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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同年八月, 锦衣卫南下,将江南巡抚张通、江南按察使李修文捉拿进京,揭开了彻查江南贪腐大案的序幕。此案牵连数千人被查, 江南四品以上官员几乎被一网打尽。
    与此同时,司礼监的紫檀匣子内, 装满了各地言官的弹劾本章。朝堂表面上仍是一团和气,实则每个人都清楚, 平静的水面下, 惊涛骇浪正在酝酿中。
    不过这都是郑越的信中,偶尔透露出的一句半句。京城的风云变幻,被重重关山阻隔在这江南小城之外。
    新婚夫妇搬回了林家居住,收拾行李的时候没有忘记带那投壶用的器具。
    林凤君手臂力量消减了些,开始只能靠腰腹扭转之力,配合手腕的巧劲出刀。在父亲的指导下, 她开始尝试将过去的刀法与新的领悟融合,将招式改得更加刁钻灵活。每日练功回来, 她便以投壶的距离测试武功恢复的进度。
    陈秉正除了在学堂讲授课业,一直专心照顾她,熬药煲汤,无微不至。
    直到新年前夕,她终于能够站在院子里,挥手将箭矢投入数丈之外的贯耳瓶。
    所有人都过了个无比快乐的新年。上元节那天, 黄夫人包了一整条画舫,邀请众人游船。陈秉文和宁七带头在船上点燃了冲天的烟花。火光窜过水面, 炸开连环绣球,引得众人欢呼雀跃。
    林凤君拍手叫好之余,却也有些纳闷, “大哥大嫂怎么没有来?”
    李生白在她耳边低声道:“将军夫人诊出了喜脉,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只是不便透露。”
    她喜出望外,双手合十,“土地爷爷奶奶,河神大人,观音菩萨,各路神仙……千万保佑大嫂平安生产。”
    芷兰笑道:“凤君,你也可以顺手替自己求一求。”
    陈秉正忽然插话,“我们兄友弟恭,大哥大嫂先来。”
    夫妇俩走到船尾,远望济州城里城外灯火通明,烟花倒影把整条运河染成流光溢彩的锦缎。月亮一出,圆圆满满。
    “等过了年,你……咱们就回省城,你该去上任了。”
    他握紧她的手,“嫌我天天在家守在你眼前,闷了烦了?”
    “说什么鬼话。”她推一推他,忽然想起他伤后赋闲的日子,“你这一身本领,总还要拿出去卖,对吧。”
    “文成武就,济世安民。”他顿了顿,“能做到自然无憾,若不成,当好林镖师的丈夫也是一种荣耀。”
    她心里一动,只觉得他这人说话越发花样百出,五脏六腑都暖洋洋的舒服。他伸出手来,像是讨赏钱似的,“我照顾林镖师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大大的功劳。你要什么?”
    他弯下腰,简直要咬住她的耳朵,“你亲口说过的,还认不认了?”
    她慌张地四周看去,没有人在附近,这才小声道,“回家洗干净等我。”
    他被这句话说得浑身一麻,心想放眼整个济州,不,两京一十三省,这样知情识趣的娘子哪里找,越发觉得自己福从天降,“娘子,让我多出些力气也好。”
    “咱们回家商量。”她转一转眼珠,“这一百多天,又欠了些帐,就算一天三回……”
    “我勤能补拙,早日弥补亏空。”他赶紧拍着胸脯保证。
    在这般打打闹闹、哭哭笑笑中,时间飞快地溜走了。新婚夫妇的甜蜜之旅没过多久,早春二月,圣旨就到了济州。
    为妥善办理江南备倭事宜,特设江南总督一职,从三品,居中调度全省军务,统辖各卫所,练兵、屯田、海防等皆在管辖范围。首任总督便由陈秉正出任。林凤君封三品诰命淑人。
    林凤君很高兴,她对着那大红色的大衫霞帔欣赏了很久,“以后要是你再进大牢,就不用母亲和大嫂告状了,我自己就能去。”
    “……”陈秉正本能地想纠正她,可是细想自己素来不合时宜,未来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尽量不进大牢。”
    她想了想,又垂下头去,刚才的喜悦也一扫而空,“这不是什么好事。朝廷给你这个官,就是要准备打仗了,对不对?”
    “是。”他老实回答。
    “打仗就会有人死。”她闷闷地说道。
    “军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既然要打,就做万全的准备,一定要打赢。”
    数月后的盛夏。
    岭南往江南的官道上,一支镖队正缓慢行进。林凤君的脸被汗水浸得发亮。她眯眼看了看天,哑着嗓子喊道:“前面有片林子,歇两刻钟!”
    段三娘抹了把汗,敲响手中的铜锣,“合吾——”
    她们身后的二十多辆镖车都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插着“济安镖局”的镖旗。
    林荫下总算有了些凉意。段三娘仔细清点镖车,确认每辆车的封条都完好无损。这趟镖是岭南的药材和棉布,采购时颇费了一番心血。“东家,这趟走完,我可要喝个痛快。”
    “我陪你喝。寿生酒,金华酒……”
    天空飘过来一团黑云。段三娘立即站了起来,“要变天了,上雨布!”
    轰隆隆的雷声滚过,豆大的雨点砸下,在尘土上溅起烟尘。南方夏天的雨来得又急又猛,转眼就成了瓢泼之势。镖队慌忙取出油布遮盖镖车,人在雨中很快湿透。
    林凤君突然举手示意停下。她望向前方,七八个黑衣汉子拦在路中间,手中的钢刀在雨中闪着寒光。
    她取下斗笠,抱拳道:“济安镖局路过,朋友报一报迎头。”
    “济州的济安镖局?”领头的人打量着她。
    “正是。”林凤君掏出一张银票,“朋友行个方便。”
    黑衣汉子伸手接过,迅速退入林中消失不见。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掉脸上的雨水,“前方就是江州。”
    又翻过了一座小山,一行人到达江州城时,已经过了申时,城门已经关了。
    林凤君带人在城外十里处寻了一家客栈,在那里等待天亮再启程。
    她们要了几间上房。林凤君便和段三娘住在一间。十几日风餐露宿,有时便在马车上凑合过夜。好不容易有了床铺,便睡得安稳许多。
    到了半夜,忽然外面淅淅沥沥,又下起小雨来。林凤君心中牵挂着货物,棉布淋湿倒也罢了,临行前李生白千叮咛万嘱咐,药材进了水,怕是要失效。
    她拿起床头的提灯,走下台阶。这台阶是木质的,有不少年头了,轻轻一踩便吱呀作响。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客栈大门被推了开来,撞在土墙上,震落下簌簌灰尘。一股混杂着血腥和腐烂味道的寒风瞬间灌满了整个厅堂。几个人踉跄着扑了进来。
    油灯的火焰剧烈地跳动了几下,险些熄灭。那几个人脸上满是干涸的血污和泥泞,脚上没有穿鞋。进了客栈大门,便缩在屋檐下,并不进屋。
    林凤君险些以为是乞丐,柜台后面坐着的老掌柜倒是见怪不怪,“都是逃奴,被倭寇掳了去的。多亏这个月官军打了几回胜仗,救回来一些。可怜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碗盛了些米粥送过去。逃奴们一哄而上,瞬间就喝得干干净净,又不住地用舌头去舔,样子凄惨之至。
    林凤君看得十分不忍,便从怀中掏出一块大饼,掰成几块,挨个递过去。驿卒笑道:“还不快谢谢东家。”
    她摇头道,“不必谢我。掌柜的,劳烦给他们几个开一间大通铺,费用记在我账上就是。”
    她提起灯,走向马棚。在她身后,那几个逃奴小声说道:“走运了……”
    其中一个人抬起头来,死死盯着林凤君的背影,手里的大饼缓缓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