。 其实不值得信任也没有关系,因为他反正不会与这个女子过于接近。 路人,便不需要在意。 听着徐长安的话,青衣女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叹气,没有说话。 她不知晓,怎么样的人才会这样去信任一个外人。 祝平娘对他而言,不也是外人吗? 奇怪的公子。 两人都陷入沉思。 话题到此终止。 徐长安想着晚上的宴。 舞? 居然又要看舞。 这算不算是自己又开始工作了? 人总是不喜欢工作的 而徐长安知晓自己因为回忆起前世记忆的缘故,灵魂比之一般人要强韧许多,所以经常被暮雨峰的姑娘们叫去做各种各样的修炼。 琴棋书画歌舞,以茶通六艺。 这些就是徐长安日常多数的工作。 与师姐们品茗对弈,观欣字画,听曲赏舞……听着似是不务正业的,可对于徐长安而言,这些当真是工作,也只是工作,不那么讨人喜欢。 毕竟对于一个自律的、有了妻室的男子来说,如何在这种暧昧的工作中保持和师姐们的距离,同时又不至于因为拉开距离而得罪人……很困难,是一种学问与修行。 如果在他的前世,兴许还会觉得与师姐们接触就算是工作还有灵石拿,会很幸运。 可如今遇到了云姑娘,再好看的姑娘,在他眼里也都是麻烦,是需要调整分寸、距离的存在。 加上对弈听曲的时候,时常会有师姐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一口血吐出来……着实让人心情紧绷。 但是这种话由他自己说出口,多少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毕竟,他如何去想是他的事情,落在第三者眼里,大抵就是他做着轻松的活。 泡在女人堆里,帝王般的享受,居然还有钱拿。 这不是小白脸,不是吃软饭,那什么是? 所以,徐长安在之前就有在想,如果云浅上了暮雨峰,他是否要拒绝这些工作。 “……” 答案是不行。 云浅来了,他更需要灵石、更需要资源。 “……” 妻子在身边了,自己还去看别的女人跳舞。 嘶。 有些不是人了。 0356 一个人有没有眼光很重要(二合一) 让云浅离开天明峰,去暮雨峰修行这件事在徐长安很早之前就是确定下来的。 无论暮雨峰在修仙界的风评如何,这里对于他而言都是可以说是“大本营”一样的地方,不说祝平娘和李知白,单单是他费尽心思和师姐们打好关系……便是为了以后迎接云姑娘铺路了。 这样说可能有些奇怪,但是想想温梨成为云浅引路人这件事,就知道他真的有尽可能在利用身边的资源给云姑娘创造便利。 若是他不能让祝平娘满意、没有做好内执的工作, 祝平娘凭什么帮他照顾云姑娘?凭什么给云姑娘登仙门的机会? 若是他和温师姐的关系不好,又如何能引动这位天资卓绝,地位崇高的师姐给云姑娘当引路人? 他欠了温师姐的人情。 欠了祝平娘的人情。 亦欠了先生许多。 包括暂时将腰间这个储物袋借予他用的东方师姐。 徐长安自己知晓,如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他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 人情,终是要还的。 可这些事情记在心里,也就是了。 师姐们都是好人。 所以,于情于理, 暮雨峰都是最合适的地方。 问题就出在这里。 云浅上了山, 应该可以绕开规矩不住在师姐们的群苑, 而是与他一同住在山脚的院子里。 毕竟姑娘都上了暮雨峰,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分居,住在一起是必要的事情。 但是,姑娘真随在他身边,不就随时随刻都可以瞧见他工作的性质了吗? 虽然徐长安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过云浅,每次回来尽管云姑娘不想听,他也会汇报一下自己这些时日的工作。 所以,云姑娘十分清楚他在山上都做着什么工作,也清楚他周身尽是女儿家。 但是心里知道,和亲眼看见…… 给人的冲击感有天壤之别。 徐长安简单想了一下日后的光景。 —— 他一袭道袍在亭子中与布下了棋局内景的师姐们对弈,说说笑笑的,面前还放着一壶热腾腾的香茗。 而云姑娘就穿着长裙在身后瞧着,即便她渴了,也喝不习惯茶叶,最多就是双手捧着一杯白水, 安静而乖巧的等着他和女子们互动完。 徐长安:“……” —— 前往不系舟的官道因为下雨的缘故很安静, 两侧有着草木遮掩, 路上没有什么人, 只听得新雨之后的些许鸟鸣和呼吸缓缓。 天色像是忽然冷了。 阿青姑娘紧了紧衣裳,浅绿色的眼睛像是没睡醒一样,半眯着,瞧着不远处徐长安的背影。 “……?” 撑着伞的阿青姑娘发现徐长安整个人突然打了一个冷颤。 偏着头,疑惑的瞧着他,不知是怎么了。 公子是不是……显得有些害怕? 还有他怕的东西呢。 —— 徐长安:“……” 啊这。 只是想到他被花丛包围,云浅却站在花丛外的场面,徐长安就脊背发寒——不知是不是云浅总是惦记这她的李莫愁、邀月宫主所导致的。 主要是,徐长安知晓,这种他在与女子下棋,云姑娘在后面看着的光景……真的极有可能出现。 甚至可以说必然会出现。 所谓祸兮福所倚,其实徐长安觉得这样的场景出现也没有什么不好,因为说不得……能让他的云姑娘学会吃醋呢? 仔细想想,他下棋,云姑娘在后面看的场景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云浅不会吃醋,所以只会安静的等他下班。 徐长安也知道云浅不会吃醋, 只是在安静的等待他下班。 但是师姐们不知道啊。 就算知晓, 师姐们绝对不能理解吧。 所以在师姐们的眼里, 这样的画面兴许就十分过分了。 暮雨峰的师姐们也是女人,自然会对这一幕感觉到不合适,会为了云姑娘喊冤,会内疚。 因为师姐都是好人,所以……说不定在云浅出现后,师姐们会开始避开他。 那样的话,他在山上能接到的工作就会越来越少。 而他如今修为地位,接不了什么外出的任务,如果失去了在暮雨峰的工作,打击几乎是致命性的。 到最后,云姑娘上山之后,他就会变的越来越穷。 只靠着暮雨峰执事殿整理文案的工作,可养不起云浅。 穷……那怎么行。 没有灵石,没有贡献点,还拿什么养云姑娘? —— “???” 在阿青姑娘的眼里,便见到徐长安一脸复杂的叹气。 公子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自己说不得能帮他,毕竟自己也算是个有道行的人。 正想着,阿青姑娘就看到徐长安伸了个懒腰,身上的纠结和眉间的愁苦都消散,就好像是想通了什么。 眼看徐长安不再为难,她就没有搭话的理由,便继续摆弄着手心的小蛇。 —— 徐长安的确是想通了。 既然现阶段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在暮雨峰工作的机会,那答案就只有一个—— 先不让云姑娘在身边看着就是了。 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工作时候,云姑娘不在身边看着,师姐们就不会奇怪。 而简单接触后,她们应当就会对于云姑娘的性子有些许的了解。 相互了解后,知晓云姑娘的的确确不会吃醋,那时候一切就好解决。 只是,话是这样说,但是徐长安总觉得自己这样做…… 显得更渣了啊。 毕竟,他在外头“花天酒地”,还不许姑娘在一旁跟着,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苦笑。 也没有办法。 云浅修行的资源、储物袋、纳戒、灵浴、丹药……这些都是灵石。 他不去挣,难道让云姑娘张开嘴在暮雨峰喝西北风吗。 —— 此时,徐长安当真是无比的庆幸,庆幸云浅还不是会吃醋的性子,庆幸自始至终,会在周围女子问题上纠结的人只有他自己。 云浅才不会在意呢。 这样,无论他要做什么事情、无论想做什么样的决定,只要他能过了自己心理这一关,就可以放手去做。 谁让云姑娘不关心。 “呵。” 心头之上的阴霾散尽,徐长安笑的很有意思。 因为他忽然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云姑娘在暮雨峰的魅力。 他丝毫不怀疑,以云浅的姿色,在暮雨峰这个地方会掀起怎么样的波澜,以及师姐们会怎么样的喜欢她…… 别忘了,温梨还是云浅的引路人。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云姑娘都会很受欢迎。 那么,也许他所想的光景要变一变了。 仍旧是棋亭,仍旧是下棋。 某个师姐依旧布下内景与他下棋、历练心境,云姑娘依旧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幕…… 不同的却是,云姑娘才是身处花丛中,被各种师姐们包围,问东问西的核心。 而他才是站在花丛之外的人。 甚至,连与他下棋的师姐都会时不时的偷看两眼云姑娘,以至于内景不稳。 徐长安勾着嘴角。 会是这样。 以自家小姐的魅力,到时候,哪里还有师姐愿意看自己,一定都围在小姐身边了。 什么云姑娘吃醋? 需要吃醋的人分明不是云浅,而是自己啊!!! 徐长安笑着。 “毕竟,暮雨峰的师姐们……都是很有眼光的人。” —— 阿青姑娘竖起耳朵,听见了徐长安这句自言自语,不甚理解他在想什么,却对于这句话表示认可。 能愿意让他一个男子在暮雨峰上生活,暮雨峰的人,当然有眼光。 祝平娘将徐长安挖掘出来,送上朝云。 能没有眼光吗? 甚至,某种意义上,祝平娘愿意接济自己,虽然是给她自己招了个细作,可她真的很会往身边捡人不是吗。 阿青姑娘叹息。 所谓暮雨峰,分明就是仍旧保留合欢宗习惯的那些女子吧。 合欢,说是魔门都可以解释的通的。 但是又觉得当年的合欢宗向来不做生杀予夺的事情,哪怕是阴阳双行,求得也是个双方心境上自愿的融合,和魔门行事的风格截然不同。 这样的地方,自然落不到她的手里,被石青君诱惑过去,也正常。 阿青姑娘眨了眨眼。 因为她忽然想起了柳青萝。 柳青萝都能做朝云宗的弟子,那自己行不行? 反正只要不直接撞上石青君本人,她就有能力躲过她的神识,即使自己上了暮雨峰做一个弟子,没有人能直接认出她来。 而石青君又是个宅女,不知多久也不出门一次。 这样一来,似乎不是没有机会? 不过很快的,她就摇摇头。 应当不行,毕竟徐长安这么特殊,她不相信石青君真的会无动于衷,说不得,她早早的就卧底在他身边了。 自己往公子身边凑,无异是往石青君身上撞。 她可不想自己少女时期的身子就这么落在石青君手里。 “大道行思。”阿青姑娘学着徐长安,伸了个懒腰。 “走一步,看一步吧。” —— 车厢中。 云浅手持眉笔,小心翼翼的调整着妆容,关于画眉,她没有怎么动,只是简单的掠了淡色,让五官的轮廓更加的明显。 而此时此刻,夫君不再在身边诱惑她,姑娘才算是有了思考问题的时间。 云浅此时在纠结的事情,无非是因为她的失误,导致什么魔门出现的空缺位置莫名其妙落在了徐长安的头上。 偏偏这个位置在夫君游玩的世界并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有着极大的影响。 这样一来,云浅就变成了大幅度干涉他一路风景的“罪魁祸首”了。 云浅不想这样做,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干涉的越少,以后事情败露的时候,夫君的恼怒就会少一些。 他不喜欢被安排未来。 比如柳青萝的仙品天赋,天赋是徐长安的系统给的,不关云姑娘的事情。 不是由姑娘亲自出手,就都可以解释 所以,如今的这个魔门第一席的位置,在云浅的心里其实已经可以算是一个有几分重量的麻烦了。 这可是能让她感觉到麻烦的事情。 得是什么模样啊。 嗯,还有。 总之,云姑娘不会吃醋。 她不在意徐长安是不是身处花丛,因为她就是其中一朵花。 而知晓徐长安不会吃姑娘家的醋后,对于自己身边是不是有着花丛,云姑娘也不在意了。 夫君有一件事说的没错。 暮雨峰的姑娘是有眼光的人。 而云浅喜欢有眼光的人。 毫无疑问,马车外那位沾了阿青姑娘之名的青衣女子,在云浅眼里就是一个有眼光的人。 哪怕柳青萝,都是和徐长安接触过一段时间才看上他的。 石青君,也是挨了一道雷,又听了徐长安的养了花儿,吃上花粉后发觉喜欢,才越发瞧的上他。 祝平娘、李知白、温梨也是在相处中,逐渐了解了他的性子,给予喜爱和信任。 这叫有眼光。 而这位阿青姑娘,云浅觉得她的眼光更好,因为她只凭着几句话,一面之缘……就对自己的夫君另眼相看。 她比大多数姑娘家都快。 云浅描着眉,轻轻说道:“该说……不愧是和他喜欢的阿青姑娘用着一个名字。” 而天底下有一个很简单的规矩。 只要你喜欢徐长安,那云姑娘便会多瞧你两眼,给予应当有的包容。 这就是云浅不知道该如何解决问题的原因了。 云浅放下眉笔。 如果只是简单的问题,真的很好解决。 比如,让夫君的系统将一切变得合理。 或者将时间倒回去,掩盖住她做错的事情。 又或者干脆些,既然是因为魔门第一席的空缺,那就让本来消失的人再回来,一切溯本归源。 实在是有太多可以解决的办法了。 但是云浅都没有去做,就是因为“因缘”已经形成了。 外头那个阿青姑娘,因为她的失误才和徐长安出现了因缘线。 她已经是和徐长安有关系的人。 若是真抹去了这个人,就是比天降第一席还要难以原谅的错误了。 嗯。 还有一件事。 云浅挺喜欢这个有眼光的青衣姑娘。 毕竟,她不仅有眼光,而且心思也十分细腻,细腻到,让云浅感觉她有些像徐长安。 所以,如今的云浅觉得将错就错,似乎不错。 等他进来,问问他对魔门的看法吧。 实在不喜欢。 再解决。 0357 云姑娘是不好看的人(二合一) 此时的车厢中。 “对,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徐长安兴奋的瞳孔都在轻颤,显然,他这是瞧见了最好看的换装人偶。 云姑娘穿着一身青白混色的长裙,心口处,那碧色中点缀了一抹橙红色绣纹,像极了即将炸裂开来的爆竹, 广绣云裳边角还绣着优雅金丝。 青色、碧色和浅白色混合着云姑娘的气质,不仅没有显得平衡,反而给了徐长安足以刺眼的惊艳。 不知道为什么,徐长安觉得这种青白交织的颜色无比的适合云浅,他只看了一眼,就产生了确认的念头。 这就是最适合姑娘的颜色。 这就应该是她原本的颜色。 简直太合适了, 三分轻柔七分含情,充满了女人味。 云浅感受着徐长安忽然炙热的眼神, 偏着头: “我好看吗?” “……”徐长安眸子颤着:“小姐, 咱们此去不系舟,可就变成砸场子的了。” 徐长安看向镜子里。 他如今开源之后,脱胎换骨,可此时的他站在云姑娘面前,真是像极了她的近侍。 云浅天生淡然的目光,都不用说话只要在那儿站着,就会显得高贵。 什么叫千金小姐,这就是。 难怪无论是谁见了云浅之后,都会认为是他拐跑了哪个大家族的女儿,都会觉得他们是私奔出来的。 “砸场子?”云浅不甚明白,她轻轻捋起一头及腰的青丝,顺势说道:“我是问,我好看吗?” “好看。”徐长安如实说道。 云浅便很满意,坐下让徐长安给她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以青色缎带将她一头长发束缚住, 然后做个髻。 “小姐,其实……你散着头发真的很好看,黑长直哪个男子会不喜欢。” “要出门的。” “的确, 披发不合规矩。” “……” 感受着徐长安的手指在发丝间穿行, 云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好看吗? 是好看的吧。 其实云浅知晓的,是因为夫君总说她好看,所以她才变得越来越好看。 “我以往,该是没有这样好看的。”云浅摇摇头。 不开玩笑的说,她是真的认为以前的自己没有女儿家的魅力。 “在我眼里,小姐一直都是这样让人惊艳。”徐长安十分认真的说道:“第一眼,我就喜欢的紧。” “是这样吗?”云浅觉得不是这样,便说道:“你喜欢一个人,看的可不是这些。” 云浅很清楚,他夫君眼里的好看,一直以来指的都不是什么样貌,而是人性中的指尖荧火。 是那些温暖、稀少而明亮的东西。 所以,柳青萝会是好看的,他说过喜欢。 李知白也是好看的。 自己呢? 云浅知晓自己没有其他女子那样丰富的过往、精彩的人生,她有的放眼过去,也只有那些“宝物”和一个男子罢了。 这样的自己,所谓的“好看”,便只是样貌、只有样貌了。 “我是好色的人。”徐长安笑着:“谁说,喜欢一个人的外貌就是肤浅的,就是错误的了?” 外貌, 那是云姑娘的一部分。 “这样的话,我听着……并不高兴。”云浅摇摇头,眼帘垂下了些许。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说真心话嘛,小姐……你放过我吧。”徐长安叹息。 云姑娘真正吸引到他的是什么? 在走出竹林之前,她是懒散的姑娘。 有溪水边的涤足。 有林间的小睡。 有她吃了早饭后,托着脸安静看着仍在狼吞虎咽的自己。 这些都是云姑娘。 对于徐长安而言,他是一步一步看着云浅这张白纸上逐渐染上了他的颜色,变得初步有了女儿家情思。 喜欢就是喜欢,还要说什么。 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咳了一声,说喜欢她的外貌了。 其实,他虽然是个花心的人,但是云姑娘的外貌……已经是他所喜欢她的东西里,相对不重要的。 毕竟初见时候,姑娘那孤傲、冷若寒霜的模样……徐长安连被她看了一眼都自惭形秽,更不要说敢抱着污秽想法了。 所以,云姑娘的样貌,最开始甚至是阻碍他们关系进步的一个障碍。 “说我好看,便好看吧。”云浅点头,心想她其实不仅好看,也是个恶人。 夫君说过不喜欢恶人。 恶人也会是好看的吗? 不甚明白。 正想着,云浅忽然发现徐长安给自己做的头发有些奇怪,便收起了思绪,仔细瞧着。 只见徐长安这边捋起她的长发,先是将刘海梳了一些上去,顶上头发向一侧分开,下面长发依旧披下,青丝如瀑。 然后,徐长安拿起了那条碧青色的缎带,在她的发尾轻轻扎了一个圈儿。 “?” 看着镜子里那个凭空年轻了几岁的女子,云浅轻快的眨了眨眼,随后就看见了镜子里徐长安的笑脸。 云姑娘不满的杵了他一下,嗔道:“你做什么呢。” 别玩她的头发呀。 “欸?分明在岛上的时候,小姐也扎了许多年这样的发型,怎么如今见了不怀念,反倒是怨起我了。”徐长安笑着。 “那是以前。”云浅看着他。 如今,她已经是徐长安的妻子,便不适合再系这种头发了,毕竟夫君说过挽发的规矩的。 规矩里。 一般尚未及笄的女子梳打扒角。 成年后挽髻插笄,并在发髻上缠缚一根缨线,以表示其身有所系。 而岛上,她们尚未搬进一起住时,徐长安就给她添上了这样一根细带,用来表明她尚未出阁,是干干净净的姑娘。 可如今,她都已经做人妻了,再瞧见这样的发型,怎么想怎么会觉得奇怪。 总有一种,自己人妻身份要被收回去了的错觉。 让云姑娘怎么高兴的起来? “我有些怀念嘛……毕竟,小姐以往给我惊艳感时,就是这样干净的打扮。” 徐长安发觉云浅真的不甚高兴后,才解了系带。 正经的开始梳理长发。 熟练将青色缎带缠在手指中间,青丝穿过碧绿缎带,接着曲臂,倾斜一拽,好看清爽的发髻就这么系好了。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 云浅晃了晃头发,看向镜子里成熟了许多的女子。 人妻? 他是这样唤的吧。 他喜欢,自己就喜欢。 此时,云姑娘的打扮才算彻底结束落地了。 云浅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看向徐长安:“所以呢,为什么要试着给我做了一个以往的缨发?” 云姑娘是不信他会心血来潮的。 “啊……”徐长安闻言,无奈的叹息:“罢了,也没有想着能瞒过你……” 徐长安将桌上的胭脂收进储物袋,同时说道:“我是在想,小姐如果在还是单身的时候进入暮雨峰的话,一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如果云姑娘不扎着妇人髻,谁看了她,都会心动吧。 哪怕是那位祝姑娘。 “单身?”云浅闻言,面露奇怪。 她还单身的时候……那是多久之前了? 不知道。 夫君出现前的时间都没有意义,所以不需要思考。 反正,她单着时,别说暮雨峰了,这一片的天地至理,无常大道都是一片虚无,哪里来的什么祝平娘。 云浅想了想,看着徐长安,轻声说道:“你若是不在,我不会来这儿。” “也是。” 徐长安虽然有想着如果自己不在,云姑娘在仙门一定会引起众人的觊觎,但是天底下是没有如果的。 而且…… “谁说嫁了人做妻,就不会被人盯着瞧了?”徐长安叹气。 不用想啊。 如果云姑娘在仙门天天都是这个打扮,那就算她顶着一幅人妻的模样,也绝对会有男子想着不该想的。 毫无疑问,云姑娘露面之后,自己这个暮雨峰知名“面首”头上又要多一些让人心嫉的东西。 “?” 云浅不解:“你是说什么呢。” “我是说,小姐长得太好看,是会引来麻烦的。”徐长安如实说道。 云浅应声。 是他说自己好看,她才会好看的。 而麻烦,和修炼一样,克服了才有意义,所以云浅从未有想过去解决他的什么麻烦,毕竟按照夫君的逻辑,她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麻烦。 “永远不要小看男人对于美色的追求。”徐长安伸出一根手指:“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然后他的手指指着他自己:“我是匹夫。” “那我是匹夫的妻子?” “小姐是玉璧啊。” “哦。” 云浅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明白。” “不需要明白。”徐长安伸了个懒腰,笑着:“幸好,我不是真的一丁点后台都没有,不然的话……真要害怕这些可能会来的麻烦了。” “后台?”云浅若有所思。 “先生。”徐长安说着:“先生……可是很厉害的人,还有祝前辈。” 按照道理来说,他不应当将保护云姑娘这件事寄在外人身上,但是他一个开源境,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少了自信是好事,因为可以更加谨慎,考虑到方方面面。 “嗯。” 云浅虽然想说她只想被他保护,但是夫君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祝前辈可是十分护短的人。”徐长安调整着云浅衣裳,说道:“与她打好关系,才是在暮雨峰、甚至朝云宗畅通无阻的依凭。” “她很厉害?”云浅问,起了兴趣。 “那是相当厉害。”徐长安叹息:“小姐,你总算又对前辈有兴趣了,我以为你不想知道她的事了呢。” “说说看。”云浅向外看了一眼。 那阿青姑娘此刻正在雨中怀伞假寐。 有她厉害吗? 怀璧有罪,怀伞不知有没有? “祝前辈的名字似是有几个,师姐们唤她祝姐姐、平娘,先生则是称一声桐君。” 徐长安想了想,说道:“具体的我不知晓,只知道师姐们说前辈幼时便博览百家,踏上修行了。她应当也是修仙世家出身,毕竟在暮雨峰还不是暮雨峰,仍旧是合欢宗一部分的时候,她在修仙界就已经有了盛名。” 暮雨峰传记中对祝平娘提及甚少,但是只言片语里,徐长安已经可以知晓她几乎走在了修行界的最前沿。 “只是这样?”云浅听着徐长安的介绍,看着他面上的怪异,觉得他还有什么没有说。 “当然不只,因为很奇怪啊。”徐长安叹息:“无论是我从执事殿所了解的前辈,还是师姐们口中的传说,以及先生画中的……都和如今的祝前辈相差甚远。” 徐长安小声的说道:“小姐,以前的时候,祝前辈兴许和你差不多,都是那种高冷的性子,可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从雪梅一般的仙子,到见了自己都会调戏几分的女赖子。 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徐长安除了无语,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喜欢这样?”云浅看着他。 “我有什么喜不喜欢的,前辈就是前辈,只是……兴许这样会更好吧。”徐长安说道:“师姐们也说,如今的前辈比以往多了人情味。” 有人情,会护短,那对于他而言,自然是如今的祝平娘更让人安心。 真像云姑娘对谁都是生死看淡的话,那他去哪里寻靠山? 云浅闻言,则在想一件事。 夫君说祝平娘以往和她像,而如今的模样更好,是想自己向她学习……让自己也去青楼炼心? 好在,云姑娘很聪明,很快就想通了知道徐长安不会这么认为。于是没有问他,悄悄的将这个问题给消化了。 “总之,如今的祝前辈,很让小辈安心。”徐长安摇头:“听东方师姐说过,师姐少时让其他仙门的人夺了宝物,前辈知晓了,替她出了口恶气。” 祝平娘出手,完全不在意你是魔门还是仙门。 因为不在意规矩,所以让小辈很安心啊。 “对了,祝前辈和魔门也是死敌,如今朝云宗在处理邪修的贡献上,还无人能比的上她。”徐长安说着。 云浅闻言,忽然的眨眼。 嗯? 魔门? 第一席的事儿。 她想知道这个。 可就在这时候,徐长安说着说着,冷不丁抱住了她的腰,让云浅一下愣住。 直到她被徐长安放在了腿上,双手环住了徐长安的脖颈,可以嗅到他身上气息了,姑娘还依旧懵着。 “?” 面对云浅的疑惑,徐长安一本正经。 “小姐,我忘了先把你抱腿上,再去说前辈的八卦了,该怎么办。” 云浅:“……” 0358 内心的软弱无法驱除(二合一) “对了,祝前辈和魔门也是死敌,如今朝云宗在处理邪修的贡献上,还无人能比的上她。” 随着徐长安的话,云浅意识到了什么。 魔门? 第一席的事儿。 她想知道这个。 她想知道夫君对于魔门的看法,如果他不是那么厌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那……第一席的事情,就算不得是什么错误了。 云浅想要开口询问,但是被夫君忽然抱住,脑袋又开始不灵光了。 —— 被徐长安抱在怀里,云浅的心里被不知是无言还是羞怯的情绪填满,不过她还是安安静静的凝视着徐长安的眼睛。 云姑娘此时的眸子里闪烁的光芒十分奇异。 那是荡着水色的欢喜, 在车厢微微的灯光下、在她平淡情绪下,姑娘眼睫轻轻的颤动着。 碧色的衣袖没能掩盖住的皓腕, 面容上挂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配合云浅此时的一身衣裳与妆容,疑惑中,竟然真的隐约有了一丝妩媚的味道。 “小姐,我忘了先把你抱腿上,再去说前辈的八卦了,该怎么办。” 徐长安忽然将云浅抱在腿上这样说。 他这不是故意欺负人。 一早可就说好了,要用亲密的场景来防止自己在背后嚼祝平娘舌根被发现的。 “但是……” 嗅着云浅面上那淡淡胭脂的香气,徐长安咳了一声:“如今说这些好像已经晚了啊……毕竟,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也都已经说完了。” 他方才已经将对于祝平娘的些许传闻都说出去了。 “嗯。” 云浅点头,双手环住徐长安的脖颈,面带几分疑惑:“既然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为什么还要抱我起来。” “啊。”徐长安听着云浅的话,视线飘忽。 难道要他说他是见到云浅太过于好看,忍不住的占她的便宜吗。 虽然在姑娘这儿已经许久没有脸面了,但是……徐长安还是想要维护一下自己仅剩的、那点可有可无的面子。 “所以我不知该怎么办,才问小姐的。”徐长安一本正经的说道。 他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他不是在告诉云浅错过了隐藏的时机, 而是在求助,问姑娘怎么办呢。 徐长安是个十足的坏人。 因为他很清楚, 云姑娘若是开始动脑子,就会变得不太聪明,也就不会追究他故意占便宜的事情了。 果然,徐长安作为对云浅特攻的存在,他这么一说,云浅就闭上眼睛,开始顺着他的思绪往下想。 徐长安松了一口气,随后勾着嘴角,微微仰起头瞧着沉思的云姑娘。 ‘这样好看的妆容,不抱着姑娘好好欣赏一番……暴殄天物,是要遭雷劈的。’ 徐长安如此想。 而且,他也不是故意要占云浅的便宜,只是……作为男子心里的那点占有欲作祟。 云浅打扮的这么好看去赴宴,他不介意,但是首先,得让他一个人将姑娘当做宝物好好藏起来,一个人先行欣赏了之后,才好让姑娘被其他人看见。 而徐长安此时在做的, 就是让云浅呆在车厢中, 让他一个人好好看一会儿。 可就在徐长安似是欣赏画卷般看着云浅的时候, 姑娘闭着眼睛, 忽然的说道。 “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徐长安眨眨眼。 “如果你真的在意,真的不想被那祝姑娘知晓你在与我说她的事儿,便不会遗忘到说完才想起来抱我。”云浅轻轻摇头。 以她夫君的心思细腻的程度,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惊慌。 徐长安:“……” “所以,你不怕被她听见。”云浅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幽幽的看着徐长安,樱唇轻启: “便又是在欺负我。” 徐长安目光闪烁。 嘶。 是自己的招数不管用,还是云姑娘变聪明了? “好吧。”徐长安叹息:“小姐说的是,我不担心被祝前辈听见。” 他接着随意的解释道。 “毕竟,前辈的那些事……整个暮雨峰上,哪个师姐不知晓?这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果然又是在欺负我。” 云浅坐在徐长安的怀里,偏着头,环着他脖颈的手略显不满的在他后颈上敲了敲。 夫君也真是的。 不知晓她正在想很重要的事吗,还要给她使乱子。 这下,让她方才关于魔门第一席事情的思绪乱掉了。 徐长安听着云浅的话,笑着:“小姐,我说你好看,想多看一会儿,算是欺负人吗?”。 云浅闻言,稍稍愣了一下。 兴许,是不算的。 “原来,你不是在欺负我。”云浅语气平津。 “……?” 听着云浅的语气,徐长安愣了一会儿,眼里出现一抹迟疑。 等等。 云姑娘方才是不是有些失望?! “???” 徐长安正想着,忽然看见云浅缓缓闭上了眼睛,而此时分明与她想事情时的闭眼一模一样,徐长安却心头一颤。 他像是自嘲的笑了一下,感受着自家小姐身上的气息,内心动摇的厉害,便说道。 “小姐。” “嗯?” “你做什么呢。” 云浅闻言,闭着的眼睫颤了颤,心想因为夫君不是在欺负人,她真的很失望。 于是姑娘认真的说道:“我又困了。” 徐长安:“……” 困了? 他下意识看向云浅认真涂抹了唇脂的地儿,心里像是被给姑娘做蜜饯时候就的糖霜从头浇下,心脏都淘气的跳动着。 “你知晓我是好色的人,就别这样了。”徐长安十分无奈。 说什么困了。 莫不是要……亲亲。 云姑娘一幅想要被欺负的样子,是个人都是把持不住的。 云浅想了想,点头:“也是,你喜欢吃我的胭脂,如今要出去,不方便。” 于是她睁眼睛,眸子里荡漾的水色逐渐消散。 徐长安:“……” 云姑娘这是什么话,怎么自己到她口中就成了喜欢吃胭脂的人了。 贾宝玉吗? “我可不一样。”徐长安箍着云浅的腰:“我自家的大小姐,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嗯。” 云浅应声,心想夫君平时是一个克制温和的人,声音里时时刻刻都是坚定的,可如今带着几分疲惫。 兴许,他也有些累了。 便需要自己的治愈。 是了,无论是哪个时候,他都说过不想一个人看风景,便是需要自己的存在。 “因为什么而不高兴。”云姑娘平静的问。 徐长安闻言,的眼神逐渐清明。 “因为我舍不得把你让给别人。” “欸?”云浅一怔,不知他是在说些什么。 “小姐,你说,我一边想要你能够交到新的朋友,一边又希望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瞧见你的好看……我是不是很恶劣。”徐长安叹气。 大抵是,云姑娘不是会吃醋的人,而他会? 不知这算不算是小气。 “我不知晓,不过这些事向来都是你一个人决定的。”云浅心想在这些问题上,她只听徐长安的,若是他不喜自己被人看,那别人也看不见她。 云浅很清楚,于是说道:“你想的就是这些?” “是。” “哦。” 云浅点点头,心道夫君不想开口,那她就不问。 徐长安搂着云浅的腰,心想他可不是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吃醋的人,之所以忽然有了压力,有了需要抱着姑娘才能坚定的心思…… 便是因为想要保护她,而升起了压力。 不管云姑娘以后会遇到哪些困难,将问题解决才是他需要做的事情。 压力。 徐长安没有一刻感觉不到肩上的压力。 叹气。 “小姐,我居然指望你修行之后,能给我分担点压力,这样的我是不是应当好好教训一下。”徐长安指着自己的脸。 “你是我的夫君,不是管家。”云浅平静的说道。 作为小姐,可以心安理得的躲在后面。 作为妻子,却要与他并肩的。 等等。 妾的话,兴许可以老老实实的受宠? “……”云浅眨了眨眼。 徐长安听着云浅的话,便笑了,松开了云姑娘,说道:“这修行界……真是危机四伏。” “嗯。”云浅应声。 “小姐,我方才其实是在想,连仙门世家出身的祝前辈在修仙界这个染缸中……都变成了如今的模样……那以后,我们两个呢,会是如何。” “不知道。”云浅摇摇头,夫君的未来,一直以来都是她的禁忌,绝对不会去窥视,也做不到。 “修为,还是修为不够高,等我修为高了,就不会不安了吧。”徐长安稍稍放松了一下僵硬的肩颈,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嘛,也不是。” 他总是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自欺欺人。 什么因为才开源境,所以容易不安,这种话骗骗外人足以,却不能用来欺骗自己的内心。 修为的高低,不是一个人心思是否坚定的依凭。 “宗里哪个名门之后不是在生死之间游走的,修为自低到高,有记载的,连祝前辈成名后都被魔门伤过……” 祝平娘的修为够高了吧,该遇到生死危机,也还是会有。 所以,他自以为的等到修为起来后就不会不安,这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事情。 一个人的内心如果因为外在的修为才彻底强大起来,说不得这才是软弱。 想清楚了这一点的徐长安没有逃避,直面内心的软弱。 但是也没有办法克服。 徐长安看着面前这个一脸茫然的云姑娘,喟然长叹。 自己没救了。 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到了什么境界,都会和现在一样,会担心云姑娘受伤的。 是的,他不是担心修仙界的危险,而是担心云浅在进入修仙界、引人注目后会引发的各种问题伤害到她,无论是心灵上的、还是身体上的,都在担心。 云浅才是他的软弱。 这种担忧,就算他的内心再强大,也没有用啊。 “……” 云浅呆呆的看着徐长安,直到徐长安将她从腿上抱起来,直到徐长安站起身子,姑娘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在担心我。”云浅说道。 徐长安承认:“我的性子小姐也知晓,修仙界……四处都是危险,很难不担心。” 因为即将找到祝平娘帮着云浅踏入修行,他的担心和不安被放大了。 “这样啊。”云姑娘低下头。 在这个安静的车厢,暖暖的环境中,姑娘遇到了很喜欢的事情。 这是让她回味无穷的,沉醉着迷的美好。 夫君又在想保护她了,还在因为自己会遇到危险而忧心。 心里无比欢欣的云姑娘已经在想,自己要不要真的遇见什么麻烦。 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你以前说过的,危险。”云浅开口。 “什么?”忽然话题的跃迁让徐长安有些懵。 云浅想了想,开口道:“魔门?” 他与她说过邪修的事情,说那些邪修都是恶人,还说这个世道不安定,说在青州不止有朝云,还有魔门,行事狠辣,动辄杀人,以血肉人魂炼心。 从这里来看,徐长安并不喜欢魔门,甚至很厌恶。 所以,让夫君平白得了一个魔门第一席位置的云姑娘才觉得自己是做错了。 “魔门?”徐长安眨眨眼,然后恍然。 是了,还有这个危险呢。 目光短浅了。 实话说,他方才担忧姑娘受到的伤害主要来自朝云宗各种派系或者外部的妖兽,一时间还真的没有往魔门上想。 毕竟,这些斗争距离他的修为,还是有些远了。 “你很不喜欢魔门吗?”云浅轻轻的问。 姑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徐长安不知怎么的,居然隐隐约约听出了几分心虚的味道。 不过奇怪后,徐长安选择先回应云浅。 “小姐这叫什么话,在朝云宗,哪有人会喜欢魔门的?” 朝云宗虽然目前主要是在做除妖的任务,可事实上,目前最大的防备还是来自于周边的各种魔门。 这已经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事情了。 魔门,就是朝云宗的死敌,没有任何商量的那种。 云浅:“……” —— 啊。 原来他真的不喜欢,甚至很不喜欢。 云姑娘看了一眼窗外的阿青姑娘,旋即收回视线,忍不住捏紧了裙角,指节微微发白。 现在……该怎么办呀。 0359 本质上,仍旧是对立的(二合一) 云姑娘也有慌张的时候。 可因为她平日里大多数都是这个模样,只有徐长安可以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甚对劲。 他奇怪的看着云姑娘,不知晓是怎么了。 徐长安想了一下刚刚的话题。 是因为提起了魔门的缘故? 可云浅若是因为这个话题而变了情绪,那就更奇怪了,因为他又不是第一次和云浅提起外面的危险。 云姑娘还在北桑城独守空房的时候,他为了给她解闷,就已经将自己在执事殿知晓的修仙界的各种事都与她说过了。 他口中的魔门再可怕, 也没见当时的云姑娘有过一丁点的心神波动。 以至于徐长安如今想起那段时间,脑海里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想起云浅那敷衍和认真并存、听着他说话的眼神。 嗯,只是单纯的听他的声音,至于讲的什么……想来姑娘是没有听得进去的。 “……” 云浅想要轻咬嘴唇,可才上了胭脂, 便只能咬了咬牙。 “……?” 徐长安更迷茫了。 云姑娘……究竟是怎么了? 莫不是因为之前提起魔门, 她只当是听故事, 如今进入修行后可能会真的碰见,所以才不安? 但是不对劲吧。 这可是云姑娘,因为什么不安,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 徐长安睁着眼睛,瞪了好一会儿,然后在万千杂思中总算是理出来一条还算能够理解的线。 云浅是担心他吧。 就如同他方才担心云浅一样的。 毕竟,他和姑娘说了,如今朝云周边的威胁还是来自于魔门,而自己总是出去做任务……云姑娘是因为这个担心了? 没办法。 这是徐长安能够找出的,唯一的理由了。 “咳。”徐长安轻轻牵住云浅的手,感受着姑娘手指的僵硬,安慰般的说道:“小姐,你也不用担心的。” 此时,自以为做错了事情,心虚的云姑娘被徐长安牵着手, 便好像摸上了烫手的山芋一样,第一反应就是将手抽出来。 可徐长安抓的很紧, 云姑娘力气小,拽了一下没有拽的动, 反倒是被徐长安微微拉扯,身子踉跄,差点跌入他的怀里。 “小姐,你是怎么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徐长安一脸的懵然。 云浅闻言,心想这当然需要担心,毕竟自己闯了祸。 “是因为朝云周边的魔门?”徐长安按照心中的猜测,询问。 “……嗯。” 云浅犹豫后,轻轻点头。 “还真是?”徐长安叹气,随后松开了姑娘的手,想着应当怎么安慰她好一些。 半晌后,徐长安开口:“小姐,虽说周边的魔门有不少,从局势上来看,所有的魔门都是朝云宗的敌人这一点也没有错……但是真正执行起任务来,并非所有魔门都是敌人。所以……即使我出任务,在经过了宗里长老审核考察之后, 也是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的。” 云浅听着,心想他自然是安全的。 不过有些不太明白。 “并非所有魔门都是敌人?”云浅瞥了一眼窗外的阿青姑娘, 忽然起了希望。 “是这样。”徐长安与姑娘简单解释。 —— 通俗点来说, 就是目前两方的实力勉强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这种情况下,按照执事殿中师姐的话,在没有发生全面战争的情况下,就算出任务碰见了普通的魔门,只要没有利益纠纷……那大概率是不会起争斗的。 这也算是一个潜规则了。 “听起来有些奇怪。”徐长安说着,自己都不是很能理解:“这与我所认知的魔门和仙门对立完全不一样……但是仔细一想,也能够理解。” “毕竟,魔门也好,朝云宗也罢,都是人族的修行者……如今外部最大的威胁还是妖族,自己内部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只有局部的摩擦……强行理解,似乎不是不行。” “是吗。”云浅眼睛闪闪发亮,找到了什么空子,不过她依旧有些疑惑的看着徐长安:“你不是不喜欢魔门?” 甚至很厌恶。 “小姐,魔门与魔门是有分别的,就如同朝云宗八方来客一样,大杂烩,什么样的人都有。” 徐长安说道:“魔门内部也有这各种派系,而其中一部分邪修才是如今朝云宗主要的敌人。” 所以,准确的来说,目前朝云宗的敌人不是魔门,而是各种以血肉人魂炼心的邪修。 这些邪修甚至不止出自魔门,亦有一些藏在仙门中。 徐长安本意是想要和云浅说作为仙门中人并非是举世皆敌的,目前核心矛盾只有一小部分人。 但是他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 只见云浅好看的眼睛眨了眨,水光潋滟间,情绪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 原来并非是所有的魔门他都讨厌,他不喜欢的只是邪修的那一部分。 若是这样,一个第一席的位置,似乎不能让夫君怎么怎么样的厌恶。 找到了喘息机会的云浅悄悄将心里即将涌现出的负罪感塞了回去。 邪修和魔门是不一样的。 知晓邪修和魔门的区别后,能让她的不安缓缓消散。 “嗯……”云浅点头。 仔细一想,这个掉下来的魔门身份对于夫君来说也是一个有趣的体验吧。 她余光看向窗外的阿青姑娘。 这个女子非是夫君定义中的邪修,所以,仍旧是他可以原谅的、会喜欢的存在。 又因为忽然落到他头上的身份是魔门的第一席,而不是邪修的第一席,所以自己可以不用慌张了。 这么想着的云浅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轻轻牵住了徐长安的手。 姑娘安心了。 —— 徐长安:“……” 少年面上起了一抹无奈,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终归是咽了回去。 嗯,说是这么说。 徐长安自己知晓,他只是说给姑娘听让他安心。 他不关心善恶,只是因为魔门的人不讲道理,对于云姑娘更危险。 所以在他的眼里,魔门可没有几个好人。 自诩为圣教的那些修行者不是偏执狂就是疯子。 就算他们的高层不吞血食,算不上邪修,可……纵容手下以血肉人魂修行的魔门高层,本质上与邪修有什么分别? 甚至若是没有魔门这些高层,那些邪修说不得还不能这般猖獗。 至于说魔门是因为害怕朝云宗,是在随时有可能被朝云宗覆灭的威胁下才尽可能汲取一些可利用力量,甚至对于邪修来者不拒这件事,便不关徐长安的事情了。 反正,说一句朝云宗和魔门非是死敌是假,只是如今有顾虑,双方克制着,没有争斗才是真。 但是徐长安翻阅了卷宗,还有许多的疑惑。 因为卷宗对于双方最高层的两位乾坤境的态度,记载的很奇怪。 那些记录,那种在他看来高高在上的掌门人…… 师姐们阅读时候,对于朝云掌门更是尊敬。 可徐长安读了那些争斗的历史,却莫名给了他一种其实朝云宗是朝云宗、魔门是魔门,而那两位掌门人与这些完全割裂开来的怪异感。 就好像是两个端坐霜天的对弈仙人,冷漠的看着下方的蝼蚁打生打死,誓要分出个胜负似得。 “……” 徐长安摇摇头,将一些油然升起的杂乱思绪全部甩出脑海。 没用的知识,对于一个才踏入修行的人来说,了解也没有什么用。 这些东西徐长安自己都没有弄得明白呢,也就不与姑娘说了。 总之,她安心就好。 徐长安最后调整了云浅的衣裳,说道:“小姐,咱们该出发了。” “嗯。” 云浅点点头。 于是她看着徐长安下车去与那阿青姑娘说话,看着阿青姑娘手持短鞭坐在车夫的位置上,看着徐长安回到了车厢……怔怔的出神。 “怎么了?”徐长安笑着:“放心,祝前辈是行事利落的人,虽然是宴,却也不会耽搁我们太久,能够早些回去休息的。” 想了想,又说道。 “再说,都是自己人,倘若真的困得厉害,直接睡也不碍事的。” 云浅闻言,伸手杵了徐长安一下,随后指着自己唇上的胭脂,说道:“现在可不是困的时候。” 说困,又被他吃了胭脂,强行让自己醒困怎么办。 “我……罢了。”徐长安满脸无奈,搂着云浅的腰,问:“不困,那小姐你发什么呆。” “在看她的缎带。”云浅望着车夫的位置,轻轻晃了晃脑袋:“与我的一样。” “能不一样吗,这也是我从那姑娘手里买来的。”徐长安叹气:“不是与你说了?” “嗯,我知道。” “知道还说?”徐长安随意和姑娘说着没有营养的话。 “我是觉得,她们总是与我有些像。”云浅平静的说道。 李知白也好、祝平娘也好、柳青萝也好,如今包括这个阿青姑娘,也有与她相似的地方。 “什么?”徐长安不理解。 “我也不明白。” 云浅低下头,心道如今的她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比较像谁,但是从缎带这件事来看,是青衣女子先戴的缎带,她后取过来用的。 所以,她才是学的那个人。 而云姑娘本来就是好学的人,所以这十分的合理。 云浅感受着徐长安的手落在腰间的温度,心想难道是因为这些女子在原本的世界线本来都是他的姻缘,所以自己这次被他召唤过来,已经知晓的一切的自己,便会下意识的学这些姑娘身上的特质? 毕竟,这些女子已经告诉告诉了她,如今的徐长安会喜欢怎么样的女子。 “会是这样吗?”云浅偏着头,看着面前这个一头雾水的少年,认真的说道:“不是。” 因为他若是真的能花心一些,那才好。 “???” 徐长安挠了挠头:“我不是?我不是什么?小姐,你说什么呢。” “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云浅摇摇头,随后问道:“我这样打扮,有些像是你喜欢的阿青姑娘了吗?” “……” 听着云浅的话,徐长安无语:“我以为,小姐将这件事情忘了。” 云浅看着他。 怎么会忘,她这身打扮可是照着徐长安会喜欢的阿青姑娘装扮的,自然会想要越相似越好。 “听真话?”徐长安眨眨眼。 “真话。” “不像,完全……不像。”徐长安如实说道。 “为什么?” “因为小姐太好看了。” 阿青姑娘初见给人以清秀、甚至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小家碧玉。 云姑娘呢? 九霄中的仙子,与小家碧玉这四个字哪里能沾的上一点边。 “果然不像。”云浅不意外,虽然有些失望变不成他喜欢的阿青姑娘,但是因为徐长安也很喜欢这身装扮,也觉得好看……就不算是白忙活。 甚至,其实都没有怎么失望。 因为云浅在此刻想明白了一件事。 在拥有云浅这个名字之后,无论她想要学谁,都只会是云浅,而变不成其他的姑娘了。 兴许,她是没有必要向其他女子学的。 因为无论她怎么变,夫君都喜欢。 这就是夫君总说的,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所以…… 原来云姑娘想的反了。 不是她要学这些女子,而是这些女子要学她。 —— 只有学了她,有了和她相似的地方,才能让徐长安多看两眼。 —— 云浅叹气,说道。 “你这么喜欢我做什么?” 姑娘柳眉蹙起,难得的……没有因为他的喜欢而欣喜,反而露出了几分苦恼的神色。 “?” 徐长安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半晌也没有想清楚,云姑娘这忽然的在说些什么。 云浅心想夫君这样喜欢自己,那还怎么花心? 不花心,那以后怎么贪心? 不贪心的话,便很容易的就会放手。 她不想他这次放手的这么快。 “我瞧着那阿青姑娘挺好看的。”云浅指着车夫的背影,认真的说道。 “好看在哪里。”徐长安嘴角抽了抽,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云浅晃了晃脑袋,平静的说道:“缎带?” 因为与她相像的地方能吸引他的视线,所以,好看的自然是缎带。 徐长安:“?” 她说什么东西呢。 0360 路可以是不好走的(二合一) 云浅并非是不知变通的姑娘,当她发觉一件事情出现了变化,思考也会随之转变。 比如,当那些接近徐长安的姑娘身上有了她的特质,徐长安就会多看两眼。 因为与她相像的地方能吸引他的视线,所以,手持软鞭的那位阿青姑娘身上好看的自然是缎带。 徐长安:“?” 但是徐长安不明白啊, 他一整个大脑袋的问号,惊奇的看着云浅。 自己这个大小姐……在说什么东西呢。 可是一瞧见云浅闪闪发光的眼神,徐长安只能咳了一声,干巴巴的说道:“小姐说的是……缎带……缎带是好看啊。” “是好看的。”云浅眨眨眼,忽然发现这样是不行的。 因为夫君只会说缎带好看,而不是那姑娘好看。 所以,不可以借助外物。 云姑娘不会叹气, 但是在此刻,心里多少起了几分类似无奈的情绪。 应当怎么说呢。 当云姑娘想通了问题, 想要借助这些姑娘的力量让他变得花心……转头却发现,这些姑娘一个个战斗力不到五。 大抵就是这种不知道是因为对她们没出息的失望,还是早有预见的无奈。 总之,云姑娘垂下眼帘,依在徐长安的怀里。 —— 马车上了桥后,周围的环境很明显的变得吵嚷了起来,就如同进入了居民区,烟雨洒落也掩盖不住姑娘们的欢声笑语。 官道变得细窄,镶在人群中,车颠簸着,不复之前的平稳。 “要到了吗?”云浅倚在夫君身上,缓着残留的睡意。 “你向外看。”徐长安说道。 云浅掀开帘子。 只见朦胧细雨中,暗香浮动,淡阳映着一片雪白, 瞬间便涌进车厢,伴着暖风,云浅瞧见了一副很热闹的场景。 小城边, 种满了一片片艳梅,在红梅旁,姑娘们个个撑着伞扎堆成块,结队伴游。 “挺热闹吧。”徐长安笑着:“以往就听说花月楼在城里有自己的一片游区,倒是第一次来。” 云浅点点头,旋即眨眼的频率加快。 这儿……全是姑娘欸。 一个男子也瞧不见。 所以,是花月楼私人的地方。 进游区后的路缓慢,徐长安看的目不转睛,很快随着路途逐渐平坦,那一片红梅便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徐长安回望着游区中那些美丽的花儿,忍不住问道:“小姐,感觉如何?” 纵然是云姑娘,见到了这样热闹、被放大的梅花之美丽,应当也会侧目,心有感慨的吧。 云浅这才回过神来,活动活动略微僵硬的肩膀,对着徐长安说道:“坐的累了。” 姑娘坐了许久了,屁股有些痛。 徐长安:“……” 他听着云姑娘一本正经的话语,半晌没有喘上来一口气。 “抱歉,颠着小姐了……不过,这儿的路是不好走的。”徐长安很是无奈。 “嗯。”云浅稍稍活动活动双肩, 旋即问道:“怎么,你方才是想说什么。” “没什么。”徐长安眨眨眼:“哪儿酸了,我给小姐揉揉。” “不是这个。”云浅摇摇头,稍稍后退了些许,自己则更奇怪了:“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说了没事。” 徐长安叹气,伸出一根手指,简单说道:“就是发觉无论小姐你打扮的怎么样好看,却依旧……是我所认知的那个小姐。” 打扮成优雅高贵的人,本质上,却仍旧是那个软弱的云姑娘。 便需要他的保护。 “欸?”云浅偏着头,不解:“你说什么呢。” 这一对小夫妻,不是你听不懂我的话,就是我听不懂你的。 至于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我很喜欢这片景色,很好看。”徐长安说道:“可是……小姐还不懂得如何欣赏,是我的失职。” 徐长安一直认为,对于姑娘家而言,绝对不能缺少“审美”的能力。 这对于培养女子自身的气质起关键作用的。 “小姐还不会看风景啊。”徐长安叹息,随后自然而然的开始思考如何培养云浅的审美。 “……” 云浅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帘。 原来夫君是这个意思。 她知道的。 想要近距离看喜欢的景色,多数会伴随着不好的东西,就如同小路的不好走,如同姑娘从不知名的地儿变成云浅来到他的身边。 这条路总是不好走的。 可徐长安若是为了那梅林,只是颠沛的小路,他不介意多走一会儿。 而云姑娘,为了能多看他一会,也不介意多走一会儿。 两个人有分别吗? 夫君在看风景,自己则是在看他,而路都是不好走的。 但同是看风景,难道不是一样的? “我是会看风景的,莫要这样说我。” 云浅眨眨眼,轻轻拍了一下徐长安搭在自己肩头的手。 “咳。”徐长安占便宜被发现,理亏归理亏,却还是说道:“小姐会看什么风景……哦,不许说我一个男人是风景,这种情话我听不来。” “……”云浅愣了。 姑娘呆呆的看着面前呵呵笑着的少年,只觉得身上更酸了。 夫君什么都知晓,却还要自己说。 是了,他总是比自己要聪颖。 向来,只有到双方摊牌了,姑娘才会发现,其实夫君很早很早就知晓她不是普通人,甚至猜到一些她的能力。 笨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 徐长安则趁着云姑娘发呆的期间,揽住了她的腰。 嗯。 不是在故意欺负人。 只是,云姑娘太好懂了,毕竟她眼里始终都只有自己,于是谁是风景当真是很简单的问题。 然后,有一件事情他没有和云浅说。 那就是他之所以忽然这么喜欢路过的一小片梅林,不是梅林好看,而是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久前,他还在因为未来修行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和困难而感觉到压力。 可如今却想通了。 就如同赏梅需要忍受颠簸才能感受到足以魅惑人心的魅力芬芳一样。 路可以是不好走的,前提是,要么在终点,要么在沿途,总要有好看的、值得忍受颠簸的风景。 和云姑娘一路同游,会有这样足以让他忍受颠簸也想要看见的风景吗? 徐长安偏着头,嗅着姑娘身上淡淡的胭脂气。 倒不如说,是风景入怀了。 …… 北桑城很大,那两条不知名的河水在北桑城交汇到分开足足百里之长,于是出现了内部各种纵横交错的支流,出现了交汇中心湖面上的错落画舫。 真是一个开青楼最合适的地方。 “公子,不系舟到了。” 阿青姑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于是徐长安看向云浅,刚要说话,就见到云姑娘自己默默的取出一个席帽戴在了头上,放下帘子的同时,遮住她那好看的面容。 徐长安:“……” 此时很想要说一声这是他的席帽,是他用来遮脸的。 毕竟,先前的经验让徐长安知晓了,他这样的人在姑娘堆里还是挡住脸的好。 可是没想到,云姑娘把他的席帽拿去了? “小姐,这是我的。”徐长安忍不住说道。 “?”云浅疑惑的瞧着他,旋即认真的说道:“是你说,让我来这样的地方挡着脸的。” “那我呢?”徐长安无奈。 云姑娘想了想,回忆起了一些小说上的东西,便点点头:“好看,就是要让人看的。” 随后指着席帽。 “我戴。” “……” “你不戴。” “……好嘞。” 徐长安对于云姑娘这种口气真是一点拒绝的能力都没有。 “您是大小姐,自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徐长安率先下了马车,扫视了一眼四周。 侧面,青衣女子安静的站着。 远处,则是这一片游区的景色,临近湖边,这里的规模相较于城内要小上许多,可站着天然的景色优势。 而因为只有花月楼的女子能够进来,所以都不用怎么看,徐长安随意一撇,就看到了湖边些许小船上,有不少女子的面前都摆着一壶清酒,雨水落入酒盅也不在意,只是与闺蜜红着脸说话。 他的视线落在那一条条画舫上,侧耳听着姑娘们的莺声燕语,笑了笑。 氛围……不错。 曾经以为入仙门,再回首,便会觉得凡尘事离的远了。 如今却发现,自己入的仙门不是什么正经的仙门,以至于……徐长安看到这一幕莺声燕语不觉得艳丽,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仔细想想,发觉这不就是暮雨峰那群师姐的游湖吗。 “不愧是……祝前辈手底下的姑娘,原来都是一样的。”徐长安叹气。 “……?” 青衣姑娘在一旁发现小公子一脸的感慨,偏着头。 不过,她的疑惑只持续了刹那。 因为徐长安扶着云浅下车了。 细雨中,一袭青白衣裙的云浅扶着徐长安的手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阿青姑娘下意识的嗅了嗅,于是便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好闻的胭脂气。 她在花月楼生活,是见过云浅的。 她少女时期,会喜欢美丽的东西,比如那经过了一片梅林。 可如今,她瞧见了很美的场景。 随着徐长安牵着云浅的手走下马车,她呆呆的看着云浅袖口瞬间露出的手腕。 那是好似午后暖阳映着一片雪白的光泽,而光泽下,是一双漂亮至极的双手,修长白皙,让人无法忽视。 阿青姑娘居然忍不住的盯着看了许久。 直到她瞧见了云浅戴着一个男式的席帽,才回过神来,面上出现了些许怪异的神色。 这帽子的出现,让阿青姑娘没有看见她想要看到的、小公子从她这里要去的同款缎带…… 可是她不觉得失望,反而有些庆幸。 因为,原来,天底下真的会有就算看不见脸,都会让女子心动的姑娘家。 幸好,她戴了帽子。 幸好看不见缎带。 真见到同样的打扮,她身为女子的自信就要碎一地了。 阿青姑娘呼出一口浊气。 同为穿青衣的姑娘,她没有想过,天底下居然有人能将青色穿的这样让人喜欢。 这种青白交织的颜色,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是优雅高贵的。 得了。 自己一个魔门的女人,在一天之内觉得一个男人高贵,然后又觉得一个女人也是如此。 她天生就是做下人的命,是吧。 可事实就是,如今少女时期的她站在徐长安和云浅身边,当真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丫鬟。 甚至不只是他。 徐长安站在云浅面前,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像是姑娘的弟弟要多过夫君? 不过,她能理解。 徐长安周身的神秘太多,对于这位云姑娘,自然不能拿常人的眼光去看…… 哪怕她真的是普通的女人,有这么一个夫君,也不可能是普通的。 “……真好看。”阿青姑娘忍不住说道。 云浅这样的气质对她来说,吸引力实在有点过于多了。 但是阿青姑娘可不会承认自己身为一个女子,居然被一个手腕给秒杀的事情。 她原地低着头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因为她平日里也是穿青衣的,所以从云浅身上感受到了差距的自己,才会这样的没出息。 啧。 原来不能低头。 低头就瞧见自己贫瘠的身材了。 如今的她,还不如祝平娘呢,更不要说和接近满级的云浅相比了。 压力。 很奇怪啊,她居然会从云浅身上感觉到压力。 就如同当年尚未成长起来的她,于机缘中仰望神女般的石青君。 ‘我……是怎么了。’ 她一时间有些迷幻,心想有可能是本体受伤,导致精神状态不甚稳定…… ‘果然,是需要休息了。’ 叹息之后,阿青姑娘抬起头,然后身子忽然一颤。 云浅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看不见往日冷漠的表情,没有平时淡然的神色,没有那副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却让她想要背过身去。 因为云浅在看她。 —— 虽然隔着席帽的细帘子,可她就是能感觉到……云浅在盯着她看。 “?” 阿青姑娘身子莫名的有些僵硬,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挺直了腰背,企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自信。 “……” 云浅上下打量了这个有着“阿青”之名的女子。 点头。 是个好看的姑娘。 只是……云浅有一件事不明白。 从下车开始,阿青姑娘就盯着她看,连手腕和手指都不放过。 但是却唯独不看徐长安。 是不是看错人了? 0361 看半妖(二合一) 烟水碧波,湖面上有雾气逐渐扩散,不断有水涌起,晃动上面的那些画舫。 些许烟雨自天上落下,越过伞面渗入阿青姑娘的肩头,并未带来一丝一毫的清凉,反倒是让她的心情更复杂了。 她低下头。 发现自己养的那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青蛇也在盯着云浅看。 “……” 阿青姑娘先前怀疑自己是个廉价的人, 只是一个简单、老掉牙的英雄救美就让她有些心动了。 可于雨中见到云浅后,她便知道了,原来她并非……或者说不止是个廉价的女人,甚至还很肤浅。 既肤浅,还廉价。 大抵是,好看的人自己都会喜欢? 阿青姑娘长叹一声, 觉得自己的心境被劫难破坏过了, 的确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 阿青姑娘在看云浅的时候,云浅也在看她。 云姑娘疑惑她为何盯着自己瞧了半晌, 却不说话光是叹气。 不太明白。 却忘了,徐长安在一旁将这一切收入眼底,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看到了吧。 只要他与云姑娘在一起,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的视线都会被她全部吸引去的。 在北桑城是如此,在朝云宗也会是如此。 所以,需要吃醋的人分明是自己。 笑着。 徐长安心想摊上这样的妻子,若是天底下真的有丈夫会花心,那收入房里的妾室,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妻子的迷妹。 到时候应当罚那花心的人孤独终老。 自己若是真的花心,下场就是如此。 徐长安是这样想的,他毫不犹豫的认为只要和云姑娘相处一段时间,即便是女子也一定会喜欢她。 嗯。 气氛像是定死了,于是徐长安轻轻咳了一声。 “……” 一旁的阿青姑娘忽然惊醒,面上起了一抹绯红。 “失、失礼了。” 瞧一个姑娘瞧的出神,这放在以前, 谁也不会相信的。 “公子, 不系舟就在前面了。”她为了缓解尴尬,便指着远处。 徐长安点点头, 自然的走过去牵住云浅的手,一起看向她所指的方向。 只见游区岸边,大河交流于一处,湖面上画舫林立,但是在岸边,却有个极其显眼的、高大、挂满了灯笼,映着彩漆的石船。 一大块石头。 石船镶在岸边,与其说是画舫,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水上的建筑,整体落在一个青石平台之上,虽然也尽可能的让石头浸在水里,但是无论怎么看,都很难将其认为是一艘船。 “这就是不系舟?”徐长安眨眨眼,有些惊诧:“我还以为是画舫。” 他以为晚上的宴在湖面的彩船上,不想,瞧见的是一艘石船。 难怪叫“不系舟”呢,这大船直接镶在岸边了都, 自然是不需要系绳。 “公子。” 阿青姑娘努力的将视线从云姑娘的手上挪到徐长安的脸上, 轻声道:“也不是说宴就在这不系舟上,只是一个中转的地儿,具体去哪儿,还是您见了祝姐姐后决定。” “知道了。”徐长安点点头。 阿青姑娘眨眨眼,说道:“云姑娘以往没有在北桑城乘过游船吧。” 云浅是个宅女。 和石青君一样,一年多了都没有见过她踏出过那街。 “没有。”徐长安摇摇头。 “云姑娘第一次来,自然是要用不系舟的。”阿青姑娘说道:“这可不是麻烦,是祝姐姐的细心。” “……”徐长安一愣,然后就听到阿青姑娘缓声道。 “所谓不系舟,指的不是画舫,而是在水中做的石楼,只是雕成了小船的模样,毕竟……虽然少见,可是也不乏晕船、水性不好的姑娘公子。” 她眨眨眼:“在不确定云姑娘是否会晕船的情况下,安排在不系舟见面……公子该是能明白祝姐姐的心思才是。” 至少在这一刻,阿青姑娘是作为花月楼的姑娘,为祝平娘说话的。 “原来是这样。”徐长安了然。 的确,他一时间没有想这么多。 果然……在心思细腻之上,他还是差了祝前辈一筹。 他还需要修行。 “那就这样,公子,不系舟您自己去就好了……妾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先处理……” 阿青姑娘屈身行了一礼,随后看向云浅,正要同样的以礼毕,却不想忽然被一个身着黄衣的、看起来不过十五六随的少女冲过来抱住了腰,生生打断了她的动作。 “青姐姐,你怎么才来,都等着你呢。” 少女紧紧抱着阿青姑娘的腰,似是猫儿般的在她身上蹭了蹭: “姐姐,您可是让陆管事等了好一阵子,真不怕陆管事发火呀,不过你安心,薛姐姐给你说了好话了。但是现在可不能让管事再等下去了,她的脸都黑了,姐妹们都吓得慌。” 少女一路冲过来,撞在她的怀里,然后就是喋喋不休的碎碎念。 “……”阿青姑娘。 虽然一时间很无语,不过她的脸上还是下意识的就如同往日那般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一旁的徐长安不觉得意外。 花月楼里的姑娘们,本身就是关系极好的。 倒是云浅认真的看着这个冲出来的少女。 十五六的年纪,一身黄色调的小裙子,身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装饰,小脸上还抹着胭脂。 那装很艳,甚至有些俗媚,可云浅觉得她是很清秀的姑娘。 “你来做什么,我知晓今晚有宴,这就过去了。”阿青姑娘感觉到背后来自徐长安和云浅的视线,轻轻叹息。 “我这不是过来等姐姐你。”黄衣少女笑着。 “早就与你说了,不要这样的冒失,让公子们瞧见了,成何体统?”阿青姑娘十分的无奈。 “公子?”黄衣少女眨了眨眼,然后忽然就看到了阿青姑娘身后的徐长安,顿时吓了一跳。 “徐、徐、徐……” 她好像受到了惊吓,但是不仅没有松开阿青姑娘,反而抱的是更紧了。 “是徐公子。”阿青姑娘手上用力,将少女从自己的身上撕下来,这才按着少女的脑袋,二人同时屈身。 “让公子见笑了。” “不至于。”徐长安笑着摇摇头。 该怎么说呢…… 瞧见青楼中的姑娘这样亲近的相处,还是挺有趣的。 “……嗯。”阿青姑娘点点头。 黄衣少女死死的攥着阿青姑娘的衣角,但是又有些好奇,于是时不时偷看徐长安和一旁遮挡严实的云浅。 半晌后她才恍然大悟,小声说道:“青姐姐,原来晚上的宴……是要招待公子呀,我说什么人要陆管事这样上心呢。” “你……少说话。”阿青姑娘和徐长安和云浅告别后,转身朝着街道走过去。 “姐姐,我……” 黄衣少女还想要说什么,便听见了阿青姑娘无奈的声音。 “再说废话,我可就让它咬你了。” 随着阿青姑娘的声音,她脚踝上的小青蛇十分配合的发出了“嘶嘶”的骇人声响。 果然,黄衣少女缩了缩脖子,嘟囔着。 “青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偏偏喜欢养这什么长虫,就算不咬人……还是很可怕的。” “害怕,就不要贴我贴的这么近。”阿青姑娘往前走了几步,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徐长安和云浅还在看自己。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以后,若是公子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大概可以说是完全意义上的黑历史了。 可是,她拿这个小丫头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谁会讨厌一个平日里调皮了一些,但是偶尔会亲自下厨给自己做好吃的女孩子呢。 所以,她这具身子,是妥妥花月楼的姑娘,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堂堂圣教渊门之主,被一个没有修为、长相不出众的少女抱着蹭……无论是让谁知晓了,都会下巴掉一地的吧。 “姐姐总是这样口是心非的。”黄衣少女摇摇头,却眨眨眼:“不过,青姐姐说的是,我是不好总是这样粘着你了,姑姑也这样说过我……嗯,那以后我就不穿黄色的裙子了。” 阿青姑娘:“?” “姑姑说,你喜欢青衣,我喜欢黄衣……我粘着你,总让人觉得花月楼以后会青黄不接。”黄衣少女一本正经的说道。 “……” 阿青姑娘闻言,眼角抽了抽,旋即叹息:“姑姑是逗你呢,听不出来?” “欸?是吗。”少女眨眨眼,随后笑着:“不重要啦。” “随你。” “对了,青姐姐,你这把梨花伞真好看,从哪儿买的,我也去弄一把。” “是平娘的,还不好说是不是我的呢。” “哦。” 从这里就能看出她是花月楼的姑娘了,因为对外人叫“祝姐姐”,私下里叫“平娘”,内部的女子都是如此。 而阿青姑娘此时已经走出了一些,却依旧……能感受到来自身后的视线,忽然就不太能够理解了。 公子? 这是做什么呢? 自己都已经离开了,他和那云姑娘不立刻去见祝平娘,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背影瞧…… ? 若非是知道不可能,就真要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他瞧着自己被丫头缠着有趣呢。 阿青姑娘疑惑着,便加快脚步。 这边,云浅也有些疑惑徐长安为什么盯着她的背影看。 是感兴趣了? 于是云姑娘就问了:“你瞧什么呢。” “小姐。”徐长安无奈:“那阿青姑娘身上的封印,散了。” “封印?”云浅偏着头,不甚明白。 “嗯,进入这游区开始就散了,不知道是我的原因,还是祝前辈的安排……我不理解,于是多看一会儿。”徐长安很犹豫。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太明白。”云浅更疑惑了。 “眼睛。”徐长安直白的开口。 “眼睛?”云浅眨眨眼,忽然就明白了。 那阿青姑娘的眼睛……变回浅绿色了。 所以徐长安担心,这个女子的半妖身份暴露,但是又不确定是不是祝平娘的安排,所以一时间才盯着看,不知要不要插手,暂时替她遮挡一下。 不过,很快的徐长安就放弃了。 “以祝前辈的性子,她设下的封印散了,她不可能不知晓的。”徐长安摇摇头:“该是她的安排……我就不插手了。” 怎么想,祝平娘手底下的姑娘都用不到自己去多管闲事。 这一点,也是徐长安对于祝平娘的了解。 她太细了。 “嗯。” 云浅应声,然后就看到徐长安盯着远处看。 “?” “小姐……”徐长安语气中有几分怪异。 “怎么了。” “那阿青姑娘被发现了眼睛变了色了。” “……” —— 只见黄衣少女忽然停下了脚步,轻轻后跃,惊诧的盯着阿青姑娘的眼睛。 “姐姐,你的眼睛……怎么变成绿色了。”少女面露狐疑。 “是吗?”阿青姑娘完全不意外。 她当然发现自己眼睛中的封印散了。 但是她很清楚,是祝平娘主动散了这个封印,但是她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所以只能装作不知道。 如今突兀的被点破,也只能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我的眼睛……变成绿色了?”阿青姑娘轻笑着:“你觉得呢,是为什么。” “姐姐,姑姑说了不许咱们用那些药水的。”黄衣少女有些担忧的看着阿青姑娘:“这样好看是好看,但是对眼睛不好。” “你什么时候见我用过那些?”阿青姑娘摸了摸她的头发。 “也是,姐姐你不喜欢使胭脂。”黄衣少女点点头,随后说道:“那一定是平娘了,她是仙门,又蓦得的让姐姐演曲子……真是的,姐姐已经很好看了,才不需要这种点缀。” 阿青姑娘低下头,呆呆的看了一会儿面前这个不知该说是蠢笨,还是聪明的小丫头。 这丫头对好看的定义,嗯,审美还需要加强。 阿青姑娘忽然说道。 “我是半妖,这样说该是能简单一些?” “半妖?姐姐别吓我,我最害怕半妖了。”黄衣少女吓了一跳,随后面色惨白。 阿青姑娘看着自己被死死攥着的手,无奈的叹气:“怕,你倒是松开我。” “姐姐想吓我,没有这么容易的。” “也是,毕竟是花月楼。” 真是不知道,这些花月楼里的姑娘是怎么让祝平娘给养成这样的。 阿青姑娘回头看了一眼徐长安,发现那公子面上带上了好看的笑容……一时间俏脸发烫,便转过身,脚步加速的离开。 “青姐姐,是平娘给你弄的眼妆吧,我回去就和陆管事告她的状,说她欺负人。” “……你别说话了。” 0362 小舫(二合一) 徐长安喜欢看风景,尤其是山景海景。 所以,他以往在岛上时,偶尔会在姑娘休息的时候瞧瞧那海上波光。 这是爱好? 兴许是。 如同前世时,一个人独自爬山去看日出一样。 当他感觉到无趣的时候,看看这些周身的风光,便会觉得好了许多。 以往是这样。 徐长安感受着姑娘抱着自己手臂的感觉,眨了眨眼。 有人一生只依自己,依不了时,再依山水,依不了时,转眼却成了别人的依靠。 烟雨中,雾气逐渐扩散,徐长安撑着一把梨花伞,和姑娘一同走在前往不系舟的路上。 徐长安很喜欢这种感觉,但是…… 在全是姑娘家的视线中被认出了身份后,再看着如今自己被云浅挽着手臂往前走的模样……让徐长安莫名的有一种,说不清是罪恶感还是什么的东西。 这与在师姐们面前“秀恩爱”的感觉是不同的。 他也许不想在花月楼这些遭受过苦难的姑娘面前炫耀自己的感情,那种来自于她们的艳羡并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东西。 毕竟,这里的姑娘大多都是祝前辈带大的。 各方细节中,徐长安都很佩服这里的姑娘。 比如方才那个……应对阿青姑娘半妖说辞的少女,徐长安总觉得她是聪明的。 她们是发着光的。 云浅挽着徐长安的手臂,心想的确是如此。 云姑娘在很久之前就说过了,她的夫君喜欢的非是什么绝世的美貌,而是不经意间流出的、明亮温暖的、如同指尖萤火一样的东西。 这样看的话,也许他不只是会喜欢阿青姑娘,对于花月楼的姑娘,也该是如此。 云姑娘眼里镀了一层荧光。 按照她的理解,若是能娶了祝姑娘,整个花月楼的姑娘应当都是要做陪嫁的。 包括那位阿青姑娘? 于是云浅在想,自己是不是想错了方向…… 她晃了晃脑袋,思绪有些沉,便不去想了。 总之,知道去见祝平娘这件事很重要就好了。 —— 徐长安:“……” 嗯,徐长安觉得他对萤火很喜欢,这只限于理论中。 现实中再去看,这种被人围着当猴看的感觉,他果然还是不适应。 此时。 只见阿青姑娘离开之后,便有许许多多的姑娘走出小亭,远远的瞧着他们这边,又有不明事儿、三三两两的女子询问身旁女伴是哪一位花魁来了,令姐妹们那么兴奋。 直到了离了近了才知晓一个男子入了游园。 但是因为是徐长安,抗拒的姑娘还是少的,更不要说他还带着那位平日里只有在饭点时去街道蹲着才能瞧见的云姑娘。 一时间,这些女子都跑过来看热闹了。 岸边的小桥,人群簇拥着,尽管天上下着细密如丝般的小雨,可周遭都是姑娘,连打伞都不需要,甚至这样就可以有理由一会儿去好好泡个澡。 隐隐还能听到姑娘们的对话。 “谁说的,阿青带公子来了?她邀的宴?” “不知晓,不过我瞧见平娘了,她的宴吧。” “怎么不叫上咱们。” “就是,难得能瞧见公子和姑娘一同出行的,上次听闻他们一同去街上……可惜我当时有活,没有瞧见。” “我去找平娘。” 这边,姑娘们似乎在为祝平娘吃独食的行为而感觉不满。纷纷发声。 —— 徐长安微微蹙眉。 怎么说呢。 在暮雨峰上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男子,已经没少成为关注的中心了。 没想到,来到北桑城也是如此。 应当说不愧是祝前辈吗,在她的地盘上,总觉得自己是逃不出去的。 叹气。 “她们都是这样喜欢你的?”忽然,云浅牵着徐长安的手的微微用力。 “不是吧,小姐,她们应当……”徐长安一愣,正要说什么,就看到云姑娘指着面上的帘子,认真的说道. “我遮了脸的,不许说她们是在看我了。” 徐长安:“……” 得。 狡辩被姑娘将路给堵死了。 可是没有办法,云姑娘说的是,这时候……可没有办法拿云姑娘的魅力给自己做挡箭牌。 “小姐,祝前辈在花月楼的人气无需多言,我是她的晚辈,被这样瞧着也可以理解。” “嗯。” 云浅掀开席帽白帘的一角,对着徐长安说道:“可我觉得,若是单纯的是她们喜欢看你,我会更高兴。” “小姐。”徐长安轻轻叹息:“人要有自知之明。” 他还没有自大到这个份上,会认为自己这样被人喜欢。 他不需要被人喜欢,所以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毕竟,他不似那阿青姑娘有一对浅绿色的眸子、在雨中的视线也极好。 “小姐,我上辈子的视力一定是不太好的,同一时间,只能瞧见一片风景。”徐长安浅浅的笑着。 所以,他会喜欢看风景,因为在看风景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任何不高兴的想法了。 如今,云姑娘就是这片风景。 “这样?”云浅点点头,心想人的确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而夫君,如今显然不太有这些,毕竟有的姑娘的确是对他很有好感的,他却自以为不知晓,便是看不清了。 云姑娘不清楚这是不是叫做“逃避”。 也许不是? 毕竟,他始终都没有离开自己周身一步,从没有给任何人一丁点哪怕可以称得上是暧昧的气氛。 云姑娘不高兴。 因为理智的人,若是冷静下来,便是绝情的。 云姑娘在这一世的一切开始之前,便想要个会意气用事、更加感性的夫君了。 不过……如今瞧起来,她在岛上那些时日的养成,应当可以彻底宣告失败了。 “?” 徐长安忽然感觉有些不大对劲,他停下脚步,面露狐疑。 “小姐,你的眼神……好像没有在想什么好的东西。” 云浅闻言,眨眨眼,随后看着自己面前那隐约才能看见外面的白色帘子,说道:“我挡着脸呢,你能看见我的眼神?” “直觉。”徐长安认真的说道。 “……直觉,说不定是不准的。”云姑娘将头转过去,不去看徐长安。 徐长安本想在此刻掀起云姑娘的帘子好好看上一看,但是如今被一众女子盯着……为了不成为各位姑娘们的茶余谈资,他只是牵着云浅的手,继续往前走。 他不在意了。 云姑娘偶尔是会这样的。 云浅松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虽然祝姑娘很重要,不过……一会儿若是她没有什么正事,自己就好好睡一会儿吧。 毕竟,他说了的,自己真困,也是可以睡的。 ‘果然,还是不能用脑子,会累。’ 姑娘这样想。 —— 石船前。 有侍女已经在等着了。 “徐公子,云姑娘。”侍女屈身,旋即说道:“祝姐姐如今在瞎忙活,您是和姑娘先过去,还是先去房间休息。” “忙?” “嗯……” 侍女和徐长安也是熟人了,闻言,面上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神色。 “公子,您一会儿自己去瞧就知道了……您还是劝劝祝姐姐吧,纵然她没有什么优雅的气质,可到底是咱花月楼的主子,老是这样……成何体统。” 侍女叹息,随后看向云浅,隔着帘子就感觉到云浅似乎有些蔫了。 她犹豫的问:“公子,云姑娘……晕船?” 可这是在石船上啊。 这也晕的吗? “不晕。”徐长安摇摇头:“有些乏了。” “这样啊。”侍女了然:“公子,云姑娘,妾先带你们去休息的地儿吧。” 她对着徐长安眨眨眼。 “先让姑娘休息一会儿,您去和平娘好好商量一下晚上的宴在哪艘舫,再叫上云姑娘。” 徐长安本想拒绝,毕竟到了地方,哪有不先去看祝前辈,却先去休息的道理? 但是侍女的话让他意识到了祝平娘如今可能在做什么不符合形象,对她们而言可以说是“丢脸”的事情……所以,如今不适合让云姑娘瞧见。 毕竟,和他不一样的,云姑娘和祝前辈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就是今日。 还是认真仔细些。 于是徐长安问云浅。 “小姐,这样可行?” “嗯,我……歇息一会儿也好。”云浅点点头。 接着侍女带着徐长安和云浅去了石船上准备好的客房,和徐长安随意聊了两句,便下楼去了。 临走之前,她的视线在云浅身上扫了好几圈,面露惊艳。 “对了。” 侍女给了徐长安一个耐人寻味的神色。 “公子,祝姐姐没说要您现在就过去,好好歇息一阵子也是可以的。”侍女娇声笑着:“毕竟,云姑娘这么好看,还有我们这石船上的氛围,不用可惜了。” 徐长安:“……” 眼看着少女关上门,带着银铃一般的笑声离去,徐长安无奈归无奈,却一点都不意外。 这个侍女可是能对他说出“祝平娘是个坏女人,让他小心她”的存在。 “她说什么呢。”云浅有些奇怪。 “没什么。”徐长安一头的黑线。 再怎么说,和这些青楼里的姑娘对线,纵然是他也是吃亏的。 因为徐长安不在意那姑娘的话,所以云浅没有多想的就走入房间。 不系舟上的房间不算豪华,不大不小,榻有着红色软被,整体的氛围很温暖,周围点着明晃晃的灯火,映照的房间气氛一片红意。 徐长安见到布局,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因为整个房间中就只有一张双人榻,再联想到那侍女让自己和姑娘休息一会儿…… 休息什么? 真不愧是青楼的姑娘。 徐长安叹息。 再看云浅。 姑娘是真的累了,便已经在榻上坐下,摘下席帽后撩起耳边侧发,手掌作扇扇动。 “现在……要我做什么?”云浅问。 徐长安想了想,便说道:“小姐,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晚上还有小宴,到时候应当会很热闹。” 如今不养好精神的话…… 真去了画舫,摇摇晃晃,云姑娘到时候只怕不好受。 “热闹?”云浅看着他:“不是只有我们?” “难。”徐长安摇摇头,现在既然被那么姑娘发现了自己的到来,就祝平娘惯着这些姑娘的性子,兴许会是一场不小的宴。 “哦。”云浅打了个哈欠,心想这些也不重要。 于是姑娘偏着头。 “我休息一会儿,你去找那祝姑娘?” “嗯。”徐长安一本正经的说道:“去问一下前辈的安排以及……今晚要做的晚食。” 他可没有觉得这句话很渣……嗯,绝对没有。 将妻子丢在房间,自己去见别的女子什么的…… 不能细想。 再说,徐长安此时甚至有些习惯。 真是不想习惯这种事。 实在是,他做过太多不是人的事情了。 “小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徐长安在离开房间之前,回头问道。 “没有,今天没有特别想吃的,是你做的就好。”云浅摇摇头,面上挂着淡淡的失望。 “……?” 徐长安很奇怪。 失望? 云姑娘有什么好失望的。 “我没有想吃的……嗯,你做些你想吃的就好了。”云浅说道。 “?” 徐长安还想问什么,就见到云姑娘打了个哈欠,依在那儿,怔怔出神的开始恢复体力。 “……” 没有机会再开口,他带着疑惑走出房间,穿过走廊来到船板上,直到被烟雨拂面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心思顿时被云浅这一个小小的情绪给弄得凌乱了。 云姑娘……失望? 她在期望什么? 还是说,真的对自己失望了。 难道,云姑娘终于会觉得她一个人待着,自己去见祝前辈这件事很不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的是天大的喜事!! 因为他终于可以不用担心哪一天云浅会跳出来和他说妾室的事情了。 但是显然不是这样。 ‘做些我自己想吃的就好……我想吃的?’ 忽然的,徐长安脚步一顿,意识到了什么。 哦。 是她说困了,自己却没有如约“惩戒”她让她醒困,所以失望。 原来是想要贴贴的云姑娘……在失望。 单手扶额。 没办法,他方才在房间独处的时候,是有一瞬,想过吃姑娘胭脂的。 贾宝玉竟是我自己。 0363 应该有的眼界(二合一) 石船一侧。 有小丫头拿了一把伞,安静的在甲板上看人家干活。 平日里她自然是不会这么听话,可谁让如今在这儿干活的是祝平娘呢。 花月楼的主子,那位祝姑娘此时撸起袖子裙角,坐在干净的小凳子生,坐在石船平坦边缘正在……刷着碗。 小丫头只是花月楼里最普通的姑娘,突然被陆姑娘抓了壮丁, 说是她有事情要去忙,让自己过来给祝平娘撑伞。 陆姑娘的话她自然不敢不听,何况伺候祝姐姐本就是她们应该、也喜欢做的事情。 小丫头觉得今日的祝平娘十分的好看,无论是绣金丝的红裙还是妆容都很好看,很明显是刻意打扮过的。 尤其是姐姐们公认的,祝姐姐那一双极其好看的手、青葱一般修长的手指更是在暗淡雨天都那样的吸引人的视线。 但是…… 这样的祝平娘却一幅心情很好的样子, 白瞎了妆容和衣裙, 撸起了袖子,卷起了裙子,干起了应当由下人去做的活。 好看的裙子沾了水。 好看的手在搓瓷碗。 她坐在小板凳上,白皙精致的腿暴露在空气中,随着小曲儿微微晃动着。 祝平娘一边哼着花月楼里姑娘们都会的小曲儿,一边认真的刷着碗筷、酒盅。 小丫头在一旁替祝平娘撑伞,站在落雨下,听着头顶油纸伞的哗哗声响。 那盆里中的水一看着就很冷,而祝平娘却仿若什么都没感觉到,依旧在清洗着那本来就干净的酒盅。 终于,小丫头忍不住了:“祝、祝姐姐。” “嗯?”祝平娘应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姐姐、您……您……” “我怎么了?”祝平娘于是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十多岁、还是花骨朵的小丫头。 “姐姐,您……有什么事儿交予我们做就好了,这些杂活,怎么能……怎么能您自己做呢。”小丫头鼓起勇气说道。 她没念过几年书, 不知晓什么叫暴殄天物, 却知道这样好看的衣裳、这样好看的妆容……不该在这里刷碗的。 让她们去做就好了。 祝平娘闻言,却笑了。 “妮子,我这是在为了晚上的宴做准备呢, 招待客人的碗筷,也要自己洗的干净。” “……?” 小丫头眼里起了一个可爱的问号,一脸的疑惑。 “这话,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你姑姑让你说的。”祝平娘宠溺的看着面上起了红晕的小姑娘:“我可是知晓的,那些妮子嫌弃我做这种事儿给她们丢人了。” 听着祝平娘的话,小丫头的脸腾的一下充血了。 “姐姐她们……,没有……只是……” 见到小姑娘真的急了,祝平娘笑得更开心了。 “好了,开玩笑呢,怎得还急眼了……妮子,你姑姑是怎么教你的?” “说姐姐是花月楼的主子。” “还有呢?” “听您的话。” “还有呢。” “您是仙门……”小丫头抬起头,以她的小脑袋实在是弄不明白姐姐在这儿作践自己有什么深意。 “仙门……”祝平娘叹气:“我这点秘密,真就没有人不知晓呗。” 也难怪总有姑娘认为她是在仙门混不下去才出来接管青楼的。 毕竟,说她其实是有修为的仙门,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的吧。 祝平娘拿起瓢舀了些许盆里的水,倒在瓷碗中, 旋即歪着头:“妮子,你以为的仙门……应该是什么样的?” 眼看着祝平娘擦拭着手中酒盅, 小丫头就好像被先生点名的学生, 紧张很。 她撑着伞,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仙门?仙门收拾屋子,施一个法术,就可以了吧……对了,还有洗碗的时候,手不怕冷。” 这就是她所以为的仙门。 应该是? 不对,仙门洗碗应该也是施法就好了。 反正不可能是像祝姐姐一样蹲在池子旁用手洗。 这样说的话,难怪,难怪楼里的姑姑们说祝姐姐在仙门可能混的不好呢。 毕竟,她没有一丁点仙人该有的东西。 祝平娘听着小丫头的话,也微微愣了一下,勾着嘴角:“没出息的丫头……果然,若是眼界不高,看见的就会是这种。” 如同乞丐幻想皇帝会拿着金饭碗要饭一样。 眼界决定了一个人能够看见的东西。 丫头不是仙门,所以觉得仙门的特殊只在这些打扫房间,甚至洗碗手不凉上。 “祝姐姐……”小丫头忽然被祝平娘说了一句没有出息,眼圈渐渐的红了,嘴唇嚅了两下,眸子中写满了委屈。 “好了,不是说你呢。”祝平娘沾染了水渍的手掐了掐小丫头的脸,随后指着自己的心口:“是说我自己。” 她是没出息,没有眼界的人。 “姐姐?”小丫头听不明白,开动大脑去思考的时候,眼泪自然而然就收了回去。 “天底下可有仙门挡不住雨水,需要你来撑伞的?”祝平娘忽然的问。 “不知道。”小丫头摇摇头:“姑姑说……听陆姑娘的话,不然会挨打。” 是陆姑娘让她来的。 “知道这儿是什么吗?”祝平娘指着她用来洗碗的、盆里清澈的水。 “水。” “是雨水。” 祝平娘轻轻抄起盆里的水,认真的说道:“这些是方才我收集来的雨水……呵,我要用这儿的水洗碗,染了雨水的气息让他用来吃晚食,倒是看看他能不能感觉到。” “?”小姑娘更不明白了。 用雨水……洗碗? 祝姐姐是不喜欢公子的吗? 花月楼的姑姑可是告诉过她的,天上的雨水不干净,就算要喝,也要烧开了的。 祝平娘却没有说话。 因为她该想清楚的都已经想清楚了。 如同侍女、妮子丫头们觉得无法理解她一时间心血来潮在这儿洗碗,认为暴殄天物,没有意义一样。 她也无法理解徐长安这个可能的“仙人转世”化身少年的理由,认为如果是仙人的话,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而不是下来与她们闹着玩。 有些事情,并非是一定要有理由的——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眼界。 如果徐长安真的是仙人转世,那他的眼界早就超出了自己能理解的地步,就如同小丫头觉得仙门会用法术去洗碗一样的。 她们又何尝不是在用自己浅薄的理解去认为仙人应当是“如何如何”的。 就如同天上的一场雨,一道雷光,便让她们完全无法理解了。 “这种……发觉自己其实站的很低、并且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感觉……” 祝平娘将水渍蹭在小丫头的面上,在她迷迷糊糊的视线中说道:“还真的是让人不舒服。” “祝姐姐,我……我脑子笨,听不明白。”小丫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才不笨。”祝平娘宠溺的笑了笑:“倒不如说,聪明的很。” “是吗?”小丫头听着祝平娘的话,忽然就有了信心。 也许,自己真的是很聪明的人? 祝平娘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心想这个孩子真的有些像是小时候的自己,只是性子略微活泼了些。 如今合欢宗的主子是她的亲姐姐,是顾千乘的二娘。 但是,姐姐只是合欢宗如今的宗主,能当上,是因为合欢宗的前任宗主,顾千乘的娘亲,合欢铃的上一任主人,已经不在了。 想到那个女人,祝平娘微微发怔。 因为小时候,那个走到哪儿,铃铛的声音就晃荡到哪里的女人,丝毫不嫌弃她小时候的无知、冷漠,会牵着她的手与她说了许多在当时、甚至是如今都听不明白的事儿。 祝平娘叹息,意识到了什么。 糟了。 她喜欢姑娘家的契机,不会是从小时候就开始了吧…… 兴许自己的初恋和阿姊是一样的? 都是顾千乘的娘亲? 若是让阿白知晓,自己会喜欢姑娘是因为小时候好看的长辈…… 她这辈子怕不是就要抬不起头了。 祝平娘忽然的站起身,一个小跳至屋檐下,红裙子轻轻晃着,然后冲着仍然站在雨中发愣的小丫头招了招手。 “进来。” “哦。”小丫头往前走了几步。 “你去忙吧,我不用你撑伞了。”祝平娘看着屋檐外的雨水,点头。 “欸?”小丫头回头看了一眼祝平娘本来用心洗刷的碗筷就这么暴露在了雨水中,干净碗里又落了雨水,一时间懵了。 姐姐……说什么呢? 不是要洗干净? 怎么就这么抛在雨水中不管了。 祝平娘心想她当然管不了,因为如今的她就是最普通的女人,没有雨伞的话,就要淋雨了。 而伞只有一把,让小丫头带回去就是了。 “听话。”祝平娘给小姑娘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对着巷子的位置努努嘴,笑着:“接替你的人来了。” 小丫头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瞧见,但是祝平娘是不会骗她的,于是她若有所思。 “姐姐,是……徐公子来了吗?”她问。 “看,我就说你是聪明的丫头。”祝平娘笑得更好看了。 因为很好看,所以小姑娘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 “对了。”祝平娘想起了什么,往巷子的方向瞪了一眼,然后贴在小姑娘耳边:“妮子,我瞧你有些气虚……可是癸水来了?” “……” 小丫头闻言,耳朵一片通红,“回姐姐,是、是来了。” “是第一次,闹了笑话了?” “嗯……嗯。” 小丫头点点头,癸水在没让姑姑发现之前,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后来才知晓,原来女子都是有癸水的。 “安心,这可是好东西。”祝平娘摸了摸她的头发:“知晓为什么如今修仙界率先走到顶峰的都是女子吗……便是因为天地是平衡的。” “平衡?”小丫头偏着头。 “尘世里,男子身强体壮,无须怀胎十月,亦没有癸水困扰,所以处处为先。”祝平娘随意的说道:“可到了仙门,女子本来累赘的癸水可开灵路,多了些许修行的机会……便有机会先走一步。” 当然,也只是有机会。 这个时代,说到底还是天道眷顾女子。 小丫头似懂非懂。 “所以,莫要觉得癸水麻烦。”祝平娘认真的说道:“听到了没。” 与她在一起,将来怎么说都是要上仙门的。 “知道了。”小丫头也认真的点头。 祝平娘又想起了什么,从戒指中取出一粒带着异香的丹药。 “丫头,这个拿去吃。” “这是?”小丫头听话的接过了黑不溜秋的丸子,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阿白的丹药,御寒的。”祝平娘摆摆手,李知白几乎所有失败、或者说成色不够好的丹药都让她给弄来了,有机会拿给还是凡人的妮子们吃。 虽然是火炼失败的丹药,没有了补充了灵力的作用,却依然是好东西,凡人吃了短时间内身体素质会上升许多,至少恢复体力是不成问题的。 “直接……吃吗?”小丫头看着手里黑黑的东西,一时间竟然有些退缩了。 黑黑的,材质像是青草中的那些细细纤维,不似会融化的模样。 吃? 怎么可能吃的下。 “嗯,没出息也与我以前一个模样了。”祝平娘啧了一声,随后轻轻踢了她一脚。 “回去吧,让你姑姑教你吃。” “……哦。” 小丫头被踹了一脚,走出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抱住祝平娘的腰,随后才红着脸、撑着伞小跑着离开。 祝平娘看着她的背影。 风回正凉。 她心想原来不是小丫头像自己,而是她有些想顾千乘的娘亲了。 当年,那个挂着铃铛的女人就是这样喂自己吃不喜欢的丹药的。 眨眼。 所以,如今的小姑娘就和她一样…… 自己给她们的感觉,可有当年姐姐几分味道了? 祝平娘不知道,但是她知晓……花月楼里,的确是喜欢女子的姑娘多的,就如同方才的小丫头,以后一定会很喜欢她。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就知道她们是喜欢自己的。 所以,陆丫头说这些丫头都是自己的陪嫁,还真的没有说错。 但是……祝平娘心想自己向来不是什么好人。 给自己做陪嫁,哪里不好了? 哼了一声,祝平娘看向巷子。 上一个背后说她坏话的陆姑娘,可是挨了鞭子的。 “出来吧,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小长安。” 0364 是前辈,也是姑娘家(二合一) 瞧着屋檐外的烟雨美景,祝平娘一袭艳红色绣金丝长裙,她安静的站在雨帘之下,静静的看着徐长安的方向。 祝姑娘会给人稍稍的有些可怕的压力。 大概是她带着一股子狼狈的美感。 毕竟是仙门的管事,有时候只是站在那儿,就会给人以压力。 直到她伸了一个懒腰,口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些压力就尽数转化成了带着暖意的氛围。 徐长安从黑暗中显现了身形,祝平娘才啧了一声。 “出来吧,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小长安……嗯,还喜欢偷听姑娘家说悄悄话。” 祝平娘偏着头:“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徐长安:“……” 他方才在站在巷子中隐藏自己的身形,眼看着小姑娘撑着伞,拿着丹药从自己的身边红着脸跑开,便觉得自己瞧见的不是什么温馨的场景,而是祝前辈在这儿撩拨小姑娘的画面。 他忽然知晓,暮雨峰上的师姐为什么有的说祝平娘很会撩小姑娘了。 因为她真的很会。 徐长安已经在侧面看了有一会了,他在方才刚来到的时候,就看到祝平娘捏着小姑娘的脸颊,然后她自己狼狈的坐在小凳子上……刷碗? 若是用师姐们的话来说,祝前辈的手最好是用来演曲、弹琴的,却总是用来被她用来做各种奇怪的事儿。 但是他一时间也不好出来打扰祝平娘和小姑娘的对话,便安静的在一旁等待,不想到前辈这儿……自己成偷听的人了? 徐长安略带无奈的走过去。 “祝……” “……” 徐长安正要说话,便见到祝平娘盯着他看,于是生生将“前辈”两个字憋了回去,无奈的说道:“祝姐姐。” “嗯。” 祝平娘于是有些满意,“别总是这样不乐意的模样,如今的你唤我一声阿姊,说不得还是把我叫的老了。” 仙人的姐姐,自己怕不是要入土了。 她都不介意,徐长安有什么好介意的。 还有就是。 祝平娘站在屋檐下, 看着徐长安头上悬浮的些许可以遮挡雨水的灵力, 眼角微微抽动。 他……真就完全不掩饰是吧。 她可算是明白李知白在信封中说“他”很招摇, 是什么意思了。 祝平娘已经浸了水的绣花鞋在地上踩了踩,同时面带不满的说道:“小长安,你在背后说姐姐的坏话,该不该罚?” “……”徐长安闻言,完全不意外。 果然。 他就说,他没有将云姑娘抱在腿上就和她说祝平娘的过去,果然会被她听去。 很正常。 而祝平娘真不是故意监视他,只是因为徐长安如今的身份她好奇的紧,加上又是在她的地盘上提起她的名字,想不听见都不行。 不过徐长安既然敢说,就不在意会被她发现。 “祝姐姐,说您是护短的人,这算是说坏话吗?” “倒是不算。” 祝平娘拎着染了水的红裙,面上妆容也花了一些,她撇了撇嘴:“但是,我总觉得你与云妹妹提起我……你口中的我……不太聪明的样子,有些令人讨厌。” 徐长安:“……” 他在看着面前这个把自己弄得好像刚从哪片泥地里爬出来的前辈,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现在的模样,真的就有些不太聪明了。 “罢了,姐姐我心怀宽广,不在意你背后说我的事儿。”祝平娘伸了一个懒腰, 旋即示意徐长安将已经在雨中被小雨覆盖,积了些水的碗筷、酒盅拾进一旁的房间。 “长安,你小心些,这些可是我们晚上要用的餐具。” “……” 听着祝平娘的话,在看看自己手里这泡了一半雨水的瓷碗,徐长安便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哪里真的有得罪这位前辈的想法升起。 “有什么话,进屋说。”祝平娘没有给徐长安多说话的机会,顺势拉开甲板上一间屋子,走了进去。 只是进屋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雨中的徐长安。 怎么说呢…… 他脑袋上的结界,真的是纹丝不动啊。 嘶。 从信里了解和自己亲眼所见,给人的冲击力果然完全不同。 随着祝平娘走进了房间,她接下来的动作就和普通的尘世女子没有分别。 先是将凌乱的桌子整理了好,随后取出从徐长安那儿弄过来的蜜饯放在桌上。 之后弯下腰,将红裙尾部已经湿掉的部分整个撩起来卷住,又点了一个火盆放在脚边。 最后将裙下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整个藏在桌子下。 祝平娘整理耳边湿润的长发,将红色的宝石耳坠取下来整齐的放在一旁,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随后拿起一颗蜜饯塞入口中,一侧腮鼓鼓的瞧着徐长安走进来。 “碗筷就先放在一旁。” 祝平娘咽下蜜饯,随着徐长安说道:“坐,我有些事儿要和你说。” 灯火下,徐长安看着面前这个可以说放松到了极点的女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很明显的,前辈将他当成自己人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能感觉到的。 如今的祝平娘的妆都花的厉害了,还有心情吃蜜饯的。 而对于祝平娘有事情和自己说,徐长安就完全不意外了,因为从方才一见面开始,这位前辈的脸上就写满了心事。 随着徐长安在祝平娘对面坐下,祝平娘才啧了一声:“云妹妹呢?” “在休息。” “哦。” 祝平娘撇撇嘴,想起了之前见到的那个一身平衣却将她秒杀的云浅,便觉得自己自暴自弃也是有理由的。 反正怎么施弄都不如她好看,只会惊艳到自己,那不如直接开摆呢。 于是她衣裳湿了不管,妆容花了也不管了。 “白瞎了妮子给我做的妆,一会儿她见了我,又要唠叨了。”祝平娘趴在那儿,一幅让抽了力气的模样。 “祝姐姐,您……找我来,就是说这些?”徐长安忍不住问。 “嗯,不然呢,我和你能有什么正事。”祝平娘一本正经的说道。 “……” 徐长安看着祝平娘莫名其妙的、一幅生无可恋的表情,很软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咸鱼一样的姑娘真的是花月楼初见的那个祝前辈吗? 总觉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祝平娘似乎越来越像是一个……姑娘家了? 徐长安知道这样说很失礼,不过他的确有这种感觉。 以往的祝平娘,就算妩媚、喜欢调戏人,可在他眼里终归是一个前辈……如今,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凭空年轻了许多似得。 兴许喜欢这种情绪,真的能够让人变得年轻? 是了。 祝前辈爱慕他的先生,会变的更像普通的女子,应该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嗯,正常。 徐长安尽可能的不去看如今这个没出息的祝前辈,低下头瞧着脚边灼灼燃烧的火盆。 “?” 祝平娘眨眨眼,蹙眉:“小子,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儿。” “礼?”徐长安无奈,也不继续说。 “哦。”祝平娘看着自己这一身让花月楼姑娘看了都能直摇头的打扮,点点头。 如今的她,确实很失礼。 “让你瞧见是没有什么,你该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吧。”祝平娘偏着头,面上挂着让徐长安不太能够理解的笑容:“反正,你连半妖都不介意。” “果然。” 他就说,那阿青姑娘眼睛上封印忽然被解除是祝平娘的手笔。 “果然什么果然,你就这个反应?”祝平娘没有看到想象中徐长安被发现自己在偷听的事情,有些失望。 “我应当……是什么反应。”徐长安更无奈了。 “行罢。”祝平娘感觉到了无趣,便说道:“北桑城的事瞒不过我的眼睛,有时候非是我刻意的想要偷听,毕竟我看守着这儿的阵眼,所有的消息……都会汇集到这儿。” 祝平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旋即十分好奇的问:“长安,你真的……真的完全不介意半妖的身份吗?” “不介意。” 徐长安没有犹豫,反而很奇怪。 这个话题有这么重要吗? 居然让明显一肚子心事的祝前辈……第一个询问。 “不介意啊……奇怪,你真是这个世界的人吗?”祝平娘满脸的怪异。 连陆姑娘都忌惮半妖,连她在知晓阿青姑娘是半妖的时候都有些可惜。 甚至,温梨在长辈的帮助下,为了解决半妖心性不稳的问题,花费大代价将血脉整个分离出去。 在如今这个世道,哪怕是魔门,对于的半妖的态度也比之仙门好不到哪里去。 徐长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祝平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在想他可能是仙人转世的事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徐长安心想可能还真的是这样。 他没有在这个世界的记忆,睁开眼就是和云姑娘一起生活,出了岛没有多久就开始修炼了,所以不像普通人,从小就听者半妖的恶名长大,自然不会怎么在意。 “算了,你不在意是你的事儿,我管不着。”祝平娘说道。 至于说温梨和徐长安的关系,她没有之前那么关心了。 反正,无非是像徐长安无意间和阿青说话的态度一样,些许细节中,温梨这个没见过男人的丫头会被吸引,太正常了。 祝平娘啧了一声,觉得桌子下挤得慌,便侧着身子,翘了一个二郎腿。 “长安,你知晓,我为什么忽然解了阿青那妮子眼睛的障眼法吗?” 徐长安摇摇头。 他当然不明白祝平娘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她给姑娘的眼睛上了封印,就应该是想要帮她隐瞒身份的? 不知道原因,但是也不好奇。 “……” 祝平娘看着徐长安惹了祸,但是一幅不关自己事的模样,银牙微微使劲。 不过还是将小情绪收了回去,只是简单的说道:“有些事情,也不好一直瞒着店里的丫头们……以往是她才入花月楼,我瞒着点她的身份让丫头们不要害怕她,可以和她正常相处。” “如今时间过的差不多了,她的人缘还不错,便不能再瞒着。” 祝平娘伸了个懒腰:“毕竟,隐瞒虽然说不上是谎言,可这种东西……存在的时间越长,以后揭开的时候,就会有越多的人过不去这个坎。” “……”徐长安闻言,忽然愣了一下。 因为他想起了云姑娘。 毫无疑问,姑娘是有许多隐瞒自己的事情。 不过徐长安很快就释然了。 他是什么人? 他前世读过那么多的书。 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什么事情不能接受? 所以无论云姑娘所隐瞒的事是什么,他都相信自己能够接受。” “真不清楚她们知道我往城里塞了个半妖……会怎么看我。”祝平娘在一旁嘟囔着:“我帮了阿青那么多,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她……嗯,扣她接下来几个月的月钱好了。” 徐长安:“……” 祝平娘是什么形象? 不知道,反正不是她所以为的坏女人。 他所知晓的花月楼的姑娘,大多都是对这位前辈抱有爱慕之心的。 徐长安觉得,在一个人生命的长河中,总有一粒沙的光亮与众不同,指尖萤火耀眼过漫天星河。 很明显,对于那些近乎于身陷囹圄的姑娘来说,祝前辈就是这道萤火,她真的很会撩人。 …… 巧了。 祝平娘也是这么想的。 她同样认为徐长安很会撩人,比如方才对阿青那个妮子。 真以为她是因为该公布身份了才解了封印吗? 当然不是。 还不是徐长安惹的祸。 祝平娘总觉得,虽然徐长安什么都没说,但是他能够平视半妖身份的事情就是在撩阿青姑娘。 所以……为了避免自家又一个姑娘步上柳青萝的后尘,祝平娘果断出手,揭开了阿青半妖的身份。 而花月楼的丫头没有让祝平娘失望,目前为止,有许多人发现了阿青的眼睛,但是……嬉笑要大于忌惮,纵然有姑娘想要说什么,却也按捺住了。 不愧是自己养大的孩子。 于是,祝平娘之所以解了封印,其实是想对阿青说—— 看,花月楼的姐妹也不介意你半妖的身份。 所以莫要对一个初见的野男人心动。 0365 算不算喜欢云浅(二合一) 祝平娘说不上是喜欢云浅的,因为那个姑娘肉眼可见的宅。 比如云浅在北桑城住了这么久,除了会定点走出家门,在门前不过数十步的地方取一些餐食回去……她再没有见过云浅出过一次家门。 仿佛什么事儿都可以在她那个空荡荡的院子里解决。 而姑娘家,总归是会更喜欢活泼、开朗的女子。 所以祝平娘有理由不是那么喜欢云浅。 加上…… 女子之间有阶级矛盾——身材差距。 祝平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怀,心想她偶尔也会后悔,当初不如顶着个祝桐君的名字来青楼做鸨母算了。 好不容易自琴曲中扒出一个“古今皆平”的名号, 却整日被手底下养的丫头们用来调侃她的身材。 嗯。 尽管她可以不喜欢云浅,毕竟云浅性子阴沉,长得也比自己好看。 可天底下,并不是不喜欢就是讨厌的。 所以,她有时候会支持柳青萝,非是因为她不喜欢云浅想要给这小夫妻使绊子, 相反,她对于徐长安和云浅这种互相信赖的情感喜欢的紧。 但是青萝是她看着成长的孩子, 在明知道她已经深陷泥潭, 没有丝毫可能脱身之后,做“娘亲”的,除了支持,也找不出第二个选择来了。 所以,祝平娘是没有办法的。 好在,她的女儿她自己知晓。 从万枝楼这个青楼被她带来花月楼,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柳青萝与一般的姑娘不同,纵然接近了喜欢的人,却不会有一丁点出格。 所以祝平娘很安心。 但是柳青萝只有一个。 她的放心只此一个姑娘,可不能再添一个阿青了。 所以,祝平娘在徐长安对着阿青表现出了他不在意半妖身份的态度后,远处窥视的祝平娘心里就咯噔一声,心道一声“糟了”。 这个小子,真是一点不知晓姑娘家的心思? 如同花月楼的姑娘不偷不抢, 不需要同情一样的。 半妖,要的非是可怜,而是平视。 天底下, 最能打动这些女子的, 就是一视同仁。 然后巧了。 无论是青楼女子,还是半妖…… 都让阿青给占全了。 再加上,阿青那个平日里稳重的性子,忽然就怔怔看着徐长安的马车,眼神复杂,额前还出了汗渍,神色挣扎的…… 所以,祝平娘当时心里就起了警钟。 加上阿青这个孩子出身贫苦,又不一定有柳青萝那样的心思,所以祝平娘很快就找出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暴露阿青半妖的身份。 而花月楼的丫头们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纵然这些妮子做不到完全平视半妖,却胜在朝夕相处。 来自朝夕相处之人的信任,总归是比一个半路冒出来的野男人能够撩人……吧。 看,花月楼的姐妹也不介意你半妖的身份。 所以莫要对一个初见的野男人心动。 —— 祝平娘在每一件事情上都会做到最细。 比如徐长安去买胭脂时候遇到的丫头,被人在胭脂上做了手脚,祝平娘百忙之中,却也抽空去见了她一面,让她安心了。 比如柳青萝的小店,当初是她帮衬着张罗。 再比如思考阿青半妖的身份,如何让妮子们能够接受。 她总是这样在意手底下妮子们的生活。 “……” 祝平娘沉默了一会儿, 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少年, 一口银牙紧咬。 自己事无巨细。 他倒是一脸的疑惑和事不关己。 合着根本不知晓自己因为什么恼他。 但是祝平娘也能理解。 对于一个完全不将云浅之外的女子当成女人看的少年来说,你无法追究他想的不是那般细致,因为他已经能够做到最好了。 “其实我不是故意要暴露阿青半妖身份的。” 祝平娘趴在桌子上,枕着手臂斜着眼睛看着徐长安: “实在是,朝云八方来客期间,有几个不长眼的认出了阿青的身份,纵然让我给打发走了……可终归是闹出一些乱子。” 如今花月楼里,已经有些许风言风语了。 那……与其等着事件的发酵,不如主动将遮掩的东西放到台面上来。 所以,徐长安的出现只是一个引子。 徐长安看着整个瘫在桌子上,一丁点面子都不要的女人,眼角抽了抽。 自家的祝前辈、长辈…… 以往是这么咸的模样吗? 不是吧。 虽然妩媚了些,但是精明干练、让人安心才是她给众人的形象啊。 怎么…… 然后,徐长安脑海中闪过秦岭的样子,便知晓自己是祝平娘的嫡系了。 “当花月楼的班主,可真难。”祝平娘嘟囔着:“长安,我本是想要利用你的。” “嗯?”徐长安一愣。 利用自己? 那感情好啊。 他被祝平娘帮了这么多,正不知应该怎么报答,要是真有他能帮上忙的地方,他自然是不会有推辞。 “看你那点没出息的样子。” 祝平娘啐了一声,旋即坐正身子,摊手:“我本想着,你在花月楼被妮子们信任,到时候让阿青恢复半妖的身份,给你演舞、来首曲子……然后让你演的不在意半妖的身份,这样就能营造出并非是所有仙门都忌惮半妖的气氛来。” 若是有徐长安这个有人气的仙门来带头,事情就会好解决。 “你想啊。” 祝平娘指着徐长安的脸:“到时候,若是有人对阿青半妖的身份表示不满,丫头们回一句【徐公子都不在意她是半妖】,是不是就能将这件事按下去了。” 徐长安:“……” 不知该说什么。 分明眼前这个前辈不仅是厉害的仙门,还无比的有人气,却要来借自己的势。 只能说天底下的事情,永远都是摸不出走势的。 徐长安想着先前抱着阿青姑娘腰肢,满目信任的少女,摇摇头:“如今,却是用不到我了。” “用还是用的到的,只是我没有想过,其实都不用我怎么去安排,这些妮子都能将事情解决的干净。”祝平娘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叹气:“便会觉得自己没用了。” 她可以更加信任这些孩子的。 分明,只要是她带回来的女子,哪怕是个半妖,她们也会将其当做姐妹看。 即使她不安排阿青半妖身份暴露这件事,丫头们亦不会怎么抗拒她的身份,于是祝平娘会在想,自己是不是做了无用功。 徐长安闻言,忍不住勾起嘴角。 祝平娘忽然就不满了,绣花鞋在桌下踢了徐长安一脚。 “臭小子,你敢笑话姐姐。” 女子将心里的烦扰说给男子听,不一定是想求个安慰,但是总归是不想被嘲笑的。 “祝姐姐。”徐长安咳了一声,“我偶尔也会这样。” “什么意思?”祝平娘看着他:“我是在炼心,才尽可能照顾到每个丫头的头上,你跟着我凑什么热闹。” “几年前,我家里看着一个大小姐,偶尔也会在想自己是不是做的都是无用功,是不是一丁点都帮不到她。”徐长安笑着。 “云浅?”祝平娘撇撇嘴,感觉自己又要被秀了。 “不过,后来我想清楚了。”徐长安说道:“做的事情能让人更加喜欢,便不算是无用功,您觉得呢?” “……” 让人更喜欢,便不算是无用功? 祝平娘愣住了。 她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徐长安,半晌后才红着脸,啐了一声。 “臭小子,我被妮子们喜欢,你高兴什么劲,和你有什么关系。” “自是没关系。”徐长安认真的说道:“只是发觉果然如秦师叔所言。” “秦岭,她又说我什么什么坏话了?”祝平娘下意识追问,不过马上回过神来:“罢了,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无非就是那些胡话。” 徐长安心道果然如秦岭所言。 眼前的祝前辈,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子。 而且,她分明一直单着,却有着隐藏的老妈子属性,事事都喜欢照顾晚辈。 若非是如此,当年他又怎么会有机会在祝平娘的引荐下入了仙门。 她的责任心,与轻浮的外貌真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笑什么笑,讨人厌。” 祝平娘被晚辈笑的有些不满,但是偏生的,因为被女儿们笑话惯了,她对着徐长安的笑容气恼不起来,反而习惯了。 真不想习惯这种东西。 “总之,阿青的事儿……你晚上得把好态度给我表现出来。”祝平娘说着正事:“今晚的宴上,会有不少丫头来,你态度明确一些,我后面好做事情。” 徐长安眨眨眼。 果然。 他就知道,今天的宴一定有不少姑娘家。 罢了。 权当是带云姑娘见一次世面了。 “没问题,只是,确定要好态度?”徐长安问。 “……好像不行。”祝平娘摇摇头。 的确。 徐长安这种对谁都不假辞色的,若是真的有了好态度,怕不是会让人以为他想要纳妾呢。 “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祝平娘说道。 不喜欢,也不讨厌——如同她对云浅的态度一般。 “知晓了。”徐长安说道。 之后,他从祝平娘这里知晓了晚上要去的画舫和大致的宴会安排。 也知道了,他只需要准备一桌足够他、云浅、祝平娘三人的晚食就足够。 —— 半晌后。 祝平娘看着徐长安,忽然想起了什么:“其实,我很喜欢你家的云姑娘。” 其实,她对于云浅并非是不喜欢,也不讨厌的。 说不定,很喜欢。 “欸?”徐长安被祝平娘突兀的话给弄得懵了一下,不过随后点点头。 正常。 不喜欢云姑娘,那才是不正常的人。 “你不会吃醋的吗?”祝平娘眨眨眼,指着自己:“你也瞧见了,姐姐我可会撩小姑娘了。” “小姑娘……”徐长安想着自家的大小姐,轻轻叹息。 倒不如说,祝平娘真有本事让云姑娘喜欢,让她能交上第一个朋友,他高兴还来不及。 “啧。” 祝平娘咂嘴:“长安,辜负姑娘家期待的,会变成无趣,没有魅力的男子的。” 她还挺想看见徐长安忌惮她、甚至会吃醋的表情的。 “兴许是这样。”徐长安应声。 “没意思。”祝平娘撇嘴:“我以为,你让那云妹妹出门打扮的那样普通,穿的那么廉价,是想要她收敛魅力,别被我看上呢。” “……” ??? 徐长安头上起了几个问号。 原来,他从带着云浅出门就被看见了? “怎么?不是吗?”祝平娘看着他。 不是忌惮自己,那云浅长得这么好看,他为什么要让云浅打扮的那么普通,而且不点妆就出门? 要知道,他分明是买了胭脂回家的。 “……”徐长安不敢说话。 难道让他对祝平娘说怕她因为先生吃云姑娘的醋吗? 于是徐长安默默的说道;“在车上点了妆了,可不是您说的普通。” 他的云姑娘,现在可好看的很呢。 “在车上点了吗?哦。”祝平娘心想她后来就没有怎么注意了,所以不知道云浅化成什么样子。 不过,如今的祝平娘已经放弃让云浅“惊艳”的计划,直接躺平了。 所以就算在女子魅力上输的一塌糊涂,也没有关系。 习惯了。 祝平娘想着云浅,看着窗外些许细雨,听着火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感受着脚边令人慵懒的暖意。 “我是真的挺喜欢云妹妹的。”她认真的说道。 “嗯。” 徐长安想起了李知白。 他先生就很喜欢云姑娘,分明就没有见过几面。 祝平娘好歹照顾了云浅这么久,喜欢她可比先生正常。 说不上是心有灵犀,但是此时祝平娘也在想李知白。 “阿白也不喜欢出门,和你的云姑娘一样。”祝平娘目露回忆:“当年开了洞府,我若是不常借着要丹药的名义去瞧她,她身上估计都能长草了。” 所以,瞧见了云浅不喜欢出门,她就对这个姑娘有好感。 徐长安闻言,眼睫一颤。 这是喜欢云姑娘吗? 这不还是喜欢他先生。 于是徐长安默默的说道:“您这是喜欢先生。” “是吗?” “是。” “哦,那没事了。” 祝平娘点点头:“我的确会十分在意阿白的,谁若是喜欢阿白……吃醋归吃醋,可我也会对她有几分好感,觉得她有眼光。” 徐长安正要说话,就瞧见祝平娘对着他眼神有些莫名。 “而如今看来,你似乎不那么在意阿白。”祝平娘神色危险的看着徐长安:“她说的话,你怕是没有听得进去。” 如果徐长安听不进去李知白的话,她可就不喜欢了。 比如。 祝平娘相信,阿白一定和他说过—— 不要在雨天用灵力遮雨。 0366 奇怪的晚辈(二合一) 对于祝平娘而言,得亏徐长安是在北桑城,是她的地盘。 不然的话……以如今北桑城三五步一个修仙者的情况,徐长安这般的张扬,简直就是将“我不对劲”写在了脸上。 她们暮雨峰连柳青萝的仙品天赋都打算能瞒多久瞒多久,何况于徐长安? 这若是被人发现了,那才是不知该怎么办, 才是辜负了掌门‘凡事小心’的交代。 到时候,以阿白对掌门的憧憬和尊敬,若是让掌门失望了,她定是会难受许久。 所以,不仅仅为了徐长安,单单是为了李知白,祝平娘认为自己都是有理由恼他的。 “而如今看来,你似乎不那么在意阿白。”祝平娘神色危险的看着徐长安:“她说的话,你怕是没有听得进去。” “?” 徐长安被祝平娘忽然的态度弄得有些懵了。 前辈……这是在说什么? 他怎么会听不进先生的话。 “不明白?”祝平娘啧了一声。 徐长安摇摇头。 “让我告诉你?”祝平娘问。 “长安愚笨。”徐长自觉作为一个学生还算用心, 哪怕曾经被逐出学堂,不再见面……却也有在尽心尽力的打扫剑堂,力所能及的为先生分忧。 他凡事如履薄冰,总归是没有闯过祸。 “我才不告诉你。”祝平娘撇撇嘴,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满的事,看也不看徐长安一眼。 “……”徐长安这边莫名被扣了一顶帽子,不知该说什么。 祝平娘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撒了一些糖霜,尝了后很满意。 “究竟是……什么事?”徐长安瞧着她慢悠悠的模样,心中发紧。 吃着点心喝着茶。 祝平娘抬起头问道:“你见过那个男子惹了姑娘恼怒,是她自己解释的?” 祝平娘不会问徐长安“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她更喜欢让徐长安自己去想。 看着徐长安那一脸茫然的表情,祝平娘啐了一声:“别这样看着我,你平日里没惹云姑娘恼过?便按照那心思好好想一想。” “她是好脾气的人。” “……哦。” 祝平娘啧了一声:“长得好看, 脾气也好,对外人不假辞色却独独的喜欢你……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等着你?” 莫不是他安排好的? “我有时候也觉得, 自己是过于走运了。”徐长安笑着。 “笑, 你还有脸笑。”祝平娘被徐长安的表情给气笑了。 让他找错误呢, 他倒好,忽的又在自己面前秀起恩爱了。 在此时此刻,祝平娘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自己看着在仙门逐渐成长起来的少年当成什么仙人转世去看了,毕竟这事儿确实没有证据。 也没有办法。 任谁看了他那想起了喜欢的姑娘,眼眸发光的模样都只会觉得这是个痴情的小子,着实是没有一丁点仙人的逍遥气质。 “你还有脸笑。”祝平娘不满的踢了徐长安一脚:“提起这件事儿我就生气,你出门就出门,将她打扮的那么朴素做什么。” “祝姐姐,这……您有什么好恼怒的。”徐长安无法理解。 莫不是她会觉得,不给云姑娘打扮是暴殄天物了? “……自己想。”祝平娘这次是真的不想解释了。 难道让她和徐长安说实话,说因为自己被云浅在女子的魅力上秒杀了,心里发酸吗? 想来,如果云浅盛装出席,带着完美的妆容让自己感觉到惊艳,祝平娘还可以欺骗自己说人靠衣装,她若是打扮打扮不会输给云浅…… 可事实上,因为她看见的云浅不带妆,衣裳还老土的不得了……但是就是这样, 却将自己惊艳的说不出话来。 那时,祝平娘就知道自己认也得认, 不认也得认了。 作为女人,她从头到脚都输了。 其实输给云浅也没什么,祝桐君虽然久负仙子之名,可她自认为天底下比她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不差云浅这一个。 但是最离谱的是她偏偏还要在一旁吃云浅和徐长安的狗粮。 这一对夫妻—— 少年不知是什么来历,在这儿做年轻扮嫩。 女人则是个冷淡的大家闺秀,只让人觉得她得了徐长安的身子,有了天大的因果。 这样两个人,不去做该做的事儿,撞到自己一个单身大龄女子身边秀她…… 心累。 —— 祝平娘越想越气,脚上使劲,便将绣花鞋整个甩到了徐长安的腿上。 “”啪嗒。” 微弱的声响后,绣鞋在徐长安腿上留了个印子,旋即弹到一旁。 然后,徐长安就看见祝平娘身子下沉,开始用脚尖在桌下勾她自己踢过来的绣鞋。 徐长安:“……” 火盆灼灼间,映着祝平娘那半个身子钻到桌子下的模样、也映着徐长安眼里的无奈。 “瞧什么瞧,以往不是和你说过,我真身在守阵眼呢……如今这个身子,能少使用灵力就少使用一些。”祝平娘默默将绣鞋重新穿好,瞪了徐长安一眼。 “祝姐姐。”徐长安此时只觉得,他这些年心里营造出来那个妩媚干练的祝姑娘正在迅速崩塌着。 原来……成为嫡系的代价,便是这样吗? “我究竟是哪儿让先生不高兴了?还请姐姐指点……” 他自己实在是想不出了。 “看这碗,什么感觉?”祝平娘指着一旁她刚刚刷过的碗。 “碗?”徐长安一愣,仔细看那瓷碗,随后认真的说道:“青瓷,碗口开的宽,嗯,挺圆的。” “……里面呢?” “里面?” 徐长安瞧过去,眨眨眼:“洗碗的水?” “是雨水。”祝平娘说道。 哦。 合着,他自己都感觉不到雨水中的特殊吗? 亏他还是水属性的天赋呢。 祝平娘在徐长安忽然意识到什么的表情中缓缓端起那瓷碗,认真看着。 看起来是雨水。 嗅了嗅。 闻起来,无色无味,感觉有些许的浑浊,应当也是雨水。 接着,祝平娘在徐长安呆滞的目光中张开檀口,抿了一口。 徐长安:“……” 只见祝平娘抿了一会儿,含的雨水咽了下去。 “嗯,喝起来也是雨水。” 认真体会了一会儿后,祝平娘手指在心口戳了一下,随后将水吐了出来。 她优雅的拿手帕擦了擦嘴角,心想: 看起来是雨水,闻起来是雨水,喝起来也是雨水。 却偏偏能够无视任何灵力结界? 天底下真的是怪事多…… “你真是奇怪的人。”祝平娘看着已经反应过来的徐长安,摇摇头:“可是想到了?” “……嗯。” 徐长安点点头。 雨水。 祝平娘都说的这般明显了,他若是还不明白……那就是真是傻子了。 “阿白应当与你说过,莫要使用灵力来遮挡这些雨水吧。”祝平娘问。 “说过。” “你如今是怎么做的?”祝平娘敲了敲桌子:“可是将阿白的话当耳旁风了?” 让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我错了。” 徐长安叹气。 实在是他到了北桑城、到了祝平娘的地盘后过于放松了,没有记起这件事。 下意识只觉得灵雨会发生在在朝云宗。 没想到……居然真的跟着自己下山了。 “我以为,只会在山上……会这样。”他说道。 “你倒是一点都想不明白。”祝平娘啧了一声:“所以,这雨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祝平娘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就好像问徐长安今晚上吃什么一样容易。 “我真不知道。”徐长安苦笑着:“若非是先生提醒,我开始都没有注意这雨水有什么特殊。” 事实上,现在他也找不出什么特殊来。 但是偏生的,就是除了他,其他人都得挨淋。 这让徐长安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了。 这种时候,若是他自己说和自己无关……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长安,你看着姐姐的眼睛。”祝平娘偏着头。 徐长安看过去,便见到一双水润的眸子。 “你不知晓?” “不知晓。” “嗯,姐姐相信你。” 祝平娘低下头,心想无论徐长安的记忆是他自己动了手脚还是别的什么,但是他说不知晓,她就会相信。 —— 等等。 徐长安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在李知白暗示他天上的雨水可能和他有关之后,他就有去问系统,这雨水和它有没有关系。 那一次,系统罕见的回应了他,说“没有”。 系统说雨水的事儿与他无关。 徐长安本来是有些相信的,可如今……他想起了一个细节。 不久前,系统给自己发布任务的时候,有一个被他抛弃的任务奖励…… 【根据任务的完成度调节雨幕的大小。】 调节……雨幕? 雨? 这不就是和雨水有关?! 徐长安垂下眼帘。 果然,这漫天的灵雨就是和系统有关,这几乎是石锤了。 漏出马脚了吧。 到底是系统,心思尚且不够细腻,让自己发现了蛛丝马迹。 果然,对于一个会撒谎,还不聪明的系统,他的提防是正确的。 就是不能理会它,就是不能再使用它给的任何物品。 只是,徐长安不明白,系统弄出来这些雨水是有什么意义? 难道,只是为了向自己展示它的上限、它的本事? —— 系统:“……” 任由徐长安想的再细致,也无法理解因云姑娘心情变动而起的烟雨不可被改变这件事。 —— “你想什么呢?”祝平娘注意到徐长安的微表情,眯起了眼睛:“你不会……其实是知道原因的吧。” “我……是水属性的天赋,不知是否和这个有关系。”徐长安摇摇头。 “一个水属性的天赋就能调动天地异象?”祝平娘无法理解:“天道之子?” 此时,窗外自远而近起了一道雷声。 徐长安心想还天道之子呢,他纯粹就是个“外来者”,不被找麻烦就万幸了。 哦。 自己也算不得外来者,毕竟他只是觉醒了那些记忆。 “祝姐姐。”徐长安面色认真:“先生猜测,这雨,兴许和我的灵台有关。” “……哦,你说,我才想起来,你还有这个体质。”祝平娘想起了李知白说过的,他可以无视剑堂那一种结界,自由进出打扫的事儿,顿时警惕起来。 “长安,你可得离我远些。” “?” 徐长安一愣,随后点头,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 “呸,我是说离我的本体。”祝平娘眼角抽了抽。 总觉得,若是让徐长安进入北桑城的护山大阵,万一自己这个阵眼被他弄坏了,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徐长安叹气,心想他是不知晓这位祝前辈是在想一些什么。 祝平娘此时抬起头,面上不再有玩笑。 她平静的说道:“长安……这件事,其实挺严重的。” 但凡了解这雨水的不可阻拦,就能发现其中的诡异之处,自当是严重的。 “我知晓。”徐长安点头。 “这雨,我挡不住,阿白挡不住……甚至……” 祝平娘想着李知白信里说徐长安极有可能已经和掌门打了照面的事情后,叹气:“你却能轻而易举拦住,这其中的意义,你能明白吗?” “明白,也不明白。”徐长安单手扶额。 他最是收敛锋芒的人。 可如今,黑暗中好像有一只手将他往山巅之上推。 可这种出风头,他十分不喜,感觉整个人被架在火上靠。 徐长安一直觉得,不声不响,默默发育才是天底下最稳妥的修炼方式。 “所以,如今修仙界的形势……你可能不知晓,但是我只能说,大争之世,四方心弦绷紧。”祝平娘拿起徐长安给她的蜜饯刚要放入口中,可还是放下了,严肃的看着他。 “阿白她说信你。” 掌门也说信。 “可……你让姐姐我,如何能信你?” 她如何能将这样一个满身都是秘密的人当成晚辈看。 事实上,她自己都很惊讶,她居然在了解到事实后,还能发自内心的将徐长安当成晚辈看。 不知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大有问题。 徐长安无话可说了。 的确。 也就是暮雨峰了。 换哪怕任何的地方,他这样的人……被关起来研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问题会落在自己的身上,却不想……会是这样,会在这个偏僻的地方被祝平娘审问。 平心而论,换个角度,徐长安也觉得有着这种秘密的自己是不值得信任的。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正是由祝平娘,由她在这种日常、儿戏一般的对话中问出口最好,可以给自己最小的压力。 前辈,果然是个温柔的人。 祝平娘被徐长安看着,眨了眨眼,不过还是神色严肃。 “所以……长安,你究竟是什么人?” “……” 祝平娘等待着徐长安的回复。 她想要一个能够让自己满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