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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凭本事抓的人,为何要道歉?(1/2更)

    第118章 凭本事抓的人,为何要道歉?(1/2更)
    洪武帝高高在上,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儿子。
    蒋已经查清楚了,是燕王府的三管家將人送去的,拿的是燕王的名帖。
    他和太子猜测:
    莫非是“王大锤”的同党?
    是过路的绑匪?
    是许克生无意中得罪的仇家?
    是————
    他们想了很多种可能。
    却唯独没想到,竟然是自家人干的,还將人直接扔进了詔狱。
    现在满京城的勛贵、高官都该知道了吧?
    逆子啊!
    没有一个省心的!
    朱棣站在御阶下,弓著腰,汗顺著脖子流下,有点痒。
    肚子胖,弓腰有些吃力,但是他只能儘可能弓的低一些,越显得谦卑越好。
    他很怕!
    父皇一语不发,犹如一座厚重的山岳。
    冰冷!
    压抑!
    让他害怕的喘息不过来。
    朱棣心思电转,努力分析自己做错了什么?
    经商?
    可是哪个藩王不经商?因为这个生气,父皇早就————
    咳咳!
    侵占了民田?
    哪个藩王不占地?不占才傻呢!
    走私盐、茶?
    朱棣將自己的非法勾当罗列了一个遍,完全没有值得父皇如此生气的。
    如果上面这些错误都要惩罚,大明的藩王要被清洗一个遍了。
    “父皇?儿子————儿子做事不周,惹您生气了?”
    朱棣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元璋终於冷哼一声:“老四,你很好!”
    朱棣再也站不住了,急忙噗通跪倒,趴伏在地:“父皇,儿子有罪!请父皇任意惩处!只求父皇彆气坏了身子骨。”
    朱元璋被气笑了,呵呵的冷笑声在大殿里迴荡。
    ——
    认错態度挺好嘛!
    就是犯的错太气人了!
    朱棣后背发凉。
    很久没见父皇如此生气了。
    自己到底做什么將父皇气成这样?
    朱棣只能用力磕头:“父皇,都是儿子该死!”
    朱棣的脑袋砸在金砖上,哐哐作响。
    声音在大殿里迴荡,朱元璋终於心疼了,毕竟磕头的这个也是自己的儿子。
    看著惊恐的朱棣,朱元璋感觉很累,力气都要被抽乾了。
    老四三十三岁了吧?
    怎么还能闯下这种祸事?
    那可是你大哥的医生!
    最好的医生!
    你给弄死了,你去给太子看病?!
    朱元璋冲一旁的周云奇招手示意,周云奇急忙上前搀扶他的胳膊。
    朱元璋用力抓住周云奇的手臂,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部压了过去,才吃力地站了起来。
    周云奇心疼的眼圈红了:“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
    “闭嘴!”朱元璋低声呵斥。
    朱元璋扶著周云奇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御阶。
    看著跪在地上还在磕头的朱棣,朱元璋沉重地嘆了口气:“去吧,去见太子。”
    ???
    朱棣怔住了,有些懵!
    这么晚了去见太子干什么,大哥不是身体不好吗?
    朱棣急忙陪著笑:“父皇,太子殿下肯定睡下了,儿子不敢打扰他休息!”
    朱元璋回头看他了一眼,奇怪地问道:“你不敢?”
    朱元璋冷哼一声,径直走了,身影慢慢消失在灯影之外。
    朱棣跪在地上发呆。
    听父皇的意思,自己犯错惹怒了太子哥哥?
    大哥性格温厚,不会生气的吧?
    我做错什么了?
    朱棣有些抓狂!
    想破了脑袋却也想不出来。
    ~
    朱棣跪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呆。
    膝盖很疼,脑袋瓜子更疼。
    他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罪,竟然让父皇如此生气。
    父皇的那种愤怒、失望,溢於言表。
    朱棣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失去圣心,父子情也就没了。虽然不至於丟了性命,但是燕王府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
    不知道跪了多久,周云奇来了,將朱棣搀扶起来:“王爷,地上凉,快起来吧。”
    朱棣顺势站起身,一把抓住周云奇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大伴,本王到底怎么了?父皇为何生这么大气?”
    周云奇嘆了口气:“王爷,老奴听闻,傍晚时分贵府管家丟了一个人去詔狱?”
    “是有这么回事。他这个————他不给本王治马,管家就嚇唬嚇唬他。”
    周云奇缓缓道:“王爷,他叫什么,您问了吗?”
    “没问啊,一个兽医而已。”朱棣一摊手,理所当然道。。
    他终於明白了,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可是他更迷糊了,父皇不至於因为一个兽医生我的气吧?
    “王爷,他姓“许”,讳克生”。”
    “许克生?”朱棣重复了一遍,突然惊恐地眼睛瞪圆了,大叫道,“许克生?!”
    空荡荡的大殿,迴荡著他惊恐的吼声。
    太子的医生就叫这个名字!
    莫非————
    朱棣脑袋要炸了,怎么会这样?
    “大伴,他是太子哥哥的那个医生?这怎么可能?!”
    周云奇点点头:“王爷,他就是太子的医生。”
    ???
    !!!
    朱棣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冷汗涔涔而下!
    完蛋了!
    袁三管家关的是太子最好的医生?
    还是关在锦衣卫的监狱!
    这要传出去,朝野震动啊!
    一个藩王,敢关太子的医生!
    你说自己没有贰心,只是误会,可谁信啊?
    朱棣软瘫如泥。
    怪不得父皇如此震怒。
    自己丟人不说,还丟了父皇的脸!
    詔狱!
    那可是皇家的詔狱!
    ~
    周云奇没有急著搀扶,等他缓了缓,才拉著他的胳膊將他再次搀扶起来:“王爷,快去吧,太子殿下说不定已经醒了。”
    朱棣连连点头:“是,是,本王现在就去!”
    走了两步,朱棣又回头问道:“大伴,他————他不是兽医吗?”
    周云奇躬身道:“王爷,许相公能医人,也能医兽。”
    ???
    朱棣呵呵笑了,神情古怪,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他————他为何要做医兽?”
    给太子治病,还要去医兽,他这不是作死的吗?
    父皇是怎么能忍的?
    你们都忍了,可將本王坑苦了!
    许克生!
    你害死本王了你!
    朱棣眼含热泪,悲愤地走了。
    ~
    “害人”的许克生到家了。
    他在锦衣卫番子的搀扶下,跳下马车。
    蒋神色平静地站在路口,隨从环伺,他奉旨护送许克生进考场。
    许克生回头看了一眼,路口火把亮如白昼,蒋如標枪一般站在路边。
    此情此景,自己总不能请从二品武將进家喝杯“粗茶”,那就行动快一点吧。
    从自己的家去贡院,不过盏茶时间的脚程。
    洪武帝让蒋亲自护送,这是陛下替他儿子道歉的一种方式吗?
    不过贡院已经锁门了,自己肯定进不去了,幸好有蒋帮著敲门。
    许克生眼下就有一扇门要敲。
    他不知道董桂睡了吗,但是她肯定嚇坏了吧?
    走到家门口,他抬手刚要敲门,门已经开了。
    少女眼泪汪汪地站在里面,低声叫道:“二郎!”
    阿黄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好奇地看著晚归的主人。
    董百户识趣地招呼手下退后,將时间、空间都留给了许克生。
    许克生上前笑道:“我没事!你看,我好著呢!”
    又拍了拍肚子:“还美美地吃了一顿。”
    董桂看著他无事,眼泪终於滚滚落下,香肩耸动,小声抽泣起来。
    许克生快步上前握著她的手,小手无骨,冷的像一块冰。
    “我没事了,回来拿了考篮,现在要去考场。”
    董桂擦擦眼泪:“嗯!”
    看著她的眼睛都肿了,许克生凑过去想安慰几句。
    大傻狗挤了过来,没有眼力见地蹭在两人中间,撞一下许克生,推一下董桂,还欢快地摇著尾巴。
    悲伤、暖昧的氛围瞬间没有了,只剩下阿黄见到主人的欢乐。
    许克生鬆开董桂的手,揉揉阿黄的大头,阿黄享受地嗯嗯几声。
    董桂在一旁安静地看著,心里终於恢復了寧静。
    二郎平安无事,就是世上最好的事。
    ~
    许克生快步去了廊下拿起考篮,检查了印卷、卷票。
    里面竟然多了一个瓷瓶,那是他的药,里面只有一颗药丸。
    董桂低声道:“奴家担心你考场要用。”
    她在家想到二郎既然失踪了,身上的药也不一定能够倖存。
    於是就在篮子里放了一瓶,备著急用。
    许克生笑著点点头:“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看到能帮助许克生,董桂破涕为笑,抬手轻轻地拢了拢头髮。
    许克生拎起篮子:“你閂上门就去睡吧,白天没事就多睡一会儿。我晚上就回来了。”
    他这次一去就是傍晚擦黑能出来。
    断断续考九天,很折磨人。
    “奴家知道了。”
    董桂用力点点头,跟著阿黄送到了门口。
    看著许克生上了马车,董百户带人催马护在左右。
    她想问问他,夜里到底去了哪里,又害怕有难以承受的消息,最后没有张□。
    等他考试回来吧。
    马车被骑士们护的密不透风。
    火把照红了门口的天际。
    等马车走远了,董桂悄悄走出门,看著远去的火龙。
    刚才被许克生握住的右手还有余温,刚才只顾著激动了,没觉得什么。
    现在。
    她的心里小鹿狂撞。
    ~
    直到火龙彻底消失在远方,董桂才依依不捨地回了家,门上了门。
    晚上第一天考试就结束了,二郎届时会回来。
    该做点什么给他补补呢?
    二郎考了一天,肯定又饿又累。
    白天燉点汤吧,做点荤素搭配的,给他好好补一补。
    董桂朝厨房走去,还用力挥舞一下小拳头。
    二郎这次一定桂榜有名!
    阿黄又绕了过来,围著她討好地打转,尾巴扫著她。
    董桂一把揪著它的脖子:“你个傻狗!”
    阿黄抬起头,无辜地看看咬牙切齿的少女。
    董桂笑著鬆开了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大傻狗!”
    ~
    吴老二活动了一下双脚,蹲了大半夜腿麻了。
    五更鼓响了,贡院眼看要关门了,一直没有等许克生过去。
    许克生去了哪里?
    放弃了,不考了?
    十年寒窗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今天弃考?
    还是他从別的路线走了?
    自己监视他大半天了,下午还在家的。
    不可能走其他路线的!
    没必要再等了。
    吴老二决定回家了。
    站起身揉了揉酸麻的双腿,这种埋伏真不是人干的活。
    双手双脚冰块一块。
    突然,他闪电般地蹲下,朝墙角缩了缩,眼睛警惕地看著外面。
    一群锦衣卫鲜衣怒马正在快速赶来,火把照亮了整条街,如火龙一般席捲而来。
    队伍靠近了。
    火把太多太亮了,几乎將他照的无处遁形。
    吴老二又朝角落缩了缩身子,恨不得將身子挤进墙里。
    为首的一群骑兵簇拥著一个红脸膛的汉子,竟然是锦衣卫指挥使蒋。
    后面更多的骑兵簇拥著一辆马车。
    !!!
    蒋亲自护送!
    什么人竟然要这么高的护送规格?
    这人是谁?
    他们从哪里来?
    他们要去哪里?
    怎么看著是从许克生家的方向来的?
    不会许克生就坐在马车上吧?
    吴老二的心中闪过无数个问號,和无数个想法。
    他被自己最后的猜测逗笑了,感觉自己太幽默了。
    让从二品大员亲自护送,许克生要下辈子了。
    吴老二笑了笑,很快就放下了。
    也许是皇子皇孙,但是终究和自己的任务无关。自己很快就要去海外生活了,京城的一切都將是梦幻。
    队伍终於过去了,眼前的光线重新变得暗淡。
    吴老二终於大胆地站了起来。
    该回客栈了,美美地吃了一顿热乎饭,好好睡一觉。
    那个该死的打呼嚕的乞丐,不知何时走了。
    今天任务失败了,不过乡试还有两场。
    吴老二决定第二场的夜里再来堵截,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世子爷的任务。
    ~
    子时。
    贡院的大门关闭了,考生入场结束。
    门前冷冷清清,权贵家送行的僕人在陆续离开。
    邱少达看向左前方的考棚,那是许克生的位置。
    那里空荡荡的!
    许兄终究还是没来!
    邱少达心里很难受,他知道许克生平日付出的艰辛,没日没夜的学习就是为了今天的考试。
    结果。
    临考的前夜,人却不见了!
    许兄到底遭遇了什么?
    没听说他有过仇家。
    考场一片寂静,甚至有了轻微的鼾声在空中交织。
    天亮才会髮捲子开考,不少考生已经靠著墙开始睡觉,养精蓄锐好应对白天的考试。
    邱少达也收起心思,靠在墙上,准备打个盹。
    许兄值得掛念,但是眼下自己的功名更重要。
    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邱少达起初以为是巡视的官员,没有在意。
    只是微微睁开眼,瞥了一下。
    一个士兵挑著灯笼在前面引路,后面跟著一个生员。
    ???
    谁来这么晚?
    邱少达刚准备闭眼,不想去猜测无关的事情。
    突然,他猛地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还能有谁?!
    他急忙探出头。
    果然!
    是许克生!
    邱少达喉咙咯咯作响,激动地差点叫了出来。
    附近的站岗的士兵虎视眈眈地看著他,一旦开口说话就会上前喝止。
    许克生恰好回头看了他一眼,冲他点点头,示意一切都好。
    邱少达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冲许克生挥手示意。
    许兄来了!
    真好!
    邱少达看著许克生进了號棚,心里彻底放鬆了下来。
    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慢慢地他也睡著了。
    ~
    咸阳宫。
    朱標刚刚醒来,喝了一口水。
    想到踪影全无的许克生,他已经困意全无。
    “许克生找到了吗?”
    他只是隨口一问,其实没有抱希望。
    只希望能听到一点好消息,哪怕是有一点线索也好。
    值夜的宫女上前回道:“稟殿下,人已经找到了。”
    朱標立刻来了精神,半抬起身子,脱口而出一堆的问题:“在哪里找到的?人受伤了吗?谁抓走的他?”
    宫女有些为难地摇摇头:“殿下,奴婢只知道这些消息。”
    朱標理解地点点头:“知道这些很好了,扶本宫起来。”
    父皇不许宫人干政,知道这些必然也是谨身殿刻意送来的。
    宫女搀扶他下了床,帮他穿上长衫。
    张华已经闻讯赶来,低声问道:“殿下,怎么起来了?这还不到丑时呢。”
    恰好外面隱约传来梆子响。
    朱標笑道:“丑时?现在都五更天了。”
    张华无奈:“殿下————”
    “说说吧,许生是怎么一回事。”朱標催促道。
    张华搀扶他去寢殿里散步,一边走一边说道:“殿下,是燕王府的袁三管家请许生去治马。但是许生认为马儿病入膏育,没有治的必要了。然后就————”
    “就给送詔狱去了?”朱標有些懵。
    “是的,殿下。”
    朱標站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张华。
    千算万算,没想到是自己的四弟绑架了许克生?
    原来不是匪徒!
    许生也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一场虚惊?!
    “只怕也不是请去治马的吧?”
    “殿下明察秋毫。”张华急忙送上马屁。
    细节问题他实在不敢多说,涉及的是陛下的儿子、太子的弟弟。
    毕竟疏不间亲啊!
    朱標不禁摇头嘆息,藩王的隨从都太囂张跋扈了。
    一匹马治不好,竟然直接给丟监牢里了。
    如果自己不认识许生,如果许生只是一个普通的没有背景的生员,这次乡试许生就错过了,未来何时出狱都是个大问题。
    “暴虐无道啊!”
    朱標连声嘆息,脸色很不好看。
    ~
    守门內官进来稟报:“殿下,燕王在外恭候多时了。”
    太子看著殿门的方向,沉吟片刻才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太子站在屋子中央,没有去坐,平静地看著外面。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红脸胖子绕过屏风,看到太子就立刻下跪:“太子哥哥,是臣弟该死!竟然误关了您的医生!”
    朱棣在谨身殿跪了,又在咸阳宫外候了很久,见到大哥才心里放鬆一些。
    太子哥哥性子软,不会將自己怎样的。
    不过,表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上来就跪,至少表明自己认错的態度。
    太子朝他走了两步,询问道:“许生今夜要进科场的,知道吗?”
    朱棣心里哀嘆,还有这事?
    “臣弟属实不知!”
    干扰朝廷抡才大典!
    罪过又加了一等!
    太子又问道:“科考在即,將人强行掳走,完全不顾十年寒窗苦读的努力。”
    “为了一匹马,你们就可以隨意误人前程?”
    “骏马不治,就怪罪於医生?”
    太子越说越不客气,最后几乎是声色俱厉。
    朱棣的冷汗再次下来了,俯首道:“太子哥哥,这些曲折臣弟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管家竟然是將人擼来的,还误了科考,臣弟————臣弟一定打死这狗奴才!”
    朱棣心里有些慌,本以为大哥象徵性地骂几句,自己象徵性地认个错,事情就过去了。
    可是大哥现在的样子,似乎真的生气了。
    很久没见大哥如此生气了。
    朱棣老老实实地跪著,不敢再抬头说话。
    ~
    太子嘆了一口气:“为了找人,锦衣卫全城大索,搞的鸡飞狗跳。结果人被你关了,还是关在锦衣卫的詔狱!”
    “臣弟有罪!请太子惩罚!”朱棣哽咽道。
    “皇家的脸都被你丟尽了!”朱標苦笑道。
    朱棣抹著眼泪道:“一切都是臣弟的错!是臣弟糊涂!是臣弟该死!请太子殿下责罚!”
    朱棣越哭声音越大,最后乾脆伏地痛哭。
    朱標看著四弟痛哭的样子,心软了,长嘆了一声:“四弟,起来吧!”
    朱棣心里大喜,太子放过我了!
    但是他还是趴著不敢动,继续嚎陶,必须將请罪的戏码做足了。
    张华在太子的示意下,上前將他搀扶了起来。
    “王爷,请起来吧。”
    朱標在上首坐下,指著一旁的位子:“四弟,坐下说话吧。”
    朱棣心中长吁一口气,这关算过去了,擦擦眼泪哽咽道:“谢太子哥哥赐座。”
    然后走过去,小心地坐了下来,只坐了半个屁股。
    宫女送来茶水。
    张华给朱棣送了一块湿毛巾擦泪。
    朱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缓缓道:“你那匹马,要是治不好就给个痛快吧。你们都折腾多少兽医了?”
    “御史弹劾的奏疏,都快把父皇的御案给淹没了。”
    “是!臣弟回去就了结它,免得继续遭罪。”朱棣急忙起身,恭敬地回道。
    “之前打伤、关押的兽医,要赔偿。”
    “是!臣弟一定给予丰厚的补偿,每个人都赔偿。”
    朱棣的態度很老实,太子的每一个要求都答应了下来。
    太子的心气这才顺了,”坐下说话吧,都是自己兄弟,没那么多规矩。”
    朱棣这才放心地坐下,整个屁股镶嵌进了椅子里。
    朱標端起茶杯慢慢喝起来。
    “太子哥哥,那个————许生,现在怎么样了?”朱棣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陛下派蒋瓛送他去考场了。”
    “嚯!”朱棣夸张地惊叫道,“锦衣卫指挥使,从二品大员亲自护送!许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太子白了他一眼:“怕路上再出事啊!”
    “呃————”朱棣缩缩脖子,尷尬道,“还是父皇考虑的周全!”
    ~
    朱標见嚇唬的差不多了,便放过了朱棣。
    毕竟是自己兄弟,也没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四弟,这半年草原的部落都还安稳?”
    “安稳!”朱棣一挺胸脯,“不安稳臣弟就去揍他!”
    见太子哥哥换了话题,朱棣心中长吁了一口气,终於过关了。
    太子叮嘱道:“恩威並施吧,不能一味地武力,也不能一味地纵容。听话的给个枣子,不听话的就用刀子说话。”
    “太子哥哥指教的是,臣弟铭记在心。”
    兄弟俩人谈起了边境的安稳,又聊起了应天府的风物人情,气氛渐渐放鬆了下来。
    终於,太子说累了,打了个哈欠:“四弟,我要再靠一会儿,你自便吧。
    “太子哥哥,您安歇!”朱棣急忙起身。
    朱標在张华的搀扶下,缓缓朝寢殿走去。
    朱棣忍不住抱怨道:“许克生好好的医生不当,怎么去医兽啊?太子哥哥,就没人管管他?”
    “医人,医兽,有什么区別?”朱標站住了,瞥了他一眼。
    “可,可是,终究不太好吧?太子哥哥,以后史书————这个————”朱棣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唯恐用错了词,再次挨批。
    朱標呵呵笑道:“你那个什么管家,比兽强吗?”
    朱棣额头的汗又冒了出来:“是,是,太子哥哥说的是,那贼廝畜生不如!”
    朱棣不敢再多说什么,急忙躬身告退。
    ~
    景阳宫。
    吕氏的小脸紧绷,冷哼道:“竟然是四叔?”
    “是的,娘娘。”梁嬤嬤躬身道,“老奴听周大伴亲口说的。”
    吕氏冷笑一声,不由地想起了凉国公蓝玉的一句话:“燕王有割据之心。”
    当时太子不以为然,甚至还傻傻地告诉了朱棣。
    燕王和凉国公的关係本来就一般,自捕鱼儿海之战就不太好,自此就更加差了,直接从暗斗改为了明爭。
    现在看,凉国公的眼光可谓毒辣!
    在太子最需要医生的时候,“误抓”了他最需要的医生。
    这真的是误会吗?
    这就只有燕王知道了!
    “燕王呢?”
    “娘娘,燕王殿下先是去了谨身殿请罪,现在已经到了咸阳宫请罪去了。”
    请罪?
    吕氏冷哼了一声。
    依了太子的性格,兄弟俩现在相谈甚欢吧?
    太子能捨得骂一句他的兄弟吗?
    看著外面清冷的院子,吕氏的牙都要咬碎了。
    如果不是和太子有关,燕王將许克生杀了她都置若罔闻。
    可是许克生连著的是太子的性命。
    吕氏沉默良久,又问道:“许生呢?”
    “娘娘,老奴探听到,陛下得到消息就派蒋指挥使去了,现在早就该出狱了。”
    吕氏微微頷首。
    外面来了一个內官,吕氏认得,是咸阳宫的內官。
    “太子派来的。嬤嬤你去吧。”
    梁嬤嬤上前低语了几句,內官就躬身告退了。
    梁快步回来稟报:“娘娘,太子殿下说,许生平安无事,已经去科场了,请娘娘早点安歇。”
    “燕王呢?”
    “刚才的內官说,太子去寢殿安歇了,燕王殿下刚才也出宫了。
    吕氏冷哼一声,心中十分不悦。
    陛下这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让燕王去找太子,就太子那宽厚的性子肯定不会將燕王怎么样的。
    果然!
    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
    自己却要恪守妇道,偏偏什么都不能去说,连公开抱怨都不行的。
    自己是长嫂,长嫂如母,倒是可以训斥“小叔子”燕王一番。
    可是太子不会乐意的。
    吕氏不愿意惹怒太子。
    梁嬤嬤上前劝道:“娘娘,天快要亮了,您多少睡一会儿吧?白天还有的忙了!”
    吕氏嘆了口气:“去靠一会儿。”
    要早起给公公请安,再去探望太子;
    两个儿子要去学堂,两个小的要吃喝拉撒;
    要接见命妇;
    一睁眼就是忙碌的一天。
    想想就累。
    万幸许生平安无事!
    ~
    凉国公府,书房的灯终於熄了。
    蓝玉、幕僚骆先生两人走了出来。
    看著即將落下的圆月,蓝玉冷哼一声:“老夫相信是误抓,某个人还没胆子在陛下眼皮底子下作妖。”
    骆子英笑了:“陛下素来护犊子,只是要委屈许生了。”
    蓝玉嘆了口气:“就燕王那暴脾气,许生能活下来就很好了!”
    两人唏嘘了一阵子,各自安歇去了。
    永平侯府的书房,灯也熄灭了。
    永平侯长吁一口气,缓缓躺在书房的软榻上。
    许克生平安无事,儿子也不会被捲入。
    平安无事就是福!
    永平侯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江夏侯府的书房,周德兴十分失落。
    怎么是误会呢?
    为何不是被逆匪绑去了呢?
    ——
    ——
    他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也参与其中了,心中惋惜不已,可惜许克生平安无事了。
    周德兴吹熄了蜡烛,意兴阑珊地起身去了后院。
    此刻,吏部尚书、礼部尚书、————、五军都督府大都督————
    无数权贵的书房终於熄灭了灯。
    离上朝还有一段时间,能小憩片刻。
    傍晚悄然无声地掀起了一场剧烈的风暴,突然又无声无息地没了。
    眾人都心照不宣,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燕王府。
    袁三管家在马厩来回踱步。
    ——
    考生都已经进场了,为何许克生还没有服软?
    再拖延下去,就无法进场了。
    虽然自己就没打算放他入场,但是他自己不担心吗?
    难道詔狱里暗无天日,他已经忘记了时间?
    终於,派去打探消息的僕人快步进来。
    “三管家!”
    “怎么样?他认错了吧?”袁三管家用祈求的目光盯著僕人。
    快!
    告诉我!
    他要来治马了!
    他终於服软了!
    “三管家!”僕人惊慌地说道,“那人被————被放了!”
    !!!
    袁三管家怒了!
    咱越想证明自己,怎么越有人捣乱?!
    燕王的名帖送进去的犯人,谁敢不通知王府就放人?
    这是不给燕王面子!
    “谁?!”
    袁三管家咬牙切齿道:“看来,咱有必要拿著王爷的名帖,去拜访一下锦衣卫的蒋指挥使了!”
    “三管家,就是蒋指挥使放的!”
    “他————他为何这样做?”袁三管家惊骇地几乎跳了起来。
    “小人也不知道啊,詔狱去了很多人,小人都挤不过去,就看著蒋指挥使亲自陪著那人出来的。”
    “然后呢?”
    “然后那人上了马车,蒋指挥使带人骑马护送,就这么走了。”
    “去了哪里?”袁三管家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声音已经颤抖了。
    “小人不知道。”
    袁三管家突然暴怒,一脚將僕人踹倒在地:“废物!什么都不知道,派你去干什么?”
    僕人一骨碌爬起来,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跑了。
    那眼神,似乎在看一个白痴。
    搁在往日,僕人只会跪下求饶。
    袁三管家没有去追著打,刚才的一脚耗尽了他最后的一点力气。
    蒋就是陛下养的狗。
    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放人,丝毫不顾及燕王的脸面,显然是得到了主人的授意o
    王爷被打脸了,那自己这个始作俑者,该是如何下场————
    袁三管家很清楚。
    刚才的僕人也很清楚,所以才敢直接跑开了。
    ~
    此刻。
    燕王府正门大敞,燕王终於回府了。
    战马鱼贯而入。
    道衍、杜望之都没有睡,两人联袂迎了上来。
    朱棣跳下马,胖脸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去几个人,將袁三管家乱棍打死!”
    道衍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问题有些大,急忙道:“王爷,天要亮了,先去歇息一会儿吧?”
    朱棣摆摆手:“大师,杜先生,先去书房吧。本王沐浴更衣就过去。”
    现在他的內衣、中衣都湿透了,冰冷地贴在身上,犹如蛇缠身一般难受。
    燕王去了后殿沐浴。
    道衍、杜望之则去了书房。
    走在路上,杜望之皱眉道:“大师,王爷一回来就要处死袁三管家,看来事情和这廝有关。”
    道衍站住了:“杜先生的意思?”
    杜望之分析道:“在下以为,极有可能是御史弹劾的结果。如果是这样,罪不至死。”
    “总不能御史弹劾了,就要处死一个手下。长此以往,王爷手下的人岂不是很容易被御史拿捏?”
    “不如暂停行刑,等王爷更衣出来再议,大师认为如何?”
    “那个时候王爷消气了,袁三管家也不一定就必死。
    道衍的三角眼眨了眨,点头同意了:“贫僧赞同。”
    ~
    月亮西坠,天色微明。
    燕王美美的洗了个澡,换了一身乾净衣服。
    虽然心有余悸,但是已经舒坦多了,除了膝盖、脑门还有些疼。
    在北地称王当霸久了,突然要低头认错,惊悚地下跪,让朱棣很不习惯。
    朱棣在上首坐下:“大师,先生,都坐吧。
    等道衍、杜望之落座,不等他们询问,朱棣自己將事情前后说了一遍。
    道衍、杜望之都对望一眼,事情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怪不得王爷发这么大火!
    关了许克生,直接威胁的是太子的安危!
    袁三管家该死!
    朱棣嘆了一口气:“本王路上琢磨了,哪天在咸阳宫再遇到许克生,本王就给他道个歉,將姿態做足了。”
    道衍摆摆手,缓缓道:“王爷,不必如此。”
    朱棣疑惑道:“大师有什么看法?”
    道衍捻著佛珠,回道:“王爷是天潢贵胄,又没做错什么,无需道歉。”
    杜望之笑道:“王爷,学生赞同大师的建议。凭本事抓的人,为何要道歉?
    朱棣陷入沉思,片刻后微微頷首:“两位言之有理。本王之所以道歉,也是做给太子看的。既然如此,那就不用了。”
    ~
    杜望之捻著鼠须说道:“王爷,学生刚才和大师商量了,袁三管家暂停行刑。他不能就这么打死了。”
    “先生,为何?”
    “王爷,说破天这终究不过是误会,许可生没有什么损失,没有人有什么损失。陛下之所以震怒,只是因为许克生是太子的医生。”
    “可是,终究涉及了太子哥哥。不严惩不好交待啊。”朱棣有些犹豫。
    一个管家的生还是死,他是不在乎的。
    杜望之劝道:“王爷,您已经去陛下、太子那道过歉了。足矣!”
    “袁三管家虽然做事草率,但是也是为了王爷治马,本意是好的。”
    朱棣看向道衍:“大师如何看?”
    道衍缓缓道:“王爷,就这么打死王府的一个高级奴僕,京城的人会以为王爷的罪过很大”
    。
    “阿弥陀佛,留他一条性命吧。”
    !!!
    朱棣动心了。
    如果处死一个管家会引起如此多的联想,那就要慎重了。
    “两位说的是!”
    朱棣同意了。
    下重手惩治手下,虽然只是一个奴才,但是毕竟是王府的管家,似乎自己犯了天条。
    朱棣略一沉吟,就重新下了命令:“免去袁三管家的所有职务,打五十军棍,贬为最低等级的杂役。”
    “王爷慈悲!”道衍躬身道。
    ~
    朱棣又疑惑道:“许克生为何能是兽医?”
    给太子治病,转头给牲口看病,父皇不担心史书怎么写吗?
    道衍、杜望之也都摇头,表示无法理解。
    杜望之询问道:“王爷,您没有询问太子殿下吗?”
    “太子支持他。”朱棣苦笑道。
    道衍沉吟了一下,说道:“王爷,咱们都在京城,过几日就能打听清楚了。”
    朱棣摇摇头:“袁三这个废物,守著京城竟然两眼一抹黑,许克生如此重要的人物他竟然不知道!”
    “本王这次换个机灵的人,京城的消息太闭塞。”
    ~
    聊到最后,朱棣才低声骂道:“没想到,江夏侯这狗贼竟然对本王这么大恶意!”
    道衍、杜望之对视一眼,他们也没有想到。
    勛贵一般不掺合藩王的事情的。
    和藩王斗,那是鸡蛋碰石头,因为陛下必然偏袒自己的儿子。
    只有凉国公除外,因为蓝玉的背后是太子。
    道衍捻著佛珠,劝道:“王爷,这事还要从长计议,调查一番再说。”
    杜望之也附和道:“殿下,和一个勛贵翻脸,可不是小事,学生也建议查清楚再说。”
    燕王点点头:“两位放手去查!”
    “但是,周驥这小狗竟然敢利用本王,这件事不能轻易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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