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被打爆了》 第一章 这年东京 最后一届非战时传统制的考试在小雨中掀过，两天里将地面沾得湿湿漉漉，空气被晃得闷热异常，而待云层分开，便又是一重重的高温持续。剩下的教室空荡荡的，后年的学生们仍在捧着书，就如其他正身处在各行各业的人们，听着孜孜不倦的蝉鸣，那是窗外的风、电风扇怎么呜呜转动也吹不散的太阳。 这是六月下旬，近旧历中的三伏，一年中即将最热的时候。在东京更是比往年还热得厉害，事后大家都说是兵戈之象，因为这就是蓝星的二零二零年。 以后，全国卷要多一门机甲科了。 “朝日新闻，朝日新闻，现在插播一条紧急快讯……” “我们收到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就在刚刚，奋战在前线的‘赤红风暴’号，传来了噩耗……” “米娜桑，我是前线特别记者大河，赤红风暴被打爆了，我在现场，所以是真的。” “可以看到画面上，对，履带车上那些黑炭，竟然是机甲残骸，作为资深赤红迷，我清晰记得它胸口上的花纹，化成灰我都认得，它已经是灰了……” 愁云惨淡。 窗外的光线黯然，这是一个阴天，灰蒙蒙的天空与人们的心情一样，四叠半榻榻米的室内没有漏进光，帘窗朦胧的剪影轻抚着他。 无数的事物正因遥远地方的一场巨大失利而暗潮预卷，那是即将波及极深远的风暴，也是灾难，能嗅到一丝风向的人物，已然恐惧得发颤。 但他没有，他只是感受着狭小的房间和帘窗外的世界，这个普通的阴天。 他缓缓睁开了眼，一束昏沉的微光，虽然如此却依旧温暖的光芒恰巧照在了他的脸上。 神圣，宛若新生。 的确是新的开始，每次沉睡后再次苏醒，世界总能有许多让他感兴趣的变化。 “……据悉，‘赤红风暴’已连续服役六年，是最早也是坚持到最后的机甲战士，战功赫赫，守卫着人类的疆土，但在今日，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一事实。” “本台再次确认了消息的真伪，这意味着……（长达近一分钟的沉默）……” “我们失去了世界上最后一台机甲。” 他终于把视线落在电视机上。 眼神纯洁而懵逼。 机甲？ 怪兽？ 那是啥，电影上的吗。 突然之间，还有点怀疑真的在蓝星不，是不是遇到网络小说的桥段了，这对比他神奇的历程并非没有可能。 不过转头看到那束温顺灵巧的阳光，他又确认没错。 那束光追着他，甚至绕着他的手腕开始飞旋，和尘埃一起，像是一只金色的蝴蝶精灵，为一位旅人老朋友翩翩起舞。 这是常人绝见不到的景象，他有些熟视无睹。 世界对他温柔以待，什么钟灵俊秀，清风明月，行船时鱼儿伴游，赶路时晴空万里，至于感触嘛，若知道这几年流行的东西，就好像美女见此情此景会捂起小嘴，呀，舔狗。 “知道你欢迎我了，别转了，天气又不好，累不累呀。” 起身，稍微活动了有些僵硬的躯体，扫过简单的家具，他仍然有些印象，毕竟是专门准备的屋子，踱步到门口，看见了挂着的房客牌子，空白边角泛黄的纸上“阿部纯”三个手写字很有韵味。 他记起来，这是备好的名字。 以后就要叫自己阿部纯了。 新闻仍在放送，画面显得忙乱，一会主持人不复甜美，脸色苍白地坐在位子上，一会是前线的转播。战车和呼喊、隆隆的引擎轰鸣像是混合组成的庞然大物，压着和平年代的渺小记者和人们瑟瑟发抖。 “观众朋友们，信……滋滋滋，信号越来越，滋，不好了……”“一分钟前，所有的媒体组织……收到了强制离开命令……”，“什么？联军似乎要撤退……” 一个大兵按住了摄像，面无表情地说了些什么，直播啪地就掐掉了，很快。 电视机也被关掉了。 纯有在关注新闻，某处地方应该正发生着全世界瞩目的大事情，但与其说吃瓜，倒不如说他更停留在门扉铭牌上的汉字。 难得一见，久而久之，并不难得。 房间里安静下来，外头传来了几声吱吱的鸣叫，纯拉开窗帘，看到了几只惹人喜爱的黄雀，好半响，才从离奇的交错感中抽身。 这是记忆中正确的日常感，仿佛某种已然进行的浩瀚战争并不存在。 机甲大战怪兽，蓝星联军。 “这年头，不太平啊。” 他感叹着。 过了一会，天晴了。 阳光小精灵似乎想再次爬上脸颊，但纯先一步走开，小精灵默默追逐，纯已经毫不留恋地出门并且反手把门关了。 错付。 街上汽车很少，零星的行人也大多面色不好地低头看着手机，纯这处住所是在东京郊区外一个名为俊才县的地方。 街道，公寓，长年的时间没有让四周产生多少变化，在远离大城市后，霓虹的社会停滞非常明显。 不知道干嘛地站了一会，纯还是返身回去，既然都是发呆，不如去天台上，半路他顺带拿了把椅子。 期间公寓的房东偶遇了他，对于莫名的行为惊诧不已，特别是拖着一把椅子步入楼梯间的气势汹汹，房东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而在望见少年的脸时，莫名失去了一切勇气。 “好年轻，好帅，好想和他交朋友。” 房东喃喃，初晴的天光洒下来甚至让人觉得神圣，“为什么没印象？” 空旷只有些许杂物的天台上，纯摆好椅子躺下，对着天空晒着太阳，白皙的皮肤享受着这刚好的日光浴，不然六月的天，得晒傻。 大多时候他只是懒懒地躺着的，偶尔眯起眼，随意瞥过底下，一瞬间犹如神祇俯视着芸芸众生。 从白日落到夕阳，从明亮至于昏黄，时间如梭，纯回过神，天空尽头的云层已敛过最后剩下的橘红。 他伸了个懒腰，看向身边站着的人。 几何时起，一位老人已出现在这里。 这是一名有着纯正蓝色眼睛，面貌精神矍铄、梳得一丝不苟的银白头发、一身量身专定的高档西装，毫无疑问，一名非尊即贵的人物。 老人带着无可挑剔的衣着打扮而来，像是要参加欧洲公主和阿美利加富豪的上流舞会，但他出现在东京的偏僻县城角落，悄无声息地到来后，只是恭敬拘谨地站在少年身边。 一直等少年将目光看向他，老人才微微颔首，眼底有一抹激动。 “少爷。” “来了？” “来了。” “我想想，你一次比一次快啊。” “熟能生巧嘛。” 纯重新望向余晖下的房屋，“岁数大了那方面可不能这样，西蒙。” 纯叫出了老人的名字。随着老人的头衔越来越多，以及身后那个姓氏所代表的的意义，已经很少有人能直呼他的名字了。 西蒙·拜庭这一刻好似要忽然回到因特拉肯的黄色浪花草原，抓着昆虫的他被仆人领回了家，父亲看着脏兮兮的他一阵训斥，仆人们给他里里外外洗了一遍澡，威严的父亲一反常态的神色紧张，领着他到庄园外的薰衣草田地上，指着北坡上站着的一个身影，说道：“那就是你以后的少爷了。” 年幼的他尚在奇怪“我不就是少爷么”这个问题，但当真的凝望起屹立在仲夏傍晚的那个少年，一阵风带起的紫色花瓣从半空飘落，萤火虫和蝴蝶不知到底是在追逐谁得纷纷从草里飞出来，旋转，欢庆，天地同运，渐渐地，他张大了嘴巴。 天台下路过的一辆货车鸣了一声笛。 西蒙回过神。 仍是夏日的傍晚。 少年就躺在他面前，姿势不甚优雅。 而他今年六十有二了。 苦笑两下，西蒙从公文包中拿出准备好的文件，说道：“少爷，这是您的身份信息、证件以及一些日常生活所需的物品。” “嗯。”纯点点头，随手接过。 不正经的玩笑过后，总得说点正经的。 纯手指缓慢地敲了敲椅子把手。 “我记得也没有几年吧？” 上一回的记忆留在二零一三年，一二年世界末日吹得跟真的似的，他特地守着夜，屁事没有，后面太无聊就洗洗睡去了。 如今，世界的变化却远超出他的想象。 联想到在权威新闻台上的“机甲”，“怪兽”字眼，纯微微皱眉，说道：“现在是几几年？” “二零二零年。”西蒙答道，“庚子年六月廿七。” 地平线那头逐渐黑暗。 “我看过新闻了。” “世界的变化很大。” 西蒙明白了少年在说什么，神情也沉下来，这是目前全世界所有人都知晓的话题。 西蒙说道：“是的，虽然没过多少时间……但在您不问事的日子里，有很多重大事件发生，那些发现和碰撞，所造成的意义和影响甚至远超以往历史的总和。” “在那些事发生前，也绝没人能料到世道会变成这幅样子。” “前不久，联军更是经历一场大败。” “蓝星，已到了存亡的关头。” 纯抬头看向广袤的穹顶。 “少爷，有一句话我不知该讲不该讲……”西蒙神态莫名，眼里泻出一抹自接到少年回归的消息后压制的情绪，“或许，这就是您恰巧在如此时间点苏醒的原因！” 纯歪头看了眼对方，对方难掩的激动怕是来源于此。 “好呀，原来你这么快来找我是有外在因素的，我说呢，终究是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老人听了想擦汗。 “西蒙你没四十年前有趣了。”纯很可惜摇头的样子。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切要从‘星门’的出现说起……” 西蒙马上面容严肃，从公文包拿出了第二份文件。 “收集的资料都在这里。” 情况特别，西蒙显然早已预料的准备好了。 老人欲言又止。 纯仿佛知道对方的小心思，摊了摊手，说道：“我听说联军的敌人是电影里的那种百来米高的怪兽，我打不过的。” “其实，也就七八十米高……” “？你行你上。” 西蒙诺诺地闭上了嘴。 纯起身，接过了资料。 “反正我知道了，先看看。” 尽管没有得到任何应答，西蒙还是感到了振奋，这股振奋是在会议时听到什么新技术，徒慰民众的捷报等等时都不能比的。 因为，对方是那个男人。 眼前的人，是一切的例外。 “少爷，最后我还想做件事。” 纯刚躺回去，愣道：“干嘛？你做啊。” “彭！” 西蒙单膝跪下，“七年之期已到，恭迎少爷回归！” 远处的红绿灯闪了闪，慢吞吞地进入倒数，再慢吞吞地恢复，汽车们一俩俩地开过去，一辆辆地停下来。 啪，天台连接楼梯间的门忽然打开了。 公寓房东鼓足勇气，想要上天台一探究竟，没想到撞见了不得了的景象。 “你们……继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啪。 门关上了。 “……” 场面一度可以尴尬地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斟酌良久，纯忽略了意外情况，说道：“这是最近流行的梗？” “是的。”西蒙面色如常地站起来，虽然脸没红，但是心跳贼快，他内心就是非常后悔。 “这样啊……” 纯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是的……” 老人想快点揭过这个话题。 随后，纯坐正了身姿，摆好表情，看向西蒙。 “再来一遍。” 第二章 “怪兽战争” 西蒙乘着今晚最早的航班飞走了。 对方应该是很忙的，不过纯觉得是过于尴尬的逃跑，玩一玩，怎么了嘛。 当然让对方留下来陪他熟悉新的局势，老人想必是很乐意的，以前也有过一段怎么制止都殷勤得不行的阶段。 纯更喜欢一个人。 道别永远是一件忧伤的事，特别是他总会成为道别一方的时候。 扛着椅子回到房间，纯看了看简陋的屋子，还是收拾下吧，难得撸起袖子，进行劳作，把灰尘打扫干净。 入夜升起的月亮下，他翻看起西蒙给的资料。 说实话，世界线能偏成这幅模样，出现了大机甲、蓝星联军这种事物，纯内心也很好奇。 而与“怪兽”这无法在蓝星孕育的生物相遇，往往只有一种可能。 第三类接触，人类遇见了外星文明。 事实也的确如此，纯浏览着，突然到某一处停下来，脸上浮现相当的意外。 外星文明……还不止遇见了一个。 六年前，也就是蓝星的二零一四年，遥远的近月轨道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洞”。 这在宇宙尺度下其实也根本算不上多远的距离，但对于人类来说，仍花费了相当一段时间了解事实。 这个不可名状的“洞”，突然出现，毫无征兆，无法探测，由阿美利加合众国率先发现，华亚函夏紧随其后。 那是一个长无限接近……宽无限接近3.33333……公里，完全符合0.618黄金比例的矩形平面，没错，是平面，这个洞没有厚度。 但毫无疑问的是，物体可以进入它。 这是一个通道。 这个“洞”后来被命名为了“阿比斯”，无尽的深渊之意，亦是灾难的开端。 不知道人类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名字，三天后，探测器就从蓝星发射了，回收后传来的画面是混沌、震惊和令人恐惧的，就这样，人们知道了怪兽。 任何的交流尝试都失败了。 一座类似于阿比斯的“星门”被制造出来——或者学术名为虫洞通道，只不过是一个更加小一点的门，但容纳怪兽的躯体却是绰绰有余……它们登陆了月球。 蓝星高层终于达成了统一，显而易见，下一步，对方的目标便是蓝星。 空天战机，轨道激光制导，核能武器……那段日子，民众们频繁地看见几个大国的上空闪烁着发射卫星和监测器的焰火，绝望的是，以上种种并没有奏效，最多只是给怪兽制造了点麻烦，延缓了入侵速度。 直到一名华亚函夏的科学家力排众议，坚持搜索阿比斯背后、以被论调无价值的荒芜大地，发现了另一个被掩埋的失败文明。 “亚特兰斯”，这是后来对其的称呼，取自远古传说，也是从那里，人类获得了新的科学技术，结合原有理论，终于研发出了能够匹敌怪兽的武器，机甲。 明月高悬半空，公寓楼里大部分窗户的灯已经熄灭了。 俊才县的深夜一般都很安静，当然隔邻的东京市区，灯红酒绿正值顶峰。 纯揉揉太阳穴，书桌上的纸张凌乱放着。 “也就是说，人们总共接触了两个系外文明，一个活的，一个死的，从死的那里继承了遗产，活的则成为了敌人。” 他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这份资料只是梗概，许多事一笔带过了，纯也明白，如果全部详细描述，恐怕a4纸能把这间屋子塞满。 六年过去了，战争也持续了六年，这场战争被联合国全体会员参与商讨，确定命名为“怪兽战争”。 六年来，蓝星保卫战，通道反占领等大小战役，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民间舆论；官方的各行业调控；人们的意识形态从各种妖魔鬼怪到总体的众志成城，可谓经历太多太多。 纯踱步来到窗边，遥望起夜空中那轮圆盘。 尽管有着人造光的污染，但依旧掩不住那份美丽的银白光辉。 “所以，新闻里的‘前线’，就是月球啊……” 纯的语气惆怅，眼里浮起少见的情绪。 “小道消息是真的话，联军已经要从那边撤退了。” “当初怪兽建立通往蓝星的地点，在太平洋……”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这种感觉，连两百年前的生产大变革中都没有给与过，这次仅仅是六年。 “真了不起。” 他说道。 …… …… 天蒙蒙亮的时候，纯起床刷牙洗了个脸。 以他的情况，许多清洁、睡觉之类的常人活动，是大可以不必做或大幅减少的，但一些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尤其是吃饭。 美食，是纯在漫长的日子里总结出少数几个不可以辜负的东西。 干饭人，干饭魂，哦耶。 洗漱完，他习惯地想下楼买早饭，但想到这里是霓虹，没有油条豆浆包子，再一想没钱，干脆不吃了。 纯记起什么地找出昨天西蒙递给他的第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了智能手机和银行卡，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又找出个人信息履历。 暂时也没事可干，看看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阿部纯，男，17岁，父母双亡，俊才县骏才高中部三年级a班学生。” 没了。 “这么点？” “啊，什么呀，是一个读书人啊。” 纯有点没意思地说道，“这一目了然的设定，西蒙偷懒了啊。” 不过还好，比打工人强吧？ 纯吸收网络语言的速度很快。 一名干干净净的学生，其实是一个很合适他的身份。 至于他走到外面看起来像不像……纯到卫生间瞅了眼镜子。 不必赘述了吧？ 样貌似模糊于少年和青年，眉宇初看是一分秀气，其实更多的早已深敛于双眸之中，气质隐而不散。 如果纯愿意，镜子是同意开始发光的。 “扮小年轻，我拿手。” 去学校吗……都是看外面的世界，纯并不在乎场所。 在衣柜里翻了翻，果然没有biu一声变出校服。 泄气。 扛着椅子又想上天台晒太阳，然而今日晴空万里，六月的毒辣火球在昨日的偃旗息鼓后重振雄风，他不得已灰溜溜地回到房间老实呆着。 刷手机。 刷着刷着，不由自主地搜索了骏才高中的地址，离他好近哦，十几分钟路。 看了看日头，已经日上三竿。 耸耸肩，他拎着个包出门了。 第三章 夏天的校服是没有袖子的 在路上，纯看着景物、街道和行人，与印象中的现代模样是一样的。 看来尽管在穹顶之上，已有了世代般的翻天覆地，但普通人的生活仍然照旧。 可能是六年的全力集中应对怪兽，也可能是种种原因根本无法惠及。 他绕了会路，转了转菜市场和小摊云集的商业街道，这个很重要。 纯发现俊才县的人们非常友好，路上大爷大妈都会笑着对他打招呼，途中纯被热情的甜品店老板娘拉住，试吃一番，不禁认可赞赏，买了一袋，随后被送了两袋。 “民风淳朴。” 纯欣慰想着，来到了学校。 “骏才学园”。 四字书法体刻在一面黑色的有年代感的牌匾上，下方刻着“高中部”的小字。厚重的碑石方方正正地立着，十分富有人文气息。 霓虹用地紧张，不少学校的门面都小的可怜，而纯扫过骏才高中的大门还有里头的教学楼规模，意外的可以。 联系志向高远的校名，纯姑且认为是错怪西蒙了。 向门卫出示了学生证，便轻松地迈进了校门，他在来的路上多费了些时间，现在大概已过了午休时间。 “吨吨吨吨——” 纯刚走上教学楼，就看见几个女学生拎着水桶，笑嘻嘻地走进了隔壁洗手间。 他一抬头，正好瞧见女生们齐心协力，利落地把水地倒进了女厕隔间。 哗啦啦啦！ 随后隔间里响起一阵带有哭腔的尖叫。 这。 这一波啊，这一波是校名反向志向高远。 标准三恶女配套的霸凌小组，捡起了水桶，嘻嘻哈哈地走出来。 纯心想，现在霸凌者真有素质啊，都不会随地乱丢垃圾了……却没想到人家是又去接了一桶水来。 望向四周，零星路过的学生脚步匆匆，一副少见多怪，不愿沾惹的样子。 骏才高中，没有俊才，霸凌有有有。 没想到第一回来就遇到这种事了，纯摇摇头，他走到女厕门口，手指敲了敲。 “三位同学，打扰下。” 最靠近门侧的圆脸女孩耳朵一动，听到竟有人打扰她们，气势凶猛地一转头。 “谁啊，混蛋！” “……哇，这是新来的吗？” “奈奈酱，快看……” 三人的动作停下，名为奈奈，一直双手抱着胸，嘴角挂着淡淡讥讽笑容的女生停下了看戏的目光，瞥过来。 纯同时看向了对方，这一位显然是霸凌小组的领头者了。 出乎意料的，对方身段高挑，长得非常漂亮。 琼鼻樱唇，大大的眼睛，让人完全联系不到此刻的恶行上，一般这种程度的脸蛋，在校园剧里，是女主角或女二女神才有的配置。 看着纯的辉夜奈奈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不见踪影，她高傲盛气缓步而来，本意是想俯视的，发现做不到，只能在平视的距离止住。 “你有什么事？” 纯盯着里面拿着水桶的短发中性女生，对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戚”了一声，红着脸放下桶。 “你们在欺负人？” 纯一向不喜欢拖拖拉拉，直接说道。 奈奈微愣一下，一刻的心念电转中也气势跟上来，说道：“怎么样！？” “啊，没，其实也没有……” 另两位女孩支支吾吾。 奈奈气得瞪了一眼，同伴们自知丢人地闭嘴。 “别干了。” 纯继续简单而使人无措荒唐的辞令。 “……开什么玩笑！你凭什么啊八嘎呀路，你是她的男朋友？”奈奈声调骤然拔高，小小年纪的佯装不良可谓不伦不类。 纯说道：“我看得不舒服。” 奈奈瞪大美目。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拽？这么嚣张？ 为什么这么拽，，这么嚣张的台词我以前就没想到？ 就在气氛僵住的关键点，上课铃响了。 “……” 铃响了有半分钟，奈奈发现光靠瞪眼是不能让对方屈服了，码的，这家伙还不怕被老师抓，她只能凶狠地一挥手。 “我们走！” 在奈奈不得不带着两个同伴离开，临走前仍不断用眼神发送“你给我等着”的信息。 大概是同样想找回刚才的面子，三人小组中的圆脸女孩走的时候不屑一顾，最后仅仅只回头望了男人一次而已；短发中性女生一脚踢翻水桶，经过男人时，低下脑袋。 “……” “她们走了。” 纯朝里面说了声，顺手把踢翻的水桶扶正。 “谢，谢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纯走出老远了，才依稀听到背后传来的微弱声音，不禁感到好笑。 上课铃已经响完了，不过纯很淡定的走在走廊上。 甚至还和老师们点头招呼。 班级的静动差距也在这时体现，当纯找到三年a班，站在门口听着里边像是在开party的鬼叫时，沉默了。 这个班级，绝对是全校里最差的。 要不回去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纯转过头，见到一个头发湿漉漉，个子在一米六左右的女孩跑了过来。 巧了。 纯扫过对方依旧在滴水的裙子，和一路沾水的脚印，不用多说，这是厕所隔间的那名女生了。应该只是简单换了件上衣，都没擦干净，头发梳成马尾，刘海粘在额头上，清秀的脸蛋水气未散，眼睛红红的，显得我见犹怜。 “进去吧，老师还没来。” 纯让了半个身子。 清秀女生怔了怔，听出了男人的声音，对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先开门进了教室。 纯在门口站了会，想到什么有趣的地方，无奈地摇摇头，最后还是拉开门。 他一进教室，喧闹静了静，随后又再次热烈地扬起。 辉夜奈奈本冷眼看着佐藤优乃一言不发地回来坐回位子，思考下次怎么整，由美忽然用力拉着她的手臂，指向门口，一向很酷很a的咲良也直起身。 “是刚才那个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辉夜奈奈一拍桌子啪地一声就站起来。 “喂喂，这么大火气啊？”一旁英俊的隼人表情夸张地说道。 随着辉夜奈奈地这一拍，班级瞬间安静。 纯挑了挑眉，随着这一出他也一下子变成了教室视线的中心，他看向鹤立人群的对方，你不仅是女生小领头，还是班级小霸王啊。 “怎么？怕了吧？” 主场优势，辉夜奈奈不禁连连冷笑三声，“没想到你跟我在一个班，呵呵呵，你完了。” 纯觉得反击下吧。 他想了想，也说道：“我也没想到你跟我一个班，呵呵呵，你完了。” “哈？” 这人是没搞清楚状况把？ 辉夜奈奈撸起袖子就要…… “都拿出课本。” 纯淡淡说道，过了几秒，望着还没反应的班级，“铃响过几分钟了，还不上课么？” 扫了一眼墙壁的课表。 “所有人打开历史书，翻到第……” 辉夜奈奈坐了下去。 差点忘了，夏天的校服是没有袖子的。 第四章 怪兽来袭 纯煞有介事地理了理干净的讲台桌，随着班级里陆续有人拿出历史教科书，他目光凛然，双手背负，一边踱步，一边说道：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历史科目的代课老师，都坐端正了，对，说的就是你们后面那几个。” 辉夜奈奈扯了扯嘴角，这不就是在说她们么？由美、咲良两人早已垂头丧气，完了完了，竟然惹了老师……加上旁边以隼人为首，平时很拽的男生小群体，闻言都不自在地收回放在课桌上的脚。 “我姓阿部，名字是……” “宽。” 纯随意从看日剧的记忆里找出一个。 “哇，和某个明星同名诶！” 底下有学生说道。 纯虚压手掌，“现在开始上课，谁是班长？” “我是……” 一位戴厚厚眼睛的男生不好意思地举起手，过了两秒反应过来，喊道：“起立！” 椅子拖动声。 “礼！” 纯挂着浅笑地走到教室后排，问道：“这位同学，你的历史书呢？没带？” 辉夜奈奈一个头两个大。 她并不怕老师，但是这种特殊情况实属第一次。 不能反击，无法直视男人“胜利嘲讽”的微笑，她心有不甘，却老老实实地从包里拿出来，“带了，在这里。” “很好。” 纯翻了两下，便拿走了。他没书。 “坐下吧。” 学生们相觑无言，又一阵椅子拖动，接着都偷偷打量起纯。 年轻，好看……起初咋一瞧，却是都误认为新来的转学生之类，然而印象的转变，代替为老师先生的身份后，再望去，少年清秀又化为了一抹书生青年，老成沉稳，自然流露。 没有人进行怀疑了，一个是“氛围”，日语写作“雰囲気”的力量在霓虹任何场合都非常强大；另一个嘛，没办法，他看起来真的太熟练了啊。 甚至大部分女生们已经开始窃喜。 “今天上最后一章。” 辉夜奈奈的教科书果然是没有一丁点笔记，崭新如初，提供不了参考价值。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记下了书里的内容。 纯合上书，“德川秀忠帮助了严密的政治体制进行建立控制，在江户，秀忠这个人，被称为妻管严……” 面对一些青春期的孩子们，以他的阅历，根本不需要演。 何况，是历史。 底下的学生原本不在意，可听着听着，都凝神安静，竟突然觉得，好像还挺有趣？ 这节课不是一向助眠的吗？ 沉迷书中事，不知时间逝，突然，教室前门“哗啦——”拉动了，尤其刺耳。 一名头发半白的老先生呆立在门口。 “您好。” 纯停下讲课。 “啊，这……” 老先生扶了扶老花镜，他看看班牌，看看一手教科书一手粉笔，如同从日剧里走出来的教师形象的纯，最后看看自己的学生们……纷纷投来遨游在知识海洋途中被打断的不爽眼神。 正牌历史老师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是我没接到代课通知，打扰了，抱歉，抱歉……” 老先生局外人似的退出去了，门外，他本想去问问校长，可忽然被里头继而的讲课声吸引，不由凝神听了会。 这一听，听出了爷青结。 这是什么水平的日本史研究程度啊！举一反三，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这……对方简直就是日本史滴神！太强了，强到就像在叙说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一样！ 历史长河，我站岸边，我来，我见。 老先生自愧不如，回去便忍不住先去和同事们吹牛了。 教室里。 隼人坐在靠窗倒数第二的角落，听到江户大战的精彩处，情不自禁地一捶桌子，热血沸腾道：“我喜欢日本史！” 纯当时就惊了。 “我也是。” 居然还有女生附和，隼人开心地转头，看见由美捧着脸的模样，表情一下子冷却。 “不，你那不叫喜欢。” 一时间，男孩女孩们都起哄了，谁叫他们是麻烦云集的三年a班呢，“老师你是古代来的吧？”“老师别下课啦！”“老师好帅！” 纯稍感欣慰，即使上课前鬼叫云集，上课后大家都有一颗学习的心。 他目光也瞥过了教室中央，那名头发湿漉漉的清秀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晶亮亮的，沿着汇聚的水珠往下，明亮的水滴在衬衣上又湿了一片，透出发育良好的……他转过视线，在花名册上看到对方叫佐藤优乃。 后排的辉夜奈奈只能干生气，虽然刚才她也不知不觉犹如魔法般地被吸引进了对方的讲课。 纯看了看时间，一节课就要过去了，面对学生们的欢迎，还挺头疼的，以后咋办呢？ 滋啦啦，广播叫了。 响起的却不是下课铃。 而是……防空警报。 “呜呜呜呜呜呜呜——” 教室里的一切声音瞬息被掩埋。 纯眼神一动，望向窗外。 刺耳警报声不仅来自于校园内部，还有外面。 整个城市，都已拉响了起伏不详的号角，这是最高级别的战争预警，如同预示着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原有的秩序全部出现了停滞。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广播传出一个沉稳的声音。 “全体骏才高中师生请注意。” “环太平洋东侧出现怪兽，不要惊慌，重复，不要惊慌，怪兽出现了，这不是演习，所有人保持安静地坐在原位，不要慌张，保持镇定，今日授课取消，我们校方会联系家长送大家回去，重复……” 学生们顿时炸开了锅！ 刚才还有人猜测是地震之类的，没想到却是怪兽来了！ 纯收回了看向东面的目光，他不仅仅是在看向突然陷入紧张氛围的城市……总之，先照料好学生们。 “大家别慌……” 话说到一半，纯止住了。 因为学生们的景象和预料的不太符。 “彭！” 隼人重重地捶墙，气愤道：“可恶啊！我还没考上东机大呢，怎么怪兽就来了！” 东京机甲大学，前两年新成立筹建，今年正式开始招生了，旨在培养合格的机甲驾驶员。 “等你考上恐怕战争都结束了。”辉夜奈奈修了修美甲，吹了口气，“驾驶员万里挑一，比考东大还难，你偏差值只有36。” “联军怎么搞的，怎么让怪兽从星门闯进来了啊？”有男生怒其不争道，就差课桌上有个键盘。 “看来论坛上说的是真的，前线守不住了……” 相比男孩子热血沸腾，女孩子们则聚在一起忧心忡忡。 纯愣愣看了会，随即露出一丝笑容。 世界的变化，还是真切映照在普通人们的身上。 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们，听到怪兽踏足蓝星的消息，并不显得惊慌，倒有一些拨撩起来的躁动兴奋。 其实不难理解，灾难其实还很远的。 远在太平洋东侧的星门，离日本沿海隔有几千公里的距离。 另外，怪兽不是第一次来到蓝星了，也不是第一次被击退。 虽然上一次的闯入记载仍停留在战争初期。 再者，同在太平洋，阿美利加的西海岸离星门入口只有一线之隔，真正该如临大敌的，恐怕是灯塔国，而灯塔国，可是蓝星军事第一的国家，联军中力量占比唯二高的存在，在怪兽没来前，就每年军费爆表像是准备好要打外星人的样子了。 所以大家都显得并不是那么紧张。 对学生们放心后，纯来到窗边，眯起眼，专注地眺望东边。 专心到连有学生叫他都没有回应。 越过房屋叠嶂，视野远处有一片泛着白光的水面，但那并不是海，只是贯通滋养着俊才县的仪川河，大海在更遥远的地方。 在这里是不可能看到此时处于太平洋的星门在发生着什么的，连太平洋都难以望见，但是纯的天人感应，让他能感受到那里有一个气息。 实在是太突兀显眼了，庞大的乃至从未在蓝星见过的怪兽气息。 倏地，一道狂暴巨大的气机锁定了他。 纯面色变了。 在这颗蔚蓝的星球上，两个同样浩瀚匹敌的生命，这一刻，互有感应。 然后， “它”过来了。 第五章 “鬼灭刃”号机甲 生命力蕴含到一定程度，世界将呈现高位视角。如若有两个强横的生命，当某一方出现的时候，另一方将非常自然地察觉到对方。 就像怪兽闯入的刹那，纯便有了感应，而对方同理。 这是不可逆转与抗力的，纯之前从未有过这般经验，因为蓝星上，他，只有一个。 可现在不同了。 忽然的变数让事情不太妙起来，回归的第二天，就要跟怪兽碰上了？这么快的车速即使是纯也会感到吃不消，他正表情不定，身边响起少年少女们的声音： “老师，老师？” “真是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外面，看不到怪兽的啦老师！” 纯偏过头，单纯的孩子总是让人倍感青葱，女学生们围着他，有人讲了个冷笑话便一起盈盈地笑起来。其实大人们在遇到这样的世道是很难笑起来，但无知也好，天真烂漫也罢，她们正为停课白嫖一天假期而高兴呢。 他轻呼出口气，说道：“大家快点回家吧，霓虹马上将不安全了，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抓紧来接你们，都有带手机吧？” 女生们愣了愣，连忙摆手，“没带没带没带没带……” 不过也有一人憋着脸，双手藏在背后，鼓起勇气地拿出紧攥的手机，“我带了，老师，能告诉我你的line吗？” 骏才高中规定平时只能将通讯设备保存于储物柜里，这名看起来颇有人气的女孩的果敢之举再次让教室欢呼起哄，吵闹的叫声却使纯有点生气了。 接过女孩的爱心壳子的手机，在对方的期待目光下，纯点开了通讯录里的“父亲大人”。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广播忽然再次炸响，然而这一回显得非常急促。 “全体师生前往避难所！全体师生前往避难所！骏才高中的大家们，保持秩序，按照《怪兽战争安全逃生手册》流程，有序前往岩手的避难设施！” “拜托了，大家！” “重复……” “……什么情况呀？”学生们一头雾水，然而极速变化的上方态度蔓延出一股浓烈的不安感。 “我靠！牙白！” 隼人背靠着讲台，猛地转身，原来他一直在玩手机逛论坛吃瓜，“网上说怪兽朝霓虹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什么？”“骗人的吧！”众人纷纷掏出手机，脸色接连失去了刚刚的轻松。 纯也刚巧打完电话，“嗯……她手机是我要求的，没在上课玩……”还给呆傻的女孩后，“你叫纱希对吧？你父亲马上就到了。” “哦，谢谢老师……” 纱希不知该高兴还是哭，看了看一个个打起电话的同学，应该算是好事吧。 教导主任从前门冲进来，怒道：“都还在愣什么呢？快点排队下楼，就差你们班了！” “啊，真要去避难所啊？” “那里建成后我去参观过，阴沉沉的，我想回家……” “最后都是要去避难所的，那里才能扛得住足够大的冲击……”教导主任反应说漏了什么，但此时事实恐怕也早已瞒不住了，他向纯稍微颔首示意，“老师，麻烦你带……算了，最后一个班我带过去吧！” 纯点头，道：“麻烦了。” 哄哄闹闹的场面，三年a班三十几名学生被教导主任瞪着吼着拉走，纯看着人群里的咲良、隼人、纱希，这些刚认识的孩子们下楼；以及辉夜奈奈，注意到对方一直盯着手机不说话，脸有些白；同时校园外的警报声未见停息，隐隐传来喇叭鸣叫和人们的呼喊，使一切连同整个城市裹挟进惶惶忙乱。 “老师不走吗？” 一道女声唤过纯，教室里已经没剩下人了，除了他，还有面前的佐藤优乃。 “会走的。”纯说道，皱了皱眉，“你怎么不跟上大家。” “我……还要去保健室换下衣服。” 佐藤优乃低头，轻咬贝齿蚊讷道。 纯了然，扫过湿哒哒的裙子和鞋袜，确实不方便。 …… …… 另一边，北海道最东，纳沙布岬。 指挥部里人影匆忙。 “怪兽坐标北纬38°21′，西经151°17′！还在快速接近中！” “怪兽分析完成，与‘堪比拉’型相似程度13%，与‘狂兽’型相似程度40%，又是新品种怪兽！预计力量将十分强悍！” “上头文件来了，这次怪兽的名字是‘格马劲夫’！” “正在调用卫星数据……无人机派出去了没有？八嘎，不是说了要买华亚函夏那个牌子的么！” “……大和舰队已经出发前往预定海域，尝试拦截……航空自卫队也发来通知，最新的第五代战斗机神宫小队马上将和怪兽相遇，预计十分钟后发动进攻！” 一道道命令，一道道情报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这个指挥枢纽站，随后又发往其他地方。 洋子一身凛然军装，温柔的眉宇在绷紧时透出飒爽英气，黑长直的头发梳成马尾，她笔直站在指挥总台上，望着前方最中央处的巨型屏幕，目光沉稳。 在一众高级军官、高学历专家来回奔走的背景中，她的气场尤其突出，不仅是站的地方高的缘故，那是身居高位，家族历史沉淀的雍容气质。 “分析组的人到底算出朝我们来的原因了没有？该死，怪兽为什么不去阿美利加西海岸，而是千里迢迢地跑向霓虹列岛？！” 副指挥官拍着桌子，气得大声吼道。 无外乎失态，怪兽突然的从星门闯入，再突然的行为变动，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阿美利加的方面怎么说？” “他们不才是应该有消灭拦截的最大义务方吗？” “长官……那边说做出了非常大的努力，但是困于没有机甲……” 彭，结实的桌子血条再1。 洋子感受到一缕清风吹来。 那是来自一扇便于机组通风的小窗，这座新的指挥部建立岁余，部分无伤大雅的设施并未完善，工程全部应付在能源、港口、机甲工作间等地。 这缕风是北海道夏天的分身，从海边经过，不带热意还有一丝凉爽。 纳沙布岬。 这里近乎是霓虹的最东边，距离东京887.8公里，太平洋星门6035.2公里。 当六年前，月球与蓝星之间的通道打开，霓虹政府与许多国家一样，成立了怪兽战争特别委员会，而委员会其中一项重要任务，便是寻找设立一块用以预防抵御怪兽侵犯本土的前沿阵地。 原本候选点是南鸟岛，可那里过于孤悬，运输不便，于是辗转争议，最终选定了纳沙布岬。 作为开花海蟹产地而闻名的根室半岛的尖端，在战争爆发前，许多人一大清早就来到这里，为的是一睹首缕阳光。 在确立战略地位后，岛上的居民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机场，库房，营区铁丝网，大量的军用设施拔地而起，白色浪花冲击下，放眼望去，沿岸全是对怪兽的超级炮台和堡垒。 “风真清爽啊。” 洋子内心轻声细语着。 当她从窗外收回视线，整个人变为昂然，仿佛一朵高岭之花。 “启动‘鬼灭刃’吧。” 短高跟军靴哒哒地敲在地板，也敲在指挥部人们的心坎。 “什么？”副指挥官吃惊道，“目前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迟早的不是吗？” 洋子径直打断，“就如阿美利加的情况，没有机甲，对怪兽做什么都是徒劳。” “……神宫小队发射了导弹，七发全数命中……怪兽……” “无损。” 联络员的声音适时般验证。 洋子扫视一圈，无人质疑，她以怪兽战争特别委员会辖下，战略机甲部指挥部指挥官的身份，下令道：“无人机甲鬼灭刃号，出发！” 第六章 限制级镜头 整个根室半岛仿佛如活物般动起来。 半岛中部以东的扇形地带，早已被改造成了大型军事基地，而其中一块标识了各色记号的广场猛地下沉，缓缓朝两边分开。 一分为二的广场露出下方黑黝黝的洞口，宛若一座巍峨的发射井，岛屿挖空的地下，才是这座基地的主体。 石砾飞扬，大地在震颤，甚至牵引着远处绿林的叶子瑟瑟摇晃，恍若有一个沉睡在这座岛下许久的古代生物即将破土而出。 “清场完毕！” “运输轨道信号正常！” “平台压力持续升高，仍有大量冗余！” “动力炉预热完成！” “鬼灭刃机体状态良好！” 洋子美目不眨地盯着巨型屏幕，上面一半显示着实景影像，另一半则不断刷新着鬼灭刃号的各项数据。 一座浑身由钢铁打造的巨人之躯正缓缓从通道中升起，数十米纵深的豁口，对于机甲来说却像个狭窄的盒子，只能恰好容身。 洋子深吸一口气，说道：“启动机体。” 嗡—— 一种特有韵律的引擎暗鸣先是响彻在广场之下，随后迅速回荡在整座基地，连指挥部里的人们也隐约所察，所有人的神情振奋激动。 尤其在此刻机甲的头部恰巧跃出地面，刹那间，两道刺目红光穿破漫天的尘埃，激射而出！ 从地面平行的视角望去，仿佛一尊魔神从地狱爬出，所来收割死亡。 它的确是一台为杀戮而生的机器，将要收割的，是怪兽的哀嚎和蓝血。 指挥部顿时欢呼四起，还有人吹起口哨。 洋子同样暗暗握拳，并不是只有男人喜欢大家伙。 “启动远程综合控制平台。” 过了一会，她沉静的话语让部下们逐一冷却情绪，恢复专业素养。鬼灭刃的威武固然欣喜，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远程综合端已开启。” 指挥部大厅另一侧区域纷纷亮起信号灯，那是重要性不亚于中心指挥台的无人机甲控制区。 驾驶员实在是太难培养了，而同时“机甲危机”的出现，令科研部推出了这项呕心沥血之作。既然作为一款无人机甲，顾名思义，它是由智能程序设置可自主地完成作战任务。 鬼灭刃以站立姿势固定在升降平台上，当整个躯体都从地底脱离，脚下的广场便缓缓闭合，底下，渺小的地勤人员挥舞着旗子，平台内部的齿轮与机械轰隆隆地一阵变动，数千吨重的工程物便沿着地面轨道移动起来。 犹如运货火车，运输平台一路将鬼灭刃送到了海边。 前方，就是太平洋了。 早已盘旋多时的数架重型直升机伸下了吊索，纳沙布岬，乃至整个根室半岛上的人都目送着鬼灭刃远去。 它将被送往已经计算出的拦截地点，消灭……至少是挡住格马劲夫。 …… …… 骏才高中，保健室。 窗户开着，白色的窗帘与相隔病床的白色帘子在热风中轻轻飘舞，映着照进室内的六月夏阳，这在校园里本该是一个燥热难耐，充满着青春悸动的季节。 如果忽略掉外界凌乱的警报与喇叭的话。 纯背对着保健室内部，搬着把小板凳面朝门，安静看着门框上悄悄移动的光斑。 身后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好了没？” 纯问道。 “等，等一下老师……” 纯轻叹一口气，十分钟前，教室只剩下佐藤优乃，对方要换掉湿衣服的诉求合情合理，而对方因为害怕，想要让他陪着一起去保健室，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纯考虑对方的遭遇和眼下的局面，答应下来。 不过……换个衣服而已，花的时间有点久了吧？ “……” “……” “我说……” “啊！不好意思老师，这个太阳太舒服了，一个没忍住想晒下衣服……” 纯疑惑地转了转头。 这是什么烂理由。 然后他看到飘扬的白净帘子，光线剪出了一具曼妙的影子。 风，好像更大了。 纯转回去。 “你有事要说？” 纯忽然说道。 过了几秒，佐藤优乃的声音弱弱地响起，“是，是的……老师，你能不能过来下。” 纯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 “什么事？” 他越过几张病床，一直走到最里面，纯脚步一顿，这时只隔着一张帘子了，一具发育良好胴体的曲线、乃至皮肤的光泽，全部一览无余。 纯皱了皱眉，他的视力很好，刚才只是怀疑，现在确认了，对方竟然一直没有穿衣服。 “你的衣服呢？” “我的衣服……在这里。” 佐藤优乃掀开了薄薄的帘子，全身只着胖次，一手捂着胸口，白兔被压得喘不过气几欲跳出，一手拿着干净的校服。 纯歪了歪头，一时之间饶有兴趣。 “老师。” 佐藤优乃一直紧张观察着纯，而在如愿以偿地捕捉到纯眼里的“兴趣”，她笑了。 那是一种青涩年华向熟透果实探索学习路上的媚笑，没有多余的言语，一句简简单单，怯弱挠心的“老师”，意犹未尽，表明了一切。 “人家……” 校园外近在咫尺的混乱警报、喇叭、呼喊似乎更加混乱了，有玻璃打碎，楼下跑过脚步，还有人在学校。 不得不说，疯狂的突然计划和与之匹配实施的念头，如果是某个限制级剧本，那是会让导演高呼完美的的镜头。 纯注视对方眼里不是假的紧张与也是真的疯狂，一瞬间联想许多。 “这个三年a班，还挺有趣啊。” 他内心道。 佐藤优乃看着男人终于走上前，朝她伸出了手，她不由微微低头，羞涩地含笑，然而藏起的眼神和笑容兀地染上了冷意。 脑袋上有什么柔软的事物按了上来，暖暖的。 纯摸了摸女孩的头。 “把衣服穿上吧。” “……”佐藤优乃怔住了，她仰起头。 清秀而底下藏着一颗未知情欲的面孔对上了始终平淡，没有慌张，没有邪恶情欲的面孔……她呆呆地看着，这样的眼神恐怕她一辈子都将忘不掉……过了好半晌，佐藤优乃咬了咬下唇。 一伸手，她把衣服从窗户扔了下去。 第七章 男人就是这种生物 佐藤优乃悠悠转醒…… 脑袋有些昏沉，娇躯酸软无力，身体靠在什么地方，有节奏地微微震颤。 她睁开眼，窗户外景物飞驰，记忆中熟悉的俊才县显示出忙忙乱乱的样子，原来她在一辆行驶的轿车上。 “你醒了啊。” 佐藤优乃以为会是那个好听的声音，事实却不是，普通中年男人乏善可陈的声音让她一阵失望。 驾驶位上坐着学校的教导主任。 佐藤优乃思绪乱糟糟的，她低头看去，自己身上已经穿好了校服，抬手闻闻袖口，还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校服，书包，随身物品，都在。 怎么回事呢，她缓慢记起来，好像，在纯老师看到她把衣服扔到楼下后，她终于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吃惊，然后……她就被敲晕了。 不对，是被捏住了脖子，像拎着个小鸡似的，失去了意识。 佐藤优乃懊恼地甩甩头，这都还没干嘛呢，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校服…… 佐藤优乃一把扯住领子，低下头，便看到自己白嫩秀挺的胸部，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什么嘛，既然给我穿上了衣服，还不是碰了我。 男人。 “多亏了阿部老师啊，我都不知道你还一个人留在学校，还晕倒了，这种时候怎么这么粗心大意，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就……”教导主任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 不经意透过后视镜，看到女学生拉起衣领露出大片肌肤，脸色微红，教导主任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太稳了。 “你身体没事吧？” 佐藤优乃注意到了教导主任异样的目光，内心讥讽，面上却没有表露什么，默默打理好了衣着，同时又挺直脊背，不忌惮身材的展露，嘴上说道：“没事。” “是阿部老师救了我，也谢谢主任。” “嗯，那就好……现在我送你去避难所，大家应该都已经在那边了。” 后面教导主任有意无意地挑起一些话题，佐藤优乃不冷不热地进行了回应，一来二去间，倒轻松套到了一些话。 好看善良的新老师并没有把她被欺凌的事透露出来，换衣服也用另外的说辞代替了。 是照顾她的自尊心么…… 一路上，佐藤优乃看着车窗外，外面的世界呈现出非日常的焦虑，一直持续到他们到达地下避难所。 避难设施，是在怪兽战争开始后，政府大力在全国各地兴建的，全世界有能力的国家都在做着诸如此类的应急预案。以致怪兽真正入侵本土的一天，普通人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哪怕只有一丝。 既然是防怪兽的，抗震、抗冲击等能力全部做到了顶尖，报道说核爆都能活，佐藤优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避难所基本都建在地下，岩手这一处也是如此，佐藤优乃跟着教导主任经过消防通道，踏进主体部分时，预想中人流爆满的情况居然没有出现，反而可容纳数千人的大厅零零散散，显得有点空旷。 “学校的人在那里。”教导主任指了指。 佐藤优乃也看到了，甚至找到了三年a班熟悉的面孔，那么多的校服还是很显眼的。 很快有学校其他的老师跑来，做了一番短暂询问，佐藤优乃便回到了班级。 对于她的回来，班里没有掀起什么花浪，甚至还有人刚意识到她不在似的。 这也是正常现象。 佐藤优乃默默地站在角落，过了一会，有一个畏手畏脚的男生小心凑过来，“优乃，你没事吧？” 优乃看着对方脸上的关切之情，面无表情地回道：“没什么，只是一时落队了。” “太好了……” “我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担心你……” 担心…… 听到这个词，犹如听到一块玻璃碴子朝着另一块玻璃不断抓挠，从而响起的令人鸡皮疙瘩的声音。 这么担心，所以没在走之前问她为什么不走，这么担心，所以，每次看到欺凌就可以假装不见，每次被水淋湿，你的眼睛看得最多。 以为同是氛围的吊车尾，就理所当然，想找我抱团取暖，还是怀着其他不为人知的念头？ 优乃泛起恶心。 男人这种生物，就是这样啊。 她瞥下了男生，一个人抱腿在台阶坐下，忽然想到下午的保健室，阳光下平静望着她的男人。 那个眼神，那个摸头杀，她咬牙切齿。 …… 辉夜奈奈在又一次尝试搜索信号以失败告终后，气得差点把这台新的苹果12摔了，她抓乱了黑长直的秀发，无语道：“这里人都没有，手机也没信号，我们来这里是干嘛的啊！” “是啊，根本没人来避难所，学校这瞎指挥。” 好朋友由美连连附和，抱怨已久。 “其实刚开始避难所的人几乎是挤满的。” 旁边，隼人认真望着四周，插进话来，“我们来的时候也看到了，不是吗？当时怪兽袭击霓虹的消息正满天飞，学校包括政府，都做出了最大反应的决策，但随着进一步的信息到来，一半左右的人员又散去了。” “仔细想的话，这样是对的，即使以怪兽惊人的时速，以及不眠不休的神奇生物特性，从星门横跨太平洋，也要明天才能到达霓虹。” “何况还有联军和政府的存在……从最初的慌乱到情况明朗，避难所现在剩下的大部分是学生，事实远不到那么危急，但人心啊……” “喂，你怎么这么认真啊？”由美奇怪道。 “……” “哈哈哈，打扰了。” 隼人打着哈哈表示自己哎呀都是瞎想的，又去和男生们玩了，辉夜奈奈却留意着对方那种有别于不良轻浮的认真，想到对方豪言要成为驾驶员的情景。 “我搞到信号了！” 隼人那边一群捣鼓的男生里其中一个猛地跳起来，大喊道。 “战略机甲部出动机甲了，卧槽，是‘鬼灭刃’号！重1689吨，高67.7米，鬼武士形象的鬼灭刃！”男生挥舞平板，兴奋不已，“我们的鬼灭刃马上就要和怪兽格马劲夫对上了！全国新闻在直播！” 第八章 全国直播 懂点黑客和电子的理科男这一嗓子是喊爽了，如同向别人炫耀自己成功把到了梦中女神，众人惊呼，但理科男渐渐地感觉不妙，不仅是班里的小伙伴盯着他手里的平板，其他班还有学校老师，学校以外，貌似整个避难大厅的人都潮涌过来。 “诶，等等……别那么急嘛，我还没准备好。” “啊，桥豆麻袋！” 实在是消息太吸引人了，信号恢复没什么，然而，听到自家的机甲要打怪兽了？还是直播？ 那热情场面将要比上世纪全村人齐看一台黑百电视机还要壮观迫切。 苦了理科男，好在在场中只有他一人能搞定，平板是保下来了，然后他像是赶鸭子似的被众人驾到一个高处，双手举高高平板。 “还没好么？” 隼人手里搓着一截信号线和机盒，在一旁说道，隼人很讲兄弟义气，算是自告奋勇地来帮忙。 “马，马上，你再移过去一点……” 下面几百人气势汹汹地“监工”，理科男大热天冷汗淋漓，都顾不及擦，为了稳定平板，他不得不采取单膝跪姿，真是又累又紧张，男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平板已经全屏了朝日新闻台的直播，可是一卡一卡的，仿佛在用2g网看1080p，看得底下的人直冒火。 “喂！那两个高中生，快给本大爷弄好电视，信不信我揍你们啊八嘎呀路！” 几个露纹身的极道大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大吼道。 “这不是电视……”理科男内心bb，却敢怒不敢言。 终于一下，隼人惊喜道：“好了！” “电视机前的大家下午好，我们正在进行怪兽袭击事件的直播，请大家接下来不要调转频道……” 画面清晰、流畅，第一句话就让避难所骂声一片。 别打广告了喂！ 而当利落地切进直播，全场迅速地安静下来。 *** 那是在高空，螺旋桨声与狂风径直淹没了听觉。 女记者趴在直升机里，为了选择靠近敞开的舱门，她紧紧抓着安全绳，秀发被吹得怎么也拢不住。 对面，摄像师的姿势与她几乎一样。 女记者手微微颤抖地拿着话筒，展示身侧舱门外的蔚蓝大海，“这里是太平洋！我们与战略机甲部确立的拦截海域，北纬35°7′，东经179°21′！这个范围圈相距不到一公里！在镜头那边，鬼灭刃号已经由重直8运送过来！” “大家！请为霓虹的历史祈祷吧！为鬼灭刃号祈福，绝对，一定要武运昌隆！” 罡风凛冽，女记者几欲全力呐喊，才能把话说清楚的场景一下使人们有了难言的压力，“这一刻是决胜负了”，这种仿佛同时默契升起的感觉，气氛异常沉重肃穆。 “那个黑点就是鬼灭刃吗？” 过了一会，有人提问，马上就有人回答，“是的，不会错！看头部那两块微微凸起的尖角，是鬼武啊！还有手里的刀，而且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只有是我们自己的机甲了！” 世界上已经没有传统机甲了。 至少新闻上是这样。 “不过为什么选在这个位置？好像离霓虹岛还很远？”有些地理常识的学生困惑道。 “因为海平面问题。” 隼人说，“星门到霓虹中间大部分都是深海，如果等怪兽靠近沿海了再阻击，风险太大了。” 海底作战，一向是联军避免的。 “这块地方……”隼人用他偏差值36的脑瓜子，说不上来。 “马亚墨琍海岭，最高处离海面不到20米，是绝佳的作战地点。” 闻声望去，是一名工薪白领在开口，模样神情对地理如数家珍，他被人们注视着，有些不自然地扶了扶眼镜。 “我是军事爱好者，论坛上有许多怪兽入侵的假想情况……” 众人了然。 海面上，鬼灭刃自被运至后，便默默站在海中，双手下垂。此时海上阳光万顷，波光粼粼的海水宛若一副画卷。 海浪一遍遍地冲刷过鬼灭刃的小腿，而它纹丝不动。 护送的军舰在远处逡巡，天上不断飞过各种飞行物，它充耳未闻，只有眼部偶尔闪烁的红光，证示着它切实地在运转。 此刻，不仅是霓虹，全世界的目光都在朝这里汇聚，信息时代，消息的传播早已将事情始末扩散到了每一个角落。 鬼灭刃，新式的无人机甲，一只怪兽突然地闯过星门，如此突发事件足以引爆舆论，特别是机甲的再现惊艳了无数人。 蓝星也好久，没有在本土对战怪兽了，这一战，无疑会载入史册。 到场的媒体如今仅有霓虹和阿美利加两家被允许派直升机靠近海域，至于一些太平洋周边的小国，对不起，直接上禁飞管制。 眼馋流量？没事你硬来就硬来吧，大家睁一只眼闭着眼，等到战斗打起来，没有敌我识别，后果自负。 某一秒，海底山脉传来震动。 怪兽格马劲夫，要到了。 即使隔着数十公里，巨大的冲击也被海水悉数传递过来，这些震动很有节奏，那是对方在远处随意地游梭行走。 东面的大量战机、侦察机早已将情报传递过来。 “倒计时准备！” 纳沙布岬的指挥室进入最后动员，当直播前的普通观众都能感受到隐约的、怪兽踏在大海上的震鸣，所有人提起了心。 洋子望了望机甲控制区的超级电脑，上面有着鬼灭刃第一视角，她看回接来画面的中央屏幕，阳光洒下的海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个黑点。 黑点迅速地转为黑影，并越来越庞大…… 鬼灭刃的引擎开始抬速…… ……为什么会取有鬼灭刃这样的名字呢？ 霓虹曾经也有一台传统机甲，那是上一台，也是唯一一台，集全岛之力打造的名为“樱花刀”的机甲，取义可谓浪漫优雅。 漫长的战争中樱花刀战亡了，只找回了那把离子振动刀，前线铁血与战火，局势越来越严峻，这台新的机甲，接过了刀。 虽然是前辈的刀，但它继承的意志却可不一样。 不浪漫，也不优雅，鬼灭之刃，只有杀鬼灭兽，以恶魔制恶魔，一切的魑魅魍魉，都要在这一世间斩尽荡除！ 嗡！ 拍打的海水溅起几抹浪花，它们反射着美丽的光华，中途遇上一柄嗡嗡震颤的蓝色光刀时，悄然湮灭。 轰的一声，鬼灭刃抬脚一踩，爆开巨浪，瞬间启动，主动朝格马劲夫杀去！ 第九章 “死光” 轰隆隆！ 当近两千吨重，近七十米高的钢铁巨物猛烈运动起来时，用天地倾覆，地动山摇来形容根本不过分。 鬼灭刃每踏出一步，海水就像有一颗c4炸弹在海底爆炸似的腾起数十米高，砰砰砰砰，自带特效，狂地一批。 而它的前方，怪兽格马劲夫，同样很狂。 直立蜥蜴般的头颅和身躯，黑色鳞甲遍布，长长的尾巴尖端长有坚硬的肉球，宛如一柄战锤，最瞩目的是颈部环状的尖刺，根根倒竖，长度覆盖到了小半的头部，攻击和防御为一体。 根据红外遥感给出的数据，格马劲夫高75.6米，重约2004吨，几乎比鬼灭刃高出半个量级。 鬼灭刃因技术结构等多种原因，相比传统机甲本就轻量矮小，但是，世间的事物，向来不是越大越好，越粗越强！ “相距一公里！” “相距五百米，四百米！” 机甲控制组的人紧张地喊道。 指挥部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屏幕上。 鬼灭刃的视角乘风破浪，前方能非常清楚地看见格马劲夫鳞甲下鼓胀的肌肉，一双冰蓝眼睛幽冥刺骨，冷漠无比，这是最野蛮和原始强大的怪物。 它看着袭来的攻击，轻蔑无睹。 不少人被怪兽的眼睛震慑得面色发白，恍感蝼蚁面对巨神的恐惧，可剑客已经狭路相逢了，离子振动刀嗡嗡地贴着海面，切出一条反科学的真空带。 只有随着鬼灭刃一起奔跑。 “三百米……两百米……” “一百米！” “撞上了！” 鬼灭刃眼里的红光彻底点亮，右手刀转到左手，双手持刀，凌空斩下！引擎的爆鸣比大海的浪涛还要汹涌，文明之战，残存不了任何斡旋，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杀招！仿佛一名真正的武士，劈出了千锤百炼的一刀！ 全功率一击！ 身后，踩起的水浪刚刚下落。 轰！ 足以当场震死大部分生物的巨响，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离子振动刀和格马劲夫的手臂为中心，四射逃逸。 “必须拉高了！”朝日新闻直升机的飞行员紧紧握住操控杆，勉强稳定摇晃颤抖的机身，大吼道。 女记者差点飞出舱门，幸好有安全绳的存在，她凭借过硬的素质压下惊险，对着镜头说道：“现场太危险了，我们必须靠远些了！” “观众朋友们，大家可以看到，鬼灭刃劈出了超强的一刀！效果显著，直接切开了格马劲夫的鳞甲！仅仅是照面，我们就把怪兽打伤了！” 哗啦啦，忽然晴光烈日里雨水漫天，打在女记者和摄像大哥的身上，这是刚才一击溅起的海水。 女记者一下子淋了个满身，可没有人有闲情去欣赏妙龄女郎的湿身诱惑，注意力全在海面上的两座“大山”上。 轰，轰，轰…… 即使隔了数公里，传播过来的打斗声，依然如雷鸣震荡。 不在现场的人们被深深地震撼了。 一直以来，联军都严格限制怪兽影像，只有必要宣传时进行维稳。怪兽战争以来，出现了太多投降派，悲观主义，怪兽崇拜者等不利于内部团结的声音，尽管大体上民心所向联军，但不难保证有心人的捣乱。 这不是拍电影，不是友好交流，这是你死我活的种族厮杀，这样的事物，这样的场景，普通人若长期陷入或者产生共情，将会有不可预知的后果。 而怪兽突然踏上蓝星土地，无疑打乱了政府节奏。 画面全部对准了鬼灭刃和格马劲夫，不论国籍与肤色，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连画外，女记者也渐渐不说话。 这种时候，谁还会想去解说？ 你当在看比赛吗？ 俊才县岩手的避难所里也是如此，几百号人屏气凝神，只要鬼灭刃闪避了攻击，全场欢呼，如果鬼灭刃被怪兽击中，哪怕只是擦过掉了层漆，全体心痛得生怕机器人下一秒就散架了。 “打它头啊，去打它头！” “啊快躲！别上了，快躲开！” “切它中路！” “……到底是上还是躲啊？” 一名学生终于忍不住，对喊得面色涨红的几个极道大哥抱怨道。 极道大哥一瞪眼，过了一会，憋道：“能赢就行！” 很多人为战斗揪心，而真正可以理智地参与影响并发挥作用的的只有少数专业人士。 战略机甲部指挥大厅，控制组人员井然有序。 随着战斗加深，他们反而进行得熟练沉稳。 “机体受损百分之九，程序运转正常。” “注意动力炉剩余能量……” 洋子走到了小组人员身后，看着超级电脑的数据海眼花缭乱地刷新。 “必须要寻找决胜条件了！” 小组的技术人员手指疯狂敲键盘，眼睛却盯着数据海，难度极高地进行临时修正。 战斗在一开始的一击虽然见效，但其实远低于预想，对于怪兽来说这种程度的豁口是不是受伤都两说，而格马劲夫成功被激怒，战斗迅速地变为白热化。 表面上鬼灭刃占有小优，但烈度和时间的上浮，对鬼灭刃的首战考验太严峻了。 负荷很快将无法支撑。 “机会抓到了！” 蓦地，控制小组的负责人兴奋地叫道。 那是一个神来之笔的想法，成为了这场战斗的转折点。 鬼灭刃与怪兽一同陷入了翻滚，这非常危险，因为格马劲夫在体型上优势巨大，然而一块礁石挡住了去路，鬼灭刃在一瞬间完成了脱离抽身，并反手一刀，深深刺入格马劲夫的腹部！ 十几分钟的搏斗，数据给出了对方腹部的鳞甲硬度最低！ 离子震动刀一扯，一捣。 蓝血不要钱地流泻出来。 格马劲夫发出痛苦的哀嚎。 “做到了！” “赢了！” 指挥大厅沸腾！ 这是让对方真正受伤的攻击，控制小组互相笑着，可还没能说上一句鼓舞的话。 “小心！” 洋子忽然出声。 一道蓝色的能量光柱划过半空，带来破坏和湮灭。 “是死光！” 有人惊呼，控制小组同样见了，大惊失色，极力催动鬼灭刃闪避，智能程序的反应没掉链子，在最快的时间里腾挪侧移，躲掉了死光。 然而却并没有结束。 死光如一道锋利的手术刀，紧紧跟随着钢铁之躯的移动，划过了鬼灭刃的胸膛。 第十章 分来一点元气吧 蓝光掠过，没有产生多么强亮的闪光，也没有听到钛合金的哀鸣，就只是在人们揪心凝神的一瞬里，仿佛时间静止。 “轰隆隆！” 爆炸和电路火光在机体身上从内而外地迸射出来！ 鬼灭刃如遭重创。 咚咚咚，鬼灭刃一步步倒退，胸膛处仍产生着一系列的爆炸，飞溅的橘红碎铁刹那间变成岩浆流淌，那犹如它的血液。 格马劲夫在数百米之外，头朝前弓着身，颈部的环状倒刺微微闪烁着蓝光，能量的余韵蒸腾出大量的水气，见到攻击奏效，它兴奋地晃动全身。 “嗷呜呜呜！” 无疑，刚才的死光源于那些倒刺生物结构。 “死光”，是怪兽的杀招之一。 在怪兽战争的初期，即便制造出了能够对抗怪兽的机甲，但两种迥然生命的交锋，缺乏情报和了解的人类仍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断的铁血与牺牲中人类逐渐领悟到许多的他们的对手的特点。 只要是成熟体型的怪兽，有一半几率以上能拥有“大招”——科学家们的研究把这种能力称之为“新型生物内部基因核端力场反应”。 名字很长，不过没啥人会去记住。 受影视特摄剧等方面的影响，有另一种朗朗上口和接地气的叫法，不论蓝星联军还是民众，都习惯叫做“大招”。 死光，狂暴，尖锐，无双……联军记录到的大招已有十余种，虽然目前为止还没发现过能频繁使用大招，或者拥有两种以上大招的怪兽，但仅凭目前的威胁，联军也快应付不过来了。 “报告机体受损情况！” “暂避战斗，调整身位，密切注意格马劲夫的颈部倒刺……” “为什么没有响起警报？” 陡然有些混乱起来的指挥部，洋子的声音穿透杂音。 “格马劲夫是未被记录的型种，大招特征和蓄力动作完全未知，并且它的死光还会持续追踪……已经进行参数修正……” “机体受损21%，动力传递等核心系统仍能进行大部分功能，内部止火和关闭报废区域已经成功……” 洋子听得却直皱眉头，说道：“那是伤到了哪里？” 那边情报员有些犹豫。 “主要受损为信号接收和感应……” 只见副指挥官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所以呢？你们不会告诉我说，鬼灭刃已经瘫痪了吧？” 刚才一发死光，幸亏闪避及时，打在了鬼灭刃胸膛最厚的装甲上，而死光的扫射，却微倾斜上，熔灭了面部边缘，以及把一只“角”给切掉了。 鬼灭刃是一款无人机甲，换句话说说，任何部位都可以故障，唯独脑袋不行。 “倒还不至于到瘫痪的地步……” “进行远程人工操控。”洋子冷静地发号施令。 “不行……” 然而，噩耗接二连三。 操作员的双手在一百多个键位仪表摇杆上狂按，冷汗直下，“信号传输的延迟很高，人工效率太低了！” 洋子的心蓦然一沉。 “……” 须臾间，格马劲夫已经再次缠上了鬼灭刃，鬼灭刃原本流畅的动作开始展现得极不协调，下一个攻击结束了，才姗姗做出上一个动作。 嘭！嘭！嘭！格马劲夫拳拳命中，钢铁变形的磨牙声席卷刮遍海域。 这是扛着140ping在打王者局。 形势急转直下。 “天呐……鬼灭刃怎么了？”女记者望着几乎是单方面的挨打的机器人，语气焦急不已，“死光肯定造成了内部的破坏……怎么办……” 嘭！ 格马劲夫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对手的破损胸口，震得鬼灭刃踉跄倒退。 嘭！ 格马劲夫用倒刺直接切断了鬼灭刃头部的另一只角！ 嘭！嘭！嘭！ 怪兽每进一步，鬼灭刃便退一步，海量的零件被打出来，机器碎片雪花般从天上徐徐飘落。 女记者几乎不忍再看，她颤抖地握着话筒，绝望地说：“快跑啊鬼灭刃。” 鬼灭刃却没有跑，尽管被打得溃不成军，它也将永远不会背叛人类。 不会把后背留给怪兽。 “嗷呜。” 格马劲夫似乎察觉了，眼前的对手陷入了某种混乱迟钝中，这是不容错过的良机，于是它低头踩地……发起了一次冲锋。 “不要！” 以怪兽体型发起的冲锋，动能程度将会爆表，没有什么能阻挡这样巨大的冲击。 操作员预判预判再预判！拼了老命地想让鬼灭刃躲闪，可速度，终究太慢了…… 鬼灭刃凌空飞了起来。 接触的瞬间，仿佛听到了山崩地塌的无望轰然，鬼灭刃在空中慢慢地旋转，成为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离子振动刀脱手，光刀失去能量而关闭，重重地摔进海里…… 鬼灭刃眼里的光芒熄灭了。 再也没有站起来。 女记者彻底崩溃了，无法再进行此刻的工作，丢掉话筒，跪倒在机舱内呜咽地发出哭腔。 “……” 所有望见这一幕的人都沉默。 鬼灭刃倒了。 格马劲夫不屑地对躺在海中，只剩下脑袋没被淹没的鬼灭刃甩了甩尾巴，侮辱性地跨过机器人的身体，撇下了这个被它击败的对手。 输…… 输了吗？ 直播前的人们，大脑一片空白。 似乎足有一分钟的死寂，直播的画面突然一歪。 摄像大哥扔下了摄影机，冲到舱门前，大声吼道：“站起来！鬼灭刃加油啊！站起来！刚把爹！！！” 侧倒的镜头，对于观众的观看体验实属不佳，此刻却很难有人抱怨了。 “站起来！” 避难所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应该是骏才高中的学生。 隔壁另一所高中的男生摔了东西，“草！给我站起来继续打啊！” “对啊，加油！” 也有女生的声音，白领，小混混，大人们的声音也渐渐加入进来。 “离结束还差得远呢，怎么可以在这里倒下啊？” 仿佛是一个男人无力朝直升机外声嘶力竭的背影的画面引起了共鸣，又其实只是人在黑暗降临中本能地去抓住那一缕缥缈希望，各地，各个场所，竟万众一心地响起了“加油”，“站起来”这般的声音。 这样的事情只会出现在主角不敌反派时举起手，然后呼吁“分来一点元气吧”的热血漫里。人类用尽所能而打造的机甲阻挡天外怪兽，本来就是一种关于智慧和绝不放弃的勇气赞歌。 鬼灭刃一动不动地倒在海中，它的周身没有加油声，只有浪涛。 自我战斗程序和远程端控制都已近全部失效。 预判预判再预判的操作员瘫倒在椅子上，面若死灰，这同时也是指挥部此时的气氛。 作战，失败了。 许多人在看见鬼灭刃被怪兽的冲锋撞倒破碎的一刻，便于心里默认。 洋子在这其中，默默注视着鬼灭刃。 副指挥官艰难地开口道：“辉夜上校，向上级告知结果和通知民众避难的……” 洋子抬起手，止住了副指挥官继续下去。 “还没结束。” 短短一句话，吸引了指挥部所有的目光。 “什么？” 副指挥官低头，面露苦涩，的确，谁会感到甘心呢？可是事实如铁证，是不会有幻想存在的，“机甲自身的程序和远程人工都已经无法运行了……” “除了依靠这些，我们还有最后一项应急选择。” “……” 副指挥官先是不解，随后眼睛慢慢睁圆，明白了洋子的意思。 “等等……您是在说……” 女人不置可否。 指挥大厅议论乍起，一些知情者的声音猛地盖过了一瞬。 “人为驾驶！” 洋子轻轻颔首，机甲从建造之初，人与机器的理念贯彻至今，哪怕是无人机甲的鬼灭刃，同样保留了一个驾驶舱。 就是狭小了点。 “不行不行！”副指挥官却马上否决道，“太草率了！鬼灭刃不说没有被驾驶员驾驶过的技术数据，即使有预留的驾驶舱，但那只是单纯的冗余啊！它的设计方向……” “它能靠人手动起来，就足够了。” “……那驾驶员呢？现在上哪找一名合格的机甲驾驶员去？目前国内记录考核成绩最好的人，只有……” 副指挥官说着说着，像被消音似的蓦地迟钝地没声了，他看着洋子，冒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实。 面前的年轻女人，不会有那种不可思议的念头吧。 洋子从主椅上甩起外套，滚荡的衣角像是燃烧的火焰，她往指挥部外走去。 “我就是驾驶员。” “来人，备直升机。” 第十一章 这台机甲是单人驾驶还是双人的 北海道的夏天相比东京，显得也不是很炎热，迎面吹来的含着咸味与湿气的海风甚至让人觉得清爽。 潮水温柔地舔过海崖，而在往上凸出的尖角上，一双穿着运动鞋的双脚在半空晃晃悠悠。 纯再三高冷地挥走了一拨试图靠近亲昵的海鸥。 宽广的海面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底下鱼儿成群结队地转圈起舞，在静谧美好画面的远处，很难联想到正有一场庞然大物们的残酷厮杀在进行。 “纳什么沙岬……这地方真的够偏的，听名字就不行。” 纯自语说道。 将俗事解决后，他当然不会呆在高楼厦宇中，怪兽感应着他的气息，朝他来，那他，也将朝对方去。 在一开始，两者的身份便注定了这次陌生的偶然，将会变成一场不必言说的赴会。甭管背后隐藏着什么样含义，古往今来，王者是不会爽约的。 纯挑了个好地方，他也得知了政府派出了机甲前去迎战，对此从未见过这种战斗的他非常好奇，于是他现在坐在纳沙布岬的海崖上。 在这里，他已经可以清晰感知到数千公里外，那台叫做鬼灭刃机甲的决然战意和格马劲夫怪兽的凶残狂暴。 “刚说世界上没有机甲了，来了新的……战略机甲部……” 纯想着，觉得意外也不意外，历史就是这样的，不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人类就不会停下来。 海风呼呼地送到无暇肌肤的脸颊，似乎更加潮湿了。 “……输了啊。” 纯神情看不出什么，可敬地看着远方，然后站起身。 他活动了下手脚。 “嗡嗡嗡……” 忽然，侧后边有隐约的机器嗡鸣声，并且马上越来越大，变成了隆隆的螺旋桨转动的轰鸣。 平静的海风与水面陡然因这不速之客而乱了起来，一架漆黑的军用直升机唰地从海崖旁升起，窜出，非常近的距离下，宛如在纯的身边擦肩而过。 纯望着直升机远去，底下挂载的武器的武力獠牙微不足道，但高速急切的的气势，配合全黑涂装，有种无言的冷酷和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对方很快变成天空的黑点，纯笑了笑。 他在翻阅西蒙给的怪兽战争资料时，留心过霓虹的有关方面，他知道身处的纳沙布岬是个什么地方。 有点巧。 …… “洋子长官，你在看什么？” 对面，坚持陪同来的女亲卫抓着安全带，面容有着严峻和紧张地问道。 洋子再次看了眼身后下方，海崖那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 她说道，应该是看错了。果然，做出如此大胆冒险的决定，还是影响到了她自身的状态。 “预计还有一个小时到达，您可以休息会。”女亲卫关切道，望着洋子的眼里，充斥着自豪和仰慕。 一己之力承担所有，甚至此刻火速前往战斗海域准备亲下机甲，试问，哪个属下会不感到死心塌地的追随？ 洋子和蔼地对女亲卫点了点头，闭目养神。 优秀，天才，这样的词汇贯穿了她的学生时代乃至踏入权利阶层，超过同龄人已经不算什么，人生像一路开着光环的她，不断顺遂地至于上流，如果在和平年代，她其实会觉得无聊的，而阿比斯的出现，让她有了彻底赢下怪兽战争的目标。 只是如今来看，即使是她，都觉得好遥远。 高速飞行中背靠着的机舱壁传来不断的震动，掩盖住了她身体微不可察的颤抖，罡风隔着防弹玻璃迫切地想要钻进来，气温有点寒冷了。 洋子轻呼出一口气，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飞行会很快，他们将很快地到达目的地，她利用最后剩余的每一分每一秒回顾着机甲驾驶的知识。 她突然想给家人打个电话了。 转念又想到，手机早被她关机了，也留在基地里，根本打不了电话。 洋子睁开柔软干净的黑眸，忍不住看着对面的属下的口袋，有没有带手机呀……有点犹豫。 “长官，十分钟后到达目标地点！”飞行员喊道。 洋子连忙收紧了心绪，她转头看向舷窗外，大海一成不变似的广袤，这么快吗？ 她迅速抛开了一切杂念。 …… 怪兽格马劲夫在洋子等人的视野下方穿过了。 无数大口径的穿甲弹，燃烧弹，爆破弹打在了格马劲夫的身躯，更有每隔十几分钟射来的一发或数发导弹，带着致命的尾焰轰向它，而格马劲夫不闪不避，根本没有去在意这些攻击，无数次的火力覆盖下来，除了令鳞甲看起来脏了点，没有其他作用，像是在给它挠痒痒。 普通军队仍在努力。 直升机爬升的很高，所以洋子她们很安全，格马劲夫被各路阻拦搞得心烦意乱，吼叫连连，显然也注意不到头顶有一架不太一样的飞机飞过去了。 洋子等人沉默地看着巨大的格马劲夫，在一声又一声震撼心神的兽吼中离去。 很难想象当怪兽踏上陆地时的灾难情景。 前方出现了半淹没在海中的钢铁反光。 洋子一下解开安全带，军靴有力踩地，坚定地宣布道：“准备登陆鬼灭刃！” “是！” 如要发泄郁气，机上人员大声回应。 对，我们还要登陆鬼灭刃驾驶机甲，我们就是来干这个的，战斗到现在还差得远呢！ 有过事前计划，过程很顺利，飞行员老道地靠近鬼灭刃露在水外的头部，在离海平面三十米的高难度距离稳稳悬停。 放下降索。 同时，战略机甲指挥部的人全神贯注地盯紧着这边。 半空，洋子面朝舱门打开后响彻的涛声与风，什么也没说，比了个手势，果断地降了下去。 随同她一起下来的还有一名技术员和一名工程师。 真正踏上钛合金的“地面”，洋子握了握拳头。 他们站在鬼灭刃的肩膀上，硕大的鬼武头部立于一侧，让人感到自己十分渺小。 鬼灭刃的一个安全通道口就在肩膀上，这大大减小了进入鬼灭刃内部的难度，是此次冒险举动的前提。 “这台机甲，是单人驾驶的，还是双人的？” 一道清和嗓音忽然出现在机甲的肩膀上，没有声息，没有预兆。 一瞬间，让在场的洋子等所有人，包括时刻关注的指挥部汗毛倒竖。 第十二章 我可以驾驶它 僵硬地转身，洋子看着一名男人……或是说俊秀的少年？ 对方的相貌有着天然的亲近感，让人看到后就不自觉地平和，在与怪兽的战场上，是人类就不是什么糟糕事情，洋子打消了条件反射的警戒敌意，摆摆手，头顶直升机上的士兵收起了枪口。 随之浮现疑惑。 “你是什么人？” 洋子盯着男人，竟觉得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对方，并且没有隔很久……可一时间记不起来。 “我不是敌人，可能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来帮你们的。” 出现在机甲肩膀上的正是纯，不要问他怎么移动的，问就是格局太小。 他友善地朝面前这位气质形象不一般，显然是头头的女军官说道。 “帮忙？” 洋子联想刚刚对方的提问，不由一凛，对方的出场方式有使人谨慎的理由。 “大部分机甲基本都是单人驾驶，你……是驾驶员？” “所以这台叫鬼灭刃的，也是单人咯？”纯了解了的样子，摇头道，“我不是。” “……” 站在一边的技术人员和工程师无语了，啥都不是，搁这茶话会呢，太平洋名媛？ “长官，他恐怕是被新闻吸引过来的机甲爱好者之类的吧，坐着帆船或者游艇……工具应该在附近……” 那人四下瞅了瞅，没找到海上交通工具，格局很小地问道：“喂，你这家伙怎么过来的？” “反正不是走的。” 纯随意回着，偏头看向机甲，鬼武士的头部像一件巨大狰狞的钢铁艺术品，他手抚上去，感受到了共鸣。 他脸上露出少有的讶异之色，其实在远处的时候，他就有了模糊的被一条细线牵引召唤的感应，到达机甲身上后，摸到了实体，基本得到了确定。 这台机甲，如同阳光小精灵，蝴蝶，游鱼，萤火虫等蓝星自然，对他有着一种同样性质的亲切呼唤。 惊人的发现。 这代表了什么意义？ 此时此刻，纯却来不及去细细品味其中的玄妙，受到他的青垂，鬼灭刃黯淡的眼睛忽地亮了亮。 纯道：“我可以驾驶它。” 战略机甲部一方的人员径直忽略了男人天方夜谭的话语，而是看着鬼灭刃心一紧，泡在海里这么久，关键时刻，可别出什么其他故障啊。 洋子也不想继续交流，使了使眼色，下属会意地拿起工具忙活起来，开始进行检查。 难耐地避开了男人让人觉得炽热真挚的眼神，洋子轻咳一声，按住耳麦。 刚好通讯那头也响了，“辉夜上校……” “嗯，把这名平民带离现场。” “快离开鬼灭刃！危险！长官，格马劲夫回来了！快跑！” 通讯响起一记晴天霹雳。 “什么？” “嗷呜呜呜呜——” 洋子猛然转头。 西面，原本早已走远消失的格马劲夫，居然重新折返！黑影再次出现在海平面上，并且是狂躁的奔跑！ “怎么回事？” 惊愕充斥了她的思绪，她望着西侧晃动的黑点，明明还十分遥远，但那股逼迫的压力却足以使手脚冰凉。 “不清楚！怪兽突然就按原路跑回来了！猜测目标是鬼灭刃的机体，有什么东西吸引激怒了它！” 洋子下意识地扫视周围，有什么东西变化了吗，她目光停在那个怪怪的男人身上，她甩了甩头，在想什么呢。 “快撤离吧上校，军队正在全力阻拦，但延长不了多久的时间的！” “长官，检查完毕了，可以进行下机驾驶，现在……” 技术员和工程师当然远眺到了怪兽的影子，几乎坐立难安，看向话事者。 洋子再次望向西侧，估算了大致的时间，咬了咬牙，说道：“你们两个，快上直升机！” “是！” 两人忙不迭地抓着降索，升到一半才往下看了看，洋子竟站在原地没动。 “你先走。” 洋子对着男人说道。 对方默默凝视着海平线，无波无澜，如这未被怪兽肆虐的平缓海水，这人都不知道害怕的吗？ “你先走。”对方居然说了跟她一样的话，洋子一时不知是该生气还是好笑。 “如果你的打算是不走，那快点打开机甲入口吧。” 男人继而的话令洋子愣住了，这家伙…… 蹬蹬蹬，洋子利落地跑到鬼灭刃肩膀与颈部交界处的一块矩形钢板上，上面有一些区别其他表面的记号，她插入数据线开始输指令。 “洋子，你……”女亲卫在直升机上焦急而不可置信地喊道。 “带平民离开，我的任务还没结束。” 容不得婆婆妈妈的时刻，洋子温柔的眉宇仿佛凝结成冰，面若寒霜的态度把一切他人想要挽回的念头都驳回了。 含泪中，女亲卫看着士兵抓着降索，正欲下降，带走长官，然后一道蓝光，刺目了双眼。 “是死光！” 惊骇的吼声中，飞行员拼命地拉起高度，死光沿着一条弧线擦过了直升机，切断了降索和小部分机尾。 这架黑色的直升机冒起黑烟，“mayday！mayday！我们被击中了！请求支援！” 飞行员百忙中抽空看了眼底下还没被撤离上来的男子，果断放弃，摇摇摆摆地飞离。 纯严肃地与怪兽对望。 啪嗒！ 机甲安全通道打开了，洋子在看到直升机差之毫厘地躲过了死光，还好勉强能飞行，但机身状态也已经不可能保持低空悬停了，她加快了动作，成功解锁。 洋子抬起头，恰逢瞧见纯与怪兽对视的一幕。 他在干什么？死光都扫过了，危急境地，能保持面不改色胆识已然超越常人，他还这么悠闲…… 等等，怪兽也不动了？ 格马劲夫在数十公里外的海上停步，环状倒刺蓝光幽幽，恍若示威，蓝瞳双眸紧紧望着某个对它来说过于渺小的生物。 战略机甲部的人都快疯了，这格马劲夫的行为模型到底是个什么鬼？突然跑回来，突然射一发死光，又突然不走了？宁是雌性怪兽？ 洋子身处离奇场景的中心，冥冥的第六感如此触手可及，有那么一刹那，她觉得确实是男人让怪兽停下脚步了。 “嗷呜！” 怪兽的狂吼扰乱了风声。 她一把掀开钢板，说道：“那个谁，还杵着干嘛？等死啊。” “跟我下来。” 第十三章 旖旎 机甲内部。 纯看着这名似乎是叫洋子的女人，毫不娇气地啪嗒关上了钢板。 厚重的材料将外头的声音尽数阻绝，风声，浪花，怪兽遥遥天边的嘶吼消失了，在这座铁盒子里，世界仿佛一下变得沉静安宁。 通道内同时亮起灯。 但现实的危险不以感性的思维而变化，局势的迫在眉睫一丝未变。纯看着灯光中女人的雍雅面庞，坚毅的神色让他产生回忆。 好像一个人。 具体是谁呢，迢迢的经历中，他不记得了许多曾经深刻的面孔，不管怎样，应该也是领袖女子，英武贞烈之类的人物吧。 “你看什么呢？” 洋子看着相隔不到半米的男人，微微蹙着眉说道。这个距离有点太近了，但安全通道本就不会建得过宽，能容纳两人算不错了。 “我在想刚才怪兽发出的能量光束。”纯随口编道。 “那是死光，格马劲夫的死光显然比之前遇到的怪兽更快更强……新闻上你也听说过这种大招吧？” 洋子攀住梯子，往下爬去，职业性地说到一半，又转走话题，我跟一个普通人讲那么多干嘛呢。 “哦，对的，我听过。” 纯点点头，其实没听过，资料上看过，“这头格马劲夫不讲武德。” “……” 洋子明智地不再回应，她手脚并用，身体素质不比专业人士差得快速下降，她要到驾驶舱去。 男人倒是能稳稳跟上她，没有落下。 鬼灭刃的内部空间无疑很大，在未封装前，里面的道路甚至堪比迷宫，洋子自然将此行的步骤铭记于心，格马劲夫也许下一分钟就能突破普通军队的火力网，必须争分夺秒。 “你会驾驶这个大家伙？” “待会是你来还是我来？” “怎么不说话？” 身后一道声音形影不离，洋子抿唇不言。 我说不说话你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这都什么问题……啊，什么叫你来还是我来，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可以随便驾驶机甲吧。 不知为何，她非常想吐槽这个初次见面的男子，形象，形象，她矜持住。 五分钟后，洋子看着眼前的一个球体形状驾驶舱，松了口气。 路上没有遇到塌陷或断层，登机检测没有出错。 她手贴上纹锁，在舱门缓缓旋转打开中，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 暗暗叹了口气，洋子说道：“等会进去后，什么都不要动。” 纯有点意外。 这是……口嫌体正直？ “不要误会，如果没有驾驶舱的保护，你留在外面会被震死。” 即使在舱内，动起来的鬼灭刃，那巨大的惯性和冲击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承受的，不然，就不会有机甲驾驶员的培养比宇航员还难的说法了。 “这样，谢谢。” 洋子已尽量表现出冷意，以期吓到对方好让其老实点，但男人的样子依旧是平和清淡。 纯看着洋子高冷地踏入舱门，然后对方面色一差。 他疑惑地越过视线瞧了瞧，各式仪器有些臃肿地塞满了空间，但没有缺也没有坏的。 哦…… 纯注意到女人不自然的脸色，懂了。 空间太小了。 驾驶舱比洋子预想中还异常狭窄，不仅得弯腰低头，连立足都困难。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突然反悔不合情也不合理。 该死的工程部，把经费都吃了！ 土木狗表示不背锅。 鬼灭刃本就是无人设计，驾驶舱实在给不出两个人的位置了。 “咳。” 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挤了进来。 好挤。 洋子摒弃杂念，在舱内中心唯一可直立和伸展、也是操作位的地方凝神进行开机检查，接入通讯。 有序按键，仪器光芒一一亮起。 “呼叫指挥部，这里是鬼灭刃，我已到达驾驶舱。” “指挥部收到！终于听到好消息了！恭喜长官，你做到了！” “一切都还早呢。” 依稀听到指挥部一些熟悉的雀跃，洋子严肃如故，到达驾驶舱连成功都算不上，启动机甲，与怪兽战斗……不自觉在脑海中浮现了格马劲夫七十米高的身躯，那双骇人的外星蓝瞳，此地远离陆地与人烟，只有孤独的大洋海流和狭隘逼仄的一方铁盒，没有下属们的观看，反而深藏内心的负面情绪找到了可趁之机，并一点点难以自抑地放大…… 洋子的恐惧暴露得根本止不住，她的手发起抖来。 抖得连神经液压装置都装不上。 脸涨起羞红，洋子知道还有一个人，就在看呢……对方肯定在想还以为什么大人物不过如此，这般嘲笑了吧……她看向男人，顿了下。 “你在干什么？” 她才注意到此时两人的姿势十分……尴尬，或者说暧昧，男人靠坐在她的面前，身高和球体弧面的缘故，对方的脸部正巧对准着她的胸部，鼻尖离碰到衣料的距离……恐怕只有十公分不到。 “我怎么了？”纯无辜道。 呼出的炙热气息立马打到了，洋子面色更红一分，她怒气冲冲地说道：“喂，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一定要在前面吗？给我到后面去！” 纯目光不避讳地停留在近在咫尺的起伏饱满良好熟透的什么什么发育上，针不戳。 “行吧。” 耸耸肩，他窸窸窣窣地移到了女人的背后。 后面更窄，两人几乎完全紧紧贴住。 这不更h了嘛…… 洋子好气，这都什么事啊，她甚至想郁闷难受得想要扭动腰肢，通讯一闪，“长官，有其他故障吗？” “没有，马上准备启动。” 洋子深吸一口气，值得幸运的是，这突然的一出旖旎，她变得不紧张了。 尽管背后那股男人的气息有点讨厌。 “开机检查完毕，一切正常，打开引擎，神经液压装置接触良好，智能程序已运行，固定姿态，预备……” 嗡—— 特有的动力炉律动传导过无数的线路与钢铁，回到洋子身上，震动着她的血液加速，意念炽热。 洋子其实很少去想过亲下机甲的场景，因为蓝星联军奇迹般成功的意义，便是阻敌于蓝星之外。 原本期待着不会有这一天，可这一天，还是到了。 说实话，在这里输了，民众还有时间逃命，纳沙布岬被叫作前沿阵地，是前沿却也是最后的防线，往后，便是没有任何防御手段的无数居民住宅。 绝不会让你再踏过身后！ “鬼灭刃，启动！” 第十四章 换人 一条消息迅速传播了霓虹上下，每个听到它的人都立马向认识的人传递——“战略机甲部将派驾驶员前往太平洋，把鬼灭刃重新开动起来！” 这让许多眼睁睁望着鬼灭刃在众念之中依旧灰暗沉睡，对怪兽到来逐渐六神无主的人们重新燃起希望，原来大家都没放弃啊！ 电视台的直升机去而复返，摄像大哥架起设备，镜头中的女记者看起来也恢复情绪，有些哭花的妆容反而使人们感受到坚定的力量。 大洋脊背的海水再次变得急湍，越来越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泛起连绵不绝的涟漪，躺在其上的鬼灭刃，忽然抬起手，猛地砸住了礁石！ 洋子面前，角落的数值不断上升，那是机甲苏醒的标志。 被全息投影包裹她，紧绷住全身力量，右手出现的礁石影像仿佛真的存在，她用力到几乎指节发白。 实机的负荷与练习时完全不是一个程度。 但她能行，因为她是天才。 哗然的巨响！在攀升的过载里，全息视角赫然拔高，洋子一鼓作气用腿起身，水声轰鸣澎湃，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外界来看，鬼灭刃手掌撑地，以帅气优雅的动作缓缓站起，海水像是瀑布一般极具冲击力地从身上的各个落差地倾斜而下。 “鬼灭刃！驾驶员做到了！” 远处直升机里的女记者捂着嘴，激动不已，眼里闪烁的泪花让人担心她会把脸完全哭花了。 恍若从矮小变为巨人，洋子在通讯中同样响起的喝彩背景里，操作鬼灭刃抬脚，转身。 面朝怪兽的方向。 “左胸处装甲破损严重，注意左手部位使用，关节活动基本正常，动力炉能源充足，离子振动刀位于一点钟方向约3.1公里……” “驾驶员，祝您好运。” “长官，得到最新消息，十五分钟前，联军的增援已在星门另一头集结，算上开启星门与路上赶来的时间，最快一小时后就能到达现场。” “只要再坚持一小时就可以了！” 这个好消息没让洋子表情有太大变化，援军同样在计划之中。 “收到。” 她在指挥大厅做出决定时便盘算好了后续，重启鬼灭刃的目的不在歼灭格马劲夫，而是拖延。 她虽然自信，但不会自大到觉得自己能比完全状态的ai鬼灭刃做得更好，机体目前的条件也不允许了。 不过月球那边联军的速度却超乎一点预料，紧急传送么……正常穿过星门是需要一天以上时间准备的。 “万事俱备……”她低喃道，一滴汗水不知不觉滑落过精巧的下巴。 格马劲夫向天发出猜不透的吼叫，轰隆隆地冲锋过来。 “你身体状态没事吧？” 男人的热气忽然从耳根子呼来，洋子心神一慌，好不容易撑住载荷的腿差点就这么软下去了。 “没事！”她烦躁道。 纯却不觉得，他贴着女人，最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变化，头发顺滑，臀部饱满，还有贴身内衣上糅合肌肤与香皂的清幽……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汗水。 对方出了太多汗了，才操控机甲如此短的功夫，白净的脖颈、锁骨、脸颊，暴露在外的皮肤上都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密集的汗珠，衣物下的后背更是全湿了。 “不要太勉强了。” 按照对方同伴的说法，援军马上到，纯略微一算。 女人绝对撑不到一小时，半小时都不行。 洋子默然，以行动来证明意志，鬼灭刃先是往前行走，随后慢慢地，姿态变为奔跑，气势丝毫不亚于ai版鬼灭刃。 冲向右前方一处标记点，伸手，拿到了掉落的离子震动刀。 能量导入，蓝色光刀唰地弹出，洋子一振光刀，毅然冲向格马劲夫。 “勇气可嘉。”纯说道。 “我可不需要你来评判！”洋子娇喝一声，刀光笔直朝着格马劲夫送去，全息投影里的格马劲夫被分解划出大大小小的框圈，计算出最大概率攻击落点。 洋子漂亮地躲过了一记挥爪，离子刀砍在格马劲夫身上，溅起无数星火。 风声忽大，一条黑影极快袭来，洋子临机应变就地翻滚，闪掉了第二道甩尾攻击，顺势又捅了怪兽一下。 格马劲夫气得嗷嗷叫。 如此，靠着智能的辅佐和训练有素的身手，加上时不时场外战机袭扰，洋子进退有度，来回十几次，惊险中带着稳健，打得十分有章法。看得外头守着直播的普通民众们直呼牛皮。 照这么下去，拖延一小时似乎完全不成问题。 “呼，呼，呼……” 驾驶舱内，洋子剧烈地呼吸着。 在与怪兽正式交手后，时间每过一秒，她的喘息就每急促一分，汗水已经掉在地上结成了一滩，挥舞动作肉眼可见变得吃力，脸色愈来愈白。 “这样下去，你要脱水了。”纯提醒道。 “不用你管。”洋子说，顿了顿，“如果我放弃，已经没有第二次换上驾驶员的机会了。” 她最终还是默认了撑不住的事实。 “有的……” 这抽空的功夫，格马劲夫突然做了狡猾的假动作，然后一个变速冲撞！ 洋子一惊，无心去管纯的讲话，有心退避，可身体跟不上大脑，彭，鬼灭刃被撞的翻倒在地！ 这变成了倾倒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洋子尽快地爬起来了，但还是不断开始受到攻击命中，这番连环打击，在战机与军舰拼命掩护下仍挽不了颓势，疲惫至极的身心濒临极限。 最终，洋子看着视野中的闪烁的【警报！】而使不上一丁点气力，迎面的尾锤造成海啸般的冲击，她直接晕眩过去。 “……” “……” 洋子猛然惊醒。 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啊，哪怕昏迷到死，也要在一小时之…… “诶？” 洋子发现她不在机甲操作位了。 景物变化不大，仍在驾驶舱中，但位置……她迷眼中瞧见了男人的背影，顿时睁大。 “喂，你在干什么！” 她和那个男人互换了位置！而且对方佩戴好了液压神经装置，一副正要架势机甲的架势！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语气不可理喻地喊道。 “知道。”纯认真地扫过眼前显得陌生而复杂的各式仪器按钮。 “刚才你没听到？我说还是有第二次换上驾驶员的机会的。” “什么？” 洋子气极，她正要一反常态地大骂侮辱性不雅词汇，愣住了。 昏暗的驾驶舱，亮起了柔和的光。 全息投影中，纯的动作娴熟，步骤规范没有一个错误。 “……你知道怎么驾驶？” 洋子呆呆道。 纯摇头，说道：“刚才没有，看了一遍，现在会了。” …… “啊？” 凝滞而紧张的氛围里，洋子发出一声自然流露的软软“啊”字，显得有些蠢萌。 “你快停下来，太危险了！” 随后，她意识到什么地一改语气，气势冲冲道，一伸手就想把男人从装置上拽下来，却身子一斜，嘤呀整个人靠在了男人的后背。 坚实，温暖，很有安全感。 什么，不是不是，是她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脱力了，与格马劲夫短暂却强大烈度的战斗耗光了她的任何一丝力气，更别说她是被撞昏厥后强行醒来的。 动力炉熟悉的嗡鸣让她明白机甲已经在启动的路上，她一咬牙，手搭上男人的肩膀，果决道：“现在感觉如何？” “不要紧张，如果感到有强压，或者像是在深海中坠落，这是操控巨大的机甲所遇到的正常现象……” 事已至此，她不如安抚被陌生压力而失措惊慌的对方，她仍记得自己第一次启动模拟机的感受，男人的行为虽然莽撞，但好意是真的，并且危急之下的应对甚至能说是勇气和魄力兼备。 现在的她抬一根手指都费劲，洋子深知无法再驾驶鬼灭刃，但若是说把希望寄于一个素未谋面的普通人……她所做的不过是怕对方慌张得窒息在驾驶位上。 洋子的心理活动弥漫于悲观又神奇地渗入一股小女人的踏实感，一定是舒服靠着别人的后背的缘故……念头细碎杂乱着，只听男人说： “靠稳了。” “是吧，千万不要勉强，不行就……” “嗯？” 轰隆隆！ 一番地动山摇的巨响，驾驶舱陡然晃动着，洋子一下没有准备如八爪章鱼惊叫地抓住纯。 纯握了握拳，点点头。 “确实有点压力。” “你……” 洋子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她看向全息投影，在外侧虽然无法获得完全视野，却也能看到外界的情况，鬼灭刃从被撞击后的歪倒中轻松直立起来。 公里外的格马劲夫疑惑地晃头。 第十五章 奇奇怪怪，好好看看 蓝色的数字和光在脸上流淌，立体信息重重扑面，仿佛是一种他平时“感知”的具现，瞳孔倒映的，便是他所见与感受。 新科技把纯带入浮光掠影似走过一瞬中的六年之变，他不由在机甲一波又一波传递到身上的知觉里心生感慨。 那是一种磅礴复杂到极点却无比精巧的反馈波荡，旁观远比不上亲临的震撼，人仿佛真的成为了一个数十米高的机甲战士，身随念动。 纯感受到了鬼灭刃的意念波荡变得高扬激动，他就姑且认作对方在开心雀跃吧。他第一次开上了机甲，已经可以说是跨时代的武装，然而穿过那些新奇和高深的科技面纱，驾驶机甲与他以往的某些经历也产生了共鸣。 猛犸象昂起头，托起他朝着一望无际的冰面嘶吼； 身下之物一展翅便遮蔽天空，载着他在天空翱翔； 还有他骑着战马，在战阵中肆意地驰骋。 手脚绑定着液压神经装置，身下的机甲不断涌来的力量让纯想起来，如此一来，鬼灭刃在某些方面看与那些坐骑和朋友是相似的。 因此，若是他来驾驶机甲，结果便注定了。 面对鬼灭刃的亲和臣服，纯发现这点，就会很淡定。 太习惯了。 “这回真的靠稳了吧？” 他开口，这是说给身后的女人听的。 洋子手唰地缩了回去，想了想，还是紧紧攥住了最后小片的衣角，犹如骑在男友帅气摩托上不情不愿的女孩。 她显得不服气地说道：“我怎么了？” “刚刚你不是惊得尖叫了吗？”纯疑惑说。 洋子脸一红，“什么，稍微吃惊罢了，而且刚才有到‘尖叫’的程度吗？” 纯笑而不答，他抬脚，轰，轰，鬼灭刃顺从地行走起来，他像是得到了一个新玩具。前方，格马劲夫不爽地锤了两下胸口，也愤怒地面朝而来，想要彻底把这个对手打趴下。 “你真的能驾驶机甲……” “你到底是什么人？”洋子看着纯，说道。 纯倒不是想敷衍，他有心给一个好的回答，苦思了一会，吐出两字。 “学生。” “……行吧。” 洋子并不失望，她就没觉得对方会说真话。她开始把对方的出现与后续的种种表现当做正式的印象。 “很吃力吧，怪兽在那，不要怕，你先熟悉姿势，小心……”洋子忍不住叮嘱几句。 轰轰轰！ 鬼灭刃瞬间跨过了生涩宛如蹒跚学步的初始阶段，直接奔跑冲刺起来了！ “呀！” “天呐！我们的驾驶员没有被打败，在沉重地倒地后不仅重新站起，还向格马劲夫发起了冲锋！” 女记者握着话筒，简直热泪盈眶地喊道。 然而下一秒的交锋，就惊掉了她以及直播前无数的目光。 “喂，太快了啊！” “疯了吗，你……” 洋子的话到口中停下来，作为内行，她体会到鬼灭刃目前奔跑的速度和姿态，从来没有这么快过，这么流畅过，这么强过！ 什么……情况？ 下一刻景物突变，“小心！”洋子注意到全息画面里的格马劲夫，连忙说道。 格马劲夫佯装要硬撼，实则环状倒刺暗中充能，半途忽然停下，躬身低头，这是要发射死光！ 修正了模型的系统给出危险警告。 纯却无视了那些几乎要挤到脸上的赤红警报，他继续冲锋着，甚至速度越来越快—— 莹莹的蓝色光芒划破了半空，那却不是怪兽的大招，而是机甲的离子振动刀！ 鬼灭刃把刀扔了出去！ 像是一柄标枪，抑或离弦的飞箭，离子振动刀被巨人以澎湃的动能充斥，噗嗤插进了格马劲夫的脖颈。 “嗷！！！” 格马劲夫施法中断，痛怒地狂叫。 鬼灭刃到了，镜头平行拉远，像是一道黑色闪电穿过了格马劲夫，只有鬼武眼里的红光留下一道笔直轨迹，那是它的路径，也是刀光的路径。 冲锋的势能不可能停下，在零点一秒的实现可能里，纯拔出插入的离子刀，顺着伤口深深地一抹。 撕扯的皮肤和烂肉甩在鬼灭刃身后，下起一场蓝色血雨。 洋子已经说不出话了，包括战略机甲指挥部，目睹这一幕的普通民众们，都看呆了。 但这远不是结束。 在外人的眼中，鬼灭刃仿佛换了一个人，不对，是换了一台机甲，敏捷力量全部提升不止一档。 陷入暴怒状态的格马劲夫不死不休地杀向机甲战士，鬼灭刃接过利爪，转身抗肩，发力…… 动力炉的转速和嗡鸣大到了一个让技术人员怀疑会不会下一秒就自爆的地步，眼部的红光亮度升腾恍若喷薄欲出的熔岩。 过肩摔！ 轰隆！大海溅起十米巨浪，伴随着怪兽的哀鸣，听着人们是如此舒适。 “。。。。。。” 这已经是机甲之神附体了吧，如果有机甲之神的话。 洋子看着挣扎难起的格马劲夫，好半晌才说出一句。 “你在拍电影呢？” “嗯？”纯专心地应付着海量的机甲数据信息，亲手实操后，他已经有了机甲驾驶员的几大要求点，尽管是大致感受，但他惊讶的是，除了必不可少的身体素质，计算能力竟也十分苛刻，驾驶机甲的过程中也是在不断计算的过程，机甲会对你的电波做出反应，难怪说驾驶员选拔严格，竟是需要没有瑕疵的完美人才。 “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 滴。 通讯自己接通了，驾驶舱出现机甲指挥部那边的声音。 “长官，刚才那招太帅了！之前那次受到了严重攻击，你没事吧长官？” 纯没说话。 洋子看了眼，斟酌道：“我没事。” 她选择暂时不透露是男人在驾驶的，如果指挥部知道了，恐怕会让情况变得更混乱糟糕。 “那就好……” “离援军赶到还有半小时，马上就成功了！” 通讯结束后，纯自语了一句，“还有半小时么……” “嗯。”洋子回道，“等等……你这个……我们是在算同一种时间吗？” 纯还是没说话。 ……不说话装高手？ 明显感到忽视的洋子暗暗鼓了鼓嘴，这像是她回乡下老家面对小学生亲戚吵来吵去会有的样子。 不过。 真的很厉害啊。 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目睹这个男人的认真而专注的大半侧颜。 真是奇奇怪怪，好好看看。 第十六章 黄昏之海 洁白的云朵徜徉在澄澈蓝天，波荡的微风与下方微晃的海面遥相呼应，云卷云舒，高空的这份宁静致远，直到被一束粗大的光芒打破。 苍蝇蓝的光柱从底下直冲而上，带着压迫和焦灼的气息，这道突然的毁灭之光径直贯穿了白云，仿佛在柔软的棉花糖正中央熔铸出了一个猩红的洞口，危险得触目惊心。 轰轰轰，广袤的高空云海，接二连三的蓝色死光贯穿进出，已然把云海射得支离破碎。 “又躲开了！” 纳沙布岬的指挥部中，戴着耳机的联络员脸上映出实时屏幕上的光影变幻，惊呼道。 “太惊人了，鬼灭刃……辉夜上校，是怎么做到的？”身旁的同僚喃喃道，神情从一开始的佩服到现在只差献出膝盖。 副指挥暂时接替了洋子的位置，坐于首席指挥官的座位，身边没有桌子给他敲了，他同样半晌无语地凝视无人机传来的画面，遍布伤痕的鬼灭刃身披海水与怪兽的血水，挥动离子振动刀，极限又从容似的躲过一次又一次格马劲夫反扑的大招，如入无人之境。 此刻机身虽看起来狼狈，但那些损伤可都是之前留下的，在鬼灭刃二次重启后，几乎没有被格马劲夫摸到！ 长官的风格他是熟悉的…但是在鬼灭刃倒地后的第二次启动后，副指挥隐隐感觉不对劲，看着灵巧的鬼灭刃，总觉得不是在看向辉夜洋子，而是另一名身经百战的机甲驾驶员。 疑问战后再评，此时关键是战斗，副指挥北原一摆手，没摸到桌子便顺势大气挥舞，说道：“现在的机会千载难逢，让战机和舰炮倾尽全力支援！” “是！” 说不准……他们可以将格马劲夫就地拿下？ 一个念头在北原副指挥的脑中忽然冒出，他马上甩了甩头，这可是一头近八十米高的成熟体怪兽啊……然而，望向巨型屏幕中英勇的鬼灭刃，这个在几分钟前还是异想天开的念头似乎并不是遥不可及了。 “糟糕！感应器不断发来警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战场局面的势好中，不是没有坏的消息，技术员忧心忡忡的语气响起来，“鬼灭刃的机体结构已经到极限了。” 北原听闻心略微一沉，不过表情稳住，再敲桌子可没有辉夜长官来控场了，“驾驶员知道这点吧？预计鬼灭刃还可以支撑多久？” “知道的。”技术员踌躇着，“第一回警报便提醒了，不过……驾驶员并没有减缓动作幅度的迹象……” “至于预计支撑时间，早就过了……” 北原粗厚的眉毛不禁老树盘根般皱起，此刻鬼灭刃陷入的隐患，正是新式机甲的弱项。 机体强度不够。 鬼灭刃全部由最尖端的钛合金打造，但这种目前人类能使用的最好材料仍然负重不起机甲这座战争机器的损耗，特别是在与同等级怪兽搏斗，十分相形见绌。 例如被死光扫射时，鬼灭刃脆弱如同纸薄。 这也是为什么传统机甲无法被代替的地方，传统机甲中存在源能与源铁，不仅战斗能力和续航强了不止一个档次，还可以释放力场，硬抗怪兽的大招。 “所以……” “现在的鬼灭刃随时都有可能散架。”北原沉声说道。 没人能回应。 海水汹涌，海上的所有事物都被中央的两个巨人破坏了，活动范围内似乎所有的海水都在旋转不休。 鱼虾死死躲在海底，却依旧有突然的巨脚踩落，泯灭了无数生灵。 这一会，机甲内部。 驾驶舱的气氛，并没有外界那般紧张。 或者说，还有点轻松。 洋子贴着男人的后背，感受着肌肉蕴含的力量，还有那些线条的鼓动伸缩，身子渐渐习惯了跟随着对方的动作而晃动的异样。 她就这么看着男人打怪兽。 “喂，注意下结构。” 橙色有规律明亮再熄灭的微光里，洋子说道。 她挺不厌其烦的，说了好几遍了。 “嗯，知道了。” 男人的反应却是跟之前一样，毫无起伏，甚至一个字都没变。 洋子很无奈，也许下一秒她就将和男人一起撕碎在解体的锋锐中，可竟无人紧迫于这莫名包围的奇妙安全感。 从外表来看，鬼灭刃的模样的确凄惨，钢板受损不一不说，还有裸露的电线在冒出火花，陆陆续续地打下来，不管是材料或其他任何数值，都超出第一次出动机甲的考验了。 “你真的想在这里把怪兽杀死？” 两人都可以看到，虚弱和疲惫的格马劲夫，伤口在不断愈合，那道由ai鬼灭刃拼死制造的腹部大创伤，甚至已经要结痂了。 “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这家伙还能撑住。” 纯如此说道。 洋子很怀疑男人对于机甲的使用判断出自哪里，而果不其然，坏运迅速地到来，鬼灭刃持刀格挡格马劲夫的爪子，砰的一声，一声连驾驶舱都感受到的震动。 右手关节的一段主轴承完全断裂了，细碎的零件弹上半空，离子刀一同随着失力而脱手飞天。 这在一般的机甲战斗中是绝对巨大的失误，若是洋子操控，可能就要祈祷下一回合不会死了。 离子刀带着狂猎的风声旋转于半空，鬼灭刃左手一伸，凌空接住了刀，噗嗤戳进了格马劲夫刚结痂不久的腹部。 “嗷呜！” “……” 洋子居然觉得自己有点看麻木了。 怪兽终于崩溃了，丢下鬼灭刃，开始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失去战斗意志的景象极为罕见，而格马劲夫就在指挥部众人的瞠目结舌，以及直播前民众们疯狂的欢呼声中，仓皇逃跑。 它回头望了眼鬼灭刃驾驶舱的位置，冰蓝的兽瞳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斩草要除根，这样简单的道理纯非常明白，欲催动着鬼灭刃追去，可越跑速度却是越慢。 鬼灭刃：真的一滴也没有了哇！ 各项指示灯都在显示不妙的机体情况。 “长官，联军刚下达新的指令，就让格马劲夫原路逃回星门，设伏后必能一次消灭掉它！天呐，我们这回出了大风头！” 通讯那边的指挥大厅也开始了欢庆。 “……罢了。” 纯呼出口气，停了下来。 他有序地摘卸身上的各种连接装置。 “诶，你去哪？” 洋子在笑着和同事们交流，瞥到男人的动作，马上出声问道。 对方摸索一番，便轻松打开了驾驶舱门，等她再一回头，对方已经跨步了出去，快看不到人影了。 “走了啊。” 纯回答得理所当然，跟出门买完菜回家一样。 “等等！”洋子下意识说道。 什么，走？喂喂，你刚打败了一头怪兽…… 别人不知道，我可都看得一清二楚，那种碾压感的神级操作，我怎么可能放过你这样的男人…不，组织怎么可能放过你这样的驾驶员。 这家伙真的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嘛？ 而男人并不理会，朝着来时的路线消失在视野。 洋子赶忙结束与队友的通讯，追了出去。 喘着气跑到安全梯，抬头一看，男人都快爬到出口了，没办法，洋子抿着唇攀上梯子，然而驾驶机甲造成的大量体力水分消耗还未恢复，中途一度眼里冒星。 “这家伙……是机器吗？”爬得又慢又累的洋子内心忿忿，按理说经过了那样程度的驾驶操控，一级运动员都累瘫在地上了。 她冷不丁浮现趴在男人背后感受到的力量感。 “呼……呼……” 当勉力在通道口钻出身子，咸湿的海风一吹拂，才使洋子精神了点，她在鬼灭刃的肩膀上四处张望，很快在钢铁尽头找到了男人的身影。 恰逢橘红的阳光闯入洋子的眼睑，光芒并不刺目，但还是让一直处于机甲内部的她眯了眯眼，望见了远处海天一线的夕阳。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傍晚了。 昏黄的余晖斜斜地洒在鬼灭刃的肩膀，也落在男人的背影上。 鬼灭刃刚经历一场大战，面朝大海，橘光染在了伤痕累累的身躯，胜利的它成为海上一座巍峨不屈的黑色礁石。 洋子的眼眸，卷入了这幅人和机甲的凄美壮观的画卷。 张了张嘴，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 纯拍了拍这座大机甲的钢板，另一头的深处隐隐传来不舍的情绪。 “这回刚出来，就有的你修了。”他默念道。 “你需要和我一起在原地等候，最好能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身后，女人盈盈的声音说道，“再说了，现在这样，你能去哪？” 洋子一半身子在通道里，一半身子露在外面，摊了摊手，示意周围。 七十米高的地方，宁想表演徒手攀岩？ 纯只是笑了笑，侧身向对方挥了挥手以作道别，接着对着空旷的前方，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出。 “……” “……” “啊？” 洋子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跳下去了，下去了，去了，了。 她差点尖叫出来，反应过来后，连爬带跑，冲到了路的尽头。 忐忑地探出脑袋。 宽广的海面正倒映出黄昏的天空，男人出现在机甲的脚底，没有摔成肉酱，还……踩在水上？ 揉了揉眼睛，没有看错。 天空暗下来了。 这一天，对洋子来说无疑是神奇的一天，波澜壮阔的黄昏之海上人类的机甲取得了胜利，这个存在怪兽的荒诞世界上其实还有更荒诞的存在，比如从高空跃下能够毫发无伤的人，或者水上行走。 她本就听过看过许多普通人触碰不了的东西，而男人的出现仿佛让世界变得更为广袤未知，洋子记得那天她向下方喊着你叫什么名字啊却被高空的风遥遥吹散，她就望着男人似慢实快，踏水远去…… 第十七章 尾声 鬼灭刃的身下开来了许许多多的船只，有打捞的，也有海上作业的，绳索和电缆如同细毛线般垂在它的周围，大小各异的船只上大多涂有政府部门的标识，也有几艘特别调用的大会社商船，不远的地方，威武的白色护卫舰就停在一侧。 海面上漂浮着大量的钢铁零件，复合材料碎渣，烧焦的甲壳发出难闻的气味，显示一片战后凌乱的场景。 这场突如其来的怪兽闯入，过程一波三折，一度使平凡氛围里的人们惊心动魄，好在机甲部队不负众望，终究是以珍贵的胜利结束了。 这只名为格马劲夫的怪兽所带来的影响虽然远不会止于今天，但在机甲现场，人们已如此进行起了各项的收尾工作。吆喝声，无线电频频的对话和杂音驱散了原本弥漫在这片海域的肃杀和高压，忙忙碌碌中，仰望高耸如山的黑色机甲，人们有空觉得那些豁口和焦痕却是使鬼灭刃有了一名经受战火洗礼的合格勇士的印象，而非新手机甲了。 战后最重要的必然是机甲的整修，鬼灭刃受了太多的伤了，据传言负责机甲的主工程师一从火速赶来的直升机上下来，就跪倒在鬼灭刃的肩膀上，又是哭又是笑的，怎么拉都不肯起来。 先遣队伍做着应急处理的同时，上百只打捞船分散四处。除了收集废件，怪兽残骸，油污和兽血处理也是不容忽视的一环，这些不一定有核废料危害大，但全世界人民看着呢。 夕阳沉沦在海平面的那头，愈发暗红的光芒里，大家一边忙碌也一边未停歇谈论，讲怪兽的吓人，夸咱们驾驶员厉害……云层里每隔一分钟就炸响的战机轰鸣已经没人在意，大家欣赏机甲身姿时，联想到不久前的格马劲夫，自然问及为何怪兽从星门那边突破了，偷瞥那些一脸正色站岗的士兵，便有工头过来摆手挥散话题。 直到落日沉入海底，轻披一件外套的洋子遥望被六架重型直升机包围的鬼灭刃。 漂亮的双眸倒映着缓缓升高的机甲，一轮清月与探照灯芒伴随着钢铁巨人在黑暗的天际中渐渐飞远……她同样转身走上了运输机。 这块战场有序忙乱地最后变成平静的大海，外界同样忙乱着，而在这之后却会不断地喧闹下去。 和平安宁的一夜让无数人失眠，特别是一些写稿子的人，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无数让uc小编纷纷失业的标题充斥在各大社交媒体。 【超级の驚き恐れ！】 【脊髄を戦慄させる！】 【人類が滅亡？！】 【五角星の操縦士！】 【大きな胸，死んでもいい！】…… ……类似此种君日本语本当上手的，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六月十九日被许多人称为了“怪兽突袭日”，事件发展都不必与往常时事酝酿相比，因为根本比不了，热搜相关稳定包揽前十，全国因前一日的避难混乱停工一天，学校酌情，个人，各种官媒下场，各式各样的言论在互联网信息爆炸。 其中霓虹向阿美利加严重抗议是比较瞩目的，援军少又慢，说好的同盟呢，一点也不大方和慈爱，错付！ 而到了严肃的层面，怪兽跑到太平洋可谓星门“失守”，一向深受拥戴的蓝星联合军队也遭到了谴责，联军代表承认了过错，却无奈地不作其他表示。 这样的解释自然是过不了关，引发各界人士不满，纷乱的发酵里，日子一如既往的前行，不久，霓虹政府宣布了一个惊人消息。 …… 回到那间普通的四叠半榻榻米房间。 与初见的情形类似，拉上窗帘的室内似与外界隔绝，安安静静的，没有打开电视，也没有手机上重复播放的短视频。 不同的地方是相比第一天，今日天气晴朗，日光透过窗户照得光明几净。 怪兽突袭日的中心人物之一，帅气的纯，很懒地在睡觉。 这两天学校放假。 阳光小精灵光点快活地闪烁，在纯的脸颊附近飞舞，貌似自顾自在玩一种叫转圈圈的游戏。 纯的睡姿素来端正，仰卧平躺，不翻身也不踹被，而此刻闭着眼的男人，眉头稍稍锁住，眼球微动，如做着梦。 永远跑不完好像无穷无尽的黑色走廊， 蓝色荧光， 一闪而逝的小乳猪…… 纯无语地醒来了。 他抓了下头发，什么鬼，这梦不舒服，老子不做了。 发了会呆，纯对着窗外隔着一条窗帘的天空揉了揉眼睛，他其实是很少做梦的。 以他的特别，想必做的梦也不寻常。 普通人梦到自己发财，醒来就没了，纯做梦发财，醒来应该就会有金子出现吧。 然而，纯完全得不出这个奇怪梦的含义。 “或许就真的只是随便做了个笨梦……那天回来有点累么……” 他自语道。 十九号那天回来后纯也在睡觉，虽然当时，洋子看着他的模样以为轻松惬意，但驾驶机甲其实还挺辛苦的，第一次，总归不熟悉。 晚上回到租屋，纯就打了个哈欠，所以便休息了，很合理。 这两天，纯除了睡觉便是晒太阳，手机没怎么刷，因为都是在讨论格马劲夫。至于他的存在，几乎没有民众知晓，倒不算出乎意料。 不管是查不到还是被有意压下，纯都是乐意的，毕竟会少很多麻烦。 “叮咚。” 门铃响了，纯即使感应到了门外是谁，还是在猫眼瞄了下，他住在这间平平无奇的公寓，除了某人，目前也没什么人知道。 一身得体正装的西蒙站在外面。 第十八章 吾辈义不容辞 纯一开门，就见西蒙早有所待地欠身行礼，说道：“少爷，午好。” 相隔并没有几日，不过对方平日都是在阿美利加的，路途遥远，以这样的距离可以算是见面频繁，原因可想而知要归结于怪兽突袭日。 当然，没有意外情况，西蒙肯定也会定期来慰问……看望？反正来看长辈的。 “哎呀，来就来嘛……” 纯笑呵呵地，扫了眼西蒙空空如也的双手，诧异道：“怎么都不带点礼物过来？” “……啊这。” 西蒙愣了愣，淡定的表面下大脑想必运转得很辛苦，“少爷，我带了吃的。” “哦？” “已经是饭点，我看少爷一直没出门，估计又是光顾睡觉没吃饭，就预订了东京米其林三星的阪神寿司，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纯听得直点头，恢复了笑容，侧身让出道路，“进来坐。” 优雅老人白眉小小一皱，顿觉事情不太简单，不会没带东西不让我进吧？ 后怕的西蒙在没有什么可描述的陋室里的唯一一张小桌前盘坐下，纯在他对面倒了两杯直饮水。 “……” “所以是叫了外卖？”纯说道。 ……怎么名扬东京的十五代单传寿司店一下没内味了呢？西蒙不服地瞅着桌子上的清水，你这还是从水龙头里接的呢？ “也可以让大厨在现场制作，那……” 纯摆摆手，西蒙放下了想要拨打电话的动作，他明白少年是不太喜欢那种吃饭方式的，但这不得意思意思下。 两人各自喝了口水，西蒙的眼睛猛然一亮，一股新鲜清冽的爽透感随着清水入口直抵腹部，烘起一阵暖意，须臾后冲上头顶，精神清明无比。 不由低头凝望手中的半杯水，普普通通，这是西蒙亲眼看着纯从水龙头那灌过来的，而最后产生如此的变化，只能是面前男人的手笔。 西蒙面容正了正，做了茶道之礼。 纯像是没看到，到了寻常人因贵重不开玩笑的时刻，他们二人反会尽在不言中。 一会，包着雍容木盒的寿司和清酒到了，吃饭时，谈话就少了很多，一直到吃完，纯抱着已经成为晒太阳专用的椅子坐在窗前，吱呀吱呀晃悠。 小桌旁的西蒙则还一脸犹豫不舍地看着那剩下的半杯水。 “越久灵气散得越厉害。”窗边沐浴金光的纯悠悠道。 这下没纠结了，西蒙一口饮尽，精神好不振奋，顿觉微微的酒意和这几日因怪兽突袭事件而忙碌的疲劳全部一扫而空。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漏进，在榻榻米上照出一方小天地，纯在光芒中央，仿佛本身就该存在那里，侧边的西蒙刚好站于光明和遮挡的界线，他看着恍若谪仙的少年，如同看到了过往的他们。 “少爷，十九号那天，你去了现场吧？” “嗯，那天太平洋的风很急，浪很高，我丢失了我最心爱的小摩托。” 什么烂七八糟，你tiktok刷得也太慢了吧，西蒙无力吐槽。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那架鬼灭刃，后面对战怪兽时……是您操作的吧？” 纯点点头，“进去感受了下。” 少年说得轻描淡写，但听在老人耳中，不亚于海啸风暴地刮卷，猜测预感是对的，竟然真的是少爷在驾驶那台机甲！西蒙神情非常激动。 即使再对少年有着多么高的上限和自信，可毕竟时间太短了，而且那是极其复杂的新世代武装啊，机甲诶，跟以前的时代完全没法比。 这就是…… 天命…… 两个字，在老人内心深深地烙刻。 只有如此，才足以解释。 “你又有那种想法了？”纯转过头，猜到老人在想什么地说道，“几十年你都重复多少遍了。” “从来没有比这一次要强烈。”西蒙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在意地笑笑，纯回过头继续将目光眺望窗外的楼宇晴空，一片片屋檐上的反光令空气干净得像是被洗过。 天命啊…… 他已经对这样的词汇免疫了，不仅是在其他人嘴里反复地讲述，他自身也在漫长的岁月里一次次询问自证，答案，自然是不会有的。 慢慢地，如今他看轻了那些高不可攀实际上也永远找不到的虚幻神秘，然后更多把视线留在近可触及的身前。 一桩桩现实的事情就有许多，吃饭，睡觉，晒太阳，哪个不快活呢？ 然后关于鬼灭刃，自从驾驶了机甲，纯有感受到其中的特殊和变化，从一目睹到接触鬼灭刃，明明不可能有生命，却产生那种与蓝星自然相似的传感，当初在鬼灭刃肩膀上来不及思索，这段时日的纯回忆品味着；驾驶之后的疲惫感可以忽略，但罕见地做起梦来，也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机甲与怪兽一层上面去。 冥冥中，似乎开启了齿轮。 答案的薄纱出现了，纯无视迷雾中的黑暗和危险，接下来只需前行。 这天下午的光景，西蒙接着找他说了些事，包括隐瞒身份，怪兽突袭日鬼灭刃前后不同的表现对民众来说可以自行脑补，但高层人物能看出其中巨大的差距，这不是驾驶员临场突破就可以做到的。 所以，阻挡国外各种势力的窥探触手，重铸影子仆从，老工具人义不容辞。 “噢对了，我在学校出了点问题。” 纯说道，末尾，他想起来一个麻烦了。 一听是“问题”，西蒙立刻倾听恭候，如临大敌，难道身份安排上有纰漏？ “是什么？赴汤蹈火给您解决。” “我一不小心当老师了。” “……哈？” 西蒙略微短路，为何自家少爷总会说出一些他完全预测不到的话？ 纯描述了下经过，西蒙默默听完，“好的，下次来我们不点外卖。”然后收拾东西走了。 第十九章 职场 因为怪兽突袭日，骏才高中与全国其他学校一样停课放假，但不巧赶上了周末，所以在二十二日的周一便又复学了，网上有骏高的学生抱怨格马劲夫也是工薪族，当天上班当天下班，连让他们多放一天假的作用都没有。 周一清晨，纯也在苦恼，今天要去学校吗？校服已经送到了。 他还真曾未想过有朝一日，到学校去会有当老师还是当学生的并存选项。 上次西蒙听他讲完，态度很明显，“不想听，随便说句话打发下吧，溜了，自便”。 切，纯才不稀罕对方的帮助，他自己能解决。 所以下楼在便利店买了早餐，他叼着块吐司很有日漫感地去上学了。 怪兽被平息后的数天，社会已然恢复秩序模样的明媚清晨，纯穿梭过人群，身边不时有匆匆忙忙奔跑的学生，尽管是动荡初显的时代，人们还是甘之如始地守护着日常。 纯看了看时间，快迟到了啊，他只好加快了，吃吐司的速度。 走到校门口，铃声正好响起。门卫大爷热情地跟纯打招呼，纯回以阳光微笑，一旁的两名风纪委员也被感染地笑着问好，一切都很自然地通过了大门。 走进教学楼，一路上，纯见到的男学生女学生都对他指指点点，果然……大概他的风采已传遍校园。 第一天来学校冒充老师的恶整，在纯看来是会被马上揭穿的事。 随性之为漏洞太多，经不起推敲，当天没被发现完全是运气好，中途发生的怪兽警报起到了相当的作用。 纯整理一波心态。 一进三年a班的教室，学生基本到齐了，氛围一如既往地吵闹乱糟糟，然而，随着他的进门，教室一下子变得安静。 仿佛他第一天来到学校的翻版复刻。 纯走到后排，找了个空位子坐下，躺平任嘲。 半分钟，一分钟，三分钟过去了…… 教室安静如初，只有同学们频频地回头偷瞄向他，纯无奈，想到那种漫画中粗心开朗的傻瓜小孩主角，哈哈不好意思大家我前几天是开玩笑的啦以后好好相处吧……这种话他肯定说不来。 “那个……” 终于有人讲话，是眼镜男班长，“老师，还不上课吗？” “……”纯支起身子。 看看周围，辉夜奈奈就坐在旁边，身子扭到另一侧去了，还用书挡着脑袋，“哦……”他说道，“那上课吧。” 纯走上讲台看了看墙上课表，周一上午第一节，确实是日本史，好家伙，对的，他校服也因为懒没穿。 虽然有些疑问，但纯从善如流，拿着粉笔开始前，他问向前排的女生，“今天我一来你们怎么这么乖？” 前排的矮小妹子把头埋进书本，说道：“因为是老师你，当然乖啦……” 稍微有点印象的帅气金发隼人，一拍历史书，高声道：“快开始吧老师！我们男生已经迫不及待感受战国的热血了！” 纯望着班级三十多名莘莘学子，轻微摇头，谁说平成一代是废物？ 他依旧选择了脱稿，当然也没准备稿，说道：“那今天我们学的是……” 一节男生女生都听得很认真的历史课结束了，纯一下课就被好学的女孩子们包围了，讲题直到下节课铃响。 当然也有女同学抽空聊天的，现在最火爆的话题无异是格马劲夫和鬼灭刃相关的，纯附和着几句，中年脱发普普通通的数学老师在教室门口抬脚放脚了好几回，在铃声的帮助下才昂首迈入。 纯拉上教室门，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有些沉默。 “这……就变成这样了啊。” 如今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纯叹息一声，决定去办公室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位子。 在楼梯口抓到一个偷偷抽烟的不良，纯严肃地批评教育了一顿，然后向对方问了三年级教师办公室在哪，得到路线，把对方烟掐了就走了。 办公室都在一楼，纯在“三年级教师”的门牌前驻足了一会。 “这不是阿部老师吗？” 一道老年随和的声音传来，纯闻声看去，是有些眼熟的白发老者，他一思索记起来，这不是三年a班的正牌历史老师么？ 老者抢先握住了纯的手，悦然道：“阿部老师，你讲的课我听了半堂，斯巴拉西！我难得向龙芥那老校长赞赏了这次的招聘水准，招来你这么一位优秀的实习老师，俊高未来可期啊！” “……您过誉了。” 纯好像逐渐理清了思路。 他的老师身份看似脆弱地维持到了现在，面前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似乎是关键。 “……哈哈哈，不好意思，好久没遇到真正在学术上肯钻研的年轻人了，一不留神就拉着你站在门口，我们快进去吧，你的工位想必也已经整理出来了。” 一会的交谈，纯已经知道了老者的姓氏，纯的表情显得真挚，由衷说道：“谢谢你，寺川先生。” “不要客气，既然碰巧了我带你认识下大家，骏高的老师们都是很温柔的人……” 一推门，就见有五六名老师坐在各自的位子忙绿着，也有一些空的座位，应该是去上课了，众人闻声望来，马上有人起身，说道：“诶，寺川先生来啦，快请进……嗯，旁边这位是？” “是a班新来的阿部老师，来我们骏高实习日本史的教学。”寺川笑道。 一名年轻女老师捂着嘴哇了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学生们都传开了，原来是真的啊……” 年轻女老师眼睛舍不得眨似的盯着纯的脸，，由此可想到“真的啊”传言到底是哪里真了。 “看来我是多余的啊。”寺川开玩笑地感叹道，老先生爱屋及乌，对于纯能很快融入骏高的事情也感到开心。 “大家好，以后请多多指教了……”纯无缝切入到社会职场风格，自然地应对。 后面的发展，纯没有悬念地受到了三年级办公室教师们的热烈欢迎，在教师群体的反应中，纯也得知寺川先生是在骏高职教数十年的老前辈了，不仅在学校甚至在当地都有着一定的声望。 众所周知，若有这样的人物带你介绍，职场上基本稳了。 何况纯还自带buff，所以骏高的职场，他淡定落户。 …… 第二十章 全国动员 第二日，骏高三年级教师办公室。 纯靠在窗户边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散发油墨香的报纸，模样相当懒洋洋。 “格马劲夫怪兽后续……嗯，被联军在星门那头设伏消灭了么。” 纸张呼啦翻动，引得旁边几位教师面面相觑。纯发现这老师比学生好当多了啊，空闲不说，还不耽误他晒太阳，虽然有些对不起骏高和寺川先生，但他好像是换了个地方来晒太阳，并且设备都升级了呢。 或许这才是西蒙身份安排的正确打开方式，老千层饼了。 留意了下怪兽版面，可惜一直以来的官方为了保密都只透露部分数据和结果，很难有实质性的了解，纯翻到娱乐版块。 一名穿着清凉夏装，比例可人的女老师拿着教案结束上课回到办公室，路过窗边时她把目光停在纯身上呆了呆。 “阿部老师，你不会躺…坐了一上午吧？” 纯从报纸里露出头，“到饭点了？” “……”坂下遥香张了张嘴，“还没有。” “哦。”纯止住了起身收拾的动作，躺了回去。 这位模样从大学毕业不久的年轻女老师就坐在他工位的旁边，是一名国文老师，同时也是三年a班的班主任，人很细心，在纯刚来不太熟悉工作时，对方又是递名册又是介绍。不过现在应该挺后悔的吧，即使分到a班这样的问题班，仍抱有干劲的她遇到了一个没什么干劲的新老师。 坂下遥香回到位子后，实在忍不住回头看向老神在在的纯，说道：“阿部老师你不热吗？” “不热啊，办公室里空调很舒服。” “好吧……上课呢，待会没有课吗？” “课很少啊，待会没有。” 不对劲，不对劲，坂下遥香绞尽脑汁，想到什么，立马热心地建议道：“那备课呢？也可以去观摩学习其他教师前辈们是如何教学的，只要申请下很方便的！阿部老师需要吗，我可以……” “不用不用，我一般也不需要备课。” 坂下遥香开始怀疑自己了，实习不都应该忙得团团转么，时代变化有这么快？我也是宽松世代的啊！ 摸了摸皮肤，坂下遥香甩甩头，拿起红笔批改作业。 十分钟过去，她一扔笔，气冲冲地摆头看向翻着报纸的纯，说道：“报纸呢！明明之前我看到还没有报纸！”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回来点个举报。 纯被忽然袭击惊了下，对上女人正义又委屈的目光，他一五一十地说：“向井下桑借的……躺椅也是。” 井下，每天读书看报的昭和老头…… 坂下遥香扶额，久久无语。 又过了一段时间，教师们都陆续上完课回来，临近中午休息，办公室的气氛便逐渐热闹，年轻的教师们期待地商量着等会吃什么，要不要去外面下馆子，上了些年纪的教师则拿出便当，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 纯把躺椅和报纸归还后，坐回角落的工位，旁边坂下遥香努力地批改着作业，纯思量着食堂饭菜，突然，飘逝的话语中，一些“动员”，“驾驶员征召”的字眼吸引了他。 眼神一动，纯转头看去。 “大家！都看了今早的新闻了吧，政府发布了全国动员，简直是大吃一惊啊！” 一个大嗓门的男体育老师表情丰富地在人堆里说道，整个办公室都听得见，话音未落，不同于以往霓虹社会小圈子只顾小圈子的聊天，办公室另一边立马就有同事接上，“早就是搜索排行第一位了，还压过了最近格马劲夫的热度，哎，机甲驾驶员实在是太稀缺了啊。” 这条全国动员的新闻事关所有人，并且与学校有关，一下引起了相当的讨论热潮。 “正好今年开始不是实行机甲考试了么……” “……但是要求适龄学生去检测，又临近测验了，这下真是忙得没完没了……” 话题慢慢地往职工待遇，加班费，成年人的生活抱怨偏移了。 窗边的角落，纯挠挠头，“全国动员？”有些不解了，“今早宣布的，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看的报纸是昨天的。” 坂下遥香冷不丁说道。 “这样啊，那以后不借了。”纯说。 “……我该替你高兴吗。”坂下遥香无力道，随后，她感到纯一直盯着自己，男人显然是想让她解释的意思，她轻咳一声，别过脸。 “征集具有机甲驾驶潜力者的全国范围动员。”坂下遥香说道，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上午开会，文件已经发下来了，这次的政策看来相当高效急速。” “我可以看吗？”纯问着，得到请便的示意，翻开了这厚厚一叠的基层学校级的章程。 “网上都简称全国动员，毕竟没那么几次，都很罕见。”坂下遥香继续说道，“其实不应该说是今早，在凌晨十二点政府官网上颁布的，接着才是媒体们，官方这回是早有准备的吧。” 纯看得很快，已经找到了关键的一条，“全国适龄学生依照办法，依次秩序前往东京进行检测……” “嗯。”坂下遥香点点头，“十六岁以上，也就是高中生，整个动员的重点基本就是面向年轻的孩子们。所以教师们才说工作量又要变大忙死了，就和每年的体检啊或特殊时期打疫苗一样吧，老师要统一负责带过去，只不过这回的规模很庞大。” “话是这么说啦，但大家都比较平和地接受，也是因为几年前就说要办统一的机甲考试，本来就是要在今年试行。” “其实就是把机甲考试的日期变相提前了而已。格马劲夫在太平洋的逼迫，让官方忍不住急了……哈哈这是网上的一种说法啦，事实上好像的确如此呢。” 纯听着，若有所思。 “既然是老师带队，我不用去吧？”纯说，他只是实习，不对，教师系统压根没他这名。 坂下遥香欲言又止。 “嗯？”纯一看女人微妙的表情，就浮起预感。 “我们是一组。” 年轻女老师攥紧一张分配名单，啪地拍到纯的面前。 【年级：三年级】 【班级：a班】 【人数：34】 【乘坐大巴号：六】 【带队教师：坂下遥香，阿部宽】 第二十一章 妹妹 文京区是东京都二十三区的中央，丰富的自然人文使它冠有文化教育区的美名，出现在很多影视作品中的东京大学，东大的本校区就设立此处，不过年前不久，一所象征时代变迁的特殊学府竣工，几欲盖过了前者的王座地位。 东京机甲大学，以不合理的校区面积盘踞文京，就建在东大旁边。 为了配合丧心病狂庞大校区的施工，许多经营不善的中小学遭到拆除不说，差点东大的围墙都要被强拆一段。 而原定秋季的“机甲高考”在眼下提前召开，全国各地适龄学生包括纯所在的骏高，前往的检测地点便是东机大。 六月末了，天气一阵热过一阵，在紧张准备的东机大不远处，明亮的阳光正落进东大附属医院的一间特级病房中。 洋子手持拐杖，头部包了一圈绷带，在墙角器材边做着康复运动。 门被打开，便装的女亲卫越水拎着一袋水果走进来，望见情景，赶紧一路小跑。 “你怎么又在练习了？上午不是刚被医生骂啊，快去休息！” 越水看着洋子眉头紧皱吃力的模样，忍不住抱怨道，手扶上了女人病服下的娇柔手臂。越水年纪和洋子相仿，虽然级别有差，但相处时间长了，私下她们更像是闺蜜和朋友。 洋子被抓住现行，尴尬地笑着，“哎，我自己感觉已经好多了，只不过是韧带拉伤而已嘛……” 却还是坚持不过瞪眼的越水，老实地坐回了病床。 驾驶机甲会承担非人的压力，而与怪兽搏斗更是凶险万分，哪怕驾驶舱层层保护，动搁骨折内伤是十分常见的。 洋子在那天战斗结束后就马上被接了回去，安排各种诊断治疗。她虽是国内最出色的机甲候补者，但严格意义的话也就只是“驾驶新人”罢了，运输机上她还能站着，落地时已经要靠担架抬着了。 好在都是积压的疲劳和伤势爆发，休养一段日子便无大碍。 光洁的地板上映出一双小巧玲珑的秀脚，还有包了一圈绷带而变得可爱憨厚的脸蛋，洋子摸了摸放在一旁的拐杖，这两天除了打报告就很空。 可越是因为短短操控机甲就不得不休假，她越是会在发呆的时候，想起那个毫发无损的背影。 简直不是人。 不对，能跳楼能站在水上，可能确实不是人？难道是藏在深山老林几百年的老妖怪？ 洋子思维飘飞到小时候听的神鬼志怪。 出于各种原因，她暂时隐瞒了男人的存在，一是太过不可思议，说突然有个路人出现能把第一次碰的机甲操控得神乎其神就算了，再来一手信仰之跃，水面上缩地成寸？干脆再加上查克拉写成小说得了。 不是亲身经历，洋子自己都不会信，更别说其他人了。至于第二种原因…… “……” 阳光洒在了桌上刚清洗过的红苹果上，洋子伸了伸脖颈，嗯，没有第二种原因，她心想。 “话说，机甲考试的消息已经发布了哦，定在一周后。” 越水拿着红苹果，一顿削，说道，“不知道这么大规模的人数，源能适应性合格的能有几个。” 洋子盯着不断褪去红色外衣，露出白嫩果肉的苹果，一时都没怎么顾上越水在说什么。 “这回啊…… “……洋子？” 越水晃了晃手。 “啊。”洋子回过神，看着眼前递过来削好皮的苹果，默默接过，小口吃起来，“怎么了？” “你的妹妹好像就在读高中吧？”越水随意说。 洋子微愣，随即点头，“是的。” “上一次见到你妹妹是什么时候来着，还很小一只呢，时间过得真快……要不要给她开后门？”越水表情忽然转变，语气搞怪起来，“到时叫小飒他们穿好装备把你妹妹当众迎过来……” 显然的玩笑，洋子轻轻打了下越水，闹腾了一会，十几分钟后，越水要忙公务走了，洋子一个人静静地靠在床，没什么目标地看着窗户。 上次战前，直升机上她有些事想做却没来得及，等回来后，她翻看手机，上面有几条特别关注人的未接电话。 “家人”这种重要的事物把她思绪牵远。 “回家一趟吧。” …… …… “接下来我们找个人念一下75页的幕府改革吧……” “辉夜奈奈同学，嗯，对，麻烦你站起来回答下这道题。” “……从开始我就想说了，你怎么上课不拿出书呢？” 骏高的课堂，一天只有一到二节课的纯在辛勤地耕耘育人。 喜闻乐见的提问环节，他站在教室后面，对着两手空无一物的小姑娘进行批评教育。 辉夜奈奈看着男人和男人手上的课本，咬牙道：“我的书，不是在你手上吗？” “……” 纯面不改色，把书放到女孩的课桌上，“我就是怕你忘记，现在还你了。” 反正他都背下来，轻松化解意外，辉夜奈奈没有感情地快速念完，“非常好。”纯拍手鼓励，上课继续。 坐回去后，辉夜奈奈脑门似乎还有“井”字，她眼神小狼狗般咬着纯，切齿道：“这家伙绝对在故意针对我！上回故意装作不上课坐在我旁边也是，绝对在针对！” “好啦好啦，消消气。”咲良小声安慰她，再过去点坐着的由美嘴巴嘀咕着，奈奈依稀听到“怎么不针对我呢”之类的……真是恨铁不成钢！ “不过，这个座位都空很久了。”咲良看了眼奈奈另一侧的空位，“不是说有个转学生嘛，一直没来……诶，好像和阿部老师是一个姓的？” 气头上的奈奈嗯哼地应付了过去。 小组讨论时间，纯老神在在地教室兜圈，走到后排靠窗最热闹的角落，也就是奈奈为首的时尚女生一伙加上隼人为首的运动社团男生一伙，纯这几天差不多摸清楚三年a班的生态，这些人基本是班级里的中心。 也有另一个词，叫现充。 隼人手舞足蹈地说着全国动员的事情，一看纯来了，停下聊天。 “老师！”隼人熟络地招手，好像完全没有课堂纪律的自觉，纯有点担心对方以后会热情地直接揽住他的肩膀，“叫你阿部酱没事吧？” 周边的男生说：“姓加酱不觉得怪怪的嘛，叫名字多好。” 纯礼貌而不失尴尬的一笑，翻起名册，才没几天，他还在熟悉学生的姓氏，“嗯，称呼的话，你……” 隼人抢先说：“都叫名字就好啦，老师，请叫我隼人！” 纯点点头，“那好吧。” 一转头，找到自闭的辉夜奈奈，“那要叫你奈奈吗？” “千万别。”辉夜奈奈双手举起示反对，“我跟笨蛋们可不一样。” 第二十二章 放学后别跑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和贯穿俊才县的仪川河水一样，不管是绕过骏高，还是奔向东京都，外界昼夜之中的走马繁华和某日突然的全城警报，都会是在它不徐不缓地流逝中逐渐远去。 日历上的数字来到了六月的末尾，马上就要暑假，往年骏高一般会在学期结束前举行一次快乐教育的修学旅行，但今年因种种缘由，必然取消了。 学生们看不到海滩和女同学的泳……笑容，这样的情况被拥有正义热血的教师向上反映，校长痛心疾首之下，将一周后的机甲考试与修学旅行合并，反正都是去东京，检测完带学生们泡泡东京的温泉，看看东京的女孩。的笑容，绽放年轻人的青春，是每一名教育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责任。 “什么什么让经历危机事件的孩子们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极具意义……骏高的学生都是男的是吧？” 办公室里，坂下遥香一开完会回来，就碎碎念痛骂学校的领导是老色批，“还有男老师！平日个个人模狗样……” 坂下遥香想到什么，猛地转过半身看向纯，问道：“阿部老师，调查问卷你填了赞成还是反对？” “赞成。” 正在看书的纯淡淡回道。 “……切！” 坂下遥香吐舌头表露很是嫌弃。 “遥香桑！去东京的日程计划发给你了，你觉得怎么样？”中年男教务主任在门口喊道。 “嗨！非常完美，很棒的规划，感觉会很有趣！”坂下遥香起立，恭敬地说。 纯咳嗽了一声，等坂下遥香板着脸僵硬地坐回位子，为了不让对方尴尬，他起身去上课。 “诶，别忘了我拜托你的事。”坂下遥香在身后唤道。 “知道了。”纯摆摆手。 在铃响时进教室，铃响时出教室。 在骏高已有些时日，纯秉持着绝不早到一分钟，绝不拖堂一分钟的理念，顺利地延续着“教师”这一身份，如今已经熟悉了这里的教课和生活，不知道西蒙看到纯“凭空自创”身份且挺融入的景象会作何感想。 不过其中也不是没有小阻碍，坂下遥香这位很有使命感的年轻班主任，就看不习惯他的散漫打卡日常，经常想让他打起干劲，好心地分配了给纯不少额外事务。 以纯的眼光，不会看错，对方是真的好心…… 念对方每隔几天会穿着好看的裙子坐在他旁边，他就不骂回去了。 “马上下课了，班长来拿表格，大家填一下，关于机甲考试全国动员的。” 在距离下课五分钟时，纯在讲台上晃晃一叠纸说道，这就是坂下遥香转交给他做的事，本来是待会班会上说最好，他试试能不能在铃响时走掉。 “喔——” “来了来了！” 班上响起一阵热议，这几天政府宣布的全国动员，可以说完美接上了格马劲夫的热度，事件中心的高中生们对此肯定是讨论得最多的。 男生们最兴奋，机甲问世后，谁没有一个驾驶大机甲乱捶怪兽的英雄梦？ 为了联军对于怪兽战争的宣传，各类影视作品拍到几乎泛滥的地步，霓虹的男子高中生主角更是标配，少年们已经准备好拯救世界。 “卧槽！”隼人第一个拿到表格，扫了两眼，悲愤地大叫一声。 “你不会真没看网上的详细公告吧？”辉夜奈奈看到隼人的神情，就知道什么情况了，无语说，“都说了驾驶机甲光有肌肉是不行的，还得有脑子……你们，偏差值太低了。” 全班男生头上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悲呼四起。 虽然准备好拯救世界了，可惜少年们的考试成绩不够。 纯笑呵呵地目睹这一切，拾起一张表格。 机甲考试这样的词汇一开始听到，是相当新颖的，通过各种渠道，纯也了解了。 简单来讲，就是分为三大块内容：适应性，智力，体能。 三者按重要性依次往后，体能是要求最低的，毕竟，这项大部分人都能通过后天弥补。 对“适应性”，纯很感兴趣，据说是对于“源能”的适应，源能，是在怪兽战争中发现的对整场怪兽战争都具有决定性影响的重要能源，与此一同出现的还有“源铁”，都主要运用在机甲上，但纯却没有印象，看来鬼灭刃身上是没有这种东西。 至于智力，则是驾驶机甲时对计算能力的支撑，纯驾驶过自然有亲身体会，官方则以偏差值量化的方式衡量，纯看了看，要70，他问过坂下遥香，对方说这样的成绩足够考上很好的国立大学。 不过，政府也说这仅是“参考标准”，偏差值在70以上的学生，这次明确要求，必须参加检测，70以下的，可以自愿报名。 非常人性化，但懂的都懂。 下课铃响时，三年a班的氛围已经重新回到讨论东京去哪玩了。 班长收好表格拿给纯，纯数了数还差一份，没等问，隼人来到他面前，递了过来。 看了眼，纸上填的密密麻麻，是否报名一栏在“是”上打了勾，纯整理收好，说道：“加油。” “嗯。”隼人郑重点头，看着混入一叠的报名表，许久才放开目光。 面对一位十七岁少年的坚持，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哪怕那是相比对方以往吊儿郎当突然的正经和认真。他站在教室的最前面，再次掠过了眼前的班级。 时日不长，却也熟悉，虽然普通，但也有着一些特色的a班。 成绩总体偏低，说上全年倒数不过分，自习总是吵闹，偷吃零食还玩手机，上主课不积极，娱乐活动第一名，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麻烦班，不过，纯看下来，其实也没办公室老师口中的那么夸张，女生们跟别的班比除了爱化妆没什么优势，男孩子们除了头发烫得比别人卷都没特长，就这。 真要抓问题学生，确实有……纯扫过隼人和辉夜奈奈，这两位还是比较耀眼出众的，还有一个，敢在保健室大白天脱衣服的。 纯下意识看向靠墙壁一侧佐藤优乃的位子，嗯？人呢？ 铃声中，学生们的走动和喧嚣穿梭在室内与走廊，纯夹着表格走出教室，身量颀长的他轻松地在人群中看到紧张不安的佐藤优乃，主要对方被数人夹在中间像是挟持的样子十分显眼。 两名貌似其他班的女生押着她，还有几名人高马大的男学生前面开道，把佐藤优乃带进了拐角。 “嘭！” 男洗手间的门一下子撞开了，佐藤优乃被推了进去，因为新条麻里的力气太大，她甚至绊倒在地上。 里头的人看着闯进来的一群不良，连忙识趣地逃了出去。 “喂，奶酱，最近你日子过得好像很舒服啊，我看辉夜她们都没来找你了嘛。” b班的新条麻里烫染了流行的新发型，她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随意朝着地上的瑟佐藤优乃说道。 佐藤优乃宛如知晓了即将的命运，缩靠在墙壁，不说话。 “失宠了？别那么怕嘛，我们跟你玩呀。”新条麻里和几个厮混的橄榄球部员男生打笑着，尽情扔下污言秽语，满足心底的某些低级欲望，她蹲下来，惊讶道，“你不会在发抖吧？” 哄笑中，新条麻里扯扯佐藤优乃的领子，“晚上我们想去卡拉ok，怎么办呀奶酱？” 佐藤优乃低着头，轻声说：“不好意思，今天我不知道，没有带钱。” “什么？”新条麻里伸手猛地一按，女孩的脑袋咚地一声砸到瓷砖墙上，翻找一番，“x的，真的没钱。” 没劲地扔掉女孩的钱包，东西滚落一地，新条忽然说道：“我们给奶酱拍照留影吧。” 后面的男生顿时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伸出揣裤兜的手。 就在几双手要扒住女孩的裙摆和短袖，纯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不良们不得不暂时停手。 “果然，这么一比，你们才是真正的恶霸啊。”一眼望过门内的景象，纯说道。 “喂，教书的，刚毕业没多久吧？不要多管闲事。” 一个最高大的不良足有一米九，满脸桀骜地压向纯。 还是无视教师的程度，纯内心补充一句，他忽然赞同起坂下遥香骂骏高领导的话了。 他洗了下手，把上课的粉笔灰洗干净，同时也挡在佐藤优乃前面，看了看抱着头沉默的女孩，摇摇头，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东西。 “混蛋，无视我？”新条麻里不爽道。 纯扫过领头的黑皮肤和打满的耳洞，“哦，太妹啊。” 莫名和现场情况完全不搭嘎地感慨一句，男人继续把钱包拿回来了。 “真正无视的是我才对！”一米九橄榄球部员出离地愤怒了，唰地举起沙包大的拳头。 纯直起腰，踏了一步，空气中什么事物突然炸裂，一米九觉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吃人的猛兽盯凝着他。 青筋暴起，脸色通红，一米九保持挥拳的姿势，就是怎么也打不下去。 “走了。” 把钱包塞回佐藤优乃怀里，纯拉起女孩，出了洗手间。 等纯走出洗手间，一米九才感到恢复了呼吸和控制身体的能力，轰地摔在地上，觉得丢脸丢大发了。 来到走廊上，佐藤优乃无言走着，回头看纯时，鞠了鞠躬，便小跑回了教室。 “这小孩……” 今天没课了，纯伸着懒腰回办公室，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 然而没想到，他下楼梯时，新条麻里那帮不良面色难看地也从楼上走过。 “不能这么算了……” “放学后……” 第二十三章 火光闪耀 佐藤优乃结束社团活动，回到教室，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 人弱势久了，周围的人像是会得到信号，全部情不自禁地来使唤你，哪怕那些人平时也只是强者的附庸。 她今天又值班打扫了活动室。 她报名的社团是编织部，单纯为了完成学分，而这种名不经传的隐性社团，也有人逐渐感受到了她在学校的地位。 “主人公会在越来越无法忍受的压迫中反抗，但我是逆来顺受类型的……” 课桌椅铺满了夕阳的余晖，正是青春小说中告白的景象，而佐藤优乃能想到的，却是相反的现实。 同学们都走了，她收拾好书包，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回家路上，她一般会全程戴着耳机，调大的歌曲音量可以隔绝世界，岚，中岛美嘉，米津玄师，才华者的歌播放着，谈不上听了会变得快乐，只是每天唯一一段沉浸放空的时光。 突然刷到一个sns有名女博主，放出了一张颇具色气的照片，佐藤优乃研究了一会，接着看了看街上没人，她便拉下衣领，露出锁骨和傍晚下隐约的肩带，当然胸部轮廓是必要元素，如此照着对方的方式，拍了几张。 不经意间，她看向身侧街边，商铺的玻璃上倒映出维持着姿势的自己，她凝视好一会。 然后多拍了一张玻璃上撩起裙摆的照片。 把自拍上传后，佐藤优乃就没去管了，十分钟后，她再打开，看见大量的评论喜欢和私信，她露出平时难有的笑容。 一直看着手机，不知不觉走到一片公寓区，路灯明显变少，一个人生活的佐藤优乃只能选择廉价的租房，往日她都是快步穿过回家前的这片治安和环境脏乱差的地方。 几个抽着烟无所事事的大叔吹了吹口哨，把佐藤优乃从虚拟的网上拉回来，她调低了耳机音量，好心房东婆婆的叮嘱过她，这里住的都是鱼龙混杂的各行人士，有奇怪的陌生人搭话千万别理会。 佐藤优乃低着头，这种外界仿佛随时存在的恶意仿佛跟学校时一样，新来的教师，那个会莫名正义地为她挺身而出男人的形象，自动浮现在脑海。 “算上今天，阿部老师已经帮我两次了……”佐藤优乃小声地自语道。 而怪兽突袭日那天的保健室…… 佐藤优乃感觉额头又疼了，真的敲晕啊，会不会是练过的啊。 她胡乱想着，那道与此时浮现的人物一模一样的声音蓦地出现了，“现在是帮你三次了。” “诶？” 佐藤优乃怔怔地，她看着身前的男人，抹了下眼睛，再睁开，没看错。 “阿部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纯背对墙，靠在路边，仿佛是在等她。 “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当然是因为你。” 怎么还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佐藤优乃抿起唇，抓住书包带子。 觉得poss应该差不多摆够了，纯拍拍手，“你自己过来看吧。”他招呼女孩，眼神努了努墙壁里头。 佐藤优乃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那是一条小巷，对方靠墙的地方是巷子的出口。 她走近男人，朝里面一看，巷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很多男人，忍不住吓得叫了声。 “你这小姑娘，情况还挺复杂。” 纯以早就酝酿好的老师口吻，循循道出，“这些人呢，是当地的混混，是真正的黑道……” 女孩看清了巷子中的人尽数纹了可怕的纹身。 “阿部老师，你，你原来还混社会吗？！” 她不可置信地说道。 “不……” 纯斟酌了下，“你国文分数肯定不好，阅读理解堪忧。” “所以这是……” 纯不绕弯子，径直说道：“这些人和b班的新条有关系。” 顿了顿，“我听到了那个小太妹说的话，本以为是要放学后亲自找你麻烦呢……你放心，问题我是解决了，顺道，我也问了问他们。” “佐藤同学，你在做援交？” “……” 佐藤优乃身子一僵，刚从一件事缓过来，马上陷入新一件事的无措。 “新条麻里在学校再如何不良，也没能力指使社会上这些‘三原组’。”纯扫了眼地上哼哼哧哧的黑道，顺便报出了对方的组织，“他们是进行了……该怎么说，‘公平交易’吗。” “新条瞒着你，用友情价把你卖出了，原本的话，今天你可能要陪三原组的人一晚了。” “什么……” 佐藤优乃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身体颤抖着看着昏暗的巷子。 “确实很卑鄙。”纯没怎么注意，随意地附和说。 “怎么可以这样！” 佐藤优乃猛地爆发出了学校时候绝看不到的戾气，她朝着纯大吼道，“老师你也是，这无所谓看穿样子的语气又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那样过！” 女孩歇斯底里，声响消散后，一切显得特别安静。 以惊人的气势吼完，名为软弱的事物拼命地往回钻，佐藤优乃反而开始无措了。 “这样啊……”纯说道。 气氛一时凝结起来。 “x的，混账小子……你……你等着被，我们三原组报复吧……” 针落可闻的时候，巷子里某位大哥大概是醒来了，虽然痛苦，但还是轻喃而坚持不懈地放起狠话。 “老师我，说话就是这样。” 纯开口了，“如果你感到被冒犯，就忍忍吧。” “哦，诶？”佐藤优乃有点傻掉，世上真有你这样的老师啊。 “阿部老师，你是不是在故意气我……” “没有，你不要介意不就行了，自己调节……” “报复我刚刚吼你……” “不不，而且这个重点……” 师生在聊天，黑道大哥被无视了。 躺在冰冷的巷子中，即使是夏天，黑道大哥却从未感到如此的黑暗和孤独，他因此失去理智了。 “不想纠结这没用的了！”佐藤优乃蹲下捂住脑袋，甩掉毛线团的对话，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人，“老师你打了这么多人，现在可怎么办？” “没事。” 纯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我打过电话了，会有人处理的。” “真的假的。”佐藤优乃有些不太敢信，这种场面，到了警察局对一名老师肯定有很大影响。 “真的。” 然而男人淡然的神情不像骗人，佐藤优乃嘀咕：“这么轻松，跟秘密特工似的……” 一把会属于特工电影中的手枪，缓缓浮现。 黑漆漆的枪口，脱离黑暗，对准了纯的后背。 汹涌的惊惧和紧张刹那间撞断了女孩的思考，她张嘴，只能发出一个音，“老师…… 纯转过身，只见到火光闪耀。 第二十四章 孤单的子弹 “咻！” 消音的子弹带着压抑的尖啸，在纯脚下留下一个弹坑。 “无视，你继续无视我啊！” 黑道大哥怒吼道。 黑道大哥一手扶着墙，勉强保持住站立，另一手举着枪，十几分钟前他刚被面前男人看不清的速度和动作教育过，但此时在屈辱中爆发出超过往常的力量气势，配上鼻青脸肿的面貌，的确有了几分狰狞狠厉的压迫。 当然，最重点的，还是那把压箱底的枪。 纯的视线从地面的弹痕，移到对方手里还冒着一缕硝烟的手枪，面上神情变化不大，不着痕迹地横跨半步，挡住了可能射向佐藤优乃的角度。 “老，老师……” 佐藤优乃宛如笼罩寒冬地嘴唇发颤，下意识地一下就抓住了纯的衣服，“什么情况……这，完了……” 不是开玩笑，那是一把真枪，开了膛握在一个凶狠的男人手里，而且刚刚开了一次……女孩从来没想过会被只在影视中见过的东西对准过。 对方只要再动一下扳机，生命就会轻易地凋零。 佐藤优乃终究是一名还在读高三的学生而已，她真的被黑道大哥发狂的模样吓到了。 “好可怕，好可怕……” “别慌。” 纯安慰道。 慌得不停低喃重复一句话的佐藤优乃忽然明白，还有一人是顶在她前面的，阿部老师不怕吗？她不知道站在枪口前第一个得有多大勇气，可她既不敢拉开男人也不敢放手，只能是像被毒蛇盯住得一般一动不敢动。 “完蛋了那个黑道大叔好像真的很生气，怎么办啊老师……” 佐藤优乃不敢动，但经由男人传递的安全感，稍微能说流畅的话了。 “我在想。” 纯说，在这条逼仄的小巷，胡乱堆放的垃圾旁躺着很多打晕的男人，两边公寓围住夜空，乌云不逢时地遮蔽，一头是枪口，一头是路灯下的街道，他夹在中间，最近的行人也在另一条街闪烁。 “他肯定生气啊。”纯说。 “啊。” 佐藤优乃懵懵地应了声。 “你来之前我找到他们，因为无法沟通打了一顿，然后问出来前因后果……他最嚣张但挺弱，在小弟面前第一个被放倒……” 佐藤优乃眼睁睁看着黑道大哥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黑，她抓着衣服的手指节都白了，一拍男人的背，“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啊……老师你要想怎么活下去，不是要想人家为什么生气啊！” “话说，你不是都把他们都打倒了嘛，怎么没注意到人家有枪啊！” 佐藤优乃发现了盲点，赶紧怨道。 “我又没有透视眼，我也是人好不好……” “而且说了嘛……” “他是第一个被放倒的……” 黑道大哥枪举着有点累。 他狰狞的面容渐渐趋于呆滞。 明明就站在距离面前男人不过两米的地方，可他听着前面两人的喋喋不休的对话，为什么就是那么遥远呢？ “你觉得他是来不及拿出枪，还是本来不想拿的？”纯问向佐藤优乃。 “既然是在讨论别人就该朝着本人才对吧！这是基本的礼貌啊喂八嘎呀路！！”黑道大哥无法控制地晃动着身体，“问我啊，为什么不问我啊！！！” 他拼下后半辈子坐牢的风险，用了枪，却依然被无视了。 他不能接受。 “你完了！你们现在真的完蛋了！”黑道大哥像是要把枪柄捏碎，从牙齿缝中吐出字，“不只是你这家伙，你后面的小姑娘，我今天都要杀了！杀得打爆脑袋！” 佐藤优乃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实质的杀气，冲刷过她冰冷的思绪，绝望一点点地灌注全身，她觉得恐怕真的要死在这了，“为什么？好不公平。” “那些欺负我的人永远过着舒服的日子，我却要比他们先死。”佐藤优乃的泪水决堤地滑落脸庞，“我每天都在等，骗子，都是骗人的……” “你在等什么？”纯好奇道。 “……” “好人有好报，坏人总有一天会得到惩罚。那是我妈妈说的……可那样的妈妈被该死的畜生逼疯了，在医院里不声不响地死去，剩下我继续被家暴……我搬到这里，来到新的学校，却还是过着同样地狱般的生活。” “我每天就在等，哪怕我很懦弱，很没用，但总是还有警察和法律的，所以我忍受下去，等着那些恶人遭到报应。”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佐藤优乃抬起头，纯看到一张又是惊吓又是绝望的哭花的脸，他看到了，近在迟尺的这双眼睛与保健室那天的女孩的眼睛产生重合。 “原来如此。” 纯平缓的声音也跟那天一样。 “哈哈哈哈哈！” 一阵癫狂的大笑打破了小巷的氛围，“你们是在上演什么奇怪的师生情啊？麻辣教师？垫底辣妹？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道大哥的脑子和身体都到达了极限，大脑在颤抖，他全力发泄地狂吼着，开枪了。 “放心，你离死还早呢。” 阴冷恐怖的消音枪声里，纯说给佐藤优乃，随后，女孩沾着水气的眼睛就睁得老大。 黄澄澄的子弹，停在纯的手指前。 子弹仍在旋转，可以想象这颗锥形钢珠从枪膛中压出，音速射来时的巨大动能，足以打碎钢筋，搅碎肉腔，空气在子弹尖端扭成一个迷你的漩涡，然后，它转得越来越慢。 直到停止。 掉落。 纯脚底已经踩着彻底昏死过去的黑道大哥，枪落在他手上。 他帮对方的脸再加一个脚印。 “喂。” 纯望向女孩，喊了声。 呆呆看着男人的女孩的眼睛恢复了一丝神采，佐藤优乃甚至不知道刚才那快到极致的瞬息发生了什么。 局势便反转到了她面前。 “我活了这么久，明白一件事。” “因果报应不是自动产生的。” 手枪在一个眨眼间拆成了零件，叮叮叮地，和那颗孤单停止旋转的子弹，一同掉在地上。 一轮圆月的清辉没有了乌云遮挡，覆盖在这条凌乱的夜晚巷子。 “算是身为老师，给你的一个道理。” 第二十五章 姐妹 发生在小巷中的那夜惊心动魄在乌云散去后，并没有什么人知晓，彼时的人们，关注着“首回机考”，各个眼目、社交媒体的焦点都在这起事关全国的大事上。 机甲考试的前一天晚上，辉夜家中。 这是一栋高级公寓，位于仪川大桥的边上，沿河岸林立着十几栋高耸的大厦，和朴实无华的俊才县画风仿佛不是一处，它们晚上的灯光会比商业街还亮一些，让人想到底下大气的仪川大桥，跨过之后，便是繁华的东京都了。 将近一百平米，带阳台和健身房，家具装潢都向豪华大平层看齐的这间公寓是家中给辉夜奈奈为了方便上下学安置的，大部分时间里也都是女孩一个人在住。 只不过今天，房间的灯光比以往亮的多一些。 洋子轻轻哼着歌，穿着围裙，将炒好的菜盛进盘子。 客厅宽敞明亮，辉夜奈奈坐在餐桌旁，表情冷淡地看着一桌子做好的菜，说道：“你怎么来了？” “这两天回东京了，就来看看你。”洋子又端上一盘煎好的青花鱼，切了半片柠檬，撒上焦脆的鱼肉表面，空气中弥漫的香味似乎更浓郁了。 “不需要。”辉夜奈奈冷漠地看着忙前忙后的辉夜洋子。 洋子关掉火洗手，揉了揉奈奈的脑袋，“好了，吃吧。” 摘下围裙坐到妹妹的对面，洋子不经意抬头，看到女孩还在瞪眼睛。 “我好久没下厨了，没保姆阿姨做的好吃吗？”洋子动了一口筷子，小小皱了皱眉。 奈奈扫了眼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很一般。” “多吃点，奈奈你好像瘦了呢。” 辉夜奈奈没有回应，闷头吃饭。 “……”洋子也习惯了妹妹长大后的冷淡，尽管小时候俩人腻到形影不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逐渐变成了这样。 就职机甲部队后一日忙过一日的洋子，面对生疏的关系却力不从心，只能归咎于对方处于青春期。 “多吃点肉。” 啪，辉夜奈奈拍开洋子夹来的筷子，面上涌起不耐之色，“能不能别给我肉了？我寒假好不容易把体重减下来，要吃你自己吃啊。” “这样啊，姐姐不知道。”洋子手顿在空中，把肉放回去。 过了一会，她忍不住说：“不过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奈奈，姐姐我以前……” “你是想让我换大一码裙子的时候被学校里的人笑话吗？” 辉夜奈奈径直打断了洋子的话，“还有，你是你，我是我，姐姐你上的高中都是穿长裙的大小姐吧？个个都想着要考大学，我上的只是县城的普通学校真是不好意思。” “恩……” 洋子不知怎么说才好。 “但是，穿大一码的裙子怎么就要被嘲笑了，还有大学，奈奈你不打算考吗？高中就业在社会上可是相当吃亏……” “我吃完了。” 辉夜奈奈一撂筷子，抓起书包就回到卧室关上了门。 客厅剩下洋子一人，看着桌上摆着好多菜没怎么动，反而显得冷清，她叹了口气。 书上有很多家长面对青春期孩子的道理，但亲身实际总是感到非常困难。 洋子独自吃好收拾完，打开电脑，处理起一些堆积的文件。 不知不觉就工作到九点，她放了热水，走到妹妹房间敲了敲，“可以洗澡了哦。” 照例是卧室门紧闭，没有搭理，洋子先洗好，继续在书房伏案，忽的，手机亮起震动。 洋子看了眼屏幕，稍微正色，打来的是一个加密电话，拨通后，她听着那头的报告，不时简短地下达几句。 临末尾，她问起一件事。 “让你们找的人，有眉目了吗？” “长官，按你说的特征在检索了，但是要在全国凭空找一个人，工作量实在有些大……” 洋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无奈却也表示理解，她要查的身份自然是突然出现在鬼灭刃上的神秘男人，不过不能在明面上，而是她私下拜托部门的同事，算是一种“私活”，而即使有详细的体型面貌，找起来同样如大海捞针。 那日许多场面成为烙印，男人所展现的神秘力量更是无法忘怀，既然遇到了，天涯海角，都要把你找出来。 洋子这么想着。 挂断电话后，洋子忽然听到书房外有隐约的脚步，窸窸窣窣，偷偷摸摸的，她抿笑听着浴室的水声和厨房烧泡面的动静，没有出去。 十一点多，洋子走过关灯的客厅，看到奈奈卧室门下还亮着光，犹豫了下，还是上去叩门。 “早点睡觉，明天不是还要去东京吗？” 机甲考试，洋子憋心里比较久了，见卧室还是不传声响，说道：“要不要姐姐跟你讲讲明天的注意事项？” “没兴趣！”里头嚷了一嗓子。 “你知道的吧，姐姐可是……” “你在里面怎么样我一点不想知道，机甲考试麻烦死了，耽误我最后一年的修学旅行。” 洋子听了少见地皱起眉头，“这怎么可以说是麻烦？” 她加重了语气，“奈奈，你也说是高中最后一年，明年你就毕业了，请认真一点。” “烦死了！” 姐妹俩的对话好像最后都会陷入单方面的争吵不耐，沉默了几分钟，洋子走回暗沉沉的客厅，靠在沙发上遥望落地窗外的星夜。 这时候，她没有指挥官的气场，也没有驾驶员的决断，只是个普通的，面对妹妹无可奈何的烦恼的姐姐。 夜深了，仪川岸边的高楼陆续熄灭成钢铁都市里的黑色礁石，在这个机甲考试提前召开的前一天晚上，许许多多的少年少女陷入失眠，原因各不相同。 很多人的命运都会在第二天被改变，这些细丝般的命运牵扯着汇入的方向，是一个叫做东京的巨大城市，仪川大桥尽头的霓虹里，是藏着人们改写未来的命运…… 还是一场脆弱细丝卷入的巨大风暴？ 第二十六章 巴士上 六月尾巴的二十九，却是夏天开端，全国迎来了机甲考试日。 这个特殊的日子一定成为了令和以来继怪兽袭击的第二个全民参与事件，这一天，无数的人早早地起床，虽然未必有什么事做，往常的工作日，氛围又不往常，东京的大街小巷不断透露着人们的感情，新闻车在晨曦中驶向文京区，交通封路，像是高考一样，而重要性隐约中又不止于此，毕竟，人们都清楚，那些名字可能是未来的机甲驾驶员。 而在这样的意义下，有些以此为梦的人睡不着觉，有些孩子报名了的家长满心严肃却不得不保持早餐桌上的若无其事。这样的一天里，纯也跟着坂下遥香，略带困意地踏入了a班的教室。 “快看快看，这种眉笔是不是特别自然？” “……诶诶，要去那家店吗？” “嘘，老师来了，把高跟鞋收起来……” 果然是一副欣欣向荣，享受三天修学旅行的轻松气氛，很有精神。 快乐教育，永远滴神。 纯打了个哈欠。 班主任的坂下遥香摇头叹息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们，虽然这副模样是该预料的，但她心里还抱着一丝丝奢望来着……不满意的她找到背锅发力点，“阿部老师，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能不能有点精神，要给孩子们传递能量啊。” “一大早要去东京，真没睡好。”纯懒懒的地说，“学生们这干劲，已经可以给我充电了。” 坂下遥香无力反驳，她扭头，一望满教室的花枝招展，就气啊，班里的女生都是怎么回事，天没亮就起来化妆吹头发了吗？居然比我还努力？还有男生，别摆弄你的鞋子了！我知道是名牌了！ 在早晨枝头鸟儿的鸣叫中，俊才高中的老师们清点好了人数，停在学校外面的大巴连成车队，哄哄闹闹地，骏高的学生开始了东京的三天两夜之旅。 纯全程划水，一个人奔走的坂下遥香直言要把他换掉，不过同事一句“诶，当初不是你要求主任和阿部老师一组的么”，于是被潦草终结话题。 谁知道他是这样的，食草系？长的帅有什么用！坂下遥香闷油瓶子似的坐在行驶的大巴最前排，看着景物自语。 大巴上，已经有活跃的学生倡议卡拉ok。 骏高雇的巴士是偏大型的，有五十个座位，而a班才三十几人，所以车上空出了不少位子，这也让车上的座位有了勿需分说的分布。 前半段位置热热闹闹，坐的都是平时班上的中心群体，按地位依次往后，半段左右，便有了割裂，两三只星罗棋布，俨然局外人。 简单说就是老套的现充与边缘人物的区分，不管在哪，都存在着。 前端有班主任坂下遥香坐镇了，纯拒绝学生们的邀请，一路走到最后一排。 脚步稍微顿了顿，没想到最后一排有人坐着了。靠窗的整辆大巴的角落，佐藤优乃听到动静，抬头望了望，见到是纯，面上闪过慌乱，马上若无其事地看向外面。 纯心道该说不愧是你么，虽然这种班级生态学生自己也心知肚明，但坐到最后一排就很显眼了，其实需要勇气。 纯看佐藤优乃戴着耳机，就安静地坐下了。 过了半分钟。 “那个……” 女声不自然地轻轻响起，纯意外地瞥了瞥，他可没想过女孩会开口。 然而又没声了，大概再是半分钟，佐藤优乃摘下一只耳机，“早上好，老师。” “哦……早上好。” 不管怎么说，会向他主动打招呼，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当然那晚惊险的小巷遭遇，肯定是会产生相当的影响。 解决了直到最后依然没能和纯和优乃说上一句话的黑道哥，收尾自有西蒙势力下的人手安静处理，后来纯就把人送回家了。 那天的佐藤同学惊吓未定，许多想法和许多话，是在第二天之后才逐渐意识到，并随着日子过去愈感在意。 佐藤优乃重新戴上耳机，但不时用余光瞄过身边的男人，手指捏着，不怎么注意在歌曲上了。 一次非同小可的经历，女孩有了真切与男人认识的实感，女孩的态度和情绪也随之改变，好奇，感激，惊讶，还有一点害怕……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其实，对于今日的修学旅行，她来之前期待见到对方，高中以来，第一次期待上学……毕竟，她真的很想问：那天，你真的用手指接住了子弹嘛？ 然而很快不久，她的这份小心思就烟消云散。 闭目养神的纯，并不知道身旁的佐藤优乃找不出说话的机会，大巴在休息站停靠时，学生们兴奋地到处逛，车内剩出反差的清静。 现在和老师说话应该没什么人注意吧，佐藤优乃踌躇中，一伙人拿着零食和烤肠从小卖部回来了。 女孩面色微变，低下头，还是被熟悉的女声靠近。 “原来你坐在最后面啊。” 身形步履高傲优雅的辉夜奈奈，似乎是觉得有趣地漫步到后排，看着佐藤优乃说道，嘴角挂出一个弧度。 咲良和由美发出配合地嬉笑。 纯睁开眼看了看不怀好意的小霸王三人组，“有事情吗？” “没事。” 见老师在这里，她们就是想干嘛也不行了，辉夜奈奈扫了眼佐藤优乃戴着的耳机，嫌恶地哼了声，“恶心。” 三人碎念，说着一些“后面真闷”，“走啦走啦”的话，又返回下了车。 佐藤优乃听着巴士外面的打闹聊天，回到了阴沉边缘的状态。 车子重新发动了，纯看着垂头把脸都用发帘遮住的女孩，如果要让这小孩不自闭，看来任重道远。 上午的阳光将车窗上的小窗帘变成了淡黄色的画布，女孩拉上窗帘，摆弄了下手机和耳机，好像开始和别人打电话。 “你好呀，我该怎么称呼您呢，诶？客人大人不行吗，难道要说……daddy……还是master？” 第二十七章 “大哥哥是哪里人呢，横滨？大城市好厉害……” “是有什么烦恼吗？啊，夫人偷偷代孕了，打也打不掉，烦也烦死了啊，大哥哥真的好可怜呀……什么，想看我现在的照片……” “讨厌，人家会害羞的啦……” 纯吃惊地看着佐藤优乃的表演。 女孩似乎在这接起电话的瞬间，就切换成了另一个人，一下子不见了内向，沉默，拘谨，变得乐观开朗，能说会道，掌控一切。 各种可爱昵称，新奇叠词，软萌语气，“旧网络时代”的纯直接目瞪口呆了。 “这……现在有这么多的撩人技巧吗？” 他历经风雨，此刻保持宠辱不惊。 听了十多分钟，纯大概明白，这是一种打着聊天名号，实则变相ghs的擦边球服务。 纯听得认真起来。 对于时代发展产生的新事物，他一向秉持着不耻求知的态度，古人云：学海无涯。欧洲谚语也有：积累知识，胜过积蓄金银。学习的路没有尽头，纯读过万卷书，也行过万里路，为此深有同感。 然而，当聊天内容变得越来越露骨，纯皱了皱眉。 他看着娴熟开车女孩，什么用腿量腰围，蹦出来的某些话连他都觉得脸红心跳。 “真没把我当外人。” 佐藤优乃瞥了他一眼，平淡如常的表情与掀翻幼儿园的说话内容十分不符地熟练进行。 低情商：渣女。 高情商： （编不出了，你们来吧。） 少女存在的另一面谈不上完全超过了纯的料想，只是有些奇怪。 她在玩。 “诶？大哥哥想看那里，这……” 忽然，佐藤优乃表情一愣，手下意识抓住了裙摆。 纯挑了挑眉，示意自己的存在，“光天化日，这不太好吧。” “这要加钱啊。” “……” 眼见似乎在app上达成一致，女孩真的要拿起手机对准裙下，纯微叹口气。 他按住了女孩的手，说道：“适可而止。” 男人直视着女孩的眼睛，佐藤优乃甩了甩手，没甩开，不得不忙乱地对上视线又再三躲闪，只有在这种时候，这样的近距离，纯又觉得面对的是一名被异性靠近就会小鹿慌乱的青春少女。 “喂，喂？怎么好像有男人的声音，谁啊？” 隔着耳机，纯听到了微弱传来的陌生男音，他看着佐藤优乃，说道：“不好意思，她得下线了。” “你谁啊？”那边四十左右的男性不爽道。 “我是她老师，不想被起诉骚扰未成年女性的话，就识趣点。” 纯扯下了佐藤优乃的耳机，拿过手机，清空了所有后台，然后扔回去。 “你干什么？！” 佐藤优乃抢回耳机，质问道。 “怎么？”纯重新懒洋洋地靠在椅背，让另一边车窗的阳光落在皮肤，“打扰你做生意了？” 佐藤优乃语噎了下，这话极具有讽刺意味的。 “是……又怎么样！” “你做这个打工，你家人知道不。” “我没有家人！” 轮到纯噎住了，好吧，女孩那晚的自述中，她是单亲家庭，父亲还是人渣。 一下子没人说话了，这里闹出的小动静引起了几个同学往后排张望，佐藤优乃收拢了神情，默默再戴上耳机。 纯望着另一边窗外的流逝景物，知道女孩的耳机里没有放歌。 很多事情，呈现出它造成的轮廓。 人是复杂的生物，各种的源头形成各种差异的性格，在长期的生活里还会继续变化，莫名其妙的习惯，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有些，仅仅就是莫名其妙和不为人知。 “佐藤同学，你在打不好的工，对吧。” 纯稍微开了点窗户缝隙，在热风和祥和的太阳下，在前排热烈的卡拉ok声里，他说道。 两人各自看着两边。 “……没有‘他们’传得那种地步。” “这种事，界限可是很模糊的。” “哦。” “是因为这个，被欺负的？” 纯见到数次场景，却是首次提出，目前女孩身上最严重的问题。 回应果然来得很慢，“……不知道。” 女孩这么说，“也可能只不过凑巧我在罢了。” 纯点点头，直言道：“欺负人的和被欺负的，你们两者，都不怎么样。” 佐藤优乃一用力抓耳机线，送来的目光中是生气加无语，“哪有你这样的老师。” “上次跟你说过了，我说话就这样，不会假装安慰你的。当然……喜欢欺负同学的人显然是更过分。” 纯继而说：“你很讨厌男人啊。” “……怎么。” 不做无谓铺垫，仿佛抓到破绽后直接命中弱点的一针见血，不，是懒得做铺垫，佐藤优乃已然预感到男人了解到的地步。 “因为你家里的那位……” 纯看到了即将一提到那个词，女孩脸上就升起的无法控制的生理厌恶，停下了后面的话。 “所以上回在保健室，你是想整我吧，就跟语音电话中玩弄那些男人一样。” “……” 真让人火大啊，这语气，还有表情。保健室那天的摸头，总之火大。 佐藤优乃倔牛般杵着眼睛盯住纯的眼神。 “对，老师你说的没错。” “我就是喜欢这么玩，怎么了？不管是在网上，还是在现实里，只要稍微展露点身材，男性就会狗一样训练有素地看过来，难道不觉得有趣吗？” 女孩脸上浮现讥讽的笑，“不管平日多么道貌岸然，故作清高，朝他动一个眼神，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把下流的念头全部倒出来，男性就是这样的生物而已……一边赚钱，一边还能看着那些只知道下半身思考动物的丑态，有这种好事不做我是傻子吗？” “有什么错吗？” “老师你一直多管闲事，是觉得我很可怜？”佐藤优乃语气有些抑不住地扬起，“因为我被欺负，是班里的边缘人，在学校里一个人走，一个人吃饭，很可怜就来帮助我？” “赶走欺负我的人，可以获得身为教师的成就感吗？别开玩笑了。所谓的现充？人缘好？凭什么，就是无聊的交朋友游戏，那个隼人，让老师你直接叫他名字对吧，因为他有一个很土的姓，犬养隼人，高二有男生用这个打笑他，午休就叫来高年级的一起打了那个男生一顿，那个纱希啊……” 佐藤优乃说得很乱。 一通讲完，她呼呼喘着气。 纯都听她说完了。 “所以呢。”他缓缓说。 “你把桩桩件件列得非常清楚，然后，就这么下去吗？” 佐藤优乃倏地浮现那天夜晚圆月清辉下的巷子，对方说的话。 大巴外车水马龙，他们到东京了。 第二十八章 飞行白鸽 港区芝公园有一只落单的白鸽，许是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它驻足在一根钢筋上。白鸽很小，全长也就二十至三十厘米，脚下红白漆色的钢铁蔓延到它不知道的远方。 良久的呼叫没有像平日般唤来家人，小白鸽振翅一飞，芝公园高耸入云的东京塔，闪出了这道小小的身影。 孤单的飞行有风的陪伴，从高空飞掠鳞次栉比的房屋，马上充斥了数不清的杂音，它最终找到了一支年轻学生的队伍，因为白净的校服让它感到亲切。 佐藤优乃坐在台阶，目光扫过餐馆招牌上的一只白色飞鸟，再回到街道的人群，神情郁郁。 到了午饭时间，坐了一上午的骏高师生都出来透透气，三五成群的嬉笑打闹和晴朗的天气相得益彰。 “怎么每次都有‘输了’的感觉啊，岂可修……” “接子弹的问题也没问，优乃你要小心啊，那家伙说不准老师只是表面身份，背地里谁知是干什么的，啊，吸血鬼和妖怪好像是少女漫的常见设定……呸！什么少女漫……” 女孩抱着腿的轻语嘀咕只有头顶的小白鸽听到了，可听不懂在说什么的它拍打翅膀，佐藤优乃抬头时，除了招牌的震动，已经找不到那只小鸟了。 小白鸽没有远离骏高的学生们，只是夏天室外的舒适永远是短暂的，温度在午后的白日之下，仿佛下一秒就油入锅地滋啦啦跳起来，不知不觉中，它不仅讨厌起闷热的气浪，它还陷入了一个非常吵杂、混乱的环境。 这里的杂音远比之前所有经过的街道都要强烈复杂，拥挤的人类，莫名弥漫的紧张和等待，各种交谈抱怨…… “——什么？！” “你们，大家都报名了？” “不是吧？！” 隼人抱着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一群和他一样报名了机甲资格检测，所以也来到预候区域准备的班里人。 “干嘛，瞧不起谁呢？”跟他要好的几个男生立马不爽地回道。 “可是……” 这里是一座宽阔的广场，骏高的学生们吃完午饭后便继续乘坐大巴，而一抵达文京区，就有政府人员进行专门引导。 半小时前，几百名师生下了巴士，迈入这片东京机甲大学附近的特别开拓广场，算是开始了检测前的流程。 半小时后的现在，人山人海，队伍好像还没有挪动过。 不，隼人觉得目前的重点不是这个，他望着几名死党，还有熟悉的男生女生，嘴里“可是”了半天，也没能可是出什么来。 “好吧……” 三年a班的大伙新奇地打量四周，不时指着某处兴奋交流，到处拍照，还有拿出自拍杆的，这场面其实很能说明问题了。 “哎呀，全国第一次的机甲资格检测，不来看看岂不是亏大了？”一个男生勾住隼人的肩膀，引来男生们的赞同。 “是啊，又不要钱。” “哎，快看那边东机大的白色发射塔样的建筑，里面会不会是鬼灭刃？” “笨蛋，鬼灭刃在北海道呢，顶多是个模拟机……” 面对轻松观光着的大伙，隼人苦着一张脸，“亏我还……” “你什么？” “没什么。” 抱着义无反顾的心情做下决定，誓要成功什么的，隼人才不会丢脸地讲出来。 他数了数人，全班三十六人来了三十个，不论男女，不论成绩，这是能来的都来了啊。 隼人找到一抹靓丽身影，惊奇道：“怎么你也报名了？奈奈酱，你不是说最讨厌这种东西吗？” 辉夜奈奈打着一把小洋伞，抱胸皱眉地站在人挤人的队伍中，她手捏着手帕，正离某处汗味多的方向厌恶走远了点，瞥了眼隼人，不耐烦道：“我偏差值超过70了，这你都不知道？” “烦死了，推都推不掉……” 隼人的脸更苦了，他这卷子发下来从不看分数的人不知道你原来是学霸真是对不起啊。 全国各地的学生排起蜿蜒望不到尽头的长龙，大量的工作人员来回跑动着，下午正是烈日暴晒的时候，密集的人群同时压来一重重的闷热气浪，隼人汗流浃背，脚下仿佛有火龙在钻。 他口干舌燥地看着黑压压的前方。 连东京机甲大学的校门长什么样都看不见。 人太多了。 如同班上抱着无所谓心态的同学，许多人觉得很有趣，不来现场可惜了，这是整体蔓延的思想，大部分适龄的年轻人都因此报名。当然，人们心底总会有幸运儿的侥幸，在这个时代，一名机甲驾驶员成为了宝座上王冠钻石般的崇高事物，但没有人会说出这种侥幸。 骏高的人就这么等啊等，然后听见有人喊着哪个地方的人中暑晕倒了。 等啊等，一直到快吃晚饭，却似乎连广场外围都没进去。 终于，通知来了。 他们被推迟到了明天。 小白鸽也终于挣脱出空气都要粘稠的糟糕环境后，有点累了，它吃力飞行在变幻的光线中，突然，嗅到了一丝极度舒服的味道，纯净，清冽，疲劳都像是有马杀鸡的大手帮忙抚平了。 它找啊找，找到了那股气息的来源，想也不想，傍上。 “哇，阿部老师，有只鸽子停在你的肩膀上！” 蓦地，坂下遥香在一旁惊喜地说道，纯看了一眼。 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把这只鸟扔了，看在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幼鸟，并且性别女，便打消了念头。 “你怎么都没反应。”坂下遥香嘟嘴，忍不住逗弄起小鸽子，还想让对方躺在她的手上，可惜人家鸟都不鸟。 他们身后带着一群意志低沉的学生，一个个都麻了。 刚一会还能骂主办方，如今吐槽的力气也用光了，坂下遥香擦了擦脱妆的脸，作为班主任同样无奈。 首次的机甲考试举行，方方面面还是没能完善，许多意外和问题接踵出现，但大型活动初期一向如此，何况是紧急提前的，各种延迟也是为了保证检测准确严谨这一大前提上产生，这么按领导指示安慰了一番，有没有效果她就不管了。 到了旅店，讲完安全事项，学生们一哄而散，然而坂下遥香遇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她竟然和阿部老师住同一间房！ 急忙问了问，原来是带队男教师和女教师的人数都为单，所以等两两分配完，就剩下他们往年垫底的三年a班…… 所以说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抓你们的成绩啊！ 怀着忐忑，紧张的心情，坂下遥香镇定自若地坐在旅馆房间的床上，她趁着纯出去吃晚饭的功夫，早早洗好了澡，这种时候，绝不能给男人任何可趁之机。 纯一回来，向坂下遥香点了点头。 “晚上好。” “晚，上好。” 纯洗漱完，钻入被窝，“我先睡了，坂下老师你随便关不关灯。” 蛮累的，从早上困到现在了，于是男人一会就有了微弱的鼾声。 “……” ？ 夜晚，小白鸽吃了点路人扔的面包屑，加上之前靠在人类肩膀上的休息，重新有了满满精神，漫无目的地飞行中，飞入了一间昏暗房屋的窗户。 里面没有人类的气息，它暂时在此落脚吧。 一飞进半开的老旧窗户，小白鸽忽然停止，如同被中定身术。 从喙至爪，全身寸寸腐烂，时间静止了，在几秒钟的恐怖宁静里，咔嚓。 四分五裂， 化为一滩血水。 结束了它孤单的飞行。 第二十九章 女人们的尊严 皓月当空，天上只剩零星几点，都市的夜晚也很难见到夺目的星色，几粒最亮的星辰顽强地挂在天台的上空。 夜已深了，旅馆的学生们大多睡着了，黄豆般的路灯在街道撑起一扇扇光圈，骏高订下的这座旅馆虽仍在东京都，却并不是人气的位置，纯站在天台上俯瞰下去，四周的居民楼熄灭了灯火，行道树的灌丛里会传来几声清冷的猫叫。 随学生来到东京检测的第一日，啊，或者说属于骏高修学旅行的第一夜，纯一个人到天台上吹风，倒不是睡不着，只是他莫名地被一丝不宁缠于心台。 纯俯瞰城市，在很远的视线尽头，有一大片的光芒汇聚，想必繁华的都内中心还在灯红酒绿。 之前一路正常，巴士驶入东京都后的确燥意微升，但天气炎热和人山人海的等候，纯没有在意，今天入夜，他突然心有所感。 “那只小鸽子，出事了么。” 纯望着某个方向，恍然说道。 可奇怪依旧，一只小生灵在下午和他有了擦肩而过的交集，那些隐隐的不安定又是从何而来？ “难不成，明天的饭会很难吃？”纯自语道。 以前他花几天几夜做一道菜，最后被人倒了一勺醋，那时的不好预感就对上了。 纯在天台上负手，来回走动。他苦想的时候，下面的旅馆房间里，坂下遥香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 女人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抓着被子的手和穿着吊带睡衣的肩膀，旁边的床铺空着，她眼里有些血丝，但觉得某种战斗成功得笑出来。 “哼，什么不为所动，都是装的。” “还不是被我的美色诱惑得快矜持不住了，逃走了吧？” 坂下遥香如此确认身为年轻漂亮女性的尊严胜利，往后，反倒更加睡不着了。 “怎么还不来……” 她等得迷迷糊糊，最后实在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 纯吃好旅馆的早饭，在大厅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刷手机看新闻，不少骏高的教师也在一旁。 待会他们就得带学生们去文京区继续昨日未完的检测，经过一日一夜的手忙脚乱，政府理清了举措，今天应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了，但一想到要再次亲历一遍万人空巷的声势，一些教师连忙往身上多涂了点去油防晒。 “哎，气死我了！” 坂下遥香气呼呼地跑出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淡黄色的碎花裙，自然风格的妆容巧妙地去除了昨日睡眠不足引发的黑眼圈，脚上套了一双修饰腿型的短高跟，模样十分淑女，不过神态和语气不太搭就是了。 “怎么了？” 纯不是很想问，但坂下遥香晃在他跟前，且身为同一带队教师小组，他还是配合对方眼色。 “马上就进行源能适应性检测了，一个个花那么浓的妆，穿得那么露，不知道的还以为去交际派对呢！现在的小孩不知道在想什么，哎，待会你自己看吧！” “源能适应性检测不是很快的么。”纯拿起骏高发下的流程表瞄了眼，“不通过的话大部分人的观光……呃是检测就结束了，通过率我看看……嗯，数十万中无一。” “下午去银座啊……” 纯摊手。 这恒河里。 “哪怕合格几率很渺茫，也不能自暴自弃啊！”坂下遥香在纯面前甩甩手机，屏幕上是网上发布的机甲检测小贴士，例如“化学物品有微小可能干扰到仪器”，“穿着宽松衣服应对体能等项目”……来时巴士上，纯都能听得背下来。 学生们鱼贯出来了，本想说坂下遥香思想僵化，要给学生们空间的纯，在人群中立刻看到了自个班的女孩们的模样，他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不立刻看到也不行，太突出了，把校服收紧修短是基本操作，一半人像是穿上妈妈姐姐的衣服，露个肩小意思，还有穿着高跟鞋不停哒哒哒地敲着人心慌，风格都往ins成熟性感走，其他班的人远远避开着a班，仿佛靠近了就会被误会是一起的，花团锦簇的中心，则是容貌最显眼的辉夜奈奈。 纯理解起了坂下遥香班主任，但即使校长来了，也不能说什么，规定是一方面，偏差值远远不到的孩子们本就是来好奇走个过场而已。 所以他们还是在预定时间，来到了东京机甲大学。 人依旧黑压压的，但却没有昨日围堵水泄不通的味道了，打个比方的话，大概就是从北京高峰时期开车到迪士尼游乐园排队的差距吧。 “下一番，俊才县……” 还是等了两个多小时，骏高师生来到了广场尽头，进行过核对，安检，多重步骤后，他们终于迈入了东机大的校门。 学生们兴奋地叽叽喳喳，纯同样好奇地打量着。 东京机甲大学占地广阔，校内的景物在大门入口处自然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沿着工作人员规划安排的路线，纯感到风景与普通的顶尖一流大学差不多，假山河水，建筑大气，设施齐全，环境宜人。 各地适龄检测者队伍的尽头，则是一座巨大的蛋壳状的场馆，根据纯得到的情报，那里是以大型体育赛事级别建造的室内训练区，也就是他们真正检测的地方了。 咔嚓咔嚓，由于等下到了室内便禁止摄影，纯班上的女生便开始在路上拍起照留念。 “噗嗤。” 移动缓慢的队伍中，并只有骏高，还有其他学校的学生，一伙全是俊男靓女的气质显著的群体恰巧排在骏高旁边，其中一个颜值不低的女孩忽然笑出来。 “什么呀，他们是哪里的？” “肯定乡下来的啦……”有女伴附和。 “想想就是，真丢人哈哈哈……” “哪来的野鸡在叫？” 外校的说话小声，却偏偏控制在能让周围人听到的地步，a班的女孩子们不是吓大的，当即有人骂道。 “什么？姐妹们，这群土包子竟然敢称我们是……” …… 等纯上个洗手间回来，发现自家的学生们好像和其他学校的杠上了。 第三十章 偶像 “什么情况？”纯钻进人群，对坂下遥香问道。 坂下摆出一副无语无奈的样子，努努嘴，“看不出来嘛？” 继而微叹口气，道：“真是的，说了少跟外校的接触，就是怕发生这样的情况，偏偏还是芸京艺高……” 长龙的队伍中，两拨并列的队伍人群有些显眼而不友好地贴近着，隐隐呈现对峙的剑拔弩张之感，这小小的骚乱吸引了不少人看戏围观，排队实在无聊啊。 前边骂声不断，工作人员看吵归吵，大家都还基本维持着队形，也就懒得上前了。 女人吵架，谁管谁知道。 “芸京艺高？”纯当然没听过，“很有来头吗？” “是东京一所很有名的艺人高中啊，很多现役大明星和偶像都出自那里，这你都不知道……阿部老师，你，哎，还是算了……” “喂喂，你这什么表情，什么算不算，没头没脑的……”坂下遥香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使纯有点不服气了。 早知道昨晚就该让这个女人更不自在些。 事情不复杂，坂下也很快跟纯说清楚，女孩子口角引发的班集体互看不爽，这种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打闹罢了，通常老师把领头的带走批评下就结束了。 不过纯瞧出了一丝不一样，作为班主任的坂下遥香表面上埋汰着，实际上却没有行动，似乎……内心还是在向着自家学生？ 什么，乡下？意思是老娘也成了乡野村姑？大城市了不起啊！刚才野鸡是谁说的，非常好！ 坂下遥香维持着成年人的沉稳，内心山呼海啸。 对面的嘲讽可是把骏高连带教师们都骂进去了，此时自然没有一个骏高教师愿意凑上来自讨没趣。然而，芸京艺高也没有带队教师主动站出来。 这让气氛多出了真正的火药味。 而纯望向场面上身处一线的自家学生，表面上气势和对方不相上下地硬刚着，甚至依靠丰富的地方语言略占上风，但内部却有藏有后继无力的危险。 纯扫视一眼，就得出了原因。 对面颜值实在太高了。 a班大早上也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可对上以颜值闻名的艺人学校…… 有点未战先怯。 芸京不愧是声名远扬的艺人学校，不管主观上再怎么降分，好看却是无法否认的……而好看也是对峙中无形的气势，对面不论男女，外貌都是中等偏上的水准，加上平日都修习身形姿态，短短几十人的队伍，搭着靓丽的西服校裙，已然压过了a班甚至整个骏高一头。 这其实相当打击人。 女同学们眼巴巴看着辉夜奈奈。 没办法，她也知道现场的氛围。 “真麻烦啊你们……啧，看我的。” 有辉夜奈奈站到最前面撑场面的确稳住了人心，但没过一会，如今大火组合乃木girls的超人气偶像本乡望月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平衡。 “从刚才开始就吵死了，能安静点吗？” 一道黄鹂般婉转清脆的女声以特殊的声线力量穿过嘈杂的室外，一下就夺走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天使吻过的嗓音哪怕是用美中不足的不耐烦的调子，依然动听到似水如歌。 芸京艺高学生们的中央，一名戴着棒球帽的女孩摘掉了墨镜。 下一刻，好多人觉得将至正午的阳光变得不那么刺眼，惊呼声不止响起在骏高的范围里，四周远近陆续传来各种或惊或喜的尖叫。 “是望月酱！” “哇哇，怎么她也在这里？” “竟然看到真人了，牙白牙白！脸好小啊！” 现场突然有了大街上撞见明星的骚动，工作人员们互相看了看，开始督促各校保持队伍，最终人们的骚动压制到了可以接受的程度，但如此一出，已长了他人威风。 本乡望月闲庭迈步到骏高和芸京对峙的地方，也就是站到了辉夜奈奈的面前，身后人自发变换，先前最开始嘲讽的女生已经没有出境的机会了。 咲良和由美鼓起勇气，拥在辉夜奈奈两边。 “干什么？”面对人气偶像，辉夜奈奈不太感冒，却也不是那么轻松。 本乡望月看了看颜值气质都不输于自己的辉夜奈奈，撇了撇嘴，公共场合她没带经纪人，不方便多说话，重新戴了上墨镜。 不过她旁边自有在学校的朋友说道：“你们骂了人，不道歉吗？” “道歉？开什么玩笑，明明是你们先惹我们的吧？”由美暗地按住了辉夜奈奈的手臂，示意你先别讲话，我们效仿对方偶像的装高冷的方式。 “我们的同学提醒你们不要到处拍照怎么了？” “拍照怎么了？哪里说禁止了，这里你家开的？” “……” 你一言，我一语，还是回到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 辉夜奈奈和本乡望月互相凝视，中间隔了一副墨镜，空气中似乎都闪过了火花。 对于两者来说，这已经变成了一个集体中心人物和另一个集体中心人物，一朵鲜花遇上另一朵鲜花的面子战争，谁也不能弱了下风。 正待局面陷入僵持，“俊才县俊才高中在吗？下一个就是你们进入等候区了，快入检测场地，请马上准备……” 前面有政府的区域负责人过来引导，三年a班的都没怎么动。 区域负责人疑惑地看向骏高的教导主任，教导主任连忙向教师们瞪眼，教师们默契地看向了a的班主任坂下遥香，坂下遥香瞪向了纯。 “嗯？”纯无辜而不解，但察觉到坂下“总得有个时候你得有用吧”的眼神，还是走出来。 “来来，同学们轮到我们了啊……” 没什么人响应，辉夜奈奈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边，男生们想走又不敢走，至于芸京艺高一方，倒是被突然出现的帅气男老师晃了晃神，本乡望月也多看了纯一眼。 隔着墨镜，倒没人发现。 本乡望月悄悄把墨镜在鼻梁上推回去，抬起高冷的脑袋。 “戚浪费了……” 轻微的嘀咕被辉夜奈奈敏锐地捕捉到，她嘴角一抽，什么意思？ 暗示我们学校师资不行，物资行？ 纯走到辉夜奈奈旁边，挥手道：“差不多行了小霸王，她都不敢说话了，散了散了……” “谁是小霸王？” “谁说我不敢说话？”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槽点汇聚，纯一下也不知道回答谁比较好。 辉夜跟他不对付，他还是先看向外校的女孩，柔顺披肩长发，完美空气刘海，校裙下身材已出落得凹凸有致，精致小巧的五官大半刻意地遮挡着，近距离打量对方，能闻到淡淡柑橘的香水味。从周围人的反应能推断对方小有名气，但纯并不认识。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确敢说话，我说错了。” “……” 第三十一章，第三十二章 联军代表（二合一） 辉夜奈奈捂住了半边脸。 你不看电视的吗，哥？ 不需要再催促，她已经丢脸得想走了。 没有人说话，本乡望月放大了美目，葱指微微指着男人，想说什么又没找到言辞的模样。一时好像更加僵硬的局面里，纯却不用接下来尬答了，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有更特殊的事情在发生。 校门方向传来了隐隐的躁动。 密集厚重的脚步由远及近，坚硬稳健地像是战靴踩踏，蓦然不协调的声音轻易盖过了人山人海盘旋的千言万语，各种色彩交织的校服人堆里，冲出来一群严肃的黑色。 黑色人影直直沿人群排队路线而来，到得近些，才看清那是一群身穿作战服的黑衣警卫，他们忽然涌现，尖刀似的破开人群队伍，拱卫出了一条道路。 “避让！避让！” “请各位后退……” 躁动开始迅速地辐射。 “诶，什么情况？” “纳尼纳尼，，警察？特种部队？还是自卫队？” “怎么都拿着枪，好吓人……” 奔跑的脚步穿插到各个要点，警卫们的动作训练有素，纯看了看一名冲到他不远处，随后持枪站定的神情漠然的男人，内心暗道这是什么大人物来了？ 持枪警卫们显然是在开道，清理出的空白后方，隐约已有十几人从轿车上走下来。 政府工作人员也接到了指示，喊着各个学校人员单位，原本念及大部分人都是天真无邪的学生，只要有排着队的轮廓，纪律其实相当随意，但此刻队伍有序的要求也变得严格起来。 不过不用工作人员多做努力，周围多出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卫站岗，严穆的样子已经使年轻人们感到小心翼翼，说话声音都不自觉小了许多。 辉夜奈奈和本乡望都不是只有美貌没有脑子的笨蛋，此刻旗鼓相当，这种情况是纠结不下去了，两女不屑哼哼着，各自退了些距离。 从东机大校门口临时清场的道路上，快步走来一队军人。 有眼尖的学生瞅到了军人制服上的臂章，猛地掐起同伴的肉，低呼着，“我靠我靠，快看，是机甲部！” 而在细节之前，这队军人中的几名身着特殊的、不同于以往旧时代认知的海陆空三大军种颜色的银黑军服，俨然足够显眼。 战略机甲部的人来了。 议论纷纷四起，这个消息造成的影响远远超过不久前本乡望月所引发的躁动，在极短时间就传遍东京机甲大学内等候检测的学生。 现场几万名学生，也许有没听过电视上大热偶像组合的名字，但能来到这里，必然知晓何为机甲部门。 吵不下去的骏高和芸京艺高，被工作人员驱赶着到两边，纯也殃及池鱼地被手臂绑着袖章的工作小哥鄙视，他对辉夜奈奈比划，一起回到划线位置。 “把老师我都连累了，不愧疚吗？”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没吵过。” “……” 和问题学生拌着嘴，纯偏头往后，望向人群视线集中的方向。 辉夜奈奈也看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机甲部的军服很漂亮，低沉的黑色主调，配以银色条带，铁血的力量中不失一丝通往星辰大海的科幻感，据说联军的制服也是同款的风格。迎面走来的大概有十几人，最两旁的应该是学校老师和本地官员，脚步匆匆，一行人的目的，似乎是检测场馆……机甲部？可别遇到什么“熟人”啊…… 纯刚这样想，因为这身很有印象感的军服让他想起了在鬼灭刃机甲上认识的女军官。 他目光落在最前头的女人上，神情顿时愣了愣。 温柔的眉宇，却在高岭之花的气质上升起飒飒风采。 熟悉的面貌，熟悉的气质，熟悉的英气军服下那天贴身触及的曲……不是吧。 还真是她。 少了浸湿汗水黏在脸颊的发梢和油污脏乱，又复鱼沉雁落，确实有些好看。 辉夜奈奈也呆了下。 她最不想在这种场合遇到的就是她的姐姐，最不想遇到姐姐是在这种场合，可好死不死，偏偏碰到了。 辉夜奈奈无措地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却发现没什么可以整理的，她早上化了妆，穿了小高跟，套着一件半纱透明的吊带裙。 要被骂死了…… 于是，在人们都翘首看新奇的时候，纯和辉夜奈奈二人，唰地转身。 两人疑惑地互相看了眼。 竟还有点默契。 …… “你俩在干嘛？” 本乡望月的注意力仍旧有一些放在这边，两三米外的二人的动作不经意漏进眼帘，她不禁奇怪道。 “……” 纯没说话，连辉夜奈奈在这时候也没了心情回怼，他们大眼瞪小眼，竟完成了第二次的默契。 “切！” 本乡望月扭过头，戴上自己的高冷墨镜和棒球帽，遗世独立。 …… “情况怎么样了？” 洋子嘴上说着话，在无数人的目光下，神色如常走在前往检测场馆的路上。 “人都在会议室了，这次联军派到我部的代表团体中分别有驻月球联络处和警备部队的人员，主要是六人需要注意……” “吉田正雄，新上任的联络副手，年轻意锐，一直在揽人手看着正级位子，有军营履历，家里应该在羽正集团拉到了背景……小泉英夫先生是一直以来和我们联络的老熟人，就不说了……平仓健，庆应毕业，联军师团一级的参谋，杰克·韦斯特，英国人，空天陆战队某旅的中校，在激进派的年轻一代里算是有点名气……李宏……金正宇……这次跟随而来的联军警备部队纠察部门……” 静静听完了亲卫越水的报告，她微微皱眉。 “两个作战部队军官，两个纠察？” 她首先稍微略过了前面的部分。驻月球联络处是一个相对中立的机构，职能也比较平滑，对于组建联军的主要大国和各成员，都有着相应的人员进行这样那样的对接和联络，可以比作月球版的各国大使馆。 每年大家都会互相来往一两次，各国的联络大使其实也是自己人，所以洋子思考的重点放在后头四位显得“不速之客”的人身上。 往常，他们可没有如此待遇。 越水突然接到电话，通话完后，她说道：“委员会的秘书也到了。” 洋子颔首，委员会即是霓虹的怪兽战争特别委员会，机甲部的上头。 她走了几步，实在没有忍住地低语说：“这联军是在搞什么，既没到年底，也没有给通知，突然就派了人过来……” 她扫了一下拥挤的水泄不通的人群，警卫突然介入，加上他们一帮人风风火火地过来，影响并不好，然而，谁叫“上头”来的通知更突然呢。 而且联军的代表到了，安保工作就必须得做足。 “对我们这次的全国检测的结果表示关注，以及询问鬼灭刃这款表现优异的新式机甲，这样的理由确实没问题，不过……”越水轻声地说着，“对方不声不响地来到东京，今天到了，才有通告……”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越水的言语隐示明显，洋子目光中有一抹光芒，“这么着急，看来他们的重点是什么并不好说了。” “之前星门那头联军防线转移的一些迹象，加上后续明面上暗面上文件，看来我们内部推测是没错了……”越水继续说，沉重中声音却小了下去。 洋子面沉似水地点点头。 星门那边的联军，怕是出了什么问题，而且这个问题恐怕还不小。 所以这次的“突然监督”，必然存在着什么隐情。 吩咐下去加强这次检测的各项人力和警惕，洋子穿过学生队伍，周围逐渐响起了后知后觉的“美女指挥官”，“啊，是那个吗”，“天呐，鬼灭刃的驾驶员”之类的惊呼。 声势有愈发大的趋势，甚至不少年轻孩子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狂热。格马劲夫突袭事件后，驾驶鬼灭刃的驾驶员想都不用想地就会成为后续无数报道中的关键中心之一，洋子的身份虽有保密不被民众所知，但只言片语的传闻却无法压制地传的到处都是。 什么临危决策，孤胆英雄；什么铁血拿下反对的副指挥官，火线时速抢修受伤的鬼灭刃；全霓虹第一的身手，一万年一遇的美女…… 已经完全变成个人开挂爽文，好莱坞随便翻拍下就是一部超级英雄电影。 “洋子，你现在人气很高呢。” 越水开起玩笑。 洋子却只能强笑几声，若细致对上四周殷勤天真的眼神，她是要避开的，打败格马劲夫的真正功臣是谁，她自己内心知道。 前往检测场馆的路途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洋子回头交代着下面的人话语，倏地，动作顿了顿。 她瞥到了一处地方。 不是她刻意观察，只是在人群之中，也太显眼了。 所有人都面朝着他们，或是向往崇拜，或是默然不关心，但没有人是没把视线挪过来的。 而这样的场景里，却有两个人背对着。 还站在一起。 洋子脖子微倾，她凝神聚精，那是……奈奈？ 女孩的背影太过熟悉，相处十多年的亲人，怎么也不可能看错，看见妹妹的她本能地勾起一丝嘴角，心底有点开心浮现，昨天回归岗位后就忙个不停，难得有让人觉得放松的时候。 然后奈奈身边的男人…… 刹那间，如同闪电击中，洋子驻足停下。 “怎么了？”越水问道。 身旁一群同僚和下级也疑惑地看来。 是他……是他吗？ “等一下。”她说道。 不会看错，洋子为了防止忘记，经常回忆那天，那个强大神秘的男人的背影记得很清楚。 洋子毫不犹豫地朝那一片的队伍走去。 人群产生轨迹外的流动。 …… “你转回去。”纯说。 “凭什么？你转回去。”辉夜奈奈快速答道。 纯倒不是多怕被发现，减少麻烦而已，然而他在背身试图不让那位名叫辉夜洋子的女人看到自己脸后，看着身边行径雷同的女孩，有了不好的预感。 纯的脑袋自然是转的很快的。 辉夜…… 他想到了姓氏。 抽了抽嘴角，世界要不要这么小，为了不让辉夜奈奈这个小屁孩再次拉自己下水，他便打发对方放弃。 “你搞什么？” “你管我呢？” 辉夜奈奈不爽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背过来？” “那你为什么背过来？” “你到底转不转回去？”纯低头俯视矮自己一个头的叛逆少女，拿出为人师表的威视。 “不转，要转你转。” “我也不转。” “……” 周围坏境从什么时候忽然变得有点安静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特有的铿锵脚步，纯暗道还是糟了，唉。 …… 不知为何，洋子居然有些紧张。 几十米的位置而已，走几步就到了，但她感到还挺漫长的，慢慢靠近，她心中愈发确定所想，那在太平洋上飘着钢铁和怪兽、相隔不遥远的记忆悠悠地与海浪飘来重合，他们这行人的沿途变动，引发得学生们逐一安静……等等影响她已经没心思管了。 她走到了正面，眼睛定定地落在男人的脸上好一会。 前一秒洋子在担心如果不是怎么办。 好在是的。 男人见此，目光坦然地和她望了望，甚至能看到一缕咱们又见面了的笑意。 洋子张了张嘴，周围异样的瞩目重新卷席她到现实，人是找到了…… 或者该说撞到，洋子扫过这片的校服和工作人员，俊才县……俊才高中。 这男人在那个地方读书是吗，和她的妹妹同一所高中…… ……他真的是学生啊？！ 这，这么小吗。 脑袋转的很快，她是很聪明的，这种场合，要斟酌说话……洋子很快找到切入点。 她皱眉看着骏高和一旁芸京艺高的队伍痕迹，说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吗？” 政府工作人员的某个小领导早在附近蹲好了，听闻之下，立刻跳出来说道：“没有，绝对没有！” 两个学校的老师一齐面露难色，“起事”的几个学生躲了起来，洋子本就不在意，表示出知道的样子，她先看了看自家妹妹，眼底欣慰一闪而过，不管怎么闹别扭，还是老老实实来检测了……嗯？ 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辉夜奈奈不自觉缩了缩。 这回洋子眉宇是真蒙上了一层火气。 “……” 算了，正事要紧…… 洋子看着努力倔强昂着头的奈奈，也明白妹妹现在是绝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她的关系。 她转过些，看向纯。 “这一位……” 洋子知道话锋突然，但万一男人这次之后跑了怎么办？ “这一位学生，你是哪个学校的？” “……” 四周的反应有点诡异。 一片欲言又止的师生情绪中洋子意识到什么。 她严肃地对视纯，说道：“你……是学生吧？” 这男人…… 上次是骗我的？ 第三十三章 重逢 耳中听着女人的发问，纯已有准备。 保持自然。 虽然他明白可能随手挖的坑要被逮住了。 “这，这位……军官女士……”骏高的教导主任看在旁边，走出两步，犹豫说道，，“冒昧打断了，阿部宽先生是我们学校的历史老师，不知，请问……” 中年人看不懂女人肩上的徽章军衔，但规制漂亮，肯定来头不小，此时还是得站出来说几句话语。 “老师……？” 洋子微微轻语，看向男人的目光就已经凝了一凝。 “……”纯抬头望天。 那天大战格马劲夫，在机甲里表现出惊人的驾驶操作后，女人便问及了他的身份，当时，他随口回答的是“学生”。 他的身份，确实是学生来着…… 叫洋子的女人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好惹了，“你是老师？”她嘴边挂着似乎若有若无的笑意问道。 “嗯……”纯不由左顾右盼，一切让他好像显得心虚，问题是真的没骗她啊，眼下的情况，又不可能去解释的吧…… “那个你好，有事吗？” 夏初的风经过人***过东大旁的这座新场地，热燥中夹杂绿植清意和人群汇集的汗味、黏糊，味道并不好闻，许多人都在往这边注意过来，洋子最终压制了丰富的心理活动，不管怎么说，她再次见到了这个男人。 众目睽睽，她总不能就和对方说起鬼灭刃的事情。职业，单位，大致居住地知晓，后续再定位对方已经很轻松了。 可她一时间又不舍得就这么放弃处于优势姿态的相遇，她聚精会神地看了男人许久，静静看着，久到四处气氛变得奇怪的时候，她唤来越水。 “没什么事。”她说，接过作为秘书职责的越水会随身带的笔和小本子，想了想，唰唰地写下一串号码，撕下来，折叠。 她迈前一步，男人没有退。 白净分明的食指和拇指，夹着折好的纸片，塞进了男人的上衣胸前口袋。 她附在纯的耳边，“记得给我打电话。” 洋子退回去，众目睽睽，她愣了愣，突然意识到如此有些暧昧，也不知怎么脑袋怎么转的，警告似的横了纯一眼，然后欲亡羊补牢地重新凑了过去。 “如果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的事的话……” 洋子蓦地说不下去了，台词不应该是这样的，远比初夏人群里的风还要难耐的燥热冲上了脸颊，径直红了耳根子。 她急忙一退，那些由于距离过近而记忆中那天的驾驶舱，在狭小空间里贴身的属于男人的味道后知后觉地朝她发动了袭击。 此地便待不下去了。 一片包含各种猜测的目光里，洋子带着属下和其他官员军官，匆匆回到前往检测场馆的路线上，连最后还想看眼妹妹都忘了。 待到一票各带头衔公职的大佬们走远，松缓的现场逐渐恢复了吵闹的喧嚣，因为机甲部队来过的关系，人们的纷杂更胜以往，其中自然会有好奇女指挥官对某个人特别行为的讨论，但覆盖在巨大的声音里，免去了不少当事人的尴尬。 “阿部老师，你和那位认识吗？” 教导主任擦擦汗，过来说道。 “emm，对，算是认识吧……” 纯当然这么回答了，不然还真变成女指挥官一眼看上我的发展不成？ “这样啊。”这话同样落到其他人的耳里，教导主任虽然想吐槽你们认识那那人家还不清楚你是老师还是学生，不过涉及到大人物，也就作罢了。 坂下遥香全程目睹了纯被机甲部的女人“搭讪”的经过，她倒没有问或说什么，只是捋了捋昨天刚买的发夹下的头发，重新扎了个马尾。a班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着纯，秩序渐渐变回老样子。 中途，坂下遥香和纯互换了照看班级的位置，坂下遥香跑到了a班队伍的后边，偶尔掏出小镜子照照，嘀咕了两句没人听得到的话。 机甲部的人忽然路过，忽然留下帅气军服的背影，如同人们对于这一“拯救世界”群体的幻想般，雷厉风行，电影式地充满气场。 这一事只是无数芸芸普通中学生们日常的插曲，他们或许在之后更兴奋地交谈着，而对于今日夏风天空下的大检测，仍旧将进行下去。 只不过，大概是所有人都忽略了辉夜奈奈，她回到队伍中，两旁咲良和由美的话语声变得充耳不闻，她想着事情。 她第一次看到那副模样的姐姐。 刚才站的最近，看得最清楚，还维持在高高在上指挥官的威严和端重状态里的姐姐，却同时陷入某种乱糟糟的情态。 她也是女生。 那个完美，自己永远都追不上的姐姐，对一个男人露出这样的窘状。 咬了咬下唇，辉夜奈奈再次向班级同学的簇拥中找到纯，眼神已经不太一样了。她心中冷笑了几声。 她有了一个有趣的念头。 …… 在纯所在的骏高几百人师生，好不容易排完了队伍，迈入场馆时，洋子这边，也已经和同行的人来到会议室。 由于这座标为“东机大训练区”的室内场馆是和东京巨蛋一个级别，甚至因为其间的种种技术，综合还要超过后者，因此场馆的功能和空间，十分巨大。 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一群人，占了一小半的位置，洋子这边又带了十几个人，如此一来，就显得这间不算特别大的会议室塞满了。 一侧是长幅单向玻璃，可以将底下的场馆尽收眼底，正面墙壁上也挂着大号液晶屏和荧幕，原本里头的人就是在一边看着检测情况，一边聊着天。 同样是一群银黑色军服，但在细微制式上，和洋子等人身上又有许多不同。 这些人，便是联军的代表了。 寒暄过后，人们落座。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洋子等人坐在左侧，联军代表们坐在右侧，两边人各坐一边，派别分明。 一时都没人说话。 “……咳，那还是我先来吧。” 一名头发半白，慈眉善目的老人无奈地起身笑道，他是小泉英夫。 蓝星联合军队，是战略机甲部名义上的总部，不过这种权利干系一向复杂，何况是全球联合的这种程度。 另一边，骏高的检测，也已经开始了。 第三十四章，第三十五章 无人合格的检测和把 “哇！” 隼人看到场馆内的景象，不禁哇了一声。 “哇……” 队伍中存在感薄弱的佐藤优乃微微张嘴，刘海下的眼睛也露出了小小的惊叹。 “哇——”这是三年a班全体的呼声。 不止于骏高，陆续通过最后一道安检进来的孩子们，没有免俗的。包括出生富贵的辉夜奈奈，饶是纯，要不是前面太多人哇了，给了心理准备，他可能也差不多。 但依旧被震撼了一把。 首先映入的自然是宏伟的场地面积，但运动场，设施什么都不是重点，最直接吸引所有第一次踏足此地的人的眼球的——是场馆中央一座钢铁狰狞，好似贯穿穹顶的巨型仪器。 远观像一座高塔……也并不准确，倒不如说是一个倒三角的大型立体装置，上方连接钛合金交叉包裹、所以乍一看如同塔身的轨道，蕴含着无限工业美感和一缕未来科幻，一直没入最高处，不知尽头。 “这是……” “这就是检测适应性的仪器了——”隼人兴奋地说道，“源能加速器！” 众人在这宛如外星造物的机器下驻足好一会。 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地催促他们往前走。 在这样的大家伙之下，广阔的场馆似乎都变得狭窄不够容身起来，场馆下徘徊的人类更显可有可无，有人会产生压迫感，也有人因此感到激动振奋。 场馆内空旷而沉静，毕竟外界的缓慢拥挤就是为了保证里头的一切顺利运转，离得近了，三年a班等人看得更清楚。 那巨型仪器的底座是一个平台，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套上了一件特殊外套的高中生在上面停留通过，底座边缘伸出三根弯曲的巨大钢柱，牢牢撑住上部的厚重轨道。 “这检测过程好像很简单啊……”坂下遥香看着平台上每个经过的测试者停留时间都不超过一分钟，随后就有技术人员在下面做记录，依次循环，突然有点失望。 “我找到一个比喻。”纯歪着头想了下，“是不是有点像在拍ct？” “……” “或者核磁共振？不过是超大版的。”纯说。 “讨厌！”纯旁边的a班学生纷纷抗议，“老师你别说了，这一下就把美好的期待打破了好不好！” 骏高的检测很快就开始了。 具体的检测办法，如纯他们刚才所见，按照次序，穿上感应服，走上检测平台，保持不动站一分钟左右就可以了。 校长和一群校领导们在这关键时刻不知从哪终于有了现身机会，个个比自己上去检测还要紧张的模样站在师生队伍的最前方，不停地安慰鼓励孩子们。 这骏高以后要是出一个驾驶员？ 芜湖，这不彻底起飞。 这段时日来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种种忙碌、念想，就为了这一分钟了，终于到了决胜负的一刻！ 第一个上的是辉夜奈奈。 符合偏差值“脑力要求”的学生先轮到。 “奈奈加油！”“不要紧张——”辉夜奈奈的朋友和同学们很团结地为第一位选手有气势地应援。 一旁的工作人员无奈摇摇头。 开始都这样。 反正最后会接受现实的。青春真好。 辉夜奈奈本来是对检测什么无所谓的，但此时氛围一来，忽的就变紧张了，等到工作人员打开通道，她在持枪警卫的注视中一步步踏上阶梯，听着加油声，就更紧张了。 “是这样……站这里就行了吗？” 前一秒还没感觉，她来到平台中央，立刻切实体会到身处在一个何种庞然大物的东西之下，四周全是冰冷的不知材料的地板和钢铁，还有不知哪里闪烁不停歇的微光，熟悉的同学老师们变得遥远了，她有点慌张。 “对，就这样，再往左一点……抬起点头，站好了……” 安装在某个地方的麦克风传来声音。 十几秒后。 “好了，可以从另一边的通道下去了。” “诶？” 辉夜奈奈一脸懵逼地走下平台，脱掉有些沉重的感应服，兜兜转转回到骏高师生堆里。 “怎么样怎么样？”“快说说……”女孩一下被人围住。 “啥感觉都没有……”奈奈实话实说。 此时检测在一刻不停地进行，平日学习好的学霸们都一一过了场，然而境遇与奈奈差不多，不少人一头雾水。 “所以结果到底是怎么看的啊？” “听说如果合格了，头顶的那根轨道会亮起来……” “没亮啊，有人看见亮过吗？” “哎呀，我们班老师去问过了，说是回去等通知！” “因为结果没那么快出来……这不真变成拍片子了啊……” 纯感到有趣地听着孩子们的讨论，忽的身边坂下遥香叹息了一声。 “看来咱们学校是出不了驾驶员了啊。” 纯眨眨眼，天真道：“不是说等通知吗？” 坂下遥香白了一眼，“昨天埼玉县有个女生合格了，当场就被带走了。” “噢……” 检测仍在继续，一人不到一分钟的速度让检测过程非常快，骏高要测的人转眼就没了大半，眼见这场传说中的源能适应性大选就要结束了，辛辛苦苦排了两天队的骏高学生们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隼人暗道一声“哟西”，忐忑握拳神情肃穆，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穿上镶嵌着各种不明觉厉配件的感应服，好，更加有仪式感了！他半分钟后恍惚地回来，目光呆滞…… 佐藤优乃怯生生站在诺大的感应地板上，听到工作人员说结束就马上跑了下去，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 测完了。 俊才县俊才高中两百二十一名适龄学生，无人合格。 校领导们面有戚戚，互相看了看，识趣地退场出去。 …… “就这？” 会议室内，有人发出一声笑。 这笑声并不嘲讽或带有浓烈情感色彩，但洋子等一众本土公务员听到了，却没由来地非常刺耳，不禁看向那人。 金色狮鬃般的头发，蓝色西洋眼睛，壮硕的英国人杰克韦斯特，随意坐着，像是对面坐了一头熊。 “不是这么测的。” 他抬手虚指了指，摇摇头，“我们当初那会，下面摆的可都是……算了算了……” 男人摆出一代宗师的架子，却又蓦地挥手不语了。 越水站在洋子身后，不爽但得忍着，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了，这么牛你倒是说完啊！不会没编好吧！ 她跃跃欲试的眼神成功吸引了韦斯特的注意，男人调整了一个更具伟岸的姿势，向她挑了挑眉，颇为得意。 越水内心默默说了两个字。 “这么大费周章的，不会真就只想凭着运气来找驾驶员吧？”韦斯特看向同行的平仓建，那是一个四十多岁面容瘦削的男人，话不多，气度沉稳。 六人的代表团，两位联军校官自然只能互相团结在一起，平仓建略微苦笑了下，他知道对方是看在自己霓虹籍上的缘故半开玩笑半认真，知道韦斯特性格的他直接选择了不接茬。 “很多方面，我们的确还需要向总部学习。”洋子微笑道，也懒得解释全国动员背后的客观局限了。 “对了，总部的人呢？” “嗯，不错，向我们学习这个……”韦斯特没等受用感慨这届当地机甲部的上道，就僵住说不出后面的了。 会议桌的气氛凝了凝，好嘛，原来是在骂人呢。 同在联军这一复杂巨大的体量事物之下，各种内部小摩擦争端从未消停过，洋子的意思所有人不难理解：我们的上司是联军机甲部队军团，其他杂牌少比比。 桌子一面的代表中梳着背头，眼神锐利的吉田正雄开口了，他没去管脸色有点涨的韦斯特，道：“机甲军团这次没派人来，暂时由我接洽新型机甲的事宜。” 新型机甲……鬼灭刃对战格马劲夫的表现优异，上头过来问问拿拿，也是很合理的，这些都在机甲部等人的意料中。 “还新型机甲……源能都没有的东西……” “怪兽的玩具罢了……” 韦斯特小声的嘀咕令霓虹机甲部的人脸色齐齐一黑，眼见桌子上的不满快要升级，小泉英夫赶紧站起来打圆场。 两名位于会议桌角落的纠察，则是全程一言不发，正襟危坐着，偶尔拿出笔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房间内，人们把焦点重新转移到了检测上。 然而，一直无人合格，底下重复流水线作业，这让观看过程显得无聊，委员会、机甲部的人和这些身份不一的代表进行表面聊天，刚刚落了面子的韦斯特没有消停，他重拳出击，频频拐着弯埋汰。 “小泉先生，不是说这群学生是要考东大的一批么，个个学霸，怎么这么拉了啊？” “哎哟，我看好的那个失败了。” “……还是没人，唉，这是今天第几轮了，听说昨天好像就一个……不会快结束了吧？” “加油霓虹！” “……” 洋子听得直皱眉。 至于脾气忍耐差点的同僚，青筋砰砰跳，要不是看对方肌肉壮得鼓满衣服，早就来一场真人pk了。 洋子在今天遇见了那个男人后，心神其实就不太宁静，来到会议室前，路上她还在想男人的学生、老师、骗子什么的呢，此时被这么一烦，尽管有小泉先生时不时出言两句“概率本就极小”的公道话，她也逐渐面无表情。 思虑了一阵，洋子决定把那个男人拉出来。 她对身后越水示意，凑上后，低声道：“来会议室前，让你查的有结果了吗？” 越水点了点头。 想要调查一个人，明确到这种条件，五分钟不搞清楚才是出了问题。 “那好。” 洋子轻轻敲了敲桌子，引来大部分目光后，说道：“其实，我这有一个推荐的测试人选，我觉得他通过，甚至适应性高的可能性很大。” 找到男人后，该怎么处理的预案洋子早就翻来覆去想过很多个了。 这样的人才，终究要为我所用。 眼下并不算是一个坏的小范围公开加测试的局面。 “哦，还有这种事？”韦斯特不太信。 吉田正雄反应飞快，“上过练习机？” 洋子不可置否，只是挥了挥手。 “那个人正巧就在场馆底下，不过不是学生，是一名教师……” 拿来了一叠崭新档案的越水走到众人面前，得到洋子确认后，说道：“阿部纯，十七岁，东京都俊才县人，父母双亡，俊才高中三年级学生……” “嗯？” 洋子蛾眉凝了凝。 她歪头看向越水，越水也一脸无辜地看向她。 “……” “再查。” 阿部纯？不是阿部宽吗，和某个明星同名……还有，学生的什么情况……刚才在底下…… 洋子眼神有些呆了，怎么回事，她突然搞不清状况了。 周围的人奇怪不已。 快马加急，越水的电话很快响了。情报部门那边叮铃铃地打来。 咯的一声，洋子倏地咬住贝齿，“查清楚了吗？” “这次情报部门那……查得很清楚了。” 越水咽了口口水，说道：“阿部纯是真的名字，是学生，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在骏高假装教师……已经上了一周课了……” “这回也莫名成为了带队的教师……” “具体过程和动机，部门的人还在……” pia的一声，洋子砸了桌子。 岂有此理。 “……” 会议室内半晌无言，大佬们的会谈忽然被如此一个还是孩子的小人物搅得七零八落。 韦斯特想笑，忍住了。 这算是外交事故吗？哈哈哈哈。 “把阿部纯给我抓……叫过来！”洋子寒声道。 “是！” 第三十六章 万千发丝结一束 当两名身穿制服的政府人员礼貌但含有一丝命令地来到纯面前，表示邀请他走一趟时，纯并不感到意外。 女人嘛，自古以来，都是比较容易被他吸引。 他甚至觉得对方定力挺好的。 简单地和旁边的班里学生，以及坂下遥香交代下，表示不用担心，他便跟随着穿过人群，在靠近场馆边缘少有人注意的地方，见到了名叫越水，应是洋子助理的女人。 “大校要见你。”越水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了一番纯，开门见山道。 “嗯，带路吧。” 纯点头。 “呃……”越水微窒，这么丝滑吗？ 不惊就算了，好像你是领导的一副模样是什么鬼？ 晾了两三秒，越水还是没说什么，想必能让洋子注意的人，绝非一个普通学生的表面身份那么简单。 进入后台区域，坐电梯，前面已经过了两遍安检，然而几名等候好的军人见到他后，仍再次严格检查了一遍。 最高层的走廊铺了厚实的地毯，途中纯看向一侧，红木实门如无物，里面坐着的一群显然地位不低的人物，大概就是洋子等战略机甲部的人突然赶到的原因了。 他在那间会议室旁不远的茶水间，见到了辉夜洋子。 女人侧着身，正对着外头，正午的太阳烧穿了白云，窗边的地板与墙沿金光如瀑，也染了那一身描绘了修长与柔和线条的银黑制服。 从纯的角度看，飒爽军服的女人气质是利落的，侧脸却是唯美的，他有些遗憾没能在天公美丽的这一刻目睹全容。 洋子听闻动静，转过了身。 纯不去想洋子的美丽，主要是瞧见了对方板着的小脸，貌似……不太高兴？ 谁惹她生气了？ 越水退了出去，关上门，守在外头。 洋子向他走了两步，在即将到仰视的距离刚好停下。 “又见面了。”双手抱着，她表情既不亲近也不冷漠地昂头挺胸地说。 纯看着对方有意把控气场，笑了笑，随意道：“是啊。” “找我有事吗？” “当然有事。” 洋子比较快地接了一句，顿了顿，漂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了一会。等等，她想象过许多对话方式，沉重的，隐秘的，威逼利诱的…… 毕竟两人的遇见中是充满神奇的，有这样那样的东西值得推敲探索。然而，洋子细细感受起来，第二次见面，有点轻松，有点突然，还有夹杂着点无厘头…… 还有刚说的两句话……反正不该这么普通吧！ 洋子叫来男人，有“问罪”的心情，那可是在那么多人面前没了面子呢，但此刻想来那些校园的小事，好像又根本不算什么了，良久，她内心微叹口气。 “你……” 洋子抬了抬手，“先请坐吧。” 纯找了把椅子，他等着对方也落座后，先开口了，“旁边那间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什么人？” 许是没想到会被先这么问，洋子愣了下，“一些……比较重要的……你怎么知道？” “猜的，传说中的联军对吧，好像也都长得挺普通的嘛。” 纯脑中飘过《星球大战》《星际男爵》等电影，稍微小失望。 洋子沉默了下，联系到男人或许身怀超凡之力，这第二回看起来轻松的见面和对话也有不会持续到往后的可能。她便拿起该有的决断。 首要的问题…… 她说道：“你是人类吗？” “……” 纯：“我是啊。” 男人说完，忍不住琢磨，怎么像骂人呢？ 洋子似乎同样察觉到了微妙的歧义，但在这个怪兽都出现的世界，再蹦出外星人什么的不算太离奇的事，所以她很快抛掉了一丁点的愧疚。 其实洋子也压根不觉得外星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就这么一问，比较想问而已。 “那长话短说了。” 洋子语气一变，也不知是为了掩盖刚才的童心还是因为直入主题，“过多的介绍和讲解想必可以省略，我们战略机甲部，希望你能参加今天的源能适应性检测。” 纯听了，没太大反应，问道：“为什么？” “你那天驾驶鬼灭刃，表现惊人，在你的档案中却没有相关经历……”洋子稍微一停，一份与现实产生巨大割裂感的普通高中生档案……她没有多说，她会继续查下去的，“如果归结到天赋，对于你这样的重要人才，根据怪兽战争特别法案，战略机甲部权要求你的一定行为，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义务。” “这就插好队了，这不符合规定吧？” “这很符合规定，已经安排好了。” 纯笑着看向洋子，“说来说去，你们就没想过我不答应的情况吗？” 洋子一脸平静。 她早有预料对方的“抗拒”，不，或者说这才是正常的情况走向嘛！ 皆已运筹帷幄，洋子突然俯身到纯耳边，轻启唇齿：“不要不识好歹。” 清香吹在脸畔，痒痒的。 “你现在的事，都是我在帮你瞒着。但这是因为限制在了机甲部，限制在国内，等联军那帮人查清楚鬼灭刃那天的情况，他们和外人下场了，你才是真的麻烦了。” 纯挑了挑眉。 中间利害不复杂，他明白对方这样，其实是想招揽。 跳过联军，有必要吗？ 女人显然看出了他不愿麻烦太多的性格，当然，对纯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攸关重大的事情，有西蒙在呢；他对于未来，也不仅出于这些偏安一隅的动机。 “而且除了驾驶机甲，你还展露了其他特别的长处对吧？”洋子更进一步，熟稔地说。 “我明白了。” 纯表示你不用继续了。 洋子眼睛一亮，这是承认了？ 她眨了眨眼睛，飞快道：“上次看到的，你从机甲上跳下去，毫发无损并且在水上走，一眨眼就没影了，是我没看错对吧？” 果然，相对于鬼灭刃的驾驶，她暂时还是对这个更感兴趣。 纯在回味对方身上的清香，和上次好像不太一样，心不在焉道。 “你没看错。” “我的天，牙白……” 洋子忽然捂住了嘴，意识到这种中学生的常用词汇不适合从一名成熟的高级指挥官口中道出，她坐回原位端正姿态，笔直挺拔，小心往前瞅，发现男人好像没有意识到。 “咳。” 洋子低头喝了口一次性纸杯里的水，越水准备的，已经凉了，她不动声色地放回水杯，整理身上没有一丝褶皱光滑笔挺的军装， 纯瞄了眼同样摆在身前的一杯水，看出来不好喝，准备的人应该没想过真有人会动它。女军官的动作让他觉得谈话到这里便结束了，他起身拍拍衣服，“那行了，我会参加检测的，到时叫上你的人。” “嗯？你答应了？”洋子道，她觉得比预想中容易太多。 手插兜已转过去的纯偏回来一点，眼神自然而露出疑惑，仿佛在说“不然呢”。 “答应了。” 男人淡淡的笑容令洋子难以接上合适的句尾。纯殊不知，正午倾倒在室内的阳光除了衬托出了洋子曼妙的躯体，也渐进地照出他的脸庞。洋子突然些许落寞地望着他走向门口，心里重现见到男人后那难以忘怀的气质，的确是一模一样，丝毫没错。 仿佛铁打不变的淡然。 “你为什么要假装老师？” 手将握在门把时，身后女人忽地说。 纯不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这个，有点复杂。”恶作剧之类的很难坦荡地承认啊，“说来话长了，下次聊……” “既然你具有神奇力量是真的！” 洋子没有给他间隙的机会般，拔高了语调，“阿部纯你……” “你不怕吗？” 纯停下了动作，回身而望。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你知道我是代表着一部分政府，所以你应该嗯，你怎么，这么……”洋子竟有些表述不清，她只是觉得男人的反应实在有些不对，老神在在，无所谓，太淡定了。 “你不担心吗？” 刚才的第一句，只是为了叫住纯，其实她想问的是这个。 唉，对方“假冒老师行骗”的威胁筹码都没用上呢…… 叫“纯”感觉也比“宽”顺口些…… 纯略微正眼与洋子对视了，不知为何气氛的停滞滑落于宁静中，盛阳下，地板上暗淡的剪影拉出两人。 外头突然爆出“哗啦”的喧嚣，人声变大了，其他楼层隐隐的传来椅子拖动，脚步的震动感，场馆底下的检测，有什么振奋吸引的事发生了。 门从外面打开，越水眉梢带着一丝喜色，朝房间中站着的样子说：“太好了，有一名合格者了！” 这个分量不轻的意外冲散了短暂的奇异沉静，面向馆内的玻璃上，泛起丝丝缕缕的蓝光，——那是半空中那根巨大的源能加速轨道散发出来的。 源能加速器上部的轨道亮了，这便代表有人拥有了能承担机甲源能压力的适应性。 越水意识到场合的气氛不对，俯了俯身，又退出去。 “我不担心。” 没等洋子有所心理过渡，纯已经笑着说道，有点简单，也有点像敷衍，接着便没有停留地走了出去。 …… …… 第三十七章 惊轨器鸣妖物出 纯回到下面的时候，人们的兴奋劲还没散去，骏高少数能面熟的教师向他礼节性地关心招手，除了应付坂下遥香的询问麻烦了点，纯只是朝其他人微笑地点点头。 他站定在师生堆里，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还未交代，见人群分开了一条通道，本乡望月被许多人簇拥着从源能加速器的那边走回来。 听着周身的讨论，那边的小偶像在纷扰呼喊里毫不怯场地扬着脑袋，他讶然道：“测试合格的，是她啊。” 骏高的检测之后，便排到了芸京艺高，可称为冤家路窄，本来大家都没人过，当无事发生，可芸京的明星选手却通过了检测，一对比就有些尴尬了。 本乡望月从小就在事务所，已经习惯众星捧月的待遇，但此刻的瞩目又有所不同，就像她也期待过成绩年级第一的那种滋味，只是求而不得，现在人们传达着美貌之外的赞美，她当然获得了很大的满足。 随着她下来的，除了同学老师们，还有亦步亦趋的工作人员，不断跟在她旁边说着什么。 路过骏高，本乡望月脚步慢了几分，神情为难道：“诶，希望望月酱去当驾驶员吗，怎么办，人家还要当偶像的啦……” 三年a班里不少人看着本乡矫作的姿态气得牙痒又没办法。 本乡望月发现了纯，对于这位印象特别的教师，她没放过机会，把纯也拉进了仇恨。 女孩眼神挑衅，轻微努努嘴巴：现在能知道我是谁了不？ 纯笑出来，年轻人啊。 他转头对机甲部派来的警卫说道：“可以开始了吧？” “是！” 两位从顶层站岗中临时抽调的精锐战士啪地站直护枪，回答干脆。 这样特别的动静把大部分人的注意拉来，本乡望月看得眼睛都要直了，她以为那两个大叔只是凑巧站在旁边的安保呢。 这一声令下后，呼啦涌来十几名级别各不相同的政府人员，开始为纯做源能适应检测前的准备事项，人数规模虽然比本乡望月小，但排场哪边更大则不言而喻。 硕大的源能加速器下，有技术人员抱着感应服跑来。 本乡红了脸又恼，她不知道这种情况叫“打脸”，慌忙比划想还招，就有高一级别的政府人员勒令他们散开，不准扎堆。 纯似有所感地望了眼高处的某间反光玻璃。 他没有被接踵的人们的目光、话语拖累，径直以外人已经分辨不出的气质覆盖了原先的好好教师形象，大步走入了技术人员的指引。 从他开始遇到洋子，便预示着校园这个象牙塔里的临时身份，将像春日的冰河般慢慢地消融。 河水滔滔，四季轮回，这是必然，男人不会一直寄于一座小小的骏高。 纯想起了洋子最后问他的那些话。 的确，纯知道自己在人类社会中是特殊的，或者可以说是非常特殊和例外的唯一。 在接触他真实面不久的人看来，自己暴露在了当今的官方下，应该有所谨慎，适当避讳才对。 然而，那些的前提是个体的力量无法超过集体，这样的道理简单易懂，现代化以来，已经成为一种铁律了。 但纯压根不在乎。 “暴露”，“安全第一”，这样的词汇几乎没有在纯的概念中出现过，那一向是平凡人的庸妄。因为，当你知道自己不会受到伤害时，不会死，不会灭，自然就会无所谓了。 和优乃一起的那个夜晚小巷子，面对黑道开枪，所以他毫无忌讳地暴露本领。 退一步讲，纯可不算是孤身一人，他也有着自己的一批势力和追随者。 一个蠢材，练个几十年剑都能成为剑圣，纯再怎么不用心经营，作为这颗星球上，可能或已肯定论证为是唯一的长生种，他手底下抛出去的种子们如今长成了什么样，有多强，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洋子对男人出世入世的担忧，注定是白操心了。 骏高有一名老师被当局特别推荐，参与检测的消息在场馆内外传开来。 骏高的教师和学生们，当属最为困惑，阿部宽这个老师大家都是有印象的，毕竟脸长在那里，作为新实习的教师来了一周，在学校已经形成了良好的人缘，女生们也成立了后援会，但是忽然被推出去加入检测是闹哪样？ 形形色色的声音在肃穆的轨道仪器下刻意压成了听不清的嗡嗡私语，纯没有在意那些东西，他站上了平台。 手划过身上摸不出材质的感应服，四面钢铁笼罩，哑光墙壁上呼吸般闪烁亮起着蓝色纹路，排列无序又似乎遵守某种规律的波纹好像是刻在上面，下一秒再看去好像那些墙面是透明的，波纹只是附着其下，纯在这波光粼粼的金属滤镜，仿佛踏入一个全新的领地。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能量在头顶盘旋，宛若云烟氤氲。 极淡的看不见摸不着的线条连接了上方和感应服，能量尽头，就在那根不知多长的轨道之上。有趣，纯心想着。 台上的人在看门道，底下的人在看热闹。大部分人并没当回事，这几日新闻报纸的宣传已经得到验证，几率实在太小了，本乡望月的成功，在很多人看来也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包括三年a班里的许多孩子们，觉得纯会像之前的无数人般走个过场。 只有佐藤优乃，她咬着手指，努力踮起脚尖盯着，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场馆高层，会议室内。 “那就是你觉得会成功的人？” 吉田正雄观察了投影上实时画面半晌，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窗边，韦斯特已经挪动他熊般伟岸壮硕的身躯，居高临下，好奇地找到源能加速器上显眼的个人，“我看啊，这里头怕不是有……” 战场上练出的危机感令韦斯特止住，他瞥过头看到机甲部指挥官的女秘书对着自己虎视眈眈，没有说出余下的“黑幕”两个字。 但这并不妨碍韦斯特琢磨着纯的脸，思考那个指挥官女人的评判标准到底公不公允。 “一测便知。” 洋子风轻云淡地说道。 …… 检测平台上一片宁静。 人们等了半分钟，一分钟，两分钟……安静过后，忍不住响起交头接耳。 “还没开始吗？” 不远处，搭起的一排简易帐篷内，技术主管困惑说：“还没开始吗？” “没啊，机器已经开了。”手下挠头。 “什么？那数据呢？” 连接源能加速器的电脑，显示一切无波无澜。 “没反应？” 技术主管愣了愣，哪怕是不合格的对象，他们也将看到属于普通人的反馈。 这当下检测的时间，同样超过了以往。 他忍不住向手下的人问：“真的开了？” “开了啊……奇怪……” “重启下。” “是。” “……” 技术部门遇到程序方面的问题，纯不知道这样的插曲，他抬起了头。 没有人看到，与天空方向平行的一双眼神，画风刹那地转变了，空旷深沉，艰邃至于哀败的眼睛凝视着空心的轨道，若有坂下遥香等骏高的人见到，一定会被如此突兀的漠然和冰冷冲击心灵。 像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 “第二次启动……感应源能……对象锁定……成功了！” 程序员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看着电脑屏幕上刷出的代码，欣喜道。 纯那双没有喜怒哀乐，却又像是充斥了所有感情；浩瀚广袤，却又像是空无一物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上面，穿过钢化玻璃，轨道的世界变成一条琉璃万花筒，迷离模糊。 纯盯着终点的那个东西。 是一颗完美无瑕的珠子，如玻璃，如蓝色的水晶，静静地悬浮在特殊的容器内，忽然……咔——嚓！ 珠子内部，钻出了一道裂纹。 无人听与见，在纯脑中却炸响了惊雷。 “嗡——” 整座源能加速器一阵疯狂地不稳定闪烁，随后咻地一声，灯暗下来。 “怎么，怎么回事……”技术主管分贝紧张到变形，“怎么关机了！” …… “什么？！” 会议室，联军代表一方全部变了脸色，数人甚至从位子霍地站了起来。 委员会、机甲部一方转过了头。 “滴滴滴！”“滴滴滴！” 遥远的东京某处，黑色的事物应激地颤栗起来，即将的死寂蜕变成了蓬勃的生机……紧接着，便是无穷无尽的饥渴。 仿佛永远填不满…… “滴滴滴！”“滴滴滴！” 洋子皱了皱眉，她以为是因为源能加速器的故障停机导致了哪里触发警报，她看向属下，递来的眼神让她转回去，看向韦斯特等人。 “不是我们的……”越水在她身后轻声说，指了指对面。 姓名为李宏的纠察官，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盒收音机大小的器物，古怪的警报就是从那玩意发出来的。 洋子眯起眼，低伏了些身子，这些人的起立和惊讶，并不是源自场馆下面的事情。 几分钟后，联军的人离开了这里。 第三十八章 机甲部追逐 六月尾巴这一天的东京闷热难耐，已经日上中天，烈阳笼罩着文京区，也盖实了堪比巨蛋的东机大场馆屋顶，这是平常的一天，厚重的云朵在旷日持久的闷热里飘来。 随后，阳光被遮住了，像是有一只巨大的爬虫趴在了上面，蚕食了圆形的白色穹顶，一步一步慢慢地，底下的穿着校服的学生，聊着天等待的老师，奔走的工作人员和高层会议室上的人们，逐渐察觉到了逐渐晦暗的光线，不约而同看向一点点覆盖上阴影的地板。 “要下雨了啊。” 纯听旁边有人在说。 他慢慢走下了源能加速器，看到坂下遥香过来了，手里拎着两瓶水，一边递着一边说：“怎么就让你上去测了，感觉怎么样？” 纯下意识接过，两股能量的冥冥感应和珠子碎裂的异响仍在脑海中缠绕不散。 “不过你运气还真不好啊……”坂下遥香继续说着话，一会后发现纯像是发呆一般地没理她，这样她就显得自顾自话很傻了，“喂……” “算了，拿你没办法。”坂下遥香帮纯解下了感应服，工作人员们忙着照看贵重的源能仪器，纯拿着水望向四周谈论雨天和东京的学生，检测完的高校们已经着手离开场馆了。 那股能量，就是源能吗？ 源能……到底是什么？ 他目光有些凝重，掠过中央那座轨道，不会错，他再次共鸣了源能，与鬼灭刃那次相似，而且因为未知的原因，他似乎激活了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鬼？ 那玩意既不像是生命又不像是死物，光是一瞬的气息，就如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在让人不适程度上甚至比怪兽还恶心点。 他的天人交感，能够在格马劲夫这种怪兽，强大生命体降临时得到感应，就像是超级雷达一般，而在上一秒，又有新的东西出现了。 强度比不上怪兽，气质却更渗人。 许多的疑惑浮现，困难到纯都不知道怎么解决，他很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想到这他居然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你在看什么呢？”坂下遥香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到了屋顶外面的乌云，中间隔了一层几乎宽阔到全部视野的薄膜，那是具有弹性的特殊材料，跟东京巨蛋同款，将室内气压控制在比室外高百分之零点三便能维持住蛋形。 “夏天的天说变就变，糟糕，伞落在大巴里，得快点回去才行。” “嗯，得快点回去了。”纯同意道。 能引发天象，那东西很强。 在西面远处，不对，并不远的地方，就在这座城市，那个藏起来的家伙。 连绵的乌云在短短时间内遮天蔽日，却并不会让空气的闷热减弱下去一丝一毫，粘稠的水气使体感更加沉闷难受，刮起风的街道行人拿出伞，学生跑上大巴，而检测场馆堂皇的走廊室内……空调的冷气还在嗖嗖送出，招待联军代表还临时安排的小会议室，气氛已然变得冰凉起来。 “贵方此行的公务，看来非常繁忙。” 会议桌上，眨眼空出了一半，联军代表方面的主要人物，只剩下了驻联处的小泉英夫和吉田正雄两人。 走了一片人，倒忽然显得冷清，机甲部一方的面色都不太好看，洋子冷下了脸，她看了眼长窗外场馆上方的天空，开着口。 “走得这么急，带伞了吗？” “啊，这个啊……”小泉英夫眼观鼻鼻观心，作为军官与纠察们留下应付众人的幸运选手，挺无奈的，老人也看到了黑云压城般的乌云，场馆的光线暗下来了，虽然不影响视物，还是有秘书开了灯。 他保持一副安安静静喝茶的态势，“唔，想必不用替他们担心吧。” 这是公事公办了。别瞪了别瞪了都别瞪了，我一把年纪，我是挡枪的…… “越水，帮中校他们送几把伞吧，远道而来，别淋湿了。” “是！” 越水秒懂洋子的意思，领命而去，走之前瞄了几个同伴，关门后走廊处响起小心而不少的脚步声，看样子又是一大帮人离开了。 小泉和吉田就看看不说话，当然这时候说点什么也只能是场面，空旷起来的会议室，洋子压着气势，然后露出一个笑容，续了一次茶，两方人马再次友好交流起来。 …… “东西都带好了吧？所有人上车，出发，联军车和人的样子都给我记好了。” “越水长官，真拿装备啊？有必要嘛……” 地下停车场，一个年轻人一边收着枪，和旁边的同伴一起整理衣着，坐进轿车，一边不解地说道。 “要你带就带，哪来那么多废话？”越水直接敲了一个手栗，这支小队归她管，她宣布了大姐大般的出发宣言，“就算干起架，也不能落了气势，明白了吗？” “明白了！” 年轻人赶忙应道，坐进车里后，才揉了揉头。 四辆黑色本田轿车冲出了地下停车场，汇入马路，在掌握信息优势下，很快锁定了先几分钟驶离的联军中校等人。 “他们经费就是好，居然开奔驰。” 越水不爽地骂了声，前方，他们已经咬住了联军的车，同是黑色，四辆，不同的是对方的牌子。 “越水姐，后面怎么做？”追的仓促，开车的成员此时问道。 “先跟着。”越水浮现起韦斯特那张欠揍的脸和浮夸的肌肉，顿时厌恶起来，“看看这些人，到我们的地盘来，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 第三十九章?叛徒 “阿嚏！” 阴云下轿车疾驰，韦斯特突然打了个喷嚏，震得车内正全神贯注的几人吓了一跳。 平仓健掩鼻扭头，直接的动作使韦斯特忍不住说：“有必要吗？” “有必要。” “不知道是哪个女人在想我。”他做了个英格兰绅士的撩发耍帅，却像是在健美。 “你真不是毛熊人？”平仓健不禁问。 韦斯特却没有理这位同僚了，诸如此类的违和问题他已经习惯到免疫，根本打不穿他的肌肉。 轿车平静行驶着，车内只能听到沉稳的引擎，韦斯特却知道从他们行动开始这一路将不会平静。嗡嗡的机器驱动着轮胎，碾过了阴云下的街道，这个来自英格兰富庶家族而在怪兽战争毅然选择参军的男人，逐渐也收起了玩笑面孔。 他那个时候联军还不叫蓝星联合军队（uea，united earth army），叫蓝星盟军（ue，earth allied），但韦斯特不是最早加入的一批，最早面对怪兽的恐怕都死的差不多了。他穿上戎装开赴前线，已是到了月球，那时月球基地建立待竣工，他还记得踏上月球土壤，朝着一望无际的灰色丘原和背后一片裸露黑暗无尽宇宙的自己，尤其站在月正面的基地，抬头就能看见蓝星，他完全震撼得半晌说不出话。 “滴滴，滴滴……” 传感器仍在发出提示音，更新着定位。 韦斯特的思绪拉回来，他看向前座抱着传感器的李弘，那件收音机大小的黑盒子，那件东西背后的任务，便是他们这次来到东京的根本目的。 他们是来抓人的。 “西面偏南一点方向，大约十四公里，涩谷靠近中心的部位……”李弘没有感情地冷漠道。 “那个叛徒……跑不掉的！” 车里的气氛一下压到低点，每个人的面色都暗藏着怒火。 “当地机甲部还在追我们呢，别忘了。”金正宇忽然说。 在座都不是小白，早已通过蛛丝马迹察觉到了被数辆黑色轿车追踪，只不过并不在意太多。 “商量个方案吧。”平仓建主动举手开口，“我不擅长战斗，我留下来拖住霓虹机甲部。” 传感器突发激活，所以打乱了原本安排，这次的事情，联军派人手刃奸细的情况并不准备让无关者知晓。 看着倒车镜里的轿车，众人很快经过一番严肃谨慎的讨论，得出决议，光靠平仓建一人恐怕应付不来，韦斯特也被分出去迷惑机甲部视线。 驶入一条没有摄像头的巷子后停车，再出巷子时，他们已经换装兵分两路。 赶来的机甲部越水等人见此，无奈也只能选择分开，然而越绕越远，在高超的老司机技术下，不知觉真正奔向定位目标的两辆联军轿车已经甩开了追踪。 …… 两辆黑色奔驰继续往目的笔直行去，李弘和金正宇坐在打头的那辆后排，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纠察部门，是不论小兵还是军官，所有人见了都想绕道走的一批人，毕竟哪不准你自己都不知道犯了什么规定然后就被检举了。联军的瘟神，这是大部分人的共识。 所以现在开车的另一个坐在副驾驶的联军外勤就很慌，他们并不知道具体行动细节，上头下达任务，他们执行就行了，两个外勤战战兢兢，其中一个外向点的倒是有心攀谈几句，然而一看后视镜里两位纠察的冷脸，就放弃了念头。 这俩人明显油盐不进的主，高丽人的金正宇，华亚函夏的李弘，一个眼角带疤，神态刻薄，属于气势汹汹的寒冷，仿佛北风呼号极具压迫；一个五官普通却保持一副默默的面无表情的瘫脸，宛如结冰的水面，底下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高冷得有特色，高冷得各不相同。 重点是两人互相之间也毫无交流，副驾驶性格外向的年轻外勤是真观察不出他们就这风格还是有矛盾。 一路无话中，他们逐渐接近了目的地。 “到了。” 李弘听不出波澜的语气中，金正宇绷着脸走下车。 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街道车水马龙，金正宇怔了一会。 “人这么多？” 从他们所在四望，甚至能遥遥看到著名的涩谷十字中心，那是世界上人流量最大的十字路口。 一行人接连下车，李弘看了眼传感器，眉头微皱，显示器上绿点是他们的位置，红点为目标，双方已经近在咫尺，此刻一切以完成任务为首要。他道了声“注意平民”，带头钻入一条巷口。 暗算了一番，直线距离不过百米，而李弘选择停车的地方地图上叫比企谷路，大概半条街外，每过一会，便能听到旁边山手线电车的呼啸。 一进入巷口，视野迅速变暗和狭窄，等会可能要被贴罚单，李弘忽地闪过这样的念头，他马上甩掉了，原来自己也在紧张吗？ 霓虹用地紧张，在商业区也常见各种胡同巷子，一些“神隐”却有名气的小店便常立于其中，联军一群人走得不快，乃至渐渐分散队形，训练有素。 很快，一座老旧的矮小公寓横挡在他们面前。 众人纷纷停下脚步，如同从一副繁华漂亮的现代美颜照片走进了老式黑白胶片。 墙皮脱落、寂寥无人的公寓传递出强烈的灰败气息，突兀的感觉浮现在所有人心头，在寸土寸金的涩谷中心，有这样一座恍如上世纪昭和建造的小楼，是很难想象的。 “就是这里。”李弘确认道。 金正宇冷眼掠过公寓全部住户紧闭的门窗，以及晾衣杆上的衣服，他说道：“这楼不对劲。” 李弘并没有反对，金正宇转头看了这位从预备役就相处在一起的战友一眼，然后两人一同把视线投在公寓门口坐着的一个老头上。 老头很老了，靠坐在一张同样老的木头板凳上，身后就是斑驳的墙，对方闭着目休憩，像是一棵凋零的歪脖子树。 两人沉默着，却也只有十几秒，“记录仪开了？那进去了。”金正宇说完，带上人迈进了公寓。 除了两个留守原地警戒，剩余的外勤全部不拘言笑地跨过卷帘门，两旁锈迹斑斑的栏杆轻微晃着。 金正宇在前，李弘在后，李弘在近处再次瞟了瞟那个老头，对方似乎对他们这群陌生人的到来漠不关心，眯着的眼睛都没张开一丝。 “楼上，四到五楼。”李弘报出数据转换到现实的大致结论，“南边角落。” 人手顿时分出。其他人走进一楼的保安室，他们推门而入，不仅门没锁，里面也没有人。 都是专业的，二话不说，就接过盘，翻资料的翻资料，查监控的查监控。 一时空气安静，只有纸张划过和键盘敲动的声音，突然，保安室的门把震了下。 大家的动作为之一顿，之前外向的年轻小伙站在最外侧，责任自然落到他身上，瞥到门上的猫眼，鬼使神差的，他想先透过猫眼看一看。 这一瞄，一颗硕大的眼球就盖在猫眼上！ 年轻外勤吓了一大跳，头一缩后退半步，差点叫出来，下一秒他反应过来，那是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人。 还好还好，年轻的外勤悻悻按住门把，对屋内朝着他看的人们说道：“穿着保安服，应该是这里的门卫。” “妈的，往里看就往里看，什么姿势……” 年轻外勤嘀咕着，再仔细瞅了瞅，那保安是个中年男人，一脸沧桑，原来刚才保持着趴在门上努力睁大眼的动作。 咔咔，打不开门，那中年保安敲了敲，声音传过来：“里面有人吗？” 不知为何，不少人松了口气，李弘忽然看向金正宇，金正宇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地说：“外面的人怎么没动静？” 几人刚察觉到怪异惊悚，李弘已经按住耳麦，“c组，呼叫c组。” “c组收到，什么事长官？” 听闻同伴安稳的声音，几名外勤成员心情像是坐了一回过山车。 两个纠察的神情反而更加不好了一分。 一个费解的事实，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栋公寓的保安地出现在了保安室外，没有任何人发觉，不仅是房间内的他们，连外头警戒散布的其他外勤也一样。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外边的小组连连道歉承认错误，但眼下没有去过多纠结的功夫，李弘他们礼貌地请保安进来，说明了情况，在亮出“政府证件”后，那位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中年保安便配合起他们的工作。 “公寓里其他人呢？”金正宇无意地问道。 “大部分人都在上班或者上学吧，其他的……我，我刚刚去上厕所了，也不太清楚……”中年保安名叫井上，面对一群气势不俗的“警察”，十分紧张，显然他误会公寓里出现了什么重大罪犯了。 男人额头布满汗水，不停揉鼻子，然后太用力居然揉出了鼻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鼻血啪嗒嗒地流过男人的下巴，落到裤子，一片手脚乱。 李弘暗中摇了摇头，估计是问不出什么。 “找到了！” 一旁，埋首于监控的手下喜道，李弘和金正宇连忙起身看去，果然，是他们要找的目标人物！ 核对最早和最晚出现时间，所有特征线索全部符合。 这个联军的叛徒，就藏于这间老旧的公寓中！ “行动！” 金正宇果断下令，先一步上楼的人员也排查完毕，配合住户名册，锁定了407号！ 半分钟，李弘和金正宇在407的房间外掏出了枪。 “彭！”一脚踹开房门。 第四十章?它 门后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呢？ 407. 这个老旧的数字刻在门牌上，已经分辨不清它建造之初的色彩，这简单的印痕既不特别也不暗含隐喻，但它仿佛有种魔力一般，齐致地吸引了所有人。 a组的外勤人员们不知觉汗流浃背，莫名提起了嗓子眼，他们被征调过来，并不清楚具体的任务细节，也不允许被知道，他们只是被下达了“抓捕”某样事物的命令。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可他们要抓捕的目标是什么呢，是人吗，还是别的东西…… 那名年轻的外勤吞了口口水，他叫王子文，去年还是一名留学生，看到热血的征兵宣传后稀里糊涂报了名，一路表现优异到达现在的位置。他盯着门牌数字，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分神瞅眼同伴，发现那些平日吹牛的前辈们也个个压喘着气，他才握紧了手里的枪，唯有这个东西能带来真正的安全感。 自从进了这栋公寓后，心里就老是觉得不对劲…… 此起披伏的喘气声，越发粗重…… “彭！” 一切杂乱不宁，被李弘一马当先地一脚踹门而打破。 王子文猛地收束神经，端起枪随着人们鱼贯冲入！ 他们像是一团炽热即将爆发的火球，倏地闯入了一片湖水，熄灭了。 训练有素的他们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反抗、弹雨、埋伏，一样都没有，一群人冲入房间，迅速塞得满满当当。 只有一具尸体迎接着他们。 王子文耳边听过了几声同伴喊叫的“uea！”“放下武器！”等等，他绷着身子，直到松懈，竟一下感觉比冲刺百米还要累。 这就是真正执行任务的感觉吗？ 李弘和金正宇两个高冷脸地看向地上中年男人的尸体，一时都沉默地没说话。 气氛反而压抑，外勤们也不敢贸然行动，各自站好了警卫点时，金正宇吸一口气，率先大步踏向尸体，蹲伏检查。 “没错，是他。” 金正宇低语道，“身份符合，已经死了。” 不止是死了，看样子至少已经死了三天以上。 李弘一脸不可置信，既然是三天就死了，为什么感应器还会有反应？ 今天传递过来的生物信号，是谁的？ 李弘和金正宇互相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眼底里的意思和蹊跷。 “你们先在外面警戒。”李弘开口对着外勤们说。 “是！” a组五个人依言利落离开房间，既不犹豫也没有任何提问。王子文倒是想提一嘴，不过队长一个凶狠的瞪眼后，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等房间内只剩下李弘和金正宇，以及那具叛徒留下的尸体，两位纠察才像是刚刚放松下来。 “怎么样？” 李弘询问状地对着金正宇说道。 “还能怎么样。”金正宇保持蹲伏的姿势，隐隐的尸臭使他有些厌恶，“只能如实呈报了。” “东西有找到吗？” “没有。”金正宇已经摸过了叛徒的全身，乃至皮肤下的差别都没放过，摇头道。 “他偷走的东西至关重要，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李弘皱眉说着，便和对方一起在房间内进行系统的搜索查证。 然而随着时间的进行，两人的面色越来越阴沉。 “东西”不见了！ “该死！”金正宇回到原位，咒骂起来。 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来抓这群可耻的混蛋，他无法接受没有所获的结果，也因为这是一件联军内部的丑闻性质事件，所以他们的首要义务还有不让当地机甲部知晓内情。 抵御怪兽的防线本就岌岌可危，不能再增添更大的震动了。 “到底去哪了……”李弘也是烦闷无比，但长年累月的经历让他保持冷静，“金正宇，别留恋过久，收集完信息，销毁尸体后我们撤了。” “等等！” 金正宇忽然说道，双眼盯着紧闭双目的中年男人的头发。 “这里……” “该走了金正宇，韦斯特他们还在拖着机甲部。” “我有了发现。”金正宇语气一变，他刚才留意了中年男人的全身，每一寸皮肤都没放过，但却忽略了对方压着的脑袋后侧。 李弘上前想拉住金正宇，“你说什么呢，我们就是来找那件的东西，其他发现能有什么用处……” 他抓了个空，金正宇先一步探身，李弘看着金正宇翻倒尸体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这是……” 金正宇睁圆了眼睛，“六感接种？！” “这是激进派还未完成的试验技术……” 激进派，并不是一个正式公开承认的称呼，这是一群由联军内部狂热主战的军人们自发聚集联络的派系，也是俗称的鹰派。对应的自然有着偏安稳守成的保守派。 “耶夫斯，陆战队少尉，二零一七年调入联军……这人明明是与外界投降主义勾结的叛徒，怎么会有激进派特有的，甚至是核心成员才会自愿试验的身份印记……” 金正宇语速加快，兀的，他想起什么，说道：“李弘，你刚才说销毁尸体？为什么？不是应该封存带回去吗？” 金正宇想转过身，却连完成这个念头的动作都没启动，冰冷的触感就抵上了他的后脑勺。 恶意汹涌袭遍大脑，顺着脊柱蔓延全身，金正宇面如死灰。 他僵硬地，一点点挪动身体，转过来看向了同伴。 李弘面无表情地举枪对准他的眉心。 “金上尉，我给过你机会了。” “你……” 金正宇几乎张裂了眼眶，咬碎了牙齿，“不可能。” “这个叛徒，是你们的人……你们，激进派……” “抱歉。” 李弘脸上没有一丝想要解释的情绪。 “……” 金正宇死不瞑目的表情狰狞地瞪着对方。 李弘仍旧无波无澜地平视即将被他处死的多年好友，手按住了扳机。这一刻，房间寂静无比，两人的神情与立场颠倒，仿佛李弘才是正义的一方，而金正宇是被戳穿阴谋恼羞成怒的卑鄙间谍。 “……” 公寓外，独坐在门口的老者忽有感应似的，又只是才醒过来，老者悠悠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看向了天空。 砰！ 公寓中骤然传出一声巨大的枪响。 传到了很远。 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宛如一个信号，随着这一声枪响，死气沉沉的公寓陡然活了过来。 李弘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事物……然后，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大量的鲜血滴答滴答地落下来。 门外脚步凌乱，各种吼声，呼喊飞掠，不停的开枪伴随有巨物搅动的轰鸣，咔擦，哪里的骨头断了。 李弘晃了晃脑袋，他继续举着枪，为了完成任务，完美地朝前方射击。 砰！砰！砰! ……砰！ 坐在小板凳上的老者年老体弱，甚至连听力都好像不行了，老者无动于衷热烈的枪声，背靠灰墙，麻木地望着阴云的天，一丝光漏下来，尽数在那双空洞没有生命的眼睛吸进去了。 黑红的血水缓缓流淌过了它的脚下…… 第四十一章?龟之汤 “砰。” 榻榻米矮桌上的茶壶咻咻冒着热气，表示水已经烧开了，纯自顾倒了一杯，按上了茶盖。 夏天也坚持喝一定的热水，老年人的生活是这样的。现在熬夜的你学会了吗？ 而相比老神在在的纯，在对面的位置上还有一人，佐藤优乃低头捏着衣角，同处一个房间，女孩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玻璃窗开着一条缝，傍晚温泉旅馆的饭菜香悠悠地飘散，不知从哪个角落的厨房钻入客房，沿着纯所在的座位望去，一条廊道弯弯扭扭的，拐到了林荫另一边，他对自己房间的景色还是感到满意的。 毕竟是教师单间嘛。 廊檐披上了一层暮沉紫蓝的光，他喝了口茶，对着面前的女孩说道：“所以呢，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佐藤优乃面有难色，扭动身子：“再等等吧，麻烦老师了。” 然后偷偷嘀咕：“你以为我想啊……” 纯当然听到了，但才不会去计较，他只是把女孩放在一边，安静凝望外头愈发暗下来的天空，下午的阴云累积得仿佛要将暴雨蓄势待发。而在充满各地高中生的温泉旅馆内，便是到处充斥的嬉笑招呼声。 不知道这些笑声里，有没有温泉店老板的…… 各个高校来到东京，哪怕没有像骏才高中这般直接和修学旅行捆绑的骚操作，检测之余搞搞娱乐项目，却也是很人之常情的，所以一到晚上，大家伙就会发现某些白天见到的名字又碰面了。 反正对于大量涌入东京的学（qian）生（qian）们（qian），当地周边的温泉店老板已经开心麻了。 三十日的这天，骏高结束了无人合格的扫兴检测，下午组织到稻荷神社、银座，自由活动了两小时，晚上就带着学生们到达了这家提前订好，名叫龟之汤的温泉旅馆。 明天下午，他们便将启程打道回府。 龟之汤以乌龟仙人的传说闻名，纯觉得是瞎编的，他泡完平平无奇，并没有老板说的“乌龟养生道”的奇妙功效，顺带一提，后者这个理论，应该也是瞎编的。 但这不妨碍瞎编之汤今晚人满为患，房间更是早早被高校们订完了，除了骏高之外，还有芸京艺高……是的，白天吵架的那位，大概是龟之汤地段好吧，只能说冤家路窄。 另外一所则是麻绳高中，从山梨县赶来的，比骏高偏远得多，其属村庄说出来完全没人知道的那种，值得一提的是，麻高是传说中的男子高校。 纯看着窗外跑过一群穿着黑色老式制服，咋咋呼呼的麻高男生，摇了摇头。 这次他不用和坂下遥香住一个房间了，他也比较担心女班主任抵挡不住他的魅力，至于好像比较突兀出现在他房间的佐藤优乃…… “欺负你的那群人走了。”纯眼神瞄着外面，淡淡地说。 佐藤优乃闻言，立马挪动了下位子，果然看到了b班新条麻里，和她的跟班们在廊道上表情不爽地离开。 她条件反射地松了口气，下一刻她对上正前方老师的目光，心神忍不住一紧。 明明对方的眼睛是平静的，可在这个不一样的教师面前，总觉得自己像是被看穿了，她内心懊恼得很。 上回新条大概是得到了她没有“被整”的消息，所以一直伺机报复，白天没什么机会，一到了温泉旅馆，对方就再次找上麻烦，情急之中，她也不知怎的，跑到了阿部老师这边。 佐藤优乃并不想承认，多次受到帮助后，她第一时间能想到求助者是阿部老师。 然而，她眼睛透过刘海，谨慎地望着b班恶霸离去的方向，心中响起的，仍是纯在那晚巷子中教给她的话……“因果报应不是自动产生的。”佐藤优乃暗中攥住了拳头，随后又泄气皮球地松开。 “哗啦”，格子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喂教师开班会了，你不会泡晕了吧还在休……”坂下遥香喊着，熟悉起来后，面对看似同龄的纯，女人还是相当大大咧咧的，只是声音在半途戛然顿住。 “啊这。” 坂下遥香吃惊地盯着一袭浴衣，抱着衣服都没能来得及泡澡的佐藤优乃，小肩巨滑。 “你来了。”纯不慌不忙地接住一句，顿了顿。 “在谈心。” 纯解释道，看起来很有说服力。 “谈心？” 面对此景此情，纯给出了一个勉强可以糊弄的答案。 坂下遥香狐疑地看了两眼，学生在场，她不好说啥，本意是哈哈哈地过场面。 谁知佐藤优乃早已做贼心虚般面色通红，头都要低到榻榻米的缝里去，“坂下老师……阿部老师……我先走了……” 走的时候羞红地看都没看，实在是让人更解释不清。 纯向坂下遥香无奈摊手，以示无辜，“你进来前怎么不敲下门？” “你还想要我敲门？”坂下遥香怒意地对纯说，不过在男人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虚假的清平坦荡下，明白以对方的为人，应该是误会。 “这孩子怎么会到你房间来？”坂下遥香平复下心情，好奇问。 “说是谈心，也没错吧。”纯道，“来我这躲灾的。” 面对这个班级的班主任，纯并不想一味地掩护，不然这与视而不见的无良教师也将没有什么区别。 坂下遥香愣了愣。 纯叹口气，道：“你对佐藤有什么了解吗？” 渐渐反应过来的班主任，神情严肃了，“你是说欺凌？” 纯意外地点点头，原来你知道啊。 “据我所知，佐藤不是已经没有在被隔壁班的欺凌了吗？”坂下遥香压低了些声音，“阿部老师，看来你对班里的一些情况也有在了解，错怪你了，不是完全无所事事嘛……” “……什么叫无所事事？” “自从辉夜奈奈帮忙后，那个叫新条的女混混就没有找过佐藤麻烦了……阿部老师你这是什么表情？诶，难道佐藤跟辉夜她们的关系并不好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龟之汤二楼的大厅。 这里本是摆放了沙发、桌游、乒乓桌、羽毛球拍等以供旅客们泡完温泉后娱乐的休闲区，但应学校们的请求，临时用作今晚的大班会。 就是讲讲总结，注意安全，明天回去了这类领导发言。 因此响应者寥寥，学生们零零散散地或站或坐，甚至没顾忌地互相聊天。教师们同样无聊等着解散，纯就在其中，而他旁边的坂下遥香，还处于被告知佐藤优乃真实情况后的震惊、自责、愧疚等情绪中。 “通报一则短讯，今日下午四点十五分左右，涩谷山手线附近的民居中发现数具尸体，此案性质如何，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近日，东京各大医院急症患者增多，医学部反映可能属于新的季节流行病，症状多为头晕、流鼻血……专家表示，与空气粉尘，炎热，高血压等有关…… 纯盯着墙壁上的电视，播放的新闻混于吵杂的坏境里。 “是嘛！今晚谁要加入我们的行动！外校的那些叫骏高的家伙们！雄不雄起？” 麻绳男高的家伙们似乎和骏高的男生们混在了一起。 “乃木girls的偶像就在我们的旅馆中诶，还有那个辉夜也是超级大美女，说不定她们现在就在泡温泉啊……” “嗷呜呜——” “诸君，这是最后一个夏天了，这就是青春啊！” 纯依稀瞥到了隼人他们的身影。 窗外夜色已黑，透过路灯，却能窥见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漫天阴云。 有着很多年轻孩子们的旅馆热热闹闹，纯平时应该会体验在这样的氛围里，但不管是佐藤优乃的欺凌延续，还是男生们好像计划要去偷窥女澡堂，他都放不在心上。 经过白天厌恶的感应，那个怪物就藏在这里。 他决定出去走走。 第四十二章?大雨 吃过晚饭，纯感受到男孩子们越来越鬼鬼祟祟了。 很难不承认，即使没在二楼听到男生的密谈，属于同性的默契，纯应该也会察觉到不对劲，随后走在泡第二次温泉的路上了。 似乎修学旅行这样的事物总是附带着荷尔蒙，每回返途学校，都能听到谁谁告白了，谁谁分手了。抱着恋爱目的的高中生很多，不过在男女同住的温泉旅馆，冒出夜袭女浴场集体行动的事情，一般只会出现在轻小说动画里。 月黑风高的龟之汤，麻绳男高这次是打开什么开关了，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他们是男高，傻缺多。色就色吧，胆子还小，在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发起者的倡导下，麻绳男高伙同俊高男生，一帮高三的男学生，以最后一个夏天的名义，实施了偷看女孩子洗澡的恶行。 最后的结果如何，很难预料，那天后来回到旅馆的纯，收到了些男教师之间的交流情报，只听说那晚好多男生都流鼻血了。 彼时的纯还不知道这些，他推开旅馆大门，迎接他的，是瓢泼的大雨。 “终于下了。” 酝酿了一下午加傍晚的乌云破开了口子，仿佛为了回应憋了许久的期待，眨眼之间雨滴变成了席卷天空的水帘，哗啦啦的巨响仿佛让人置身汪洋。 纯捎了一把伞，“真不凑巧呢。”也不知道他的不凑巧是在为谁而说。 风也大了，纯走在路上，雨水不停地从伞的边沿滑落，一辆闪着红灯的消防车忽然从他身边驶过，溅起的水花里，对方车速未减地开向了远处。 不由皱了皱眉，污水在落到他衣服前自动掉下去了，纯破开水汽路灯光影的叠嶂，还未走出这条街，他已经看到、听到了数批消防车和警车的身影呼啸。 纯想到了不久前看到的尸体、疾病新闻，不详之气已经在这座城市汇聚。 “希望别出什么大灾啊。”纯暗自念叨。 他认真了些，凝神起灵。 “诶？” 然而感知轻松找到了一个疑似目标，直接是在他附近。 纯奇怪加好奇地沿着街道，仅是拐了个角，他在温泉旅馆前的一座小公园里便看到了目标。 纯怔了一怔。 龟之汤的确切地理位置是在地图上一个名叫谷瑛町的村落中，相当于东京附近特色旅游的生态农庄，因此绿化植被丰富，各种农家乐和小型公园很常见。 此刻他面前的便是一处。 小型公园铺着草坪，几道长廊连着亭子，还有一些健身器材，大概是周边居民老人的社交场所，雨幕下，站了两个人的长廊的地板已经渐渐打湿，其中一人微微抱着手臂，有些发抖。 那是佐藤优乃。 而站在几米外的，则是新条麻里，b班喜欢欺凌弱者的太妹，骏高不良。 气温在大雨中骤降，新条麻里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瑟发抖的佐藤优乃，轻蔑地笑着，她细心地摸着刚从涩谷做好的彩色指甲，说道：“奶酱，你找我有什么事？” “……” 佐藤优乃抿着唇，因为从来没有过的主动行为，使嘴唇紧张得都有发白了，她想把准备的腹稿道出，明明简单的一句话，在对方面前居然说不出一个字。 “哈哈哈哈……”看到佐藤优乃可笑的模样，新条麻里愉悦地大笑起来，“你在干嘛啊奶酱？身体不舒服吗？” 双马尾有着清秀而懦弱脸蛋的女孩呼吸了好几口气，终于在雨丝侵寒中鼓起全身力量，佐藤优乃放下双手，握住拳头喊道：“新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为，为什么！你们要欺负……欺负我……” 到最后声音弱了下去，连踌躇这样长的觉悟后，我也这么没用吗？佐藤优乃想哭了。 “哈？” 回答女孩的，是新条一脸疑惑的神情，是真的很自然的疑惑。 “就这样啊？” 新条麻里扶住额头，语气失望地说，“你破天荒地叫我出来，我还以为有什么有趣好玩的事情呢……” “为什么欺负你？这还用问吗？”新条麻里因为感到被浪费时间而变得烦躁，巨大的烦躁不讲道理地冲上了脑袋，她气得想把眼里的东西都撕碎了。 她逼近女孩，女孩被那张脸上，那双仿佛从来没见过的眼睛惊惧，下意识退后。 “奶酱啊奶酱，你以为你的外号是怎么来的？当然是你那对下流想要吸引男生的xx了！”新条麻里一把抓住佐藤优乃的胸口，巨力挤压得变形，佐藤优乃吃痛地尖叫推开。 新条麻里竟一下子被推开了，跌倒在地，甚至她自己都没想到。 “算了，你为什么被欺负……”新条麻里爬起来，神情扭曲，“那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啊！” 对，她压根不知道原因。 援交的打工？勾引男人的传闻？ 谁在乎啊。 她抬脚就要踹向女孩，就如之前无数次重复的一样。 可新条麻里突然发现，脚只抬到一半。 她软绵绵地放下脚，看向了地上不断滴落的鲜血，捂住了鼻子。 “妈的，你这条x狗竟然把我弄伤了……”新条麻里狰狞地朝着佐藤优乃吼道，鼻血还在不停地冒出来，越流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新条麻里有点慌了，她着急地仰头，抑或用力压住鼻孔，然而像是她的身体里有一个水泵，在往外不停地抽血。 哗啦哗啦呼啦…… 并且血，在某一刻变成了黑色。 “血，我的血……” “怎么这么多，该死……我的血啊！对！救护车……” 佐藤优乃面对满脸黑血，开始狂抓自己脸，恍若恶鬼的新条麻里，已经看傻了。 “喂，你没事吧……” 她嘴里安慰对方，身子本能地在退。 佐藤优乃觉得对方不太对劲，这个不可一世霸凌了她两年，俨然是她高中噩梦的女人，好像要死了。 她不停退后，掏出手机想叫120，脚下忽然一绊，猛地危险地后倒。 一只手按住了她。 “不用叫救护车了。”熟悉的男声响在耳边，女孩立刻感受到一股奇妙的安心。 是阿部老师，对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 纯全程观看了瓜。 他对佐藤优乃能主动找欺凌一方对话而感到惊讶，虽然这么看下来要总结成送人头行为，屁用没有，但微小的改变值得肯定。 至于眼前这个倒在黑血中的不良女…… 最初疑似那只怪物的一丝气息，就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 纯觉得发现了部分线索，新条在之前并没有奇怪的地方，来了东京之后，不知做了什么，便被“感染”上了吗。 这下麻烦大了…… 那只怪物明明是今天中午才苏醒的，到了晚上，他这边就有学生中招了。 “老师，新条同学突然变成这样了……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怎么会……” 佐藤优乃慌慌忙忙地说道，“得快点叫校医啊。” “放心吧，跟你没关系。”纯说，“已经晚了。” “啊？” “她没救了。” 纯俯视着，做下定论。 大量看不见的黑气正从对方身上冒出。 恐怕，连人，都不算了。 …… 新条麻里只觉得怎么也擦不完脸上的血，于是她有了种念头，两双手不够啊，要是有更多的…… 噗嗤，一道节肢动物的前肢就从她的手指穿破出来。 “啊！！” 剧痛让新条麻里叫出来，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噗嗤，噗嗤，第一根只是信号，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禾苗钻出土壤一般，接连的黑色节肢穿破了她的手，代替她原本的十根手指。 “啊——” 难以想象的凄厉惨叫从新条的喉咙里炸响，她辛辛苦苦花了大价钱做的美甲变成了碎片，变成了坚硬、恶心、有着绒毛的昆虫节肢。 细细的昆虫节肢在每根手指的孔洞里都钻出十几条，然后它们仿佛有着自主意识地耸动……一瞬间，超出人体极限的大恐怖夹杂着昏厥的生理和心理厌恶，使新条麻里彻底崩溃。 噗嗤，当昆虫节肢从眼睛里钻出时，她结束了漫长而痛苦的嚎叫。 第四十三章 耻辱 和源能有关的天外怪物…… 未知的传染性…… 还要再加上一个，传染后致死性。 纯看着死亡的“新条麻里”，又重新站了起来，如此在心中说道。 “你退后。” 他对身后的在佐藤优乃说道。 “嗯，嗯……”不用纯提醒了，女孩本来就在躲了，这吓人的场景谁顶得住啊，“问题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阿部老师？” 事情的发展远超过了佐藤优乃作为一名普通人的想象。 等下，好像和阿部老师一起，各种奇怪的事就发生了。 上次是枪械，这次就升级到妖怪了吗？！ 似乎阿部老师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 “我也正在了解。”纯看着“新条麻里”，不，或者该说是“它”的变化，撂下了无用的情况估计。 “啊，你不是表现得很了解么？” 刚才男人短暂但果断的一系列反应论断，事实如对方所言发展，加上之前的经历印象，佐藤优乃已然认定没有男人办不到的事情。 “有吗？”纯困惑地想了想，“你感觉错了吧，我是表现的淡定。” “哦。” “即使是我，面对新事物也要逐步学习。” 佐藤优乃似有所悟地点点头，猛地又一阵甩头，不对不对，她点什么头啊！现在是悠哉聊天的时候吗！ 既视感使优乃不禁想到什么……现在可不是上次黑道大哥那种啊喂！来历不明的昆虫妖怪，很危险的！ 优乃紧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纯回头看了一眼，见女孩状态还行便专注面对起黑邪之物。 到这里，几米外，走廊的另一端的那位，也差不多完成了“变身”。 密密麻麻的节肢从十根手指和头部的各个孔洞弯弯扭扭地伸出来，那是数以百千计的细小蜘蛛腿，无数的或坚硬或柔软的节肢以绝对让密集恐惧症患者一瞬间头皮发麻的姿态，朝天亢奋地舞动。 其他部位还保持着人身的原型，衣服，身材，仍是新条麻里的模样。 甚至从远处看，会觉得对方头顶了一团灰黑色毛球，两手再拿着啦啦队专用的花球，滑稽而渗人。 以无法用人类的生理运作衡量，已经是一只彻底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像缝合怪一样啊。” 纯说着，没错，他其实在等对方完事，如此才方便观察。 “该称呼你什么好呢，蜘蛛怪吧？” 回应纯的，是尖细粘稠，无数节肢舞动摩擦形成的嘶吼。 佐藤优乃已经一点表情都没有了，动根手指去拨打电话也重若千钧。 “唰！” 空气响起了一股怪异的风声，下一秒，腥臭扑面！蜘蛛怪闪逝的黑影在眼前一花之中便从原地站到了他们的跟前，它忽然就发动了袭击，爆发出来的速度完全超出了它身下人体的力量！ 佐藤优乃眼睁睁看着她和阿部老师被妖魔的黑影覆盖，无数的蜘蛛腿在张开，口腔撑到了一个能把脑袋挤掉的程度，“吼！” 蜘蛛腿上的绒毛都清清楚楚，黑红色的口腔壁，无数附着更细小的触须极快的颤动，恶臭的腥风从怪物犹如洞穴黑暗的巨口里无穷无尽，她想到要死了吗？ “我就当你答应了。” 忽然，优乃听到身前背对她的男人好像嘀咕了这么一句。 纯一拳按着蜘蛛怪柔软的肚子，嗯，还是人体的触感，将对方送走了。 一声沉闷和水泥亲密接触的交响，蜘蛛怪砸进了走廊外的花坛，花坛的底座护墙都被砸碎出了一个口子。 “吼……” 是雨中隔得远了吗？优乃觉得蜘蛛怪的吼叫一下变得虚弱了许多。 “……” 优乃张着嘴，眼珠子盯着花坛废墟，再慢慢挪到男人身上。 现实乱了，哪个是怪物啊？ “阿，阿部老师？” “嗯？佐藤你先呆在原地，不要走动。” 纯迈步出走廊，踏入雨中，还不忘撑起伞。 纯一如既往地俯视底下变得有些惶恐的蜘蛛怪，雨水不断从伞沿滑落。 “能听得懂人话吗？” 大雨顷刻把蜘蛛怪浇盖，那些新条麻里的衣服全部湿透了，女性的线条，透出一种奇异的诡谲。雨水流入对方腹部的坑洞，那是纯刚才一拳造成的伤口，细小的蜘蛛腿从腹腔爬出来开始修复。 如果是常人的体质，必死无疑。 蜘蛛怪仿佛意识到了它面对的何种生命，不敢再有任何放肆，哀声细语地嘶语着，就跟雨天路边的流浪猫狗一般。 光这作态，可完全无法和前一刻的狰狞可怖联系在一起。 “听不懂啊。” 纯摇摇头，脚压上对方腹部的位置，想一看究竟。 “嘶！哑！” 雨幕中，蜘蛛怪发出了比最初盛气凌人时更为恐怖发麻的叫声。 佐藤优乃便看着这一幕，感到对阿部这个男人有了从头到尾崭新的认识。 她深深的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啪！” 重物摔到地板的声音打散了优乃的出神，她定晴一看，吓得叫了声，连退了好几步，原来纯为了方便查看，拎着蜘蛛怪重新扔到了走廊里。 “觉得不舒服就走远一点。”纯说，“不过别走太远。” 优乃听了，意外有被小瞧的叛逆，她咬牙杵在原地，甚至捡起一块石头壮胆，走近了两步。 回温泉旅馆……她未必觉得大家在一起就没事了，好像只有和阿部老师在一起才是安全的。 纯没有管女孩，他拿着一根花坛边的柳条，宛如男人小时候翻捣癞蛤蟆一般摆弄着蜘蛛怪。 蜘蛛怪已经奄奄一息了，无力反抗。 在纯的逼迫下，嘴里发出一些“手，手……”“血，血……”的简单人话，但也仅此而已。 优乃在经过不适和害怕后，逐渐明白对方已经没有威胁，也好奇地看着这种影视特摄剧里才有的怪物。 不同的是非常真实，根本不可能是仿造。 优乃感慨现实的匪夷所思，倏地，她和蜘蛛怪对视了。 蜘蛛怪理论上讲已经没有眼睛了才对，可优乃偏偏就感受到了，对视的一瞬间，她升起毛骨悚然的发毛，然后，接下里的展开，令她愣住。 “奶，奶酱……” 蜘蛛怪，或者是新条麻里残存的意识，嘶哑出低喃。 优乃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丑陋的怪物，她在那双长满节肢的双眼里，无数的蜘蛛腿缠绕扭曲，产生了一秒看见熟悉的目光的错觉。 她感到了巨大的耻辱。 她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怒火中烧过，心脏都要燃尽了，漂亮的黑瞳喷着火焰，极欲噬人，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她，而是以往日日日夜夜的优乃在她背后推着她，举起她。 佐藤优乃手里的砖头，狠狠地砸进怪物的脑袋，血肉飞溅。 第四十四章?困兽之斗 节肢破裂，头骨烂开，五颜六色的东西划过了水泥地，伴随一声骤然炸起的哀鸣。 纯的视线飞掠了着这些五颜六色，带着脏器，血肉的碎片和莫名的绿液，像是一朵毫无征兆绽放在蜘蛛怪脑袋上的花，迅速枯败了下去。 他定格到半空那些飞过的汁液中心的佐藤优乃身上，对方还保持着砸砖头的姿势，大口喘气。 “吼！！” 蜘蛛怪爆发了剧烈的挣扎，原本它只敢羸弱匍匐在纯的脚下，受到了如此核心部位的致死冲击，它应激地筛子般颤栗，全身上下的数千节肢疯狂地伸展，唰唰唰！像是拼命地去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扑向了近在咫尺的佐藤优乃，要将女孩狠狠抓住，撕成碎片，吞食得一分不剩。 佐藤优乃明显察觉死亡的威胁，但她面对铺天盖地的昆虫节肢，脸上却消失了苍白和胆怯，十分平静。 纯眼里的讶意倒映着女孩的姿态，勾起嘴角。 一只脚踩在蜘蛛怪的脑袋上。 “不是叫你安分点了吗？” 蜘蛛怪咚地一声摔向了地面，节肢受到了无形的重力，空气中仿佛有一辆巨型卡车朝下挤压，脑袋被砖头砸出的豁口噗嗤噗嗤连续喷出液体， “吼——” 稍微出乎意料的，蜘蛛怪没有老实下来，反而愈加爆发凶性，连连狂叫，大概是怪物的本能让它预感到了死亡的逼近，又或是其他。受伤的躯体，人类漠然的眼神，都在告诉它面前的男人没有放过它的打算。 困兽之斗是生命终结之前，最猛烈和残暴的挣扎！ 蜘蛛怪贴在地面动弹不得。 不论它如何涌起基因深处的力量，那股无形的压力都牢牢掌控着它的一切。 纯眼睁睁看着蜘蛛怪在灵压下疯狂的嘶吼，节肢胡乱拍打，然后彭地不受压力地爆开来，好几回差点溅到衣服。 彭，纯脚踩着，怪物脑袋被他踩爆了。 蜘蛛怪抽动几下，失去了生机。 “……” 空气渐渐只剩下佐藤优乃大口的呼吸，忽然，瞳孔恢复聚焦了，佐藤优乃猛地后退，扔掉了石头。 石头最后一下还落到蜘蛛怪的身上，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走廊外，雨还在下着，公园被路灯迷蒙的黄光晕得朦胧，远处的黑夜是那么不真切，荒诞的现实摆在面前，一瞬间很难分清是否身处真实的世界。 从新条麻里怪物化到现在，事情的时间没有超过十分钟，暴雨的街道也没有行人，所以还并没有除了现场的纯和佐藤优乃两人以外的普通人发现此处异常。 耳边的雨密集地敲在地面，佐藤优乃看向纯，“阿部老师……” “嗯。” “新条，她……”女孩蠕动了下嘴唇，却说不出什么来，“我，现在……” 纯从审视怪物尸体，偏头向对方。 女孩经过此事，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我算是……参与了杀人过程吗？” “？”纯好笑地看着沉重压抑气氛里的佐藤优乃，“不是。” “可那就是新条，哪怕后来变成了怪物……”优乃说。 “你参与了杀怪物的过程。”纯如是道，令女孩愣了下，男人接着说，“这个异常事件不会是个例，再乐观的估计，很快就有更多的怪物变出来了，说不准，现在就开始了。” 男人的话混在雨夜冷清的风中，优乃情不自禁抱起手臂，看了走廊外的黑夜好几眼。 “那眼下，新条……不，是这个怪物的尸体该怎么处理？”优乃自然地将纯当作了主心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阿部老师你这么厉害，你知道吗？” 纯轻微点了点头，遂又摇头，把优乃整得更迷惑了。 纯再度审视蜘蛛怪的尸体，“黑气”已经散尽了，这没有问题，但那些“异化”部位没有消失，也没有萎缩，抑或如同一些异性电影中怪物死后逝成粉末。 就那么直挺挺摆着，好像它就是一直长那样的物种。 纯皱起了眉头。 自来到东京后的所见所闻，包括一些在他视角推演出去的线索，感染异化事件是有一个轮廓的，只是不那么清晰。 他毕竟才刚苏醒没多久，不在人与怪兽这场战争漩涡的内部，甚至连边缘都很难算得上。 全国机甲驾驶员征召选拔，突然现身的战略机甲部，会议室的联军人员，遥遥复苏的邪恶生命体，紧接当天检测的早早结束，高层离开…… 纯挠挠头，他很久开始就不那么需要考虑事情的前因后果了，情报信息对他一向公开透明。 “要问问小西蒙吗？” 他马上否决了，不说西蒙能否触及发生在霓虹的事变，光他在阿美利加天高路远，对如今看似平静实则走在急弦上的事态就不合适。 倏地，纯感到上衣口袋有什么东西，他摸了摸，恍然抽出来。 是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字迹大气秀丽。 “是吧，还是直接问她好了。” 纯喃喃自语，在一旁优乃不解的目光中，拿出了手机。 对方的位置或许不算多高，但绝对是这回的中心之一，哪怕真的本土公务员是吃干饭的，也可以捞点情报。 总之不亏，当然，纯自认为和对方关系不错。 “哔，哔……” 佐藤优乃听到拨打的声音，眼神期待起来，哦，是跟上次一样的吗，一个电话就解决那么多事这么酷啊。 “哔……” 那头接通后，纯清了清嗓子开口，“喂？” “……”那头的女人应该沉默了下，可能是没想到会当天打来吧，“喂？” “莫西莫西。” “……听得清。”纯体会到女人情绪微小的起伏。 他开门见山，道：“你好，请问现在有空吗？” “现在很忙，但你的话，我姑且愿意抽出时间听。”洋子清冷说道，那边确实忙碌的样子，隐隐约约能听到细碎的不同人的谈话和纸张翻动，一阵脚步声之后，杂音消失了，对方到了安静的地方。 “是这样的，我这里发现了一个怪物。” “嗯，怪物是吧，你说什么？” “由人变的，手部和眼睛长出昆虫节肢，但仍能存活，力量和速度大幅提升……对了，它变成怪物前，是我所在学校的学生。” “……”那边陷入了一时的失语和震惊。 “你们肯定知道些什么吧？”纯平稳说，“我知道跟今天看到的联军有关，方便交换下情报吗？” “可以，没问题……阿部纯，你，先小心，注意自身安全。” 洋子马上行动起来，语气也陡然严肃，彭的一下，估计又推开了之前房间的门，那边人声逐渐躁动。 “明白吗？不要慌，稳住那个怪物，不，你远远跟着就行，能做到吧？等我们过来……” “没事。”纯径直打断对方。 “我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