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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重铸锋·不归路

    第440章 重铸锋·不归路
    “我们有!”
    声音不大,却如同铁锤撞钟,不容置疑!
    徐建国先是一愣,隨即脸上浮现出极其古怪的神色,像是听到了一个拙劣的笑话,充满了嘲讽和不信,
    “呵———確实有,徐端颐先生造出来的那台是吧?
    如果我没记错,那是12年前的老古董了吧?
    我就问你,你知不知道这12年里,asml、尼康、佳能都叠代多少代了?
    就你们华清大学仓库里那些落灰的玩意儿,能造出符合现代工艺需求的晶片?
    你拿什么去选代?
    你又拿什么去支撑eda工具自身的进化?!”
    不待吴楚之回答,徐建国枯枝般的手指划过窗上雨痕,一脸悲愤的继续说著,
    “你知道徐端颐当年造出分步投影光刻机时,我们这些海外游子有多振奋吗?”
    他突然抄起咖啡勺敲击杯壁,叮噹声在密闭空间尖锐迴荡“看!这就是差距!”
    勺柄指向天板吊灯,“asml的光源像太阳!而我们那台呢?”
    勺尖猛戳向地板瓷砖缝,“萤火虫!知道怎么灭的吗?”
    徐建国胸膛剧烈起伏,“光刻机造出来了,但你们自己都不用,你们的企业为了一个出国旅游的名额,就放弃了国產!
    九三年最终项目验收,评审组长拿起工件轻飘飘一句『比阿美莉卡落后两代且没有市场应用』,徐端颐的经费当场断奶!
    而现在又是八年过去了!”
    说罢,他定定的看著吴楚之,“你让我—怎么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敲击著冰冷的窗玻璃,发出叩击的轻响,仿佛在敲打著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妄想。
    “徐老,”吴楚之的声音如同磐石,稳稳地承接住这份质疑,
    “关键在於有没有。
    全球能造光刻机的国家有几个手指头数得过来!
    有,哪怕是旧的,总比没有强!因为这就是起点!”
    “起点?!”
    徐建国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那鹰集般的目光穿透雨夜微光,试图彻底看穿眼前年轻人的底牌,
    “起点?然后呢?靠什么叠代?靠喊口號吗?你这话里有话!”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吴楚之话语中那份异乎寻常的篤定,这不是一个明知是死路却硬撑的愚勇之人该有的语气。
    这其中必然有蹊蹺!
    吴楚之迎著他的目光,没有迴避,但也没有立刻揭开谜底。
    他轻轻摇头,语速刻意放慢,带著一丝不容商量的原则性,
    “抱歉,徐老,在您明確承诺並踏上祖国土地之前,有些话,恕我无法直言。”
    这是最后的底线一一技术路径与国家核心战略的绑定。
    没看到徐建国跨过那道海峡之前,最高机密必须封存。
    徐建国盯著吴楚之的眼睛,足足看了有十几秒。
    房间里只有雨点不断敲打玻璃的“啪嗒”声和他自己略微加重的呼吸。
    突然,他眼中爆出一团难以置信的光芒,像是黑暗中擦亮的火星,隨即化为巨大的惊疑,脱口而出:
    “你要做技术路径更换?!而且—.不是x86架构!”
    作为eda领域的泰斗,他太清楚不同架构对工具的依赖。
    “否则你们就算有旧光刻机也能凑合用低端x86!
    你们根本就用不著先进的eda来支撑新的核心设计!”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破解了一道复杂的密码,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龙芯?龙芯是mips架构的,你——你们会放弃你们龙芯?!”
    这是何等重大的决策,简直是在顛覆国內十数年的投入方向!
    “您猜对了。”
    吴楚之终於点头,语气带著破釜沉舟的决断,
    “龙芯是基於mips架构的授权开发,存在根本性的自主性伽锁与进化瓶颈。
    我们只能放弃原本的龙芯路线,从头开始。”
    他语锋一转,清晰无比地拋出了核心选择,
    “然后,基於开源指令集架构risc-iv架构进行彻底的二次开发,並在此基础上衍化属於我们的全新架构。
    最终目標一一重新编写我们自己的指令集,实现真正的自研指令集!
    开源、可控、可自研,这是衝破伽锁的唯一选择!”
    “risc-iv!”徐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这同样是阿梅莉卡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搞出来的!你怎么保证不受钳制?!
    小子,你最好明白,阿美莉卡的开源、免费,隨时可以变的!”
    吴楚之脸上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微笑,从容回答,
    “就在一个月前,risc-iv的发明者、技术所有人一一大卫·帕特森教授已经被我邀请到燕京大学担任长期交流学者。”
    他看著徐建国眼中的惊疑慢慢转化为思索,继续说道,
    “那么大卫·帕特森教授和我们国內科技人员共同开发的新版本,天然规避了传统的专利封锁,不受阿美莉卡的出口管制条例限制。
    这才是我们自主可控的核心基础!”
    技术路线的迷雾被驱散了大半,但徐建国工程师的思维立刻捕捉到了下一个死结,一个比光刻机更难跨越的天堑。
    他疲惫地揉了揉额头,长嘆一声:
    “小吴总啊—-就算方向对,路也趟出来了,你手里还缺一大堆火种!
    你得明白,华国的半导体產业,在人才梯队上,整整缺位了两个世代!
    没有庞大的、经验丰富的產业人口,別说造光刻机、升级eda,你就是想把这套新架构吃透都难!
    设计、工艺、封测——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海量的成熟的工程师、技师!
    你们从哪变出这些人来?”
    这才是真正无解的深渊!
    人才断层,是任何战略都无法短期弥补的硬伤!
    “人,我有路子解决一部分。”
    吴楚之的回答再次出乎意料,“我从东欧罗巴,也就是前老熊的加盟共和国里,挖了不少老专家回来。”
    “东欧罗巴?!”
    徐建国这次是真的震惊了,甚至有些失態地提高了音量,
    “你怎么做到的?!他们—他们那些人怎么可能去华国?!
    去哪不比去现在的华国强?!
    你怎么可能撬动那些人?!
    他们他们寧可去欧罗巴二线国家领救济,也不该选择刚刚起步的內陆啊!”
    在他的认知里,经歷过剧变的东欧专家,更嚮往的是西欧、北美,甚至是更富裕的亚太地区。
    在他的认知里,內陆的技术生態和基础建设,在此时对顶尖人才应该是毫无吸引力的。
    他了解华国。
    吴楚之笑了笑,笑容里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他没有直接回答徐建国的问题,而是看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徐老,不知道您了解过没有?我们果核科技虽然登记註册的是民营企业性质,但在集团內部,我们也是有党支部的。”
    徐建国一脸茫然:“这这有什么关係?”
    企业设立党组织在华国很常见,但这和吸引东欧专家有什么关係?
    吴楚之抹了把脸,仿佛在组织一个有些难以启齿但又极其真实的答案:
    “徐老,您对『信仰崩塌”这四个字的重量,可能理解得还不够深。
    当一个人为之奋斗一生、燃烧信仰的『理想国”轰然倒塌,带走的不仅是麵包,更是灵魂的锚点。
    物质待遇很重要,”
    他指了指桌上的咖啡,“但精神的家园在哪里重建?
    他们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他们深信不疑的理想国轰然倒塌,带走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工作,更是他们精神的支柱,半生的寄託。
    那些亲手建造过雄伟工程,却在风雪中被弃如履的灵魂,需要一个地方安放他们曾经的骄傲,证明那燃烧的岁月並非幻梦。
    而地球上,唯一能在意识形態层面,真正给他们这种身份认同和尊严的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咖啡厅的墙壁,看到了万里之外那些失落的灵魂,
    “对这些人来说,唯一能在信仰层面真正填补他们心灵深处那个巨大空洞的地方只有华国。”
    “所以你—
    徐建国似乎有些明白了,脸上表情无比古怪,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不能理解,但偏偏又开始有点明白了。
    吴楚之点了点头,语气变得坦诚而有力,
    “对。我我们向他们承诺,可以帮助他们恢復当年的共產党员身份。
    虽然形式会有所不同,但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精神家园的重归,是一种失落的信仰和荣誉感的回归!”
    (勿喷,史实。东欧罗巴巨变以及色彩革命,我们国家用这招挖了太多太多的老同志过来。
    红星在东方,其实不是一个梗,在我们崛起的过程中,这些老师帮助了我们太多太多)
    “伊戈尔·瓦西里耶夫,前老熊微电子研究院副院长。”
    吴楚之翻出手机相册,照片里白髮老人对著党旗哽咽,“他来华考察时,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对著东方红一號发射塔跪了一夜。”
    徐建国指尖发颤地放大照片细节:老人左胸別著的镰锤徽章边缘已磨损发白,下方却工整別著五星红旗徽章。
    “我们帮他在哈工大重建了『苏维埃电子精神传承研究室』。”
    吴楚之轻声说,“现在他带著三十七个东欧老专家,在冰城攻克电子束光刻这样的国际主义战士还有很多。”
    “......”
    徐建国彻底沉默了。
    他脸上的神情从震惊、错,慢慢变成一种深沉的、带著苦涩和一丝瞭然的苦笑。
    他缓缓地、缓缓地摇了摇头,用手捂住了额头,低沉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感慨与对世事无常的洞明。
    原来如此原来人心的缺口,国家的道路选择,在此刻成了破局的关键因素。
    这种操作—闻所未闻,却又直指人性最深处的渴望。
    “.只有华国。”
    徐建国喃喃接口,脸上的惊逐渐被一种深沉的、近乎荒诞的顿悟取代。
    这答案超出了他纯工程师思维的全部框架,却精准地击中了他忽视的“人心”本质。
    尤其当吴楚之之前平静地说出来的“我们果核內部是有党支部的”,这个看似简单的组织存在,在此刻语境下瞬间承载了沉甸甸的意义。
    它代表的是一个强有力的组织体系和信仰符號重建的可能性。
    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合同,更是一种精神归属的回归,一种对逝去荣耀的无声確认。
    这操作,透著冰冷算计,却又蕴含著直达灵魂最深处的温暖抚慰。
    他不得不承认,这招,太高明,也太狡猾了!
    多么讽刺!
    让这些主义信徒重燃热血的,竟是他们曾经最警惕的红色华国小兄弟。
    但资本洪流冲刷后的信仰荒漠里,这是唯一还立著的灯塔。
    笑声渐歇,徐建国抬起头,脸上所有的轻蔑、质疑、愤怒、苦涩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与深思。
    吴楚之並没有停止,他需要彻底完成最后的產业逻辑闭环,將这个顶级人才纳入他的蓝图:
    “徐老,这只是解决高端核心人才来源的一个补充策略。”
    吴楚之的声音沉稳地继续描绘,“从根本的產业路径上说,我们並不奢望一口气吃成胖子,直接去挑战阿梅莉卡现有的、牢不可破的最高端堡垒。那是不现实的蛮干。”
    吴楚之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富有战略远见,开始引用黎光楠都曾深刻认同的逻辑,
    “產业,有產业的规矩。
    做產业,得“贸技並举”!
    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活下来!
    从低端成熟市场切入,从需求旺盛的消费电子领域切入,先利用中低端市场的庞大容量养活自己,养活產业工人和技术团队,同时不断地攒经验、攒技术、攒资本!
    只要有持续的商业利润循环滚动起来,人才自然会加速成长,技术叠代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动力和资金!
    至於你担心的產业人口—
    吴楚之笑了笑,“国家正在努力,集成电路学科將成为一级学科。”
    说到这里,他衝著徐建国挤了挤眼睛,“要相信,在华国,体制的力量是巨大的,当这个学科设为一级学科后在绝大部分大学里,都会有这个学科的存在。”
    前世宣布设为一级学科后,仅仅两年,就连什么白云学院、枣庄学院都设了这个专业。
    徐建国虽然是在夷洲岛出生,在阿美莉卡求学和工作,但他身处的这个行当,就决定了他对华国不可能完全无知。
    毕竟,eda软体最大的增量市场便在华国。
    相反,他对华国,其实了解的非常的深,
    所以·
    此时的徐建国,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你——你们就不怕將来过剩!”
    吴楚之摇了摇手指,“你觉得过剩,是因为你看的是工程师。你要知道———“
    说到这里,他耸了耸肩膀,“按照我们的教育规划,在未来,我们的產业工人也是大学学歷。”
    快递员也是如此。
    这种话题扯起来太远,他指了指窗外,“徐老,看看外面的世界!
    现在正是全球消费电子大爆发的前夜!
    电脑、手机、游戏机、数字相机——
    哪一个能离得开晶片?
    市场在疯狂扩张!
    我们的晶片,不需要一开始就做到世界最顶尖。
    只要能满足某一类需求,能卖得出去,能赚到钱,能在过程中不断叠代、升级、积累经验,这就够了!
    晶片设计有您的eda破局,製造环节有我们的追光计划去重点攻克光刻机和工艺瓶颈。”
    “追光计划?”徐建国愣住了,“这是什么?
    吴楚之咳嗽了一声,“嘴瓢了,多说了点。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奇点找本叫重燃2003的小说看看,里面虽然yy了些,但这个计划的脉络还是讲清楚了的。
    我这里就不说了,免得泄密。”
    说罢,他摆了摆手,“这些不重要,徐老,你要明白——“”
    吴楚之忽然起身扯开窗帘。
    楼下忠孝东路璀璨的车河涌入眼帘。
    “您看见那辆拋锚的货车吗?”
    他指向路口亮起双闪的卡车,“载重十吨的车陷进泥潭,轮子再先进也白费。”
    在徐建国错的目光中,年轻人转身拍在技术文件上,
    “所以我要造的不是更好的轮胎,而是铺一条新路一一把光刻机变成固定设施,像印刷机只管印!移动晶圆交给机械臂,精度问题用系统误差补偿算法吃掉!”
    他蘸著咖啡在桌面画出三个同心圆:“追光计划分三级—
    手机、电脑、家电升级等巨大的、持续增长的內需市场和应用场景,提供了不断试错和进步的最大驱动力!
    这个从设计到製造到应用再到设计反馈与升级的商业循环一旦转起来,形成正循环,我们才有资格去谈未来向高端的攻坚!”
    吴楚之目光灼灼,带著强大的感染力,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波澜壮阔的图景,
    “我们不是在“挑战”阿梅莉卡现有的巔峰!
    我们是在填满我们自己的中低端市场腹地,是在完成整个从沙子到芯再到產品的產业链闭合!
    有了这个坚实的基础闭环和源源不断的养分积累,未来我们才有向上发起总攻的坚实平台!
    我们的思路就是立足自主可控,构建全產业链闭环,厚积薄发!”
    吴楚之的话语,如同最精准的钥匙,一层层打开了徐建国心中积压多年的心锁。
    那关於自主的渴望、关於技术报国的理想、关於时不我待的焦虑、关於对未来的绝望在这一整套逻辑清晰、路径明確、既有短期生存策略又有长远战略规划、更有独特人才解决方案和国家意志保障的宏大蓝图面前,终於彻底消散。
    徐建国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房间里只剩下愈发急促的雨声和他缓慢而沉重的呼吸,
    他的目光扫过那份被吴楚之轻蔑合上的《抄袭报告》,仿佛在看一个时代的笑话。
    他的视线又投向窗外夷北雨夜的迷茫灯火,那里是他生长於斯的土地,却也埋葬了他太多无法实现的抱负。
    许久,许久。
    他终於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吐尽了他半生的沉重与挣扎。
    他缓缓转过身,正面看向吴楚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看破一切后的沧桑和决绝:
    “那就——走吧。”
    短短两个字,重逾千钧。
    吴楚之没有任何犹豫,闻言立刻原地挺直身体,双手自然垂於身侧,然后对著徐建国,恭恭敬敬、庄重无比地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躬,是致敬,是承诺,更是一种超越了简单商业合作的、志同道合者的认同!
    徐建国平静地接受了这一躬,目光越过吴楚之的肩膀,投向包厢外间。
    虽然隔著墙看不见,但他知道。
    “阿宾!鈺慧!”
    包厢门立刻被推开了一条缝,阿宾和何鈺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显然一直在高度警戒和待命。
    “你们俩,”
    徐建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著不容动摇的决心,“带著电脑!立即!今晚就出发!”
    阿宾和何鈺慧浑身一漂,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芒:“是!”
    “路线照旧:先去杏加坡!然后转机,直飞燕京!”
    他的语气如同下达最严格的军令,目光炯炯地扫过鈺慧捧著的那台正运行著高强度加密程序的笔记本电脑。
    那里面,封存著他半生的心血结晶,是整个eda皇冠上最闪耀的明珠一一核心架构代码。
    没有直接点名“代码”,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台电脑里的份量。
    这份信任和託付,沉甸甸得让人室息。
    阿宾和何鈺慧瞬间挺直腰板,神色凝重地点头:“是!”
    徐建国的视线最终落在吴楚之脸上,“我相信你们的人能做到护照和后续一切。”
    他的话意简言,却蕴含了极深的意义一一他相信的不是吴楚之的商业能力,而是相信吴楚之背后那个强大的祖国,其安全系统能在这种高度敏感、需要避开夷洲岛当局耳目的行动中,提供无解可击的身份掩护和通行保障。
    这信任,是吴楚之前述国家实力和决心的最直接证明,也是他最终选择跨越海峡的基石。
    “徐老请放心。”
    吴楚之还未开口,他身侧一直保持静默的纹叶已率先应承下来。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这足以改变產业格局的惊险转移,在他眼中只是无数次类似操作中的普通一次。
    他迅速从隨身携带的公文包中取出两个极其轻薄的、几乎透明的证件夹,熟练地操作著里面复杂的晶片感应区,並向耳麦低语確认了几个指令。
    “备用身份和新护照已在线激活。杏加坡樟宜机场的过境休息室也已预留。
    我们的人会在每个节点提供安全保障,確保徐公子和何小姐安全、顺利抵达燕京。”
    徐建国看著纹叶的操作,眼神深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
    这份组织周密、行动迅捷、如同精密机器般运转的能力,正是他所期待,甚至可以说是他孤注一掷所依赖的“强大祖国”在具体行动上的映射。
    他再次看向阿宾和鈺慧:“去吧。落地后,一切听吴总和—他们的人安排。”
    阿宾和鈺慧重重点头,迅速转身去收拾那台至关重要的笔记本电脑和相关核心资料。
    徐建国望著他们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但更多的是释然,
    他终於把目光转回到吴楚之身上,语气低沉下去,带著深深的苍凉“我们—晚两天出发。”
    说罢,他的目光又越过吴楚之的肩膀,投向被雨水模糊的窗外,夷北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迷离的光海,那景象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疏离,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著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苍茫和一丝难以割捨的眷恋,“这两天,我多陪陪父母。”
    他的一生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割裂开,海峡这边是生他养他的土地、年迈的父母、数十年的过往;
    而彼岸,是新的征途,是渺茫却也是唯一可期的未来。
    “应该的,徐老。”
    吴楚之理解地点点头,心中並无催促之意。
    徐建国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已是极其不易的破釜沉舟。
    他需要的不是仓促的行动,而是让这位將一生献给技术的泰斗,有时间与这方故土作一次彻底的、心理上的告別。
    “好。”
    徐建国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最后一份重担,只留下对故土的离愁。
    “那这里没別的事了。”
    他缓缓走回窗边,背对著眾人,望著窗外仿佛永不停歇的雨,留给他们一个如山岳般沉默却蕴含著无尽情绪的背影。
    那是无声的逐客令,也是他与故土无声告別的开始。
    阿宾猛地拉开防潮箱暗格,掏出个红丝绒布袋。
    倒出的檀木相框里,泛黄全家福上的徐建国抱著儿时的他站在金门炮台。
    “爸,把爷爷奶奶接去,好不好?我们这一走—
    后半句被老人熊抱勒断。
    徐建国骨骼確得儿子生疼,这拥抱比过去三十年加起来都用力。
    吴楚之深深地向徐建国的背影鞠了一躬,动作庄重而充满敬意。
    他知道,这一躬,代表著一个时代的落幕,也代表著另一个更艰难却也孕育著无限希望的时代的开启。
    这躬,是敬意,是承诺,亦是感谢。
    他直起身,目光转向阿宾和何鈺慧,向他们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与纹叶一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间隔绝了夷北雨夜的、决定著產业命运的核心密室。
    厚重的隔音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合拢,將里间彻底隔绝。
    只留下徐建国一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在雨滴敲打窗的单调声响中,默然独立。
    厚重的隔音门在他身后闭拢的瞬间,仿佛也关上了外界所有的嘈杂、纷爭与算计。
    狭小的里间陷入一种近乎凝滯的绝对寂静,只有窗外密不透风的雨,依旧孜孜不倦地冲刷著城市的轮廓,敲打著玻璃,发出永无休止的“噠噠”声,像一颗永不停息的心臟在暗夜里搏动。
    徐建国没有动。
    他依旧背对著房门,佇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模糊扭曲的霓虹灯晕染开一片迷离的光海,忠孝东路车流尾灯在雨幕中拉长成流动的红色溪流。
    这座岛屿,这个城市,承载著他童年奔跑的巷弄、求学的青葱、父母年迈的身影—“
    可如今,它们都在这无边的雨雾中一点点退色、拉远。
    海峡对岸的召唤,是责任也是新生,更是一场无法回头、断绝来路的孤旅。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宽厚粗糙的掌心轻轻贴在冰冷刺骨的玻璃上。
    手掌的热度在冰冷的玻璃上呵出一小片朦朧的雾气,旋即又被窗外透入的寒意驱散。
    雾气消散时,他指间触到的,不再仅仅是玻璃的冰凉,更像是触碰到了某种无形的、沉甸甸的阻隔一一那是过去与未来之间,一条他必须亲手划开、再也不能回头的界河。
    雨,似乎变得更大了。
    沱的水流在玻璃窗上放肆奔流,將窗外世界的最后一点清晰影像彻底抹去。
    黑暗和混沌吞没了夷北城,如同他心中翻涌的无尽前路。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终於完全席捲了他,那是一种放下半生重担后的短暂虚脱,紧隨而来的却是更加沉重的、关於未知的思索。
    他慢慢垂下贴著玻璃的手,身体疲惫但脊樑依旧挺直。
    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沙哑,在这空荡的、只属於他和小雨的房间中自言自语,
    “不归.不跪!”
    这声轻嘆,微不可闻,却如同重锤,落在这夷北雨夜的心臟深处。
    外间包厢,阿宾和何鈺慧的反应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
    没有震惊的询问,没有多余的交谈,
    阿宾立刻转身走向放置重要设备的角落,动作迅捷而精准。
    他拉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防震箱,里面分层固定著几块加厚防护的移动固態硬碟和一个轻薄的军规加密平板。
    他的手指在箱子內部边缘快速按压了几下,触发隱藏的物理锁扣,將核心存储单元安全取出。
    与此同时,何鈺慧的指尖在笔记本键盘上化作一片虚影。
    她关闭了可视化模擬界面,屏幕瞬间切换回极速滚动的命令行窗口。
    加密算法执行状態、安全密钥更迭日誌、最后的数据同步標记她的目光在各项参数上飞速扫过,大脑如同精密仪器般处理著每一行输出信息。
    “指令执行完毕。全链加密加固完成。数据验证通过。”
    她清晰地低声匯报,语速快而平稳,手指同时完成了对笔记本物理锁死的最后操作一一一个小巧的鈦合金卡无声地滑入接口,將这台满载无价知识的设备变成了物理层面也坚不可摧的堡垒。
    “硬体转移就绪。通路状態良好。”
    阿宾也立刻回应,他已经將一个特殊合金材质的提箱提在手中,另一个小型战术包里是必要的应急物品:偽装证件、少量现金、加密卫星电话、医疗急救包。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匯一瞬,瞬间完成了所有状態確认。
    没有恐惧,只有全神贯注的投入和一丝即將执行重大任务的凝肃。
    他们是硅谷之战的“硅二代”,此刻正肩负著父亲的荣耀与新生,即將踏上一段更为艰险的归家之路。
    两人的动作虽快,却没有丝毫慌乱,显然早已做好了隨时撤离的准备。
    那份属於顶尖技术人才的冷静和高效在此刻展露无遗,
    鈺慧对著目瞪口呆的吴楚之笑了笑,“小吴总,放心,当初我们就是这么从硅谷回夷洲岛的。”
    阿宾抬头,低声道:“小吴总,我们这就准备出发。”
    他指了指已经收拾好的背包和电脑包,“鈺慧负责技术和数据安全通道,我负责路线和应急。
    吴楚之回过神来,頜首,“一路小心。国家会为你们打通所有关节。到了燕京,会有人联繫你们,安排一切。”
    他的目光扫过何鈺慧年轻却沉稳专注的脸,那个前世记忆带来的荒诞感早已烟消云散。
    “放心吧,小吴总。”
    何鈺慧终於完成了操作,合上笔记本,將它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特製的防震防水硬壳箱內,锁死。
    “我们会確保它万无一失。”
    她的声音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走专用通道。”
    纹叶言简意,已站在门口,用小型探测器再次確认了楼道安全,並开启了一个特定频率的通讯屏蔽装置,
    “车在楼下侧巷等候,三分钟。”
    阿宾和何鈺慧一人背起背包,一人拎起装电脑的箱子,再次確认无误后,向吴楚之点头示意,
    隨即跟著纹叶迅速离开了包厢。
    转眼间,嘈杂雨夜中最重要的“火种”已悄然踏上了西行之路。
    房间里,只剩下吴楚之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看著楼下侧巷那辆不起眼的黑色厢车悄然启动,迅速驶入雨幕深处,如同投入海中的石子,转瞬消失在霓虹与黑暗交织的街道尽头。
    直到確认车辆远去,吴楚之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股沉重的疲惫感混合著巨大的成就感瞬间席捲了他。
    待纹叶归来,他揉了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掏出手机,屏幕上立刻弹出了十数条未接来电提示和消息,大部分都標註著“奚国华”。
    他立刻拨了回去。
    电话几乎在响铃第一声就被接通,奚国华刻意压低但难掩一丝紧张的声音传来,
    “小吴?怎么样?结束了?没事吧?”
    他应该是还留在圆山大饭店的晚宴上,背景音里隱约有筹交错的轻微声响。
    “非常顺利,奚叔。”吴楚之的声音带著放鬆后的沙哑,却又透著一股振奋,
    “该谈成的都谈成了,最大的那件事,成了!人要晚两天,但最关键的『东西”,已经在路上了。”
    “好!太好了!天大的好消息!”
    电话那头,奚国华的语气瞬间变得无比激动,但声音压得更低了,
    “晚宴这边快散了,章忠谋那些老狐狸表面上谈笑风生,但暗地里好像一直在留意你的动向。
    你要不要回来露一面?”
    吴楚之笑了笑,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狡和如释重负的轻鬆,
    “告诉他们,就说我对夷北的夜市太感兴趣了,雨太大,女朋友困在一家小店躲雨。
    我们在那里吃了点小吃,小酌了几杯,所以耽搁了时间。
    正在回来的路上,到时候楼下撞见最好。”
    “好!就这么说!”奚国华心领神会,立刻应道,“你路上也注意安全。”
    等吴楚之掛断奚国华的电话,旁边的纹叶迅速拨通了一个加密线路的號码,快速的说著,
    “『崑崙』,『画眉』”和『夜鶯』已经离巢,带走了货物。
    信天翁计划延迟48小时归航。
    执行第一阶段护送程序,確保目標安全抵达『基地”,无缝对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晰、毫无情绪的女声,
    “『崑崙』收到。鹰已展翅,路线清晰,节点已激活。『基地”待命。信天翁监控中,静待归期。”
    吴楚之的耳麦也传来一句女声,
    “后巷监控已瘫痪,接应车三分钟后抵达。你可以下来了。”
    暗处传来金属器械组装声。
    一切安排妥当,纹叶示意吴楚之离开。
    吴楚之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一次隱秘而意义深远的会面的咖啡厅二楼包厢。
    窗外的雨势似乎小了些,但夷北的夜,依旧灯火阑珊,深邃迷离。
    然而,他知道,这迷离夜色下,希望的种子已然萌芽,正跨越海峡,向著那片充满无限可能的辽阔土地飞去。
    走进二楼的洗手间,吴楚之动作飞快的从窗户处翻了出去,直接翻进了一楼的洗手间。
    如果此时有人进来,必定会晕菜。
    因为洗手间里,有著两个吴楚之。
    “萧组长,辛苦了。”
    洗手间里面,对面那个『吴楚之”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直接出去就是。
    吴楚之没有客套什么,整理了一下微湿的西装领口,抹平最后一丝情绪上的褶皱,脸上重新掛上得体的、属於青年企业家吴楚之的温和笑容。
    推门而出,一楼大厅里王冰冰正百无聊赖的看著漫画,见著他出来,顿时露出了笑。
    真假吴楚之,她还是分得清的。
    毕竟,假的那个,是个叫萧雅的女人偽装的。
    “走吧。”
    车匯入夜市的车流中,坐在车里的吴楚之吻了吻王冰冰的鬢角,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刚刚陪女友逛完夜市、躲过一场骤雨、准备赶回饭店的普通青年。
    那些足以撬动未来半导体格局的沉重秘密,都被完美地封存在心底,等待著在彼岸的阳光雨露下,茁壮成长。