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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欺天啦!欺天啦!刘玄德你要造反!

    第102章 欺天啦!欺天啦!刘玄德你要造反!
    “大汉局势如此,朕没指望十九岁的你能解决这么大的祸患。”
    “朕手握天下大权处处处心积虑都解决不了,更何况你呢。”
    “朕想听你说实话,想听听真话。”
    “不要说虚言,儘管说忠言,哪怕逆耳。”
    汉灵帝坐回榻上。
    “玄德,朕在等你的对策。”
    原来这道题就是汉灵帝出的策问吗?
    那几乎就是送分题了。
    汉末社会的积弊,有识之士心知肚明,只需要把原因说清楚就好。
    汉灵帝应该没指望刘备提出解决措施,汉末的社会根基根本就动摇不了。
    除非把天下再打一遍。
    这道策问应是在考察自己的大局观以及敢不敢说实话。
    如能触动汉灵帝,那这题就答对了。
    刘备细思之下,开始对策道。
    “伏惟陛下圣德广被,虚怀纳諫,草民微贱之身,安敢不沥肝胆以陈愚忠。”
    “草臣以为,方今寰宇扰攘,黎庶凋残,宗庙震摇,苍生倒悬,其根其本有三。”
    “一者,官场重门生故吏姻亲乡党的风气。朝臣党同伐异,同州人士相互提携,三公府台包庇署吏已成常態。”
    “故而吏治腐坏,政令不出雒阳。”
    灵帝頜首,確实如此。
    汉朝最重视乡党,同州同郡互相提携,携手打压政敌,比比皆是。
    无视汉法肆意妄为,更是从三公府台开始蔓延的。
    袁氏之所以能当四世三公,其核心在於庞大的人脉网。
    袁家长期包庇自己的属官,袁安更是號称:政號严明,然未曾以臧罪鞠人。
    什么叫臧罪呢,也就是贪污。
    只要在袁家手下当官,贪就贪吧,上司给你顶著!没事儿!这谁不喜欢给袁家当门生故吏啊。
    其余的三公呢,属官犯错,上司给下属放个长假,过几天再回来,就没事了。
    更奇的是,汉代还有一个回护官员的法令。
    犯错的官员在被调查之前,主动辞官就能免罪—
    掛印封金等同於一笔勾销。
    所以刘备抽了督邮一顿后,立马放弃官位而逃,没多久又能出来当高唐尉。
    人治时代的法令是用来管下民的,不是管官员的。
    尤其是在官官相护、党同伐异的情况下,汉法必然崩溃。
    汉法一崩溃,皇帝的权威隨之不存,还依靠什么来治国呢。
    当皇帝失去了至高无上的法律裁决权,臣子就会结党,结党之后便是营私。
    结党营私时间长了,根基深了,皇帝就无法跟外朝对抗,紧隨而来的就是皇权衰落,国家崩溃。
    “《尚书·皋陶謨》云: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治乱之枢,端在得人。”
    “窃观祸乱之兴,其本常在政教弛。”
    “州郡墨吏,贪得无厌,硕鼠盈仓,天下寒飢,庶民安能不乱。”
    “臣知晓,自孝和皇帝伊始,天下豪强兼併激烈,百姓苦不堪言,朝廷为了安稳社稷,不得不实行凛给制度,给活不下去的百姓发放粮食和救命的医药。”
    灵帝亦是点头:“然也,至今朕都在照做。”
    刘备再道是:
    “孝和皇帝曾在十年间六次下詔强调虞给,范围遍及江河南北,虞给对象从一开始的贫民增加到流民、奴僕。”
    “朝廷不断发粮救济,依赖朝廷賑灾的百姓却越来越多,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失去土地的百姓在变多。”
    “缘何如此呢?河北名士崔駟在《博徒论》管天下庶民叫草木禽兽,坦陈这些禽兽除了卖身依附豪强之外,就只有造反这一条出路。”
    “草臣以为,崔駟所言极是!”
    “汉兴以来,我朝赋税名为三十税一,实则有十税五!听闻年初,陛下还在下令加重!”
    “税赋如此之重,庶民平素便难以生存,战时再加税,岂能不乱?”
    汉灵帝听闻此言,脸色稍稍不悦。
    但刘备还是实话实说了,君子重诺。
    当初他对张角有所承诺,一定会在灵帝身边劝诫天子低头看看活不下去的老百姓。
    大汉社稷虽然重要,但若是百姓都造反了,朝廷也维持不住。
    缘何如此呢,除了官吏豪强不当人以外,还有一则,汉承秦制,其实赋税不比秦朝低所谓文景时代的三十税一是土地税。
    但加在庶民头上的,往往不止土地税,还有人头税。
    苛捐杂税,税只占最后一位,前面三项苛捐杂才是大头。
    秦汉大一统社会的真实税率,司马公算的清清楚楚,就是有十税五。
    荀或的堂兄荀悦后来跟汉献帝復盘东汉衰弱的原因时,是这么说的:
    古者什一而税,以为天下之中正也。
    今汉民或百一而税,可谓鲜矣。
    然豪强富人占田逾修,输其赋太半。官收百一之税,民收太半之赋。
    官家之惠优於三代,豪强之暴酷於亡秦。
    表面上看汉灵帝时期的赋税减轻到了一百税一,实则利润都被豪强拿去了,朝廷基本收不到豪强的税。
    与之相对的,如要维持財政支出,老百姓就得填补豪强和官员免交的税负,日子必然越来越苦。
    这局面把张居正拉来都没用。
    税根本收不上来。
    西汉末年丞相孔光就针对大汉財政和豪强问题进行改革,完全无效一改革,王莽就被扶上位,西汉亡了。
    汉灵帝有没有对经济进行改革呢,也有,但不敢大改。
    改了就铁定和西汉结局一样。
    无非是立刻亡国和慢性灭亡的区別。
    代汉者当涂高的言满天下都是,所有的世家都等著汉灵帝主动改革。
    再抬出一个王莽当救世主呢。
    话是实话,但刘备这个说法明显是在打汉朝皇帝的脸。
    朕说文景轻薄赋,你却把真实税率爆出来,那错不就在朕身上了吗?
    汉灵帝肯定不乐意,皇帝眉头紧。
    “照玄德这般说法,文帝不算圣人呼?”
    刘备拱手道:
    “汉制,称事不言圣,故而我朝无圣人,文帝自然是三代以下第一贤人。”
    “他精修律法,与民休息,在位期间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战爭,黎庶得以安然,故而万载称道。”
    灵帝被干沉默了。
    刘备一开始说的是官员互相包庇破坏法律和民生。
    但这不代表刘家皇室就没问题。
    尤其是说到赋税这个问题的时候,灵帝眼神明显在闪躲。
    按照真实歷史的话,即便是文景时期,百姓依旧过得很苦,只是没打仗,老百姓勉强活得下去。
    一旦遭遇战爭和天灾,脆弱的小农经济马上就会崩溃。
    汉灵帝想听实话,但有些话说出来就很扎心。
    “刘君,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吕强提醒道:“你对策的是社稷祸乱之根,莫要胡乱攀扯。”
    这话自然是吕强在保护刘备,他頜首道:“多谢吕强侍,然天子在前,草臣不敢胡言。”
    “自汉兴以来,三百余岁矣。政令垢玩,上下怠懈,风俗雕,人庶巧偽,百姓囂然。”
    “义士咸復思中兴之救矣,济时拯世之术。”
    “忠臣日夜諫言,前仆后继,尤为奸臣所害,尸骸不得安息,良將死於膏野,士无出头之日,天下惶惶不安。”
    “草臣,敢问陛下,天下乱在官吏不法,可作为天子当真就没有一点错吗?”
    座上的灵帝深深地呼了口气,闭目颤抖。
    吕强还想打断,却被他阻止了。
    其实灵帝非常喜欢听真话,蔡邕给他上书时,他看的长嘆息,只是解决不了。
    但刘备说的有些事儿是汉灵帝能解决,他没有去解决的。
    “臣为陛下子,陛下为臣父,草臣不敢不进忠言。”
    “天下熙熙,一盈一虚,一治一乱,何也?”
    “《文韜·盈虚篇》云:君不肖,则国危而民乱,君贤圣则国安而民治,祸福在君不在天时。”
    “刘氏之祖一一帝尧王天下时,金银珠玉不饰,锦绣文綺不衣,奇怪珍异不视,玩好之器不宝,淫佚之乐不听,宫垣屋室不堊。”
    “故万民富乐而无饥寒之色,百姓戴其君如日月,亲其君如父母。”
    “今陛下、太后、宗亲,皆喜奢华而好財货,网络天下珍宝,號为『导行费”,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是以,贪官墨吏借著陛下之名,横行天下,无恶不作,罪名终由陛下承担。”
    “百姓受其压迫,尤以河北为最,黎元受难,上下离心,有朝一日,萧墙祸起,此必然之势也。”
    “国威不振,则奸自显。”
    “陛下知否?”
    灵帝双拳紧握,被说的满头大汗,但他仍是咬牙坚持:
    “继续。”
    “臣在边,便再三言说边事,今边陆成卒,屯聚累万,有司侵渔军实,粮餉不继,甲胃破败,至使士卒怨嗟,兵士瓢掠间阎,生民涂炭。”
    “汉民不堪兵士骚扰,皆言官兵如匪,商贩勾结鲜卑者甚眾,边將暗通胡人者不计其数。”
    “凡汉庭出兵,逢战必败,兵士离心离德,汉军只求自保,何来战胜之法。”
    “凡此诸弊,究其本源,皆由吏治蠹坏、吏治腐坏之根,在於皇室贪婪,当务之急,绝非穷兵以弹乱,乃在简拔循良以安边鄙。”
    “陛下內修德政,陟幽明,以招徠流亡、苏息疲民。”
    “文教既昌,武备自寧,雍熙之化可期。”
    “伏念陛下神文圣武,比隆明、章,念宗稷,忧勤万方。诚能廓清吏治,何忧天柱之倾?”
    “草臣本边睡鄙夫,才识疏浅,冒死以对,虽死无憾。”
    刘备匐匍在地,等候杀头。
    汉灵帝听完此对,浑身大汗淋漓。
    之前他面对皇甫嵩和曹操,对方多少都有把柄捏在汉灵帝手里,拿捏他们很容易。
    但对付刘备呢,他一介乡野村豪,无父无母无妻无妾,不贪財不好名,就一颗护国的赤子心。
    完全没有破绽,灵帝拿他没办法。
    这刘备一开始骂的是天下豪强。
    后来喷汉朝赋税重,接著喷灵帝和皇室贪財加赋税。
    又骂边將不当人,土兵如匪盗。
    上上下下被骂个遍..
    汉灵帝指望刘备说实话,没想到他是真敢说啊!
    快把汉灵帝老底儿都揭穿了。
    灵帝之前给刘备说那么多自己的经歷,自己如何如何弹精竭虑拯救大汉朝,无非是给自己立下一个不被理解的白莲形象。
    这大汉朝乱成这样,都是先帝们的错,不是朕的错。
    刘备却不听这套,你是皇帝你就该对社稷负责。
    你是做出了很多努力,但你昏招也不少。
    功是功,过是过。
    那宫內三贪、导行费不都是你自己培养出来的嘛,没得洗,你自己也贪財,就別指望手下人不贪了!
    被这番言语一刺激,灵帝气得头晕目眩,气喘吁吁,登时大呼一声。
    “欺天啦!!!”
    “欺天啦!!!”
    “刘备,朕忍了你三次,你一介乡野村夫,怎敢说朕加税虐民!怎么污衊大汉!”
    “速速收回此话,朕饶你不死!”
    刘备面不改色,目光有神:“臣奉命对策直言,一字不改!”
    灵帝拍案而起,將案瀆上的器械拂袖扫尽。
    “钱钱钱,那都是朕的钱!!朕取之何妨!”
    “汝誹谤天子,当下狱死!”
    “来人,將刘备下若卢狱!速去!”
    吕强心下一惊:“陛下!”
    “住口!”
    隨著小黄门压著刘备而出。
    砰的一声德阳殿大门紧闭。
    灵帝擦了擦头上汗水,胸膛剧烈起伏。
    过了很久,脸色才恢復如常。
    吕强精准的把握住了灵帝的神態和心思。
    陛下没有让虎费拉出去杀,而是拉去若卢狱就很有意思。
    若卢属黄门署,因在宫省北面,故称北寺,掌监禁、审讯將相等大臣。
    汉灵帝把他安排在吕强的地盘,而且还是留在宫內,明显是別有用心。
    吕强试探的问道:“陛下方才是装得?”
    “哼·朕这些年被骂了多少回,还会在乎这几句么。”
    灵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气得够呛,五指都深陷在掌心里,他咬牙道:
    “这刘玄德是个人才啊,文如浩瀚江河,滔滔不绝,武能破军杀敌,克定霍乱,可惜啊,生在了这腐朽的朝堂里,註定和蔡伯一样难保全。”
    “他这个性子,得磨一磨。”
    “你把他扣起来,好好教教他为官之道。”
    吕强心下稍缓了口气:“还是陛下聪明。”
    “这么说,陛下还在考察他?”
    灵帝頜首:“朕提拔他,亲近他,策问他,都是为了试探他的本性。”
    “你方才看到他的眼神了吗?”
    “富之,而观其无犯;贵之,而观其无骄;付之,而观其无转;使之,而观其无隱;
    危之,而观其无恐;”
    “这是上天赐予朕的撑天之柱啊,若能用得好,我大汉朝就有转危为安的契机。”
    “吕强,你怎么看。”
    吕强点头赞同道:“刘玄德身上確实有一股气节,咱们大汉朝自从苏武走后,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人了,敢作敢当,敢说敢为,还敢替黎民发声质问天子,了不起啊。”
    “但凡朝中碌碌诸公,有十个刘玄德这样的人,大汉朝也不至於走到今天。”
    灵帝道:“然也,刘虞昔日上书云:窃见刘玄德,文武昭备,智略弘远,既有义勇果毅之节,兼以博雅深谋之姿,就是不懂阿之道—”
    “朕起初还不相信我朝还有这般人物,如今得见,刘伯安所言非虚也。”
    吕强笑道:“难怪陛下对策三人的手段都不同。”
    “对,朕確实有所区別。”灵帝呼了口气,眼神冰冷。
    “皇甫嵩这种人重名,有才能,但这家人一心阿附党人,对他就得恩威並施,让他和党人儘量离得远。”
    “曹操这种人重利,为求倒戈清流不择手段,得给他机会,放他出去攀咬浊流。”
    “刘备呢?就得用私人的感情和天下大义去框住他。”
    “朕告诉他汉室將亡,是为了激励他。”
    “朕与他攀谈交情是为了拉拢他。”
    “把他下狱,是为了提醒他。”
    “朕让他喜忧参半,让他感恩戴德,让他志忘不安,让他提心弔胆,之后再把他放出来委以重任,拿捏得正合分寸。”
    “作为皇帝啊,想要驭人,就得让他有弱点。”
    “没有弱点的直臣,比奸臣更可怕。”
    汉灵帝的千层套路,让吕强哭笑不得。
    “刘玄德是把好刀子,可当年公孙弘有云,刀子够用就行,过刚易折。”
    “霍去病就是被孝武皇帝磨得太快,中途折了。”
    “可孝武皇帝身边除了霍去病还有卫青。”
    “朕身边什么也没有,得把他磨的钝些,这样用的时间才久些。”
    吕强深以为然。
    灵帝面对的朝局,並不是爽文小说,想要用人就得满足对方的核心诉求,就得用权势驾驭对方来为自己效力。
    陛下虎躯一震,臣子震惊的五体投地,誓死效忠的烂俗剧情不可能出现在现实里。
    “老奴以为,刘玄德更像卫青。”
    “昔日孝武皇帝拔擢卫青於骑奴之身。”
    “今日陛下拔擢玄德於乡豪之身。”
    “孝武皇帝初时深受外戚朝臣牵扯,只能用卫青一步步组建自己的人马稳固朝廷。”
    “玄德能否像卫青一样,为陛下组建一支只忠心於汉家的武装呢?”
    灵帝回头警了吕强一眼:“別隨意揣测朕的心思。”
    “刘玄德的作用远不是卫青能比的。”
    “传话给若卢狱的阉寺,给刘备好吃好喝伺候著。”
    “对宫外放出消息,今岁对策天下第一是刘玄德,朕要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皇帝起身很快离开德阳殿。
    吕强跟在天子身后,微微一笑。
    “老奴明白。”
    待走到角门时,灵帝不经意间猛然伸手捶墙。
    草(一种植物)
    这小子骂的真过分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