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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撞破阴谋

    盛夏已过,晚风吹来已有秋意。
    花园道公寓楼下,街灯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投下斑驳光晕。
    雷耀扬独坐在跑车驾驶室里,指间咖色细雪茄已经燃掉半截。他抬头,望向齐诗允公寓窗口那片漆黑,胸腔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挂念充斥着。
    近期因为社团事务和车行生意,两人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未见。齐诗允没有给他任何来电,也没有对他的殷勤展露任何情绪上的松动,
    那夜与她额头相抵共枕而眠的温存已然冷却,仿佛那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而沉溺在这梦里的人,只有他自己。
    后日,他要启程去泰国谈几桩生意,再过一个礼拜,是他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即便她忙于工作可能不会记得,但他仍在临行前迫切地想面见她,想知道她是否安好…哪怕只是在她楼下守一阵,感受与她同在一片夜空下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辆气势沉稳的银白色劳斯莱斯,悄无声息滑到公寓大楼门口,恰好停在离他车子不远处的一个泊位中。
    这种涂装,这种派头,尤其是那特殊的车牌号码,让雷耀扬的瞳孔陡然颤动———
    是雷宋曼宁的座驾。
    男人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脏陡然降临。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司机。随后,齐诗允的身影出现了。
    她穿着自己未曾见过的靓丽晚装,外面披着一条羊绒披肩,那张脸上,甚至还带着未褪尽的得体社交笑容。
    而更刺眼的,是雷宋曼宁竟也从另一侧下了车。
    中年女人绕过车尾,走到齐诗允面前,亲切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又低声嘱咐了几句什么。两人之间那种看似融洽,甚至带着几分亲昵的氛围,在雷耀扬看来,充满了荒诞而危险的违和感……
    那个对自己冷若冰霜、从不流露温情的女人,此刻正对着他的太太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热络与关怀?
    太诡异了……
    在这阵怔忪的思索中,劳斯莱斯已经缓缓驶离。
    而齐诗允脸上的笑容在转身的瞬间,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神经紧绷后的松懈和疲惫。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的目光撞上了不远处那辆熟悉的法拉利,以及车内,雷耀扬那双直勾勾盯视着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时,空气也静滞不动。
    女人脸上血色褪去,所有的伪装在被他撞破的这一刻,出现了碎裂的声响。
    她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更没想到,他会亲眼看到这一幕。
    下一秒,男人猛地摔关车门,高大身影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暴怒和深切的担忧,几步就跨到她面前。
    “雷——”
    他一把攥住齐诗允手腕,不给对方任何解释的余地,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拽着她就往公寓大楼里走。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女人蹙眉,但自知此时挣扎无用,她也懒得再抵抗。
    男人脸色阴沉得可怕,径直将她拉进电梯,熟练地按下楼层。
    封闭的空间里,楼层在不断跳升。雷耀扬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她压抑的心跳频率乱了节奏,齐诗允脑中正飞速运转想着应对的措辞。
    一直以来的困惑,这女人突如其来的疏离,和偶尔流露的、仿佛在筹划着什么的眼神…在这一刻,与他刚刚看到的景象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清晰且可怕的猜测———
    她知道了真相,并选择继续报复。
    而她的方式,竟然是接近那个间接害死她父母的女人,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生母……
    “砰”地一声,公寓门被雷耀扬用力关上。他松开她手,眼底是翻涌的愠怒和不解:
    “你几时同雷宋曼宁变得这么熟络?!你同她一起去哪里!?”
    客厅灯亮起,齐诗允揉着发红的手腕,迅速冷静下来,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冷漠:
    “雷生,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互益集团有公关项目同VIARGO合作,我同雷太食餐饭好出奇吗?”
    “是她主动找到我,说她欣赏我的工作能力。怎么?是不是我连见那些客户,去哪里应酬都要同你汇报?”
    她试图用工作理由将一切合理化,将焦点模糊,并引向雷宋曼宁。听到这托辞,雷耀扬嗤笑一声,根本不信她的话:
    “工作?”
    “齐诗允,你当我三岁细路仔?”
    “你看她的眼神、你同她讲话的语气…是你根本就知道了!”
    “你知道她同你爸爸的事!你知道是雷家连累你阿妈!你现在是在玩火你知不知?你想做什么?报复啊?!”
    被他直接戳穿心底最隐秘的计划,但齐诗允面上依旧强装镇定,甚至扯出一个违心的假笑:
    “随你怎么想,但我同谁来往,那都是我的自由。”
    “既然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冷漠如常的样子,雷耀扬心中的暴怒渐渐被某种难以名状的无力感取代。他不在乎她利用自己去报复雷家,他甚至…可以理解。
    但他在乎的,从头到尾,只有她。
    而此刻,齐诗允唇角依旧绷紧,成为对事实最直白的默认。
    四下寂静,唯有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见她不语,雷耀扬眼底最后一点光黯下去,他忽然抬手,抵在她耳侧墙面上,呼吸擦过她额发,每个字都像从齿缝碾出来:
    “那我呢?”
    “齐诗允,我对你来说算什么?必要时可利用的棋子?还是可以通往复仇的捷径?”
    听到这话,她的指甲掐进掌心,而他的声线也逐渐失重:
    “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和资格阻止你,就算你利用我都好……”
    “但是雷宋曼宁…那个女人不是你想像中那么简单!你这样接近她,等同与虎谋皮!我怕你有危险你明不明啊?!”
    他疾言厉色,但言语和神情中的担忧却又如此真切,几乎要冲破齐诗允高筑的心防。她迅速别开脸,不敢再与他对视,也不再回答他的追问,生怕自己一心软,所有计划功亏一篑。
    警告在耳边回响,接近雷宋曼宁是危险的,她当然知道。那个女人能周旋于商场豪门几十年、还能在丈夫死后依旧牢牢掌控权力,怎会是易与之辈?
    但他知道了又如何?
    因为这条路,从自己决定走下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孤独,注定满布荆棘。
    见她依旧沉默,雷耀扬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也堙灭。
    一股在心底积累了数十年的、被抛弃的委屈和绝望,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他看着她,浓重的鼻音盖过他正常的声嗓:
    “难道…我不够让你放下这些恩怨…不够让你不要伤害自己,不够成为你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你杀程啸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事…我要怎么活下去?我要怎么跟阿妈交代我没有照顾好你?若她在天有灵,知道你为了替她复仇一心向死…会有多心痛多难过?!”
    “诗允,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听到这番锥心刺骨的话,齐诗允一直强撑的冷漠外壳在雷耀扬绝望的诘问劝诫下,终于片片碎裂。积压了数十年的委屈、痛苦、以及对他这番言论的尖锐讽刺,如同泄洪的闸门开启,冲垮了她最后难以维系的镇定。
    “回头?”
    她不禁嗤笑一声,眼泪却不受控地涌上来,但她依旧执拗地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只是声音,还是会因为激动而发抖:
    “雷耀扬,你告诉我,回去哪里?”
    “回到那个以为我爸爸只是死于黑社会追债…天真地相信世界还有公道的过去?还是回到那个眼睁睁看着我阿妈一夜白头,变卖所有首饰家当、卖了阿公的祖宅替爸爸打官司…带着我从浅水湾大屋搬去深水埗劏房,夜夜对住账单偷偷抹眼泪的日子?!”
    她向前一步,几乎要撞进他怀里,仰起的脸上却是赤裸裸的伤痛与控诉:
    “你知道我同阿妈是怎么熬过来的吗?知不知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我爸爸在世的时候,那些亲戚,那些所谓的世交…哪个不是笑脸相迎,哪个不是看起来人畜无害?”
    “可阿爸一走呢?!”
    说到这里,齐诗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控诉般的声嘶力竭:
    “他们个个唯恐避之不及!电话不接,门铃不应!我阿妈去求人帮忙介绍份工,被曾经的那些「好姐妹」用施舍乞丐一样的眼神打量!阿妈交不起我之前那所私校的学费,拉下脸去借,换来的是:哎呀佩兰,不是我们不帮,实在是现在环境不好,我们也有难处……”
    “这些推诿和背后的指指点点,从浅水湾到深水埗,从人人奉承巴结到无人问津…雷耀扬,你生来就在罗马,你见过高山,但你体会过从山顶滚落谷底,摔得粉身碎骨还要自己一点点爬起来,忍着痛去捡碎掉的尊严是什么滋味吗?!”
    她喘着气,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血泪:
    “我阿妈…以前也是被阿公娇养的女仔,但是她为了养活我,去酒楼端过盘子,去过制衣厂熬夜车衫,一双手磨得全是老茧、关节都变形…我知她已经尽力,但她还会时常觉得自己没用,没能给我更好的生活……”
    说到这里,齐诗允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但眼神却更加凶狠执拗:
    “你现在问我,你有没有资格成为我活下去的理由?问我为什么不为了你放下恩怨?”
    “那我问你,我阿妈这几十年的苦,谁来替她讨?!”
    “她到死…到死都不知你是杀夫仇人的儿子…到死都还被你们雷家编织的谎言蒙在鼓里……”
    “雷耀扬,你告诉我,我应该为了你,为了你的爱和愧疚,就让我阿妈死不瞑目吗?!就让她一辈子活在谎言和艰辛里,最后连真相都不配知道吗?!”
    她哽咽着,指向窗外雷宋曼宁离去的方向:
    “还有那个…那个在我爸爸忌日匿名送花的「好心人」,那个间接造成一切悲剧、现在却想用温情和利益来弥补我的雷宋曼宁,她配吗?!”
    “你让我放下?”
    女人摇了摇头,泪痕未干,眼神却重新凝结成冰:
    “我不甘心,我放不下。”
    “阿妈的骨灰还摆在粉岭,每日每夜都在提醒我,她是怎么死的…提醒我这二十多年…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我身上流着的…一半都是我阿妈的血泪!它们日夜在我身体里循环…你让我怎么放下?!”
    “你问我,你够不够成为理由?”
    “雷耀扬,从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从我阿妈离世的那一刻起…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包括雷宋曼宁,包括雷义…包括雷家…包括所有参与这场悲剧、所有践踏我们母女人生的人!”
    “所以,别再跟我提回头,也别再说你够不够。”
    “我们之间,从你姓雷、我姓齐开始,就注定没有回头路。”
    她惨然一笑,满是无尽的疲惫和自嘲。
    齐诗允默默往后退后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仿佛隔开的,是两个世界。
    听到她这番自己并不知晓却可以想象到的艰辛岁月,望着对方赤红双眼中的决然和坚定,雷耀扬一度哽咽失语。悲伤像是拖拽他不断下沉的的泥沼,让他连呼救都做不到。
    而那句深埋心底的自我否定,在这个令他精神脱力到极度沮丧的的时刻,再次脱口而出:
    “诗允……”
    “她已经抛弃我……所以现在…是不是连你……都要抛弃我?”
    “或许我…真的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最后一句话,如同最沉重的审判,狠狠砸在齐诗允的心上。
    女人猛地抬起泪眼看向对方,看到他瞳眸里,那铺天盖地的脆弱和伤怀,那么真实,那么熟悉———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个先后被挚爱父母「抛弃」于人间,独自承受着巨大痛苦和孤独的人?
    同病相怜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席卷淹没,余波阵阵,震得她灵魂都在发颤。先前所有的伪装和冷漠,在这一刻,都被这深刻共鸣的悲伤,冲击得摇摇欲坠。
    齐诗允目不斜视地直视对方,望着这个在外人面前冷酷狠戾又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剥落了所有武装,只剩下最原始、最赤裸的伤痛。
    一个被亲生母亲抛弃,又害怕被挚爱抛弃的「孤儿」。
    他和她一样。
    所有的仇恨、算计、伪装,在这样赤裸的、同病相怜的悲伤面前,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他是杀父仇人的儿子,可他更是雷耀扬,是那个在她最无助时给她依靠,承诺要照顾她一世,却也因她而遍体鳞伤的男人。
    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潮水漫过胸腔,像是快要溺毙般窒息。她确实利用了他的爱,伤害了他的真心…而这一切的根源,并非源于他的过错。
    女人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头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雷耀扬看着她沉默却写满决然的侧脸,以为这又是她无声的拒绝。积累了太多的委屈和失望,还有此刻倾泻而出的悲伤,他朝对方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神情颓丧:
    “早点休息。”
    “我后日要去泰国。怕你工作忙,本来想提前约你一起吃饭…过我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
    说完,男人转身,迈向玄关。
    那背影,落寞又孤寂,仿佛随时会被这沉重的夜色吞噬。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把的瞬间,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他———
    齐诗允用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衣服里。她的脸颊紧紧贴在他紧绷的背脊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和每一分颤抖。
    可她没有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哽咽和剧烈起伏的肩膀:
    “对不起……”
    她将脸深深埋进去,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和无法掩饰的歉疚。
    其实她想说:“我从来没有希望你消失”。但这句话卡在胸腔,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恨他的隐瞒,恨他身后的家族,可她内心深处,从未真正希望他自我毁灭。
    目睹他此刻的崩溃,她感到的…竟是同等的绝望和痛心。所有强撑的冷静和自持,全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但她不是在为复仇道歉,而是在为自己加诸于他身上的、源于她自身痛苦的残忍而道歉。她憎雷家,可她无法否认,眼前这个男人是无辜的,甚至…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受害者。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道歉,像一道强光,刺得雷耀扬一阵恍惚。
    男人僵在原地,感受背后传来的温热和湿意,心脏…酸得发烫。他就快要沉溺在这片刻的、虚幻的温柔里。
    但齐诗允的崩溃,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就在雷耀扬下意识准备覆上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时,她却猛地松开了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女人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已迅速重新凝结起冰霜,甚至比之前更加冷漠:
    “你走吧。”
    她偏过头,不再看他,声音已经恢复平静,削瘦的肩膀微颤:
    “…我为我刚才那些伤你的话,向你道歉。”
    “还有…以后那个日子,我想…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过。”
    她说得决绝,哪怕一分一毫的动摇都不能有。
    刚才的失控,是意外,是情绪积压到极致的必然宣泄,但绝不能成为常态。
    雷耀扬看着她迅速重新筑起的高墙,看着她刻意避开的视线,刚刚升起的那一点微弱的希望,再次被无情碾碎。
    他明白了,拥抱和道歉并不是和解的信号,而是她在痛苦深渊边缘一次无助的失足,随后,她便以更快的速度,坠回了仇恨的堡垒。
    男人喉结颤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痛楚,有理解,或许…还有与她相同的无可奈何。
    “你自己保重。”
    他艰难吐出这几个字,然后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到五秒,门被轻轻关上,再次隔绝了两个人。
    那声轻响,在寂静的公寓里被无限放大,时间也被一分一秒慢慢拉长。
    须臾过后,楼下传来一阵熟悉的法拉利的引擎咆哮声,那尖啸冲破空气和楼层,直达女人耳中。
    齐诗允背靠墙壁,身体里支撑着的那股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脊背贴住墙壁缓缓滑落,最终蜷缩在玄关阴暗的角落里。
    黑暗中,先前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
    不再是崩溃的嚎啕,而是无声汹涌的奔流。滚烫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也砸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她紧咬住自己手臂,试图用疼痛来压制喉咙里溢出的呜咽。
    拥抱的余温和气息尚在,雷耀扬背影的孤寂和绝望已久盘桓脑海。恍惚中,不禁想起去年在骆克道酒吧里…他送给自己那幅手稿真迹时,深情款款告白的模样……
    可她刚刚,亲手将唯一可能的光源,再次推入了黑暗。
    原来复仇的路,每一步,都需要踩在自己和所爱之人的心尖上,直到鲜血淋漓,无法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