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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暮色

    张唤青跟著杜氏女儿踏入青溪镇。
    集市正当午时,热闹喧囂。街边铺子开得大开敞敞,掛著褪色的布幌子;
    地摊上摆著新摘的蔬果、粗陶碗盏,孩童赤脚蹦跳,追著纸鳶跑过泥地。
    张唤青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里与他记忆中的前世完全不同,少了整齐划一的街道,多的是烟火与杂乱的生机。
    他一会儿盯著铁匠铺外火四溅的锤炼声,一会儿被卖糕的甜香吸引,脚步不由自主地凑过去。再转眼,又被布庄门口悬掛的彩缎晃住了目光。
    杜氏女儿被他牵得手忙脚乱:“少爷,慢些,慢些!”
    可小小的手早已挣脱了她的掌心。
    张唤青东张西望,像一只骤然放飞的雀儿。
    七岁的身子带著稚气,可眼神却比寻常孩童更深,他看的是车辙的痕跡、石板的裂纹,是挑担汉子肩头绳索磨出的血痕,也是妇人手里旧得发亮的铜钱。
    这些细节,在旁人眼里寻常至极,却让他心中隱隱发热。
    这不是书本里的描写,也不是梦境的幻象,而是他真正亲歷的人间。
    杜氏女儿见他跑前跑后,只能急急跟著,生怕一不留神他就摔倒。她喘著气低声埋怨:“少爷,您才刚好些,可別闹得太过了。”
    张唤青回头冲她一笑,笑容里有孩童的烂漫,却掩不住內心深处的感慨。
    他心底暗想:这才是世界的顏色。
    张唤青像是要把这些年失去的时光一次补回来。
    他钻进卖果的摊子前,盯著木盘里一根根插著的葫芦,眼神发亮。
    杜氏女儿咬咬牙,掏了几个铜子换来一串,塞到他手里。
    他捧著那红彤彤的葫芦,咬下一口,酸甜交错,竟觉得胸口一阵发热,好像连心里那块灰暗也被冲开了些。
    走过铁匠铺时,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只见那铁锤一次次落下,每一下都砸得震耳欲聋,火星迸溅,犹如烈焰飞舞。那铁匠肩膀宽厚,臂膀隆起,汗水顺著鬢角滚落,可手中动作却沉稳无比。
    张唤青怔怔望著。
    那並非单纯的蛮力,锤落之间带著一种奇特的节奏,仿佛天地间的脉动被凝成了重音。每一次砸下,不仅铁料震颤,连地面都微微抖动,像是透著莫名的韵律。
    他咂了咂舌。
    在前世,这只是一副寻常的劳动画面;可在此刻,他却敏锐地觉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力度。
    那铁锤仿佛並非凡物,而铁匠每一击也像是有意无意地呼应著某种更深的力量。
    胸口骤然一紧,他下意识地往前凑近几步,目光一眨不眨,想要捕捉其中的奥妙。
    杜氏女儿嚇了一跳,连忙將他拽回来,低声急促道:“少爷,別靠太近,烫著了!”
    张唤青却没立即移开视线。火星在他眼底跳动,心里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悸动。
    正午时分,他还被几个赤脚孩子拉著玩。
    孩童们见他衣裳讲究,起先有些拘谨,可很快被他毫无芥蒂的笑容感染,拉著他一起跑到桥边踢石子。
    他笑得气喘吁吁,久违地感到一种单纯的畅快。
    杜氏女儿在后头急得直跺脚:“少爷!慢些,慢些!”
    可看著他脸上久违的笑容,又不忍心真去呵斥,只能远远守著。
    日头渐西,街市由喧囂转为安稳。卖糕的小贩收了摊,挑担的汉子换了方向,孩童的笑声逐渐消散在胡同里。
    张唤青却还不肯停,跑去看挑水的人怎样扁担压肩,看木匠如何削刨木料,看老嫗在街角卖草药。每一样都像新奇的宝藏,令他目不暇接。
    直到太阳快要落下,他才在镇外的一块石头上坐下。背后是玩闹后的疲惫,眼前是余暉下的天际,云霞被染成深红,他盯著发呆。
    这一整天,他像个真正的七岁孩子那样疯跑、欢笑,又像个带著前世记忆的灵魂那样沉默、细看。
    他忽然意识到——这才是活著。
    他怔怔望著天边,光线一点点暗下去。街市的喧囂早已散尽,只余下晚风和远处犬吠。热闹被抽走后,心底竟空落落的,像一口井骤然见底。眼眶酸涩,他还没反应过来,泪水便无声滑落。
    这些日子,他的身子虚弱,情绪压抑。七岁的年纪,本就承受不起太多,而重生以来又被困在那座院子里,从未真正感受到外面的天地。此刻夕阳西下,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活著。
    这种实感来得突兀,仿佛有人在胸口重重推了一把。他心里一颤,委屈、迷惘、释然混在一起,像洪水般决堤,泪水止不住往下掉。
    眼前的霞光与余暉,让他忽然想起前世。
    那时的他是个孤儿,自幼无依无靠,过的每一天都孤冷而压抑。没有人在意他的喜怒,也没有人在他跌倒时伸手扶一把。长长的一生,仿佛一直都在孤零零地走著,从未真正属於过任何地方。
    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是一个人闭上眼睛。
    那种无声的孤寂,如影隨形,令他这一世都带著阴影。
    而此刻,夕阳映红天际,他却突然感受到不同。
    胸口的悸动让泪水一下涌出,来得突兀而汹涌。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只是眼泪一旦落下,就再也止不住。鼻尖发酸,胸口闷得慌。
    七岁的身体承受不起这样的情绪波动,压抑许久的感受顺势崩开。他小声抽噎,肩膀一抖一抖,起先还想忍著,可越忍越乱,到最后已顾不上克制,只是任凭泪水簌簌往下落。
    杜氏女儿嚇了一跳,慌忙蹲下,笨拙地想为他擦掉眼泪:“少爷,您……您怎么了?是不是哪儿又不舒服了?”
    张唤青只是埋著头,肩膀轻轻发抖,一声不吭。
    她手足无措了片刻,最后还是像他小时候那样,將他整个人抱进怀里,拍著背,什么都没问,只是紧紧抱著。
    远远跟著的两名护卫看见这一幕,神色一动。其中一人下意识抬手,想过去帮忙,却在半途停住,手指僵在半空,最终默默垂下。
    夕阳的余暉笼罩著,他们的身影被拉得细长。一个小小的身子缩在怀里,泪光映著晚霞,静静隨脚步摇晃。
    没人说话,只有石板路上沉重的脚步声,在暮色中一声一声,敲进心里。
    张唤青靠在她怀里,忽然觉得,回家的路,比想像中要长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